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麒看他征求他的意见,以为是要送给他的。顿时轻飘飘起来:“啊呀!人家的皮肤这么好,自然之美,哪里要搽什么粉啊!不过你要是问我嘛,其实你的眼光还算不错,我挺喜欢的!”
少瞳笑着说好,便买下了那只粉盒。凤麒心里暗喜不已,二人走到一处凉亭,此地四面有绿,风景怡人,路人又少,最适合谈情说爱。
少瞳让凤麒先坐下,自己跑开一会,回来后手里拿了一串冰糖葫芦给他。
这种零食在民间的孩子中司空见惯,可凤麒过去在宫里却从没吃过。他极喜欢这种甜里带酸、酸里渗甜的滋味。何况是少瞳买给他吃的。更是开心的不得了。
少瞳见他吃得高兴,笑道:“好吃吧!还不谢谢人家小姐!”
凤麒疑惑地抬首一看,顿时面部抽筋。在少瞳的背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位温文美丽的姑娘。见她身如杨柳,面如花。凤麒立刻猜得这便是他的对手雪云。
看到她和少瞳站在一起,脑中立刻又浮现出一大串相关成语: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喜结连理、洞房花竹、鸳鸯戏水、早生贵子…………
呸!呸!呸!
凤麒立刻大骂自己猪头,这等时候,怎可长他人势气,灭自己威风?
随之他便直直地瞪着雪云,好像她就是一张画皮,自己要作法将她整个看穿。
雪云脸上挂着疲惫之色,看到一个模样古怪的小孩这般看自己,连忙低下头。心想这梵状元虽然样貌俊美,可是说话吐谈却古里古怪。而他身边这个小厮眼神怪异,也傻里傻气的。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仆人。
雪云心中只有凤凌,天下男儿都无法与他相比。可孝爱难以两全。为了报答虞香妃的拉拔之恩,她只好硬着头皮前来相亲。
她僵硬地朝少瞳一笑:“梵公子,不好意思。让你特地约我出来玩!你送我的粉盒我很喜欢!多谢你了!”
“不打紧。雪云姑娘喜欢就好了。”少瞳尴尬地回答道。
他发现这女子虽美,却犹如一座冰山,几乎没有什么表情。若不是宫里催促他们的婚事,他也不想来相什么亲。看看旁边的凤麒,一脸火山将爆发的神情,多生动!多可爱啊!
原来那粉盒根本就是送给乌云的!凤麒像被人欺骗了感情,而身边两人捏扭着不说话,却让他想到“此地无声胜有声!”
在他们的境界中好像根本容不下他。他浑身的血液如岩浆一般快要奔涌,他都跟少瞳表白了,他怎么可以这般对他呢?
猛地一跺脚,着地之声惊到了身边两个正在发呆的人:“梵少瞳,你好啊!原来那个东西你根本是买给她的,那你干嘛问我好不好看?”
雪云不知他为何发这么大火,被凤麒大声一喝,吓得说不出话来。
少瞳本来就觉气氛紧张,加上凤麒如此一叫,更为奇怪。他问凤麒只是为了征求他的意见,莫非凤麒不是这么想。
他勉强着稳住声音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刚才那枝糖葫芦也是小姐买给你吃的呢!”
“噌”的一声。
糖葫芦尖棒像支离弦之箭一般直插进少瞳的发冠,正中中央。
凤麒气得就快哭了,他在皇宫是学过射箭的,所以这种投射也不在话下。
尖棒杵在头顶,几个未吃完的红色小丸还荡在少瞳头前方,模样滑稽搞笑。就连一边的雪云也不禁抿唇一笑。
少瞳好容易才把它拔下来,只听得凤麒呜咽着大叫:“我恨你!你们继续相亲吧!我不要再跟你回那个状元府了,我要变身,变身为龙,让你带着你的老娘还有老婆统统滚回村里后悔去吧!”
说着说着,他真崩出了眼泪。龙的眼泪,果然与众不同,不是流下来的,是喷出来的。凤麒捂着眼睛,立刻转头跑开了。
他跑得飞快,少瞳见他当中还摔了一次,不过他还是立刻站起来,拼命地跑了。
第七章
看着凤麒意气风发地往前冲,摔成了个狗吃屎也不回头。少瞳极想上去扶他,可又碍于雪云在场,只好站着傻笑:“呵呵……这个人真野啊!跟山里出来似的……”
雪云也被主仆二人搞得莫名其妙,但她已答应了姨娘。莫说对方只是有点奇怪,就算是个老年痴呆、小儿麻痹,她也嫁定了。
人,不可忘恩负义。这是雪云从小被灌输的教育。
抱定了这个信念,她幽幽坐下道:“没关系的。这个小哥性格活泼,热情开朗。箭法也蛮准的……”
她原来就跟少瞳初次见面,纯属没话找话。一听自己说漏了嘴,赶紧羞得不敢再言。
少瞳的发冠上或许现在还粘着冰糖,他好歹也是京城中名媛千金竞相倒追的美男子,如今却被一个冰山般的女子嘲笑,真恨不得挖个洞钻下去。
他尴尬地跟着坐下,见气氛又变得沉默,随口问了句:“雪云姑娘……你冷不冷啊?”
此言问出口后,自己都觉得傻得到家,像他这么一个情场高手,竟然问出如此的弱智问题。一看便是没谈过恋爱。如果可以,真希望雪云没有听到。
可偏偏她也是个没话说的人,看少瞳主动问了问题,也不管傻不傻,直截了当道:“啊!不冷……”
一阵秋风吹过,卷起一片树叶。一只小黄狗跑过凉亭,见此地新筑了两尊雕像,一男一女,莫非是秦桧夫妇,刚想上去撒尿吐口水。只见两人动了一下。
那男的问那女的“饭吃没吃”,那女的说“吃了”。接着,他们二人又开始扮雕像。
小黄狗“嗷嗷”叫了两声,像是在鄙视他们无聊至极。随后摇着狗尾巴,大摇大摆地走了。
这世道,真是狗眼看人底。
凤麒跑了之后,其实并没有奔多远。他心想自己的初吻都献给那可恶的梵少瞳了,让他和那朵乌云回乡下种地也太便宜他们了。最起码要赔自己一笔巨额精神损失费。
可转而又想,自己也不缺财物,想来想去还是想要少瞳这个人。他观望着跑到一棵超高的大树下,看了看上方正适宜偷窥凉亭二人的一举一动。便立刻爬了上去。
他身轻如燕,一会儿就爬到了树顶,远远看去,只见少瞳与雪云二人含情脉脉,也不言语,像是会有心电感应似的。
凤麒忍不住发牢骚:“这只臭猪,往日里总骂我。和这乌云到是没有言语,莫非已升华到心灵沟通地步。”
一想到自己和对手已经差了一个档次,凤麒越发着急起来,他不断咒骂着少瞳没有眼光,语词丰富,附带表情动作,动了高潮的时候,还会像猩猩一般摇晃起整棵树。
骂到树下一个种地的农民听了以后,也由于太过好笑羊癫疯发作而被抬走。凤麒也不管这么多,仍是不住叫骂。
“这个状元怎么不说话?莫非想以怪取胜骗走我的雪云?这心计实在太为狡诈啦!”
大树底下传来人声,凤麒坐在树上只听到最后半句,心想此处是谁与他如此有共鸣,低头一看竟是头戴树叶、脸抹迷彩,装扮得如同恐怖分子的凤凌。
凤麒心中疑惑不已,拔下一片树叶,飘到凤凌的头顶:“皇兄,你怎么也在此地呀?”
凤凌闻声抬头,一见凤麒正高高坐于大树上方,不禁尴尬。他一向处事大方,此次却被人看到装扮成土匪一般鬼鬼祟祟偷看别人,羞愧不已。
他打听得今日是雪云与新科状元梵少瞳初次会面的日子,上次在街上碰见了少瞳,凤凌心想这个对手实在与自己旗鼓相当,雪云原本就很听母妃的话,若是见了面真动心了怎么办?何况这凉亭周围过路人极少有人,倘若那状元垂涎雪云美色动了歹念,轻薄她如何得了?
思前虑后,凤凌仍是决定暗中保护心上人,要是少瞳敢对她用强,立刻出手。可这等地方怎会又碰上凤麒了呢?他原本就是个大嘴巴,这样的事要是让他知道,起码也要笑话半年。
可他却不知,此刻的凤麒与自己一样,也是为了监视凉亭里的二人,所谓“同病相怜”,又怎么会笑话他呢?
凤凌嘴角一抽搐,笑道:“宫里闲得无聊,我出来随便逛逛!”
这谎编得极为不圆,就凭这身扮相便可彻底拆穿,但凤麒此刻无暇管这个,接着向前方张望道:“哼!眉目传情,一切尽在不言中。恶心死了!”
凤凌一听也来了火气,附合道:“是啊!一看便是花花肠子,雪云跟了他怎么行?”
凤麒刚想接着与他一同将这双簧唱下去,可心里一“咯噔”,连忙问道:“皇兄,那个女的是你的表妹,你们可有交往?”
“岂止是交往!我们已是海枯石烂、互许终生了,若不是母妃多事,早已亲上加亲了!”凤凌情绪激动,不经意间已将玄机道出。
“啊哈!太好了!”凤麒大叫起来。
他原来心烦得要命,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雪云竟是凤凌的爱人,这就更有理由前去说服那一头热的虞香妃了。
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凤麒得意忘形地踢动双腿,吹起口哨。
梵少瞳啊梵少瞳,看你如何飞出我的手掌。
不料他太过兴奋,一时忘情,竟忘记自己正处于树上,三晃两晃,身体失去平衡,直直地掉下树去。
“啊————”只听一声悲壮的惨叫配上巨大的水花声,惊飞了林间的鸟儿。
凤麒头顶一片荷叶从水塘里站了起来,奇怪的是他感觉自己落地时并非直接掉在水塘里,好像是落到了谁的身上,然后再一起冲进了水塘。向四周一看,却不见了凤凌。莫非?
“喂!皇兄你不要死啊!你要是死了,谁还去娶那个乌云啊!”凤麒一边大叫一边把压在水塘底部的凤凌拖出来。
他猛踩他的肚子,想要把腹中的积水挤压出来。凤凌喷了几口水,仍是不省人世。他鬼哭狼嚎的声音已引起了凉亭处两个即将石化的人的注意。
少瞳一听是凤麒的声音,害怕他发生意外,也顾不上是不是在相亲,立刻寻声而去。
凤麒踹到腿软,可凤凌仍没有太大的反应。他想起过去在宫里有一次和绋绿练对打,一不小心把她打进了水缸。毕竟听了亿万遍的《司马光砸缸》,凤麒急中生智,立刻搬来了石头砸破了水缸。可绋绿仍是昏迷不醒,当时他年少不懂时,招来了几个太医,只见他们色色地先抵她的肚子,接着又亲她嘴。
现在凤凌也躺在了面前,凤麒犹豫了一下,他的嘴只给少瞳亲过。可皇兄若是死了,乌云便一定会嫁给少瞳。利害关系这么一分析,凤麒赶紧低下头,对准凤凌的嘴狂吹气。
“小麒,你……你在做什么?”这幕正好被赶来的少瞳瞧见。
他看见凤麒浑身湿透,衣衫全粘在身上,印出底下的身体。这也就算了,他竟和别人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接吻,为了避人耳目,那个人还化了如此怪异的绿色妆。他被气得浑身颤抖。
几尺之外,雪云也奔跑着赶来,一见倒在地上的人立刻花容失色,赶紧扑上前去:“表哥!表哥!你这是怎么了?”
爱情的力量果然伟大,在雪云的一声声招唤下,凤凌果真睁开了眼睛。但看到情敌也站于面前,他勉强着站起来,怒视少瞳。
少瞳定睛一看,认出了此人便是当日在街上与凤麒搂搂抱抱的男子,更是愤怒到了极至。带着敌意地说道:“这看似无人之处还是多生个心眼较好,或许自己所做之事已全部被人收进了眼底呢!”
凤凌还未与他算账,不料少瞳到先发制人,刚要起来反驳他,凤麒就站在了中间挡住了他。凤麒听出少瞳是在吃他和凤凌的醋,心里早乐飞了。俏皮地朝他眨眨眼睛。少瞳看到他的樱唇稚气地呶动着,头发上还带着晶莹的水滴,样子实在可爱得让人发狂,恨不得一口把他吞进肚里。
“好啦!梵少瞳,你这是吃得哪门子的醋啊!他是我哥哥耶!”凤麒说着又向少瞳猛放电,他刚才掉进了水塘,身上沾水,通起电来更是电流强大,几乎要将人振晕。
少瞳心痒难捺,可一想到刚才凤麒与别人亲吻就头脑发热。怒道:“哥哥就更不得了了,你们这叫乱伦,要进猪笼的。衣服湿答答的还半透明,和别人在这里卿卿我我,像什么样子?”
凤麒本是激动又高兴的,但听到他的这一番鬼话,是人都会发怒。刚才在凤凌生死关头的时候,他想到这个白痴还有一丝犹豫没有立即救他,他怎可这般黑白不分地乱说一气。
凤麒又气又怒,又喷出几滴眼泪,他赶紧捂住眼睛:“你下流、猪脑,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凤凌刚刚被我推到水塘里去了,我是在救他。你这个大脑抽筋的人还敢说我,你自己在做什么?”
二人吵得起劲,并未发现一边凤凌与雪云正在互诉衷情,巴不得这两个弱智多吵一会。
少瞳也一怔,他并非想说出如此伤人之话。但自从凤麒入到状元府以后,从来都是他与他亲密接触,实在见不得别人与他要好。
看到凤麒哭了,少瞳心疼不已。他连哭起来也是这么的可爱、这么的与众不同。只见他捂着脸颊,手指缝里飙出眼泪来。少瞳上前脱下外衣,盖在他湿透的身上,凤麒用力地在他身上打了几下,偏偏又挣扎不开。
雪云在一边听到凤麒叫凤凌哥哥,惊问道:“那孩子叫你哥哥,行为又这么怪异,莫非他就是传说中那个离宫出走的凤麒太子?”
她此话一出,少瞳猛然推开怀里凤麒,如同扔掉一个烫手的山竽。凤麒刚在他怀里稳定了情绪,想要多趴一会,不料又被推开。他急忙要跟少瞳解释,凤凌却站了起来。
“梵状元,你面前站的就是当今太子凤麒,他在宫中烦闷此次外出寻访,看你们俩的样子好像在之前就认识。你可要守好秘密,这事只有此地的你、我、雪云三人知道。绝不可告诉别人。”
凤麒一听,深觉皇兄此言差矣。怎么会就只有他们三人知道呢?他也知道呀,莫非他不算人?刚想偷笑只见少瞳一脸茫然的表情,也不想再瞒他,坦言道:“我的真名是叫凤麒,这次科举中了榜眼,一直很仰慕你的文章写得如此之差,比我还要差。所以特地溜出宫来找你!”
少瞳有些被怔住,难怪凤麒谈吐间会对宫中事物如此了解。堂堂太子竟然是如此一个透逗的小孩?他有些不可置信地问:“如何让我们相信你?榜文上的太子画像为何与你一点不像?”
“啊呀!经历了你娘的事,你还不了解呀?那些画师根本就是条件反射,不塞点东西给他们根本作不好画。没把我画成一只猩猩我已经谢天谢地了!”
少瞳心中仍有疑问,太子太子,应当知书达理,有着临架于万人之上王者气质。可眼前这个凤麒身体瘦弱,谈吐粗俗,远看简直就是一个阿富汗难民,除了哭起来有些非同凡响,哪里有半点龙在韵味,说他是蛇也显勉强,最多一根黄蟮。
其实在少瞳心中,不管凤麒有多瘦多粗俗,他都不会在乎了,反而难已想像某一日他会温文尔雅,之乎者也的样子。
凤麒向另一边深情款款的小两口看了一眼,挨近少瞳:“雪云其实是凤凌的心上人,人家都好了许多年了,不过虞香妃没大脑,竟把她许给了你。君子不夺人所爱,你就不要给皇兄抢啦!”
少瞳原本就受不了那冰山美人,既然有人有本事把冰山熔化,他当然乐于退让。连连说好。凤麒见他答应了,开心地跑到凤凌与雪云的身边嘀嘀咕咕地说了一阵。少瞳见三人都面露欣慰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