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无悔————爱我所爱

十二天后，我们拿到了冠军争夺战的入场券。
日子一天天地过，在队友的环绕中，我才可以暂时忘却一切，开怀地笑。但难免自己一人独处时，过往种种一下子涌到眼前，让我应接不暇。眼泪，对我来说已经太奢侈，再也无法落下来。所以，即使汪立、杨修他们因为担心我的身体，每场比赛都尽量不让我上场，但在我执拗的坚持下，只得作罢。无法对他们说出口的是，我。。。只剩下这些日子了。。。他们已经，为我够伤神的了。。。
明天就是决赛，我出乎意料之外的沉静。汪立连连拍马屁说：“贝贝老大，你果然是身经百战、久经沙场，大敌当前可是一点慌乱都没有！磨砺出来了阿！”
我连白眼都懒得奉送。
“小贝！靓女有找！”场边的麦子阴阳怪气的大叫。“不愧是‘万人迷’啊！连校外美女都主动送上门了！”
云帆无意向场外一看，尴尬地愣住了。

26
注意到他的奇怪举止，我这才转身。竟是唐梓！一身淡紫色旗袍，凸现曼妙的身材，更衬托出她高贵的气质。
我笑了笑，向她走去。
猜想她可能有什么话想说，我专门挑校园里僻静少人的地方，和她一前一后，踩着斑驳摇曳的树影，信步走着。
后面的脚步声突然停了。
“我不会对你说对不起的！”原本淡雅的声音，此时竟只听见憔悴和沙哑！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他一直爱着一个人！虽然他从来没有提过，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地执著地爱着！我以为。。。既然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份爱，那我就有机会！有机会取代那个不知道在哪里不知道长什么样的人！”唐梓已经竭斯底里，完全不顾什么形象什么气质，狂乱的嘶吼到后来已经变成伤心欲绝的哭泣。。。“可我爱他啊。。。我相信我对他的爱，和他对那个人的爱相比还要多！我一直心甘情愿地陪他，希望他终有一天爱上我，即使他的爱比我的要少也不在乎！直到。。。你的出现。。。你解开了所有的真相。。。甚至。。。取代了那个人。。。”
她说什么？取代？！那就是说。。。难道。。。
我第一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从我们去看你比赛的那一次，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峰他虽然人缘广，但从来不至于对哪个人这么无防护地靠近！即便。。。是对我！但他却对你的一切都很关心！唯恐你受了半点委屈！”
“。。。这些天，他一直都是闷冬瓜的样子，除了练球，什么人都不理！我怎么逗他说话他都当我透明！”
“昨晚去找他，他仰躺在床上，满脸的胡子渣，即使在睡梦中还是不安稳，嘴里不停地低喃：‘为什么你不爱我。。。你怎么能不爱我。。。你是我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爱的人啊。。。可是，就算你不把我当回事，我还是不能不爱你啊。。。忘不了。。。想你的心情。。。停不下来。。。’虽然万般不愿，但也许。。。只有你能够让他恢复正常。。。”
他。。。真的真的真的。。。也爱。。。我？
我要告诉他！马上就去告诉他，我也爱他！非常爱。。。
不，不行！按捺下狂喜的心情，理智占了上风。我还不知道自己能否撑过最初的考验，化成人形！如果告诉他后，我却失败了。。。对他，岂不是被我遗弃在这世上孤单一人？
还不如让我承受这孤独，悄然逝去好了。
我转身面对仍在低头哭泣的唐梓，伸手捧起她哭红了的脸，微笑着说：“我们来打个赌，一年为期，谁最后陪在萧峰身边，谁就赢，有资格成为他一生的伴侣。怎么样？”我先举起右掌。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不是我，也要是其他爱你胜于生命的人。这样，我才能安心放手一搏。
她犹豫地看我，试图从我眼中看出什么端倪。也许还是感觉到我的诚意，她快速举起右掌向我掌上清脆一击：“说定了！”
目送她离去，我舒了口气。回到球场，云帆正在一边受罚捡球。原来，他自我们离开后就心不在焉，连犯了好几个低级错误，被教练罚捡球。
“你真的喜欢唐梓吗？即使她比你大一年，而且她爱的是其他人？”
“爱！”猛地抬头，他的双眸坚定地看着我。
“你能等她一年吗？一年后，如果她离开萧峰，你一定要好好陪她，她是个很好的女孩。”
“这我比你更清楚！”发现自己语气过冲，他缓了缓，又说：“别说一年，我会一直等她，直到她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就算那个幸运儿不是我，我也会爱护她一辈子！”
那，我就完全放心了。
27
明天，就是总决赛，也是。。。我生命的最后一天。
送走唐梓后没多久，我们就结束了赛前最后一次训练。下午，所有人聚在学生活动室里一起商量决赛的作战策略。
我正要坐下，胸口忽然一阵压榨样疼痛，猛然按住心口忍不住叫出声：“好疼！”便软软倒下。
再恢复知觉时，睁开眼睛，朦胧中看见旁边站了一个人。我努力把唇角弯成一个弧度，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别动！”原来是杨修站在我旁边。他用力稳住我不让再动，严肃地说：“你刚才突然间又晕了十几分钟。明天的比赛，你还是别上了，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再说吧。”
“不！不行！”
“你是不是隐瞒了我们什么事情？我总觉得你有些不对头，所以先把他们支开了。告诉我吧，我们好歹也同房两年了。”
这杨修！这个时候还说些让我要吐血的笑话。不过，也是时候了该说些什么了，总不能真的不告而别吧。
“这。。。将是我最后一场比赛。也许不久之后，我就会死去。。。”
“开什么国际玩笑？！你脑袋进水了!”
“是！我脑袋是进水了！！！可我自己的事自己清楚！”
“别乌鸦嘴！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哪！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以我杨修的足球生涯起誓！”一向嗜球如命的他曾经说过，虽然做不成职业球员很遗憾，但要“活到老，踢到老”踢一辈子的足球！“不。。。笨蛋！林贝会活下去的！和你携手白头到老！”我瞪了他一眼，他立马换上一副“小生怕怕”的表情，
苦着脸地说：“你行行好，别挑我不行吗？那么多美女妹妹排队等着你啊。。。我妈还指望我生几个孙子给她带哪。。。”整个苦瓜脸。
是啊，我离开后，还会有人接过这副躯体，代替我活下去，和你们所有人，一起活下去。。。
“行了，扶我出去吧，别让大家担心。这场比赛，我无论如何都要上的了！”我坚定地说。
“唉。。。”
走到门口，我猛地挣开杨修的搀扶，这才开了门。“不好意思，又让你们担心了！呵呵，我不过就是很累，想睡睡觉，就把你们吓成这样。不用担心！”
一直在医务室外等候的队友们这才纷纷舒眉而笑。“还敢这么轻松的样子！刚才真是吓死我们了！以后别这样了阿！”
“保证保证！要不要下军令状啊？”我嬉皮笑脸地答到。
“哈哈。。。”
我突然正色，深深地对大家鞠了个躬：“如果，在明天的比赛里，我对大家造成麻烦，请原谅我一次，就这一次，让我任性。”
大家一愣，杨修则狠狠地了盯着我做口型：“你敢出事来看看！”
“哈哈，大家怎么那么严肃？我是怕自己被人踢伤，那不就麻烦了吗！”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汪立拍拍我的背说：“老兄，拜托你，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别挑这个时候来显示自己缺乏幽默感嘛。”
我回以微微一笑，不置一词。
明天，是一切的开始，还是结束？

28
决赛这天。
蓝天白云，我站在绿茵草地上，细细地看着这有可能成为我最后的记忆的地方，努力记下一切。
看向球场对面的萧峰，他的视线一对上我就移开，但看起来挺有精神的，不知唐梓昨天回去后对他说了什么呢。
“哔——”
从这一瞬起，飞舞的旗帜、喧闹的鼓声、整齐的口号再与我完全无关，一心全扑在如何踢好最后这场球，与萧峰的最后对决。
可能是压力比较大，我们一开始踢得很不好，汪立他们的技术动作都变形了，被对手压在半场打。这是谁也想不到的。上半场的前10多分钟，我们一直被动防守，几乎没有压过对方的中场。我咬牙，看来要有一个突破的转折点了！
杨修在靠近中场的场边开球，我向他做个手势，直向对方前场跑去，他瞄准时机位置，一个抛物线将球向我扔来。我稍稍跳起，头一蹭，顺利接到球，一个漂亮的带球转身，很快摆脱了两名防守队员，直接面对对方守门员。看他向我快速移动出击，我做个假动作，并没有射门，而是一个斜传，给包抄在远点的汪立。守门员反应也很快，稍微改变一点方向，单掌将球击出，化解了一次有威胁的传球。
没过多久，徐云帆玩火，送给对方一个点球。对方这粒点球由萧峰主罚，此前队内的点球都是他主罚，但不知道是太紧张还是精神没集中，他竟将点球踢偏了。
由于两队实力相近，比赛僵持不下。直到中场休息时，双方都还没有建树。
下半场开始后，萧峰右路连过3个我方球员，传出一记极具威胁的传中球。我们都想不到他能过这么多人，更想不到的是对方的14号竟然面对来球，面对空门，摆动的脚没有碰到足球，后点的球员也打出了一个高飞球。之后，对方又浪费了好几个必进的机会。最初5分钟，我们的球门简直风声鹤唳。
幸好，没多久，杨修一个过顶传球形成的快速反击，我从对方两个后卫的身旁反越位成功左路形成单刀，高速的带球，在对方龙门封堵之下小角度射门，射中左门柱内侧，弹进右边的网窝。1：0！立刻，我方球迷的鼓咚了起来，棒也打了起来，呐喊也起来了，好多球迷直接站了起来看比赛，气势一下子倾向我们这边来。
再看向萧峰，他眼里的战火分明熊熊烧了起来！
再开球时，对方守门员大脚开出，萧峰高速迎球插上。这时，他前面也只有何华了！他一个头球一蹭，球迅速往球门飞去，正顶进死角，何华没有做出也不可能做出任何反应。
对方球迷立刻欢声雷动，其实又转向萧峰那边。
我一笑，这才有意思！
眼看就要完场，双方都急躁起来。萧峰在后场解围时与门将之间出现低级失误，我抓住机会带球突进，萧峰立马冲上来拦截，我瞅准球门，一个右边的虚晃之后，起脚正准备小角度抽射，突然胸闷心悸，心像是被箍得紧紧地，一阵天旋地转，再也没有力气移动半分。。。
不行了。。。这就是。。。我的大限了吗？
眼睑慢慢闭上，残余的一片模糊中。。。好像看见萧峰——秋，焦急到扭曲的面孔在急速向我靠近。。。
我努力向他扯出一个笑容，然后，不支倒下。倒在。。。一个温暖熟悉的怀里。。。
开始，与结束，都在你身边吗？
我已经，很满足了。

29
林贝：
好温暖好温暖。。。像是，在母亲充满爱和力量的子宫里。。。
从未如此舒爽地睁开眼睛，方发现自己正处在一块湛蓝的水晶里。想起离开那一刻的强烈不舍，想起他焦急的眼眸，想起差点就要吐出唇的“我爱你”。。。
唇边是坚决的笑，眸中是坚决的爱。
即便九死一生，也要化为一个真真正正的人！在人群中看着他，路过他，期待他。。。那一眼，那一句。。。然后，是错过，是紧拥，都不再重要。
我曾经尽自己的最大能力，努力过，追求过，对自己的存在而心怀感激。过程永远是最美好的，而结果，或者是锦上添花，或者是雪上加霜，再不就是堕入永恒的地狱，都只是为一切，或轻或重地画上最后的句号。中间，是逗号？感叹号？省略号？这才是值得久久回味、铭刻一世的啊。。。至少，你的味道，将陪我到永远。。。
其实，我并不相信有永恒的幸福，但仍会孜孜不倦地追求，是不是很傻？
不，不是的。有目标可以让自己尽力尽情追求，本身就是世间最大的幸福之一了。
我不相信永恒，但我相信你，秋。

“你。。。如此爱他？”此刻应守在千年爱侣身边的人，却真实地站在我面前。
我奇道：“你怎么在这？他不是已经在林贝的身体了吗？他好吗？”
她秋水般分明的眸子透着复杂的情绪，眼角沾着湿意：“我们相见了。。。他很好。。。”
她的眸子突然化开，只剩清明：“你们一定要在一起！我会帮你们的！”
“不用！你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不要为我冒再次离别的痛苦。。。”我急起来，冲她渐渐消失的身影喊道。
“对不起。。。”风儿吹散她最后的话语。
滴滴散落在我面颊的，是她的泪水吗？
你是谁？这种怀念的感觉。。。是亲人吗？
不过，都无所谓了。
只是也希望，你一定要幸福啊。。。
我再度沉沉睡去，凝聚了所有的力量，开始艰难地化成人形。
远处的她，其实并未离去。
“原谅我，我的孩子。”是母亲的低喃吗？她。。。一直都在看着我吗？“因为我的自私，一直落下你一人独自面对所有问题。这次，无论如何，也要让你也幸福。。。只有看见你获得幸福，我们才会幸福。。。”

萧峰：
是梦吗？朦朦胧胧的。。。是梦吧。。。
所以，面前才会出现，那个眉目如画的女性。
但即使在梦中，原以为在那一刻已死的心，还会隐隐地抽痛。
忆起那时。。。贝贝就这么在自己面前倒下，已是一片空濛的眸子还努力地扯出一抹笑意来安慰心急如焚的自己。。。想努力留住他，但尽管他人就在手臂间，怀抱中却有空荡荡的感觉。他，决意要走吗？
可是你听见，我心碎无痕的声音了吗？秋风。。。没把它带到你身边吗？
落魄地守在医院病房外，他出乎意料地很快醒来，但在冲进去才发现，他变了。目光依旧澄澈，其中却跳动着等待某人的璀璨光华。使那视线猛然定住的人——不是自己，而是，门外站着的那个如仙子般清丽的年轻女人。她掩着嘴，象是已经等待很久很久，终于等到这一刻，又不可置信一样，只是站着，只是无声落泪，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两人纠缠的目光诉说着的无尽爱意，以及如天地绝响的爱情。
直觉就是知道，也许，再也无法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可爱又可恨的人。意识到这一点，那一瞬，世界失去了所有颜色，只剩黑白。
“你是不是爱上了什么人？”她现在却在自己面前，眉间漾着慈爱，轻柔地问：“能告诉我吗？”
像被蛊惑了般，嘴不自觉地答道：“我爱上的人——他看起来纤细，个性却是很坚强；虽然坚强，感情又敏感而易受伤害。明明他的声音在笑，但在仔细看去，眼睛却是在哭，只是倔强地不愿展现在你面前。。。虽然被他背叛，被他欺骗，但爱他的心情还是无法停止，甚至越来越炽热。。。那个人。。。也许是林贝，也许不是吧。。。”
她轻轻叹息，却也绽开清雅绝美的笑颜：“你们之前也见过啊。。。在你十五岁那年。。。”
什么？！我眼前浮现出林贝，和那个精灵般的人儿。。。两人渐渐融合在一起，同样清灵的眼眸。。。真的是同一人？！原来。。。难道。。。那时，他是为了再见我才成为林贝？！心中情不自禁狂喜起来——他，心中也有我啊！
“他为了再见到你，正在拼了命地努力呢。”
我的心不受控制地疯狂跳起来：“什么？什么？！你说。。。他还活着？他。。。也想见我？”
她柔柔地笑：“那要看你了。。。你若真的爱他，他来找你时，你必然看得见。记得要亲口告诉他，你对他的感情。否则。。。”
“只要能再见他，我已别无所求！”我急急说道。
“那可不行啊。‘我爱你’记得要说哦，不然，他又要走了，而且是永远离开，再不回来。”她舒然地笑，身形渐渐淡去。。。“要想见到他，切记：人的双眼，睁开时反而看不见很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