此时,邱先生正陪着卓叔在去赌场的路上。“多伦多那边——会不会有麻烦?”邱先生试探着问。卓叔笑呵呵,“我知道你的鬼脑子,你想叫那几个小混混出面,不牵累天马,可那几把破左轮,能搞定麦克熊?老邱啊,你这趟可犯了糊涂,还没今天那个愣头小子精明。至于多伦多老杨那里,我来打招呼,不就是帮他清理门户了嘛。”邱先生不语。卓叔转过头来,“给他们安排个活计吧。”
顾卫东、陆平、螃蟹、小蒋他们再到天马大厦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顾卫东的伤势已差不多痊愈,众人被带到一个会议室,邱先生虎着脸在那儿,手里一本小册子,他念一句叫大家跟着念一句,是入会宣言。陆平眯起眼睛来,心想邱王八到现在才给我们搞入会仪式,敢情以前一肚子的主意就是要让大伙儿去堵枪眼,妈的。
“新开的赌档,也在蛤蟆街附近,不过,你们要多加小心,最近红头门要和我们天马会抢地盘,可能上门来挑场子,不过应该不会闹太大事,”说着转头对旁边的手下道,“带新来的弟兄们去练练靶子。”
到了射击俱乐部,螃蟹他们又乐开了,东张西望的,看着俱乐部明媚的落地玻璃和锃亮的地板,颠颠的跑去选枪。此时是工作日的上午,射击大厅里也没什么人,所以不远处的一堆人显得特别扎眼。
几个毕恭毕敬站一边的保镖,一个年轻人躺在休息椅上,上身穿件夏威夷花衬衫,底下一条花短裤,还戴个大蛤蟆镜,再打把花伞可以直接去加州海滩日光浴,嘴里嚼着不知道什么水果,三四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围着给他按摩肩膀、按摩大腿,一个保镖拿来几罐饮料,大概是买错了,年轻人把水果核给扔到保镖身上。
顾卫东他们看的骇然,年轻人发现有群陌生人在看自己,就直瞪过来,撑起上身来对他们扫了好几眼,长的倒挺秀气的,年纪也不大,可一脸的坏相,手上几个又大又显摆的戒指,陆平一看这架势,暴发户无疑。
上午在靶场大家玩的都很尽兴,离那拨暴发户远远的。两三个小时后,陆平正在瞄准芯,暴发户忽然蹩进射击室来,敢情他在外面吃了一上午的水果大餐,现在想起练靶来了。陆平顿觉没了兴致,平时就最讨厌这种人,这号人晚上落了单准得劫他一把。陆平转身要走,却被一气连着十来发的枪声给吸引过去,暴发户上来就开枪,狂扫一通,活动靶移到前面,陆平远远的一看,倒吸口冷气,几乎全都正中靶心。
“Shit!打偏一枪。”暴发户立马又拔枪,这次全中,陆平都看傻眼了,然后只见暴发户挖伐挖的、从花短裤后口袋里挖出个吃了一半、已经削了皮的苹果,直接塞嘴里就嚼上了。
跟着顾卫东他们的天马小弟此时见了暴发户,很是恭敬的叫了声六少。离开俱乐部时陆平忍不住问那谁啊?天马小弟回答,那是卓老大的六少爷卓良才。“你们天马有六个少爷啊。”顾卫东想那可真够伺候的,小弟回答说,“就剩一个了,前面五个全死了。”一句话没把众人给噎死。
新赌档在九曲十八弯的老居民区里头,入口是一处小矮房,一对老夫妻住那儿,隐蔽性特好,谁能料到后面别有洞天。穿过前厢到了后楼,那里一个天井,四周一遛的旧式跑马楼,上下两层都开了局,等到那儿顾卫东眼都花了,这不起眼的小楼里,却是个大场子!
原先外围的天马人手撤了让顾卫东他们接手,场子里头又有专门盯场的牌手、骰子手,主要还是牌局。一个星期下来,顾卫东算是开了眼了,要不怎么说十赌九输呢,不输才怪,赌场里头的猫腻五花八门,上下家搭手那算朴素的,还有抽搭子的局中局、出老千的、洗暗牌的,这里的规矩,赌家如果给巡场子的发现玩黑手,直接就剁了手指,再不就得拿天价来赎你的手指头。
这天顾卫东正对着帐本发愣,帐是顾卫东不在时,陆平昨晚整理过的,陆平就这么躲着顾卫东,好长日子了,顾卫东心里头发堵。
小蒋进来了,“东哥,外头有点不对啊。”顾卫东抬眼,“怎么啦?”小蒋伸出一个手掌来,“来了五个内行,看来是挑场子的。”顾卫东冷笑,“哦?去看看。”小蒋接茬说,“陆哥说搞不好他们的人手都混进来了,叫弟兄们小心。”
等顾卫东到得外头,情势已经变了,人都在尖叫着乱窜,本来坐在那儿规规矩矩打牌的好几十号人突然零零散散的都掏出了刀子,在那儿到处砸,陆平已经带着巡场子的弟兄跟这伙人干上了。
顾卫东捞起一个椅子劈头就把冲向自己身边的一个家伙给砸晕了,其他客人都跑光了,正混乱间,门口居然又进来四五号人,顾卫东正要过去叫他们脑袋开花,定睛一看,这不是六少卓良才么?
“嘿!新档子挺热闹。”卓良才啃了口嘴边的苹果,接着只见他老人家把苹果一扔,拔出把三寸不到的水果刀来,顾卫东一看就晕了,还好卓良才的保镖立刻把他围了起来。
顾卫东和陆平对上眼了,多年的默契还是存在的,那眼神一看就分明,说的同一句话,靠!太子爷驾到!
注:
① AK:苏俄制式自动步枪
② 点三八:0.38口径左轮手枪
③ M16:美国制式自动步枪
六
“身手不错,你们都来当我保镖吧。”太子爷卓六少一句话没把顾卫东给气晕过去,来砸场的人算是都撵走了,可又来一个小煞星。
好不容易把卓良才给送走,顾卫东呸了一声,“我宁可在大街上和人互砍,也不要跟在这只五花猪后头。”陆平一听顾卫东把老是穿的花里胡哨的卓良才叫五花猪,忍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顾卫东觉得快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没见陆平对自己笑了,陆平笑起来和煦明朗,全不似他沉默寡言时的样子,顾卫东心头一热,趁着旁边没人,抓起陆平的手说,“陆子你原谅东哥吧,以后再也不了。”陆平咬牙,甩掉顾卫东的手,转身就走。
五花猪是认真的,居然还钦点了顾卫东、陆平两个,邱先生来宣布调动时,顾卫东惊讶的嘴都合不拢,陆平则一个劲的皱眉,邱先生看出两人的别扭劲,咳了咳说,“六少也就一小孩,他叫得凶而已,不吃人的。”不吃人可懂折腾人,顾卫东心想。
三天后,顾陆二人离开赌档时一帮兄弟都来送行,个个脸色是黄梅天的云彩——阴沉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大伙心里都明白。螃蟹哽咽着说,“东哥陆哥你们安心走吧,这里我们会打理好,还等你们回来。”顾卫东给了他一肘子,“别闹的跟送殡似的,真是晦气。”又有人说东哥你说怪不怪,现在钱多了,我倒怀念起以前倒毛片的日子来,觉得有时饿点肚子也不错。陆平听了就笑了,说我也这么觉得。顾卫东深深看了陆平一眼。
等上车时,顾卫东拉住陆平在他耳边说,陆子,你看着吧,这是拳头的世界,总有一天我给丫揍回去。陆平闻言一窒,顾卫东嘴里的热气喷到他脖子上,泛起一阵红,顾卫东忽然想起陆平那次在他身子底下忍耐喘息不断扭动的样子,浑身也泛着这样的红,无比撩人,顾卫东只觉得底下一热,赶紧松开手。
卓良才正事儿不干,就爱到处逛悠,每次出门都是呼啦啦一堆人前拥后簇,声势浩荡,排场比他老爹卓叔大多了,活脱一败家子。可跟着卓良才,也着实长不少见识,原来天马在W市的产业如此庞大,黑道白道都有涉猎。卓良才最近搞了个高科技中心,捣鼓的很是上心,每天必定过去视察一次,都是做电脑芯片的,顾卫东他们看不懂,不知道这些芯片有什么用,直到有一天卓良才得意洋洋的往乌鲁木齐打了个电话,然后用科技中心自己做的芯片在ATM机上那么一刷。
“看到没?乌鲁木齐的金卡,我现在就给他刷一道!”卓良才手舞足蹈的从ATM机上提出款子来。
顾卫东啧舌,这他妈的高科技打劫啊,黑父有贼子,卓良才这小子看不出还是块料。忽然有人凑到卓良才耳边说了什么,卓良才立马狂跳,二话不说就匆匆上车走了。
到了一处看守所,居然是来探监的,隔着铁栅,一个形容憔悴的在押犯本来低着头,看见有人来到跟前,抬头一看,那表情就跟见了鬼一个样,卓良才也确实像个鬼了,此时的脸色能把他那一身花衣服都给压下去,黑沉狰狞的可怕。
“你以为逃出去了就不能引渡回来?我看你这叛徒再往哪儿跑!”卓良才掏出苹果来,一口咬下半个去,连肉带核的给吞了。那在押犯的脸色也和卓良才差不多,忽然趁着旁边的干警没注意,竟一头撞到了一边的墙上,用尽全身的力气,把颈骨给折断了,当场毙命,那惨烈恐怖、视死如归的样子把见惯了刀枪的顾卫东都给唬一跳。
竟然死了,卓良才的苹果掉到地下,然后双眼一翻,背过气去。看守所里已是一片混乱。
卓叔来到卓良才的病房时,依然拄着他那根带金头的拐杖,卓良才醒过来就说要出院,然后又是拔管子又是闹腾,卓叔不动声色的看他老半天,沧桑的白发根根贴着头皮,把一旁的邱先生叫过来,指着卓良才说,“送他回多伦多结婚。”
卓良才闻言立刻变了脸色,“死老头子你说什么?”一边大叫一边指着卓叔,“我就知道你死老头子不肯给妈和三哥报仇,那个害死妈和三哥的叛徒是你私生子啊,你他妈的居然让他这么痛快就自杀了——”
啪的挨了一巴掌,卓叔狠狠抽了卓良才一巴掌,抽的卓良才嘴角都渗出血来,摸着脸颊,卓良才愤懑的看着自己的老爹,卓叔长吸一口气,转过身来对着邱先生重复一遍,“送他回多伦多结婚。”
一个月后,卓良才像只粽子似的,就差没捆上给送到多伦多去,顾卫东和陆平也生平第一次坐上了飞机出国,按说出国是好事,以前做梦也想出去看看,可陪着卓良才出国,始终不是滋味。好在这次听说是结婚去的,喜事总比丧事好,陆平安慰自己说。
飞机在多伦多降落时,众人簇拥着卓良才往外走,一出安检口卓良才就抱着肚子,面色惨白、还满地打滚,把一帮保镖都给吓坏了,难不成有人下毒?“我要去厕所。”卓良才说完这句话,哧溜一下窜没了,几个跟班赶紧跟上去。
顾卫东和陆平他们还是往外走,到出口处去和来接风的人会合,到得出口时,只见一个牌子上写着“卓良才”,牌子底下站着两男一女,两男的身形彪悍,一看就是练家子,那女的却一派斯文,长相甜美,身穿花呢大衣,围一条淡蓝色的丝围巾。
有认识她的保镖叫了声“杨小姐”,顾卫东他们被告知这是卓六少在多伦多的未婚妻杨雪,杨雪浅浅笑了笑,目光往人丛里来回的扫,“良才呢?”杨雪问。
“洗手间去了。”有人忙回答。于是众人就站那儿等,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等了足足半小时,沉不住气了,又派两人出去找,找半天没找到,只能再等,又过了半小时,杨雪的脸从一开始的耐心期盼到失落到绝望,最后差点没掉下泪来,傻子也知道怎么回事了。
杨雪的两个跟班脸上都挂不住了,气的眼睛里直冒火,卓家的人则个个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最后杨雪勉强笑了笑道,“我还有事,就不等他了,我先走了。”说完扭头快步走出了机场大厅。
剩下几个卓良才的保镖面面相觑,顾卫东回头只见陆平傻愣愣的看着大门出口,好像被勾了魂似的,顾卫东心里头一沉,再一转念,这杨雪看着怎么有点眼熟呢?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笑起来甜丝丝的,对了!这妞跟早年市六女中那个霍佳佳长挺像。
“小心眼睛给看穿了。”顾卫东对着陆平冷笑。陆平自知失态,忙收回眼神来,可又掩饰不住嘴角一丝淡淡的笑意。顾卫东只觉得那丝笑意实在是碍眼,恨不得上去把它撕碎了。
“走吧!”此时卓良才突然出现,笑嘻嘻的,“肚子好痛啊,真是痛死我了,现在才好。”众人目瞪口呆的望着他,下巴顿时掉一地。
卓良才到多伦多已经第三天了,打从第一天回到小别墅,他就没出过门,望着四仰八叉躺沙发上的卓良才,顾卫东觉得有必要提醒他,“六少,卓叔说到了多伦多,一下飞机就叫你去拜访杨叔的。”
“哦,”卓良才转过头来郑重的说,“杨叔要打理公司事务,实在是太忙,没空见我。”顾卫东见他一本正经撒谎的样子忍不住要喷了。卓良才又想起什么来了,“不过这几天老闷在屋子里也没意思,”自言自语的,“我找几个老朋友过来玩吧。”
太子爷所说的老朋友,有一个是鬼佬,另两个看起来像土生土长的ABC,彼此都说着洋文,顾卫东和陆平是一句都没听懂。
他们一来就钻进了二楼客房,音响开的震天响,保镖们就在一楼候着。只听卓良才开了门往楼下大喊,“陆平!我要吃苹果。”这是卓良才的老毛病,随时都要嚼苹果,已经没苹果了,只能叫人开了车去现买,买回来给送到楼上。
既然卓良才点名叫陆平,只好由陆平拎了袋子上去。到房里一看,根本没人,只有震耳欲聋的音乐冲击着陆平的耳膜。带桑拿房的浴室门开了,卓良才探出个脑袋来,“帮我削好送进来。”说完碰一声又把浴室门关上了。陆平没办法,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来削苹果,削了四只放盘子里,敲了敲浴室的门就进去了。
陆平一进浴室就闻到股奇怪的腥膻味,眼前是一副令人血脉贲张的图景,两个人在桑拿室外的地砖上,其中一个躺着,双腿高高举起,另一个跪在那儿,架着对方的腿、抬起对方的臀部,一边抽插一边不断用力晃动腰部,正是卓良才的两个华裔ABC朋友,两人都在大声呻吟,开了门这两人的浪叫声连外面的音乐都盖不住。见陆平进来,这两人也不避忌,还同时瞟了陆平一眼。
陆平大吃一惊,脚底下忽然一滑就摔倒了,又有两个人扑在摔倒了的陆平身上,只听其中一个欢呼,“Bingo! That’s it! Pretty
boy!”另一个是卓良才欢呼的声音,“Pretty boy! Let me
inside!”说着两人四只手七上八下的就来扒陆平的衣服。卓良才嘴里还用中文气喘吁吁的凑在陆平耳边说,“挺刺激的,试试看,嗯?”
卓良才这个小王八蛋!原来叫自己到楼上来是为了这个!陆平肺都要气炸了,霍的捏起了拳头。
七
陆平立刻判断出,趴自己身上摸来亲去的这两人,左边那个力气要小很多,毫不犹豫的,陆平朝着左后方就是一记横拐,有人嗷的叫了一声,跌出好几步去,被摔出去的是那个鬼佬,左眼都被打肿了,成了熊猫眼。陆平就势翻滚过来,反身去压右边的人,卓良才动作要比鬼佬灵敏,迅疾避开了陆平的攻击。
最终还是被陆平拗住胳膊反扭过来,卓良才疼的哇哇直叫,歪着脖子喊,“哎呀哎呀,你不high也不要杀人啊!”然后陪着笑脸问,“我空手道黑带三段,你几段啊,大哥,你好厉害。”陆平啼笑皆非的放开卓良才,淡淡道,“没段,扭断不就行了。”
说完陆平转身就往浴室外走,身后隐隐又有风声,原来卓良才不甘心,纠结他三个朋友又想偷袭。这次陆平一拳打在卓良才小腹上,养尊处优的卓良才哪里是从小摸爬滚打的陆平的对手,他那几个狐朋狗友更不管用。
“陆平!”倒在地上抱着肚子的卓良才眼看陆平要走出去了,就乱叫。陆平转过身来,冷不丁的卓良才手里掏出个莲蓬头,冲着陆平就洒上了。
“去送个苹果怎么送了一身水回来?”陆平浑身湿漉漉的从二楼下来,众人都笑翻了,陆平扯扯嘴角,“我去换衣服。”不多久只见卓良才的几个朋友一个个的捂着脸出来,脸上明显有青肿淤伤,大家好奇的看着他们走出门去,然后反应过来,“陆平,你该不会揍了六少的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