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如一梦中(上册)——小十四

作者:小十四  录入:07-03

  「你到底是谁?」手举火折子踏前,想把神秘人的脸孔看清,脚刚抬起,神秘人倏然冲前。

  利器刺穿肉体的刺耳声音响起,电光火石间,上官龙终于看见神秘人的样子。

  「啊?啊……怎会……是……是你?」

  火光一闪即灭,神秘人把唇凑近上官龙的耳朵,轻声说。「老英雄,你要记住,要永远保守秘密,最重要的就是要确定除了自己外,知道秘密的都是死人!」

  握着手柄的手一旋,一拖一拉,利器便从上官龙体内拔了出来,鲜血喷射而出。上官龙顷刻气绝,沉重的身体倒在地上,瞪大眼,似乎至死仍不敢置信。

  冰魄神珠随着他的倒下而落在地上,神秘人弯身把神珠拾起,夹在两指凑前细看。

  「冰魄神珠……只不过是一颗内有一点红的冰珠而已,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外?」

  来不及细思,外面已隐约传来脚步声,神秘人立刻起身,借着黑暗隐身而去,等沈沧海迫人密室时,只瞧见上官龙死不瞑目的尸体,还有,在地上静静地发出灵光,晶莹剔透的魔教四宝之一「冰魄神珠」。

  话分两头,当晚慧苦从客栈破阵逃出,黑暗加上心慌意乱,竟不向城内跑去,反而向城郊的方向逃跑。

  荒不择路,他在乱草密林中奔逃不止,厉无痕默不吭声,展开轻功,一直紧随其后。

  慧苦冷静下来后,几次想向他解释,刚开口,真气稍乱,脚步稍慢,他便刷刷两剑刺过去,慧苦失了禅杖,赤手空拳之下,好几次差点丧于他的剑下,不免心胆俱裂。

  无奈不已,慧苦唯有继续奔逃,他出身少林,今年五十有五岁,也就练了五十年的功夫,内力深厚,轻功自然了得,全力奔驰之下,足不沾地,有如在半空飞掠。

  起初他与厉无痕保持着十二,三尺的距离,全力施展轻功之后,他自以为很快便会把厉无痕摆脱,却想不到几次回头看去,厉无痕始终跟在他的身后,无论他如何催迫脚步,那十二、三尺的距离自始不曾拉开。

  慧苦心中吃惊不已,他瞧厉无痕最多二十岁,即使自出娘胎便练功,又能有多少年功力,观其年纪之轻,身法之快,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这到底是何家弟子?是什么出身?

  原来慧苦武功虽高,脑袋却不大灵光,至此竟仍然未将厉无痕与近日肆虐江湖的魔教中人联想在一起。

  厉无痕却不管他在想什么胡涂事,不吭一声地一直紧迫着他。

  他是魔教教主之子,一出生就高高在上,即使天生俊美,也绝无人敢对他稍动半点杂念,投以一抹无礼眼神,慧苦数次偷窥他,是他一生中从未受过的屈辱,每每思及,心中怒极,利目如鹰,暴射出惊人杀意。

  抱着坚定杀心,一路上无论寒风削骨,大雨倾盆,泥泞湿滑,他一概视若无睹,就这样你追我跑了整整三日三夜,这夜便追到一座不知名的塔前面。

  前无去路,慧苦不得不停下来。

  「施主,你就放过贫僧吧!」

  见他身后有石塔挡着,厉无痕也停下来,暗暗歇息之余,向左跨一步,将他唯一的前路拦住,才缓缓地说。「若你肯把你自己的一双淫眼剜下来,说不定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闻言,慧苦念起佛号。「阿弥陀佛!贫僧只不过是监视了施主几天……」

  一语未尽,厉无痕冷笑起来。

  「嘿!」的一声带着无尽嘲讽之意,嘲弄慧苦言不由衷,也嘲弄他敢作不敢当。

  慧苦老脸一红,咬一咬牙后,说。「即使贫僧真的偷窥你,施主也不需要如此狠毒,动辄就要人的眼睛,要人的命吧?」

  「狠毒又如何?」厉无痕悠悠地道,手中长剑轻挥。「我的心肠狠毒,也总比某些好色胆小,不守清规的和尚好得多。」

  毫不留情的嘲讽令慧苦的一张脸胀成紫酱色,拳头在身侧紧紧摸起。

  「施主别以为胜券在握,若认真交起手来,你未必是贫僧的对手。」

  连回答也不屑,厉无痕仅是勾起唇角一笑。

  追逐了两天两夜,他俩都是汗湿重衣,狼狈不已,但是他这一笑起来,依然有一种贵不可言,凌驾于人的气势。

  慧苦呆呆地看着他,眼中再次泛起一种奇怪的痴迷之色。

  厉无痕将他眼中的痴迷瞧得清清楚楚,本来大可利用此点,将他轻易杀掉,但他心中怒极,不屑用那些下三流的手段,非要把他杀毙剑下不可。

  「淫贼!我先把你双眼剜出来!」左手握紧长剑,倏地飞身扑前。

  他们相隔着十二,三尺的距离,但厉无痕的话喊出口,话语未落,剑光已逼近慧苦眼前。

  他大是惊异,偏偏武器已经失落,唯有挥掌迎击。掌末到,力已生,呼呼风声削脸,将厉无痕手中长剑压得弯曲变形。

  剑身发出痛苦悲鸣,厉无痕倏地变招,右脚连环急踢,连踢慧苦右臂十三穴道。

  右半身倏然发麻,慧苦忙不迭以提起左掌疾砍。以掌为刀,砍上厉无痕大腿五寸,但他反应极快,腰身急扭,左手顺势握着剑身一弹。剑气疾如弹弓,又是向慧苦双目激射而去,慧苦大惊失色,危急之际,腰身拼尽全力向后板去。

  勉强避过夺目一招,他固然惊骇得大汗淋漓,也愤怒起来,顾不得其他,大步踏前,右掌挥出,掌力如山向厉无痕压去。

  掌力排山倒海地压过来,厉无痕气息一窒,知道对方终于使出真功夫了,他毫不畏惧,反而冷冷一笑,迎掌迎上。

  两道掌力拼在一起,有如洪水遇上高山,海涛互相交击。慧苦微微错愕,想不到他竟有胆量以内力与自己正面迎战,而且毫不逊色。

  两道内劲互不相让,有如高墙挡在对方前面,稍有疏失,彼此都会被对方的掌力压伤,慧苦固然不敢放松,厉无痕更是倾尽全力,体内天魔心法运行不息,全身冒出丝丝寒气,足尖微微离地,悬浮半空。

  慧苦登时惊骇不已,不受控制地大叫起来。

  「天魔心法!」

  他一开口说话,真气便不由得便散了开来,厉无痕眼中寒光飞闪,左手手腕倏地一翻。

  倏然,剑尖乱颤,光芒仿似天上繁星,把荒野照亮。

  这正是他的平生绝学,这一剑之快,难以形容,霆不暇发,电未及问,慧苦的左目已被重重刺中。

  「啊一一」慧苦发出长长惨叫,掩住左目,足尖急忙往地上蹬去,飞快倒退。

  厉无痕并不急着追赶,横剑而立,悠悠把玩剑尖。

  一直退到塔前,鲜血不住地自手指指缝渗出,慧苦强忍痛楚,龇牙裂嘴地问。「你怎会天魔心法?你是厉若悔的什么人?」

  微微而笑,厉无痕反问。「你知不知道我姓什么?」

  慧苦刹时怔住,几天偷窥下来,他只听见那个叫小海的少年称呼他做无痕哥,却从未听过别人称呼他的姓氏。

  看着他的呆样子,厉无痕忍峻不及似地笑了一声。

  「哈!你这和尚真是色迷心窍,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就让你死得明明白白吧!我姓厉一一前代天魔教主厉若悔是我的亲爹。」

  慧苦倏然呆若木鸡,接着,忽然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原来……你……你是阿宛的小儿子……我怎会想不到……阿宛……阿宛……」

  「哼!我娘亲的闺名也是你的脏嘴有资格提起的吗?」一压眉,厉无痕再也忍耐不住,手中利剑抖动。划出一朵梅朵,向慧苦疾刺过去。

  慧苦拼命相抗,但他身受重伤,手中又无武器,厉无痕自然占尽上风,剑法施展如神,眼看就能取了慧苦的性命,谁料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是什么人在白马寺闹事?」

  「好像有人受伤了,大家快上去看看!」喧哗声中,还夹杂着急速的脚步声,放眼看去,火把熊熊,赶来的至少也有二十多名僧人,而且都身负武功。

  厉无痕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追逐慧苦几天,已不知不觉离开苏州,一直追到洛阳城内的白马寺附近。

  眼看他们越走越近,很快便又是一番恶斗。

  自己的身份不同,若在此露出形迹……厉无痕稍稍迟疑,向已经倒地的慧苦冷眼扫去,便毅然转身,施展全力,飞奔而去。

  一奔数里,进到洛阳城时,天已经光了,洛阳大街两旁的商店已开,他走进衣帽店里买了一套新衣新鞋,再向店家借了澡堂清洗干净。

  洗去满身狼狈,把簇新的袍子套上身上,衣若轻云,头发用青巾束起,便又成了个俊美儒雅的文人士子,若非腰间挂着银剑,又有谁会能把他与耍刀弄剑的武林中人联想一起?

  全身焕然一新,他走出大街踱步,买了一匹白马,从北门出城,策马向郊外跑去。

  目的地是绝崖前的一个庄院,他下马叩门,说出暗号,几个人便把他迎了进去。

  此地是天魔教在洛阳的分坛,一听见厉无痕大驾光临,副坛主何文盛便立刻出来迎接。

  「洛阳分坛副坛主何文盛见过暗夜大人。」

  「不必多礼,起来吧!」厉无痕着他起来,拿起茶杯浅尝一口,看似不经意地问:「有没有苏州的消息?」

  离开苏州数天,算一算时间,上官龙的寿宴已过,未知小海把事情办得如何?他心中多少有点牵挂,却并不特别担心。沈沧海是他亲自调教出来的,以武功而言,绝对在所谓的江湖好手之上,再加上十八修罗的相助,不应该会出什么问题。

  令他挂心的只是沈沧海的孩子心性,或者会吃点小亏。

  心中默默思索,何文盛竟一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厉无痕觉得奇怪,抬起眼,轻轻地向他看去。

  「何副坛主,我问你的问题为何不答?」

  何文盛忙不迭回话。「上官世家已破,上官龙死去,圣教的人稍有伤亡,但是大都安全回来。」

  未听到自己最关心的地方,厉无痕皱一皱眉头,追问。「还有呢?」

  「还有……」

  目光迫视之下,何文盛不觉伸出舌尖舐过嘴唇,勉强压下紧张的心情,咬一咬牙,说:「还有……事情完结后,光明护法忽然失踪,至今不知去向。」

  「什么?」

  厉无痕倏然失控,左手重重拍上茶几,茶几倏忽四分五裂。

  看着好好的一个茶几在眼前分裂,何文盛心中更加惊怕,根本不敢抬头看他。

  心知失控,厉无痕深深吸一口气,脸上神色再次平淡起来。

  「何副坛主,请你把事情说得清楚一点。」

  见他神色平静,何文盛暗暗松一口气,把事情仔细交代起来。

  原来那日杀入上官世家,沈沧海孤身追踪上官龙而去,余人及后跟上,只在暗室发现上官龙的尸首,而沈沧海已经不知所踪。

  听罢何文盛的述说,厉无痕半闭双目,问:「除上官龙的血迹外,在场有没有其他人的血迹?」

  何文盛摇头。「没有,也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

  他不知道的是,厉无痕吊在半空的心中登时放下一半,再问。「追查的结果如何?」

  「查到当日有一个少年从东城门离开苏州,已经问过守城的士兵,少年的容貌和光明护法有七、八分相似,骑着紫骝马,腰间的金笛更是一模一样。」

  「孤身一人?」

  何文盛肯定地回答。「是!」

  至此,厉无痕才完全放心下来,缓缓闭上眼睛。

  这一闭目,便是极长的时间,何文盛几乎以为他已经睡着了,只是不敢随便走动,一等再等,等到站不住脚的时候,厉无痕才终于开口说话。

  「传令下去,不惜一切都要找到光明护法,苏州,洛阳一带的所有圣教子弟全部待命,随时听候我的差遣。」

  何文盛立刻应是,转身下去安排,心中暗暗奇怪厉无痕怎么表现得如此平静,难道那些关于他与沈沧海之间的传闻都是假的吗?

  殊不知他刚转身,身后的厉无痕便睁开眼,垂首看着自己的手掌一一掌心鲜血淋漓,都是刚刚用指甲掐出的伤痕。

  第八章

  夕阳斜照,神骏的紫骝马在市集奔驰,与无数华丽光鲜的招牌擦身而过,在市集里最破旧的店家前停下来。

  沈沧海翻身下马,踏人昏暗狭小的客栈。

  「掌柜,住店的。」清脆的嗓音响起,伏在柜台的掌柜与正在打瞌睡的小二抬起头,看着进门的少年人,双眼不由自主地收缩,然后瞪大。

  少年的光采,就像一颗晨星,骤然照亮陋室。

  早就习惯旁人的注视,沈沧海怡然自若地在角落坐下,对小二招招手。

  「小二哥,麻烦你过来一下。」

  「好!好!」小二登时清醒过来,大步向他走去。「这位少爷想吃什么,小店什么山珍海味都有的!」

  眼眸流盼,扫过残旧的店面,沈沧海轻笑起来。

  「真的什么都有?」

  「这个……」取笑之意如何明显,小二搔搔头,尴尬地垂下的眼忽然瞧见他插在腰间的金笛。

  小二证了一怔,问。「少爷是不是从苏州来的?」

  沈沧海含笑点头。「是!」

  「少爷可是姓沈的?」

  「也是!」沈沧海再次点头。吃吃地笑着,反问。「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已经有人为我付过住店的银两,要你们办了酒席,还准备好新衣服,叫你们烧好热水在里面等我?」

  小二大惊,瞪着眼像看鬼一样看着他。

  「少爷你怎会知道的?」

  没有答他,沈沧海笑着站起来。「那你先带我进房洗澡吧,食物麻烦你挑几样精致的送进房间便可。」

  「啊!好!沈少爷请这边走!」小二嘀咕不已,把他带进房间,出来后,心里还在疑惑,想:这少年好厉害,怎么好像能未卜先知似的?

  却不知浸在热水里的沈沧海心中同样疑惑。

  自他出苏州开始,每到一间客栈住店,总有人预先为他付账,准备好一切。

  起初,他害怕得不得了,以为厉无痕这么快就追来了,到过了几天,一直不见厉无痕出现,他才宽心下来。

  「到底是谁呢?」抱膝坐在热水中,他歪起头,枕着木盆的盆边细细地思索起来,事情与无痕哥无关,因为无痕哥不会只是跟踪他,一定已经走出来,把他揪回去教训了,也不是天魔教的其他人做的,一路上没有他们的踪影。

  自从八岁上山后,他第一次离开千刃崖,他在山下没有朋友……山上也没有。

  啊……不是!不是!在山下有朋友,勉强算有一个……沈沧海高兴起来,眼睛瞪大了,闪动着星光。

  他的心情忽然间变得很轻松,美滋滋地洗过澡,吃过晚饭,在又新又软的枕头上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第二天清晨,便继续上路去了。

  这次,他却不再催马赶路,放任紫骝马缓缓踱步,午后,走入一条小路,小路两旁开满不知名的野花,有如红霞映日,美不胜收。

  紫骝马伸长脖颈嚼咬甜美的花朵,沈沧海弯下腰肢轻抚爱马的鬃毛,轻笑着说,「笨紫骝,花是用来赏的,那有人像你一样朵颐大嚼,大杀风景。」

  「小兄弟,它毕竟是一匹马而已,你和它说道理是没有办法说通的。」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沧海还是轻抚着爱马,头也不回地说。「你终于肯出来了吗?」

  牵着白马,从花丛间缓缓走出来,俊朗潇洒的男子叹一口气。

  「我再不出来,你就用要这种龟速继续前行下去,那今晚注定要露宿野外了!」

  「露宿野外又如何?我不怕!」

  「就当我怕吧。」

  看着面前的红花,沈沧海蹶嗦唇。

  「当?那有什么当不当的?怕,就是怕!」

  「是!是!是我怕!」男子附和着,连连点头。「我怕露宿荒郊野外,怕黑怕鬼怕没东西吃怕不能洗澡身体会脏。小兄弟满意了吧?」

推书 20234-07-04 :四个人的永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