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的心不会痛吗?看著你呆在黑堡里那样残酷的对待自己,而我什麽也做不了,我怕一旦你知道全部,一旦知道翎燕死了,我会再也见不到你,所以我宁愿你活著恨我,至少这样你还能记得我。。。’
‘够了,不要再说了。’我喝住他,扭过头去,不想再看他那双本来如此光彩的眼睛流露出这般深入脊髓的痛苦。
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稳住自己哽咽的语气,我抽出剑来,‘你不是说想看看司马沧的儿子是怎样的一个不俗法吗?所以,出招吧,我也想再看一次你洪剑九式的剑法,也想知道这五年来我到底进步了多少。不要放水,不要让我失望,至少这次。’
他看著我不语。
‘拿起你的剑来,你这样,是看不起我吗?’
半晌,他才慢慢的抽出那把剑来,映著午後的太阳,剑刃晃动著的红光似火如冰。我冷笑著,毫不留情的出招,剑尖在离他的咽喉半寸的地方停了下来。‘要死,也不要如此死在我的剑下,我好歹也是个拿剑之人。你认为我甚至不配再看一次你的剑法吗?’
‘好吧。’他笑了笑,如此凄绝,‘既然你想,我就在为你舞一次。’
剑身一划,地上的落叶尘土纷飞,气势如虹。我轻轻一纵,避开其剑气,下一式又绵绵不绝却掩不住恢宏的袭来。
我知道他没有用力,只是在为我重现那日的绝美,但我更知道,这套剑法越使到後面越是势如破竹般浩荡,越是无可收纵般绚丽。。。
所以,轻松躲过他的一招一试,我在等,我一直在等那一刻。。。
然後在第七式时,我看著那剑光如一江洪流般冲来,就这刻了吧。我定定的不再避开,只象征性的举起了剑,闭上了眼睛。
寒阳,其实从我第一次看到你的这套剑法时,就已是惊豔至极,即便嘴上说没兴趣,可我一直都在想,如果哪天能死在这套剑法之下,也不算冤枉了。今天发展到这步,我知道不是你的错,然而,我绝不会原谅你,但我也无法下得了手伤你,所以,就遂了我这个心愿好了。只不过,我唯一想不通的是,对於上一辈的那些恩恩怨怨,我们是何其无辜,可为什麽偏要我们来承担其恶果呢。
一阵风迎面袭来,我没有感到预期的剑刺过来的冰冷,而手上的剑却一沈,似乎穿透了什麽。下一个瞬间,我就被紧紧地抱住,脸上扑来一股温润的呼吸,然後是一个吻,极尽温柔。
当那湿热的舌离开我的口腔,我睁开了眼睛。
‘我爱你,’寒阳笑著对我说,抱住我的手却开始松了。
‘所以我无法看著你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即便,那个人是我弟弟也不行。。。’
我感觉著他的身体在控制不住的下滑,从握著剑柄的手涌过来一股红色的液体。
‘原谅我,以这种方式离开,我只是不愿让你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寒阳。。。’我下意识的抱住他,泪水突然止不住得流了出来,如雨,一滴滴,一串串,‘。。。’
‘不要哭,翎燕在死之前让我告诉你,他爱你,希望你能代他幸福的活下去。所以,你一定要幸福的活下去,冷月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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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死,寒阳。。。’我哑声叫了出来。
‘其实,当初,我好希望抱的是你。。。’
‘不要死。。。’我看著那猩红的血慢慢的浸透了他和我的衣服,却只能紧紧抱住他,跪了下来,‘不要死。。寒阳。。不要’
‘我想,司马沧一定是很爱那个少年的吧,可是。。。’他的嘴角流出一股鲜血。
‘擎空,如果还有下世的话,如果还有。。。’
‘不要离开我。。。寒阳。。。不要死。。。’
他却只是一笑,抚上我的脸的手无力的滑下,除了从胸膛汩汩流出的血,不再动弹。
‘不要离开我。。。’我哭喊著,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血还是滚热的,但他的身体却开始变冷,变凉。
‘为什麽,为什麽会这样的?。。。’
我失措的抱著他,一直到泪水流干,一直到嗓子哭哑,一直到红日西沈。
为什麽会这样的?我曾设想过无数的结局,却没有想过偏偏实现的是最惨的这种,为什麽上苍要这样对待我们,难道我们就如此的十恶不赦。为什麽二十年前的事,他们还不肯放过,偏要害的我们如此。。。
幸福的生活下去吗?你们如此绝然的离开,只留下这麽的一句话给我吗?怎麽可能,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对我是多麽重要,连你们都不在了,我又怎麽可能幸福的生活下去呢?这麽自私的话,这麽不负责任的话。。。
一阵凉风卷著残破的落叶袭过。。。
我蓦的抽出绑腿里的匕首,
所有的都走了,即然如此,那对於我,已经是生无可恋,死亦无哀了吧。。。
我闭上眼睛,对准自己心脏的位置,狠狠的刺了下去。
‘不要,夜,停下来。。。’
在刺下去之前,耳边突然传来冷岳的叫声,手上一痛。
对不起。。。
匕首毫不犹豫的刺进我的胸膛,瞬间的冰凉後,眼前的景物渐渐的暗淡,而周围的一切也都静了下来似的,只除了,冷岳的哭喊声。
我看著他冲过来,对他一笑。
‘对不起,冷岳,忘了我。。。’这也是我能对他说的唯一的一句话。
第十二章
我缓缓的睁开眼睛,好刺眼的光,刺眼的几乎都要窒息。我下意识的别过脸去,突然急促的呼吸引起一阵咳嗽,牵动著胸口好痛。
‘擎空,怎麽了?’
一片淡淡的黑影罩过来,抱住我,贴近的脸颊,湿湿的。
‘冷岳?’我费尽力气吐出了这麽两个字,声音暗哑得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
他僵了僵,然後立马坐起身来,盯著我。
‘擎空,你看到了我?你醒了?’他泛著血丝的眼睛一下放出光来。
原来我真的还没有死。看著他那憔悴的厉害的模样,我勉强地笑了笑,想坐起来,但气一紧,眼前又开始有点发黑。
‘不要动,夜,不要动,’他搂住我,声音颤抖著,‘你真的醒了,太好了,你真的醒过来了。’
‘对了,妤儿,还不赶快去叫大夫,快啊。’
他转过脸去对那个婢女说完,又紧紧的靠过来,‘太好了,夜,你终於醒了。我还以为。。。当时怎麽也止不住血的时候,我好害怕,好害怕已经来不及了。不过,还好,幸好我赶去了,没有让你刺中要害,不然,我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你了。。。你怎麽可以这样狠心,翎燕不在了,你还有我啊,你竟想要这样就走了。。。’
一颗清泪从他满是伤痛的眼睛里慢慢的滑落了下来,我的心微微一痛,不由自主地想要抬起手来为他擦去。
‘主子,刘大夫来了。’
‘喔,快让他进来,’他胡乱的擦了擦脸,轻轻的将我放好在床上。
刘大夫细细的把了脉,又查看了伤口。
‘怎麽样?’他焦急的问。
‘伤口恢复的还好,而且他也醒过来了,应该无甚大碍。只不过,他已昏睡了七八天了,身体肯定还很虚,一定要小心静养才行。’
接著他开了张方子,交待了好多。而我的脑袋浑浑噩噩的,眼前又渐渐模糊了起来,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我的身体在冷岳的照顾下渐渐的好起来,不再昏昏沈沈的时醒时睡,但心中却时常堵闷到痛,痛的连泪都流不出来。
‘擎空。’冷岳轻轻的走过来,坐在床边,扶著我让我斜靠在他的身上。
我静静的看著门外那棵只残留了几片在风中瑟瑟摇晃的金色扇叶的银杏树。
‘还记不记得那个盂兰节,你不是说想知道接下来的故事吗?’
又一片落叶。
‘那也是在这样的一个秋天,司马沧死後,他的妻子为了让她那还不满一岁的孩子活下来,不得不忍住一腔的怨愤逃走。虽然当时她已经怀了另一个孩子,又无处可去,可她还是从一路艰辛和困顿中撑了过来。而且当时武林中七龙无首,一片大乱,李尹华也在自杀前留下一张遗嘱,向诸葛家撤去了委托,所以她抱著孩子走到一个偏远的地方,安顿了下来,但一路的颠沛和不安,以及後来贫苦的生活还是彻底拖垮了她的身子。因此,在第二年春天产下来的孩子也就从小体弱多病,无法活过十五岁。
以後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
而这样风平浪静的过了十四年之後,七大派的一些人又纠集起来,出了一笔很不少的金子委托我们家抓回逃走的锺雏妍和她带走那个男孩,说是当年司马沧这个魔头一个人就搅得江湖不安,怕他留下来的那个儿子继承了他的天赋,等哪天羽翼丰满後卷土重来,重新将已平静下来的武林推入腥风血雨之中,所以要在你长成之前,去掉这个隐患。他们这群人中,有个叫朱钤印甚至放下话来说一定要让司马沧的儿子承担当年司马沧对他六师叔做下的事。想当年李尹华死时,他才十二三岁的年纪,但应该是对他那六师叔很有些非分之想了吧,这麽多年他对李尹华一直不能忘怀,因而就越是对司马沧恨到透骨。
在我们家接手了这门生意後,我哥由於从小就对司马沧很感兴趣,所以就向父亲请缨。父亲本来是不愿让他亲自去做这件小之又小的事,但经不住他的坚持,最後答应了。
我哥这一去就是一年,音讯全无。但七大派这边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是已经有了锺雏妍和你的下落,而且我哥也早已查到,却非但不肯交出,还刻意隐瞒。要知道我们诸葛家,百年来最讲求的就是信义,只要接手了的生意,无论大小,也不管需要付出什麽代价,都一定要做到。所以父亲大为恼怒,派人找到了我哥,并想另遣别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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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迫於无奈,最後抱回来一个很漂亮的柔弱男孩。为著那个孩子,我竟然第一次看见从小好强他会苦苦哀求父亲,要父亲出面叫那七大派放过这个孩子。
那些天来,我们整个家族真是闹翻了天,我哥不仅抱回一个与他发生了关系的男孩,还愿意为他放弃继承家主的位置,只要能保住他。
而那边七大派也同样是混乱不堪。却没有想到那个朱钤印竟乘著大家都已疲惫至极,我哥也被父亲强关起来之机,对那个男孩下了手。
待我哥从关的地方闯出来後,已经什麽都来不及了。暴怒之下,他甚至差点杀了那个朱钤印,但最後还是抱了那个奄奄一息的男孩走了。而因为朱钤印做的事,他们七大派内部也发生了很大的矛盾,所以也没有再向我们家要人。不过可惜的是,那个男孩还是没能活下来。
那个男孩死了之後,短短的几天我哥就消沈的变了一个人。父亲本就因为他竟为了自己的私欲破坏了我们诸葛家百年的信誓而大发雷霆,後又见他如此,便索性将家主继承人的位置给了我表哥。
就在我认为他会这样消沈下去的时候,我哥又突然间恢复了过来,还对我们旗下那个微不足道就快要解散掉的黑堡异常关心,甚至为了保住黑堡,不惜重新卷入到家族争斗中,从表哥手中抢回了家主的位置。
再後来,想必你也都知道了吧。所以,擎空,不要恨他,至少不要那麽恨他,我哥其实也很无奈。’
我摇了摇头,也许,从一开始,比起恨他,我应该更厌恶的是我自己,也或许我从来就没有真的恨过他。我只是在被突如其来的背叛後,仓皇到不知所措,我不知道为什麽会这样,也不知道是否是自己做错了什麽。独自一个人被孤零零的抛下,我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麽,该怎麽做,所以我选择了恨他,因为恨,最简单。但到了最後,当他倒在我的怀里的时候,过去的点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我才明白,原来我一直都爱他,像爱翎燕一样,那麽真,那麽深。他是我第一个朋友,而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也是我这一生中最快乐、最安心的时光。
到了那时,我也才明白,我以前之所以会那麽恨,也只是因为即便在被如此的背叛之後,我仍然忘不了那段日子,即便在我认定无疑的事实面前,我仍期待这些都不过是个错误。我痛恨这样依赖他的自己,所以转而更恨他。但,在我内心深处,我应该是不愿相信他的背叛,也无法恨他的吧。
不过,这一切,都已成了过去。又都成了过去了,而独我还在。。。
‘你为什麽会喜欢我呢?’我淡淡的问。
冷岳笑了笑,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在五年前。当时我很不解,我哥在当上家主後,琐事繁多,却依然每月要硬抽出几天时间去一趟黑堡。我想知道原因,於是我就看见了你,这个我哥特地从别处调来一个顶尖杀手来教授的男孩。很漂亮,和那个死掉的男孩很像,但更要出众百倍,却阴戾得可怕,好像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这就是你给我的第一感觉。
我一直都很不屑,认为你只不过是个很狂傲乖张又一无是处的毛头小子。直到两年前,我看到你在院中被打得皮开肉绽,却一声没吭,甚至连脸色都没有变,伤得那麽重,还能硬撑著若无其事的走回去。当时我惊呆了,不知道那该是有多麽的痛苦绝望和自我厌恶,才会让一个人这样无视於自己的身体更或者是厌恶自己的生命。
我看著你走回去,然後昏倒在了床上。突然之间,我涌起一股冲动,我无法就这样弃你与不顾,看著你死掉。
就在我为你上完药後,你躺在我怀里时,竟叫了一声娘,然後笑了。。。
伤重得都快要死了,当时已陷入昏迷的你却笑得那麽的满足和安然,那麽美,美得让我忍不住俯下身去吻了你。而在这一吻之後,我就明白,我这一生对你怕是再也割舍不下了。
还记得那两盏莲灯吗?擎空,那是为著你母亲和弟弟的,要不是他们,我也不会见到你。。。
但那时的我却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出现在你的面前,靠近你,而不会把你吓跑。你就像个刺蝟,无论是谁,你都将之远远的隔离在外。於是我只能默默的在你身後看著,守著,直到那天晚上,看著你浑身是血,几乎无法走出林子,我才发觉到,你的刺不仅让你封闭了自己,同时也把你自己伤得更深。在那天晚上之後,我就决定不管怎样,我也要留在你的身边,照顾你,直到把你的伤抚平,直到再让你把心打开,直到你能真正看见我、接受我。
擎空,’
他突然搂紧了我,‘擎空,不要离开我。你已经死过一次了,为翎燕,为寒阳,为过去的那麽多个痛苦的日子,你已经死过一次了。现在的这条命是我救回来的,所以这次你要为我活下去,好吗?我发誓,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不会像你生命中以前的那些人一样,离你而去。所以,把你的人和你的心,都交给我,我会用我的生命和剩下的所有岁月好好的呵护著,不管发生什麽事,都绝不会背叛。相信我,即便你现在还不爱我,还不能忘记过去,但请你相信我,给我一个机会,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
可以吗?我感觉著他的心跳,可以吧,现在的我再也不想去想什麽,也再没有什麽可失去的了,空著的一颗心,应该足够让他进来吧。其实无所谓男女,我笑了笑,轻轻的回抱住了他,只要是爱的话。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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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总算完结了,:)
对於这片文,在第八章起,就感觉人物感情太突兀了些,还是太赶了,以後得大大的重写和添加内容了,:),不过估计到时候就没人理了,所以慢慢来吧。
写完这篇文,也算是为以後的文练练笔吧,:),至少是对填完坑有一定的信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