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魁僵硬在原地。
你们是亲兄妹?!
不,不,他们不是亲兄妹!他是男的,所以,是亲兄弟?
莫怪,狐燊生得与紫云雷非常相似。
他将十指插入发丝中,瞪大了眼。
他与狐燊是亲兄弟!?哈哈哈,老天开了一个多么大的玩笑!他星魁再如何愤世嫉俗,一时也无法接受自己与兄长……
同时男子纠缠一起便已天地不容了,何况是亲兄弟?
胸口一阵窒息,他真不知自己该做何反应!
年少时,狐燊对他的呵护,长大后,他对他的伤害,以及这些日子来他们亲密的举动一一涌入他的脑海中。
胃,一阵翻滚,他捂着嘴干呕了起来。泪,像泉水一样直涌而出。
白轻羽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她小心翼翼地上前,心疼地想抚上他的头。"露儿……"
星魁呕得更厉害了!似要把什么呕出来,却什么也呕不出。
那个男人,果然不肯放过他!竟然如此伤害他!他不杀亲人,却以这种手段来伤害他们。
正真是个魔鬼啊!
他承认自己欠他甚多,可他伤害他一个人就好,为何不放过他周围的其他人。哪怕是沾一点关系,他都不肯过吗?
带他回来认亲,不过是为了更残酷地折磨他?
门,忽被一道力打开了,狐燊一身黑衣,邪魅地走了进来。无视于白轻羽的震惊,他来到星魁身前,一把抓住他的弱肩,捏住他的下巴,冷冷地道:"你觉得与我在一起令你恶心?"
"你们……你……"白轻羽几欲晕倒,幸亏后到的紫云雷扶住了她。"暮白,你真的对露儿……"
狐燊抱紧呆若木鸡的星魁,黑眸中燃着毁灭性的火焰,嘴角漾开一抹残酷的讽刺。"表婶……或者母亲,您以为呢?"
"不,不……你们……"
白轻羽无法接受!她怎能接自己的亲生儿女做出这种背德的事来?可她能说什么?儿子女儿失踪多年,一度以为他们早已命丧黄泉,多年伤心失神,好不容易,再次看到他们,哪里想到,他们竟然违背世俗,做出这种事。可她以为,他们是在不知情下在一起,可听暮白的语气,分明清楚一切?
紫云雷扶着母亲,只静静地看着,剑眉微拢皱着。
"你……你早就知道……我们的关系?"星魁虚弱地问身边的人,他觉得自己身疲力尽了。
"啊,这个啊,早知道。"狐燊嘲笑地眯起眼。"多年前,我回过一趟'千夜堡',无意间找到父亲的手札,从中得知真相。但,那又如何?不管你与我是否有血缘关系,你既是我狐燊用生命保护的人,就得用你的一生偿还我!十多年来,我为你挡风遮日,为你受尽凌辱,为你折磨了自己的身心。我养你,护你,难道这些只因一个'亲'字就要抹去?"
星魁愣了。他这番话狠狠地撞击着他。这个邪恶的男人,确是他唯一的避风港。昔日在"鬼煞宫",他为了他受尽白鬼及其他人的欺辱,甚至……甚至……
他闭上了眼,让泪顺着眼角滚落而下。他令他心酸!那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啊!一个人为了另一个人,竟可以付出如此之多!就算是亲人,也不可能为彼此付出甚多。他……他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他?多少个夜晚,他抱着他,在他耳边喃喃,喃喃着他是为他而活的。可后来呢?当他成了风魔,成了鬼王,他再也不是他生命中的宝贝?用残忍的手段折磨他,羞辱他,将他折磨成一个不言不语的傀儡?操纵着他的意识,眼中,脑中,心中,唯有他!世界空了,小了,他再也不是他了,他成了鬼王的玩偶?
可那样的恶鬼,同样是被折磨出来的啊!恶劣的环境逼得他不得不如此?而他,是造成今日恶鬼的罪魁祸首!
猛地一震,星魁瞪直了眼,望向狐燊。
白轻羽和紫云雷虽听不懂他们话中的意思,却可以听出,昔日他们生活的并不好!过去的十几年,他们究竟遇到了什么?
暮白,明明相见时那般的温文尔雅,谦虚有礼,可为何此时此刻如此邪魅?陌生得可怕!
狐燊推开星魁,将他推倒在地。星魁呆呆地坐于地板,仰望他。
狐燊的表情极度复杂,愤恨,怆然、苦楚,伤痛一一闪现,但很快的,他隐去了这些多余的情感,换上了一贯的邪魅阴冷。
紫云雷的剑眉皱着更紧了,安慰地扶着微微发颤的母亲,给予力量。
"我--"他启口难开,幽幽地注视狐燊。他像只受伤的豹,不愿别人为他疗伤,只是自己一人舔伤口。
"哥哥……"不由自主地吟出声。憎恨仿佛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沉痛。
狐燊捏紧他的下巴,嘲弄地冷哼。"本宫不需要你的同情!"
瞳孔一缩,想起他的残忍手段,他猛地回神,狠狠地拍掉他的手。
假象!
假象!
晶亮的眼眸渐渐凝聚了恨意,将一点点爱恋埋葬,他纵身跃起,不再看屋内的人,提起真气跃身飞了出去。
"露儿--"白轻羽垂泪呼唤。美丽的眼里滑下两行泪。
老天为何愚弄人!
当日若不是她坚持,也不会有这样的糊涂事!二十多年前,由于表姐白若雪婚后多年不孕,一日姐妹相聚提起此事。她心生不忍,便同丈夫商量,将自己三岁的次子暮白送于白若雪当亲生儿子抚养。可是,想不到千家夫妇竟于五年后惨遭杀戮,只留暮白一人被保护送回紫家。当时,她又得一女,紫含露。
说来奇怪,露儿与暮白相触后,对他特别依赖,而另一兄长紫云雷,却不怎么亲近。露儿总爱缠着暮白,一定要和他同吃同睡。她虽觉得奇怪,可认为兄妹连心,多多亲近也好。日子过得幸福美满便好。
可是,十三年前,丈夫出商,途中经过废弃的千夜堡,暮白一听便想跟着过去,顺道回千夜堡看看,丈夫拗不过他,勉为其难地让他跟随,可露儿一知暮白要出商,吵着也要去,闹了好多天,丈夫没法子,只能带她一块走了。毕竟那次出商不算长,可以很快回来,但人算不如天算,哪天知道回来的途中遭到强盗袭击,丈夫被乱刀杀死,两个孩子也消失无踪。商队无一幸免!
这些年来,她与长子云雷一直在寻找他们,却一无所获。如今,他们回来了,但他们之间那无法令人理解的感情纠葛叫她心寒……
真是造化弄人啊!
狐燊直挺挺地立着,望着门口。无尽的孤寂缭绕在他身上,被留下的他,仿佛是被遗弃的!闪了闪神,白轻羽再次望过去时,他收了视线,回头一望,邪肆地一笑,散去了孤寂的气息,转身离去了。
白轻羽忽地虚脱般,无力地坐在椅上。暮白的眼神--寒彻入骨!
可怕!
那怎么会是一个人的眼神!
分明--
像鬼!
打了个寒颤,她冰冷的手握着次子的手臂。"云雷,这该如何是好?都是娘的错!当初若不是我将你们兄弟分开,也不会有如此结果。苦了露儿,苦了暮白。"
紫云雷安抚地拍拍她的背,轻声道。"娘,您不要自责,或许,露儿与暮白并不是您想的那样。"
"不,不,娘不会看错。暮白那孩子对露儿感情很深。何况他是个男子,心仪的女子在身边,怎能不动心?"
"娘,这事先搁搁吧。您身体不好,这伤神的事,就交给孩儿。"紫云雷招来丫环,扶着白轻羽去休息了。
他步出房门,举首望向天空,黝黑的星眸中闪动着骇人的精光。
千暮白?或是狐燊?
他轻轻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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绫罗绸缎,金钗玉簪,镯子宝玉,尽数扔至地上,狠狠地一踩。丫环们惊惶失措地望着她们的小姐解了发髻,脱了美丽的衣赏,只着里衣,美丽的脸上有着疯狂地表情。
"出去!"星魁沉声一喝。丫环们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想要命的,就滚出去!"杀气扑面而来,丫环们纷纷逃出了房间。
刹时,典雅的房内,唯有星魁一人粗重地呼吸着空气。
兄弟?
可笑的兄弟啊!
还有什么隐藏的秘密?为了达到伤害他的目的,那个男人要一一挖掘出来吗?
这可笑的女装,他为何还要去穿他!
黑发一甩,将剩余的衣服脱了个干净,迅速地从包袱里取出往日的男装,利落地换上。不一会,潇洒俊逸的火神星魁再现于斗室之间。慵懒地挽起笔直的黑发,以一条白丝带一束,去了胭脂,恢复成少年郎的模样。
这才是真正的他!
开门而出,飞身于诺大的"紫电堡",无视仆人护卫诧异的目光,如飞鸿般,翩翩然地离开了这束缚人的地方。
狐燊立在长廊上,眼前一闪而过的白衣少年,如流星般飞逝而去,留下一道美丽的轨迹,令人回味。
阴沉的神色渐渐柔和,眼里流露出淡淡的痴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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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城繁华如昔,但星魁逛了一圈,毫无兴致,最终来到了最爱去的青楼,欢乐阁!
"欢乐阁"是杭州的有名花楼,里面的姑娘有苏州的佳丽,更有杭州的美女。个个身怀绝技,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一笑一颦,一举一动都柔美优雅,楚楚动人,是男人向往的温柔乡。
人来人往的大厅内,调戏,喝酒,寻欢作乐,谈笑风生,畅欢的男人们好不快活。
白衣少年,瘫在软椅上,几名姑娘一旁侍候着,捶肩捶足。他醉眼惺忪,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聆听着台上花魁优美的琴声。
醉卧红尘,繁花似锦,好不快活。
吴侬语软,听着舒心。
人生得意须尽欢,千金散尽还复来。
迷离人间,忧愁付之于流水,温柔乡沉醉,不知今日是何昔。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客人稀稀落落了,包房的包房,回家的回家,唯那少年仍在酌酒。千杯下肚,看似醉酒,却无醉意。一旁侍候的姑娘都有点困了,但客人未走,不好休息,何况对方还是个俊美的少年郎。
老鸨母见状,袅袅然地走了过来。
"哎哟,我说公子呀,夜已深,您这么喝下去,姑娘们可受不了了,不如,您就包个房吧。"
少年懒懒地抬了抬眼,丢下一锭银子,身子却分文未动。"本公子酒喝着正兴,姑娘累了便下去。"
"公子,这可不行,咱'欢乐阁'可也是有规矩的。要不您包个房,要不便离开。要喝酒,到酒楼去。"老鸨母拉下脸。还没见过这样的客人!
"随你。"少年懒得与这老女人理论,免得扫了喝酒的兴致。
真是个不识好歹的客人!"欢乐阁"可是有后台撑腰的,哪容得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撒野。老鸨母拍拍手,立即过来几名壮大如山的打手。
她挑着弯而细的眉毛,动了动血红的唇。"把他撵出去。"
"是!"大汉一听令,立即上前。
烦!
少年不耐地打开眼,长腿一伸,踢开一名大汉,懒懒地伸个腰。"好烦!你们非要惹本少爷生气不可?既然你们都不客气了,本少爷又何必装斯文!"
一时之间,"欢乐阁"混乱一片。
"嘎嘎--""欢乐阁"外的一棵槐树上,聚集了数十只乌鸦。黑暗中,一高大的影子坐在树枝上,注视着屋内的打斗,他扬起一抹冷笑,摸摸肩上的乌鸦,便飞身离去。数十只乌鸦也随之而去……
真是个任性的孩子!
拍拍手,少年伸了个懒腰,地上躺了一地的人,他视若无睹。
真没意思。
不屑地撇撇嘴。转头,望向窗外,黑夜中的树枝,在风中轻颤,还有那渐消失的鸟叫声。
哼!
片刻都不放过他吗?竟然让心腹在外守了他一夜。
狐、燊!
第八章
大清早,"紫电堡"便被一阵剧烈的敲门声给吵醒了。
白轻羽匆匆地上了大厅,见"欢乐阁"的老板娘及几位壮丁一脸气愤,不禁颦起秀眉。
紫云雷早已在上座,见母亲来了,便起身扶她入座。
"王嬷嬷,你一大早来寒舍不知有何要事?"
王嬷嬷老脸上浮动哀色。"一大清早的便来贵府,是妾身唐突了,但妾身一想起'欢乐阁',便痛心疾首啊。"
"哦?王嬷嬷,'欢乐阁'是杭州赫赫有名,客人不息,你为何伤心欲绝?"紫云雷坐在首席,温文尔雅地问。
王嬷嬷见"紫电堡"堡主如此青年拔萃,且风度翩翩,不禁投以媚眼。"不瞒您说,妾身拥有杭州数一数二的青楼,当然是自满自足了,再说了,杭州哪户人家敢在'欢乐阁'里闹事。可……哎哟,紫堡主,紫夫人,昨儿个有位狂野少年,自称紫家三少,竟……竟砸了妾身辛辛苦苦经营的'欢乐阁'。您说……妾身今后可如何是好啊!"
"紫三少?"白轻羽不解地看向儿子。紫家何时多了三少?
紫云雷笑着摇头。"王嬷嬷,你确定那是紫三少?众所周知,我紫家除了我紫云雷外,只有一个妹妹,何来'三少'之说?
"这……"王嬷嬷脸一白,难道她被骗了?昨夜那虽俊美但狂妄的少年的确说自己是紫家三少爷!该死,如果真的被骗了,她这上错门,找错人,论错理,以"紫电堡"的势力,小小的"欢乐阁"甭想在杭州混下去了!
"哎呀!这不是王嬷嬷么?昨个儿本少爷赔的银两还不够么?今个儿一早,还想在'紫电堡'讨银子?"一个戏谑的声音传进了大厅,接着,俊逸非凡的紫衣少年懒懒地进来,肩上蹲着一只打着
"呵欠"的白色鹦鹉。
王嬷嬷定睛一看,瞳孔都放大了。这俊美得似神仙般的少年不正是昨日那个闹事的小子?她提高了声音,叫道:"是你--"
"露儿?!"白轻羽惊讶地脱口而出,厅内那紫衣"少年"分明是她那乖巧的"女儿"!
紫云雷剑眉挑挑眉,神情似笑非笑,意味深长地望着少年装扮的"妹妹"。
"夫人,就是他……就是他砸了'欢乐阁'!"王嬷嬷指着星魁,大叫道,连形象都可以不要了,那皱得皮包骨的手指头在空中颤抖着。可给她找着了,万幸,没有寻错门!她倒要看看,"紫电堡"会给她一个怎样的说法。
"露儿!"白轻羽脸色惨白,实在无法接受男装打扮的星魁。一身紫色长衫,着在她身上,俊逸而飘然,青丝半束,潇洒地飘荡在身后,手执一把折扇,姿势优雅地立着,慵懒的眼半瞌,眸中流光异彩。这怎会是一名女子?分明是一个玩世不恭的翩翩美少年啊!
"娘,有话呆会再说,先打发了这老女人。"星魁神色不耐把玩着手中的折扇,语调冷意地对王嬷嬷道:"王嬷嬷,你今天来,莫非是嫌昨儿个的五十两银子不够赔偿几条椅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