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值。
不过……他感激的想,那没看见脸的小子,倒真够哥们,值得交一交。
这次貌似普通的邂逅在数小时后被鹞子详详细细的报给了许乐天。
许老大刚熬了通宵,忍着呵欠听完了,想也不想,随口道:“找两个人,帮他一把。
”
说完挂电话,倒头就睡。
又过了两个星期,大熊头上的伤可以拆线了。不过他依然郁闷,因为他既没有抓到害
他受伤的孙子,也没找到他的“恩人”。
朱程对此一清二楚,也不管他,由得他没头苍蝇似的满校园乱晃。
这天一大早,大熊早餐塞了八个馒头,打个饱嗝打算到教室睡大觉。经过篮球场,突
然看到球场另一端几个眼熟的学生急匆匆走过。
确实很眼熟,大熊想了一会儿,恍然,这几个是许乐天的人。
想明白这点,大熊又开始疑惑,大清早的,许乐天的手下火急火燎赶去哪儿?难道…
…难道有什么不利朱程的行动?
大熊被自己推理出的结论惊到,一面佩服自己,一面鬼鬼祟祟的跟了上去。
老实说他的跟踪技巧实在差劲,沿途遇到的学生看到他努力伛偻庞大的身躯缩头缩脑
的样子都憋不住笑,又怕被他发觉,埋头笑着跑过去。
大熊当然没发觉,他全副精神都在前方几个许乐天的手下身上,跟着他们直走到男生
宿舍楼下,停在楼口。
进进出出的学生见他们凶神恶煞的模样,不敢多看,一个个加快脚步走开,不妨被劈
胸捞住一个,冷冷询问,赶紧知无不言。
大熊跟在后面,躲到一棵恐怕只有他手臂粗的小树后,探头探脑看得气闷:这群人究
竟想干什么?
很快他的疑问就解开了,因为男生楼里走出一个人,被抓住的学生立刻指向他,许乐
天的手下迅速围了上去。
至此,大熊再傻也明白事情与朱程无关,他习惯性郁闷,然后打了个呵欠,转身要走
。
迈出一大步,身后包围圈内那人说了句话,声音不大,大熊却如闻雷鸣,忽喇一下转
回头。
“我不认识你们。”
肖文镇定的看着牛高马大的几条大汉,眼光在其中一个脸上略停了下,若无其事的移
开。
是许乐天的手下,他见过。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绝不能表现出熟识。肖文微微皱眉,许乐天想干什么?
“你是肖文?”
“是。”
“我叫鹞子,”其中一人指着自己道:“我老大是天哥。”
“那又怎样?”
似乎没料到他的反应,几人互看了一眼,鹞子道:“天哥很赏识你,想收你做小弟。
”
肖文唇角一挑。
“谢谢抬爱,高攀不起。”
“你的意思……想拒绝?”鹞子眯起身,跨前一步,双手举到胸前,扳得指关节咔咔
作响。
其余人立即附合,纷纷嚷着“小子,天哥看得起你是多大的面子”“你别敬酒不吃吃
罚酒”“鹞哥别跟他废话,拳头下见真章”。
鹞子等众人说完了,冷冷的道:“我最后问一次,你想清楚再回答。”
“不用想。”肖文淡然道:“我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也没兴趣。”
鹞子冷哼一声,“如果真像你说那样,我们自然不勉强,但你小子说一套做一套,这
头拒绝了天哥,那头就和朱程手下大熊套近乎,不教训教训你,天哥的面子——”
“砰!”未说完的话被一拳打飞,鹞子被狠拳砸中右颊,整个人轰然倒地。
这拳来得太突然,所有人都怔住,许乐天身经百战的手下竟忘了防御,呆呆的转头望
去。
大熊雄纠纠气昂昂的立在当地,慢慢收回右臂,对着海碗大的拳头吹了口气。
鹞子几乎在倒地的瞬间翻身跃起,看清了大熊,怪叫一声扑上来!
其余手下似乎被叫声惊醒,也放过肖文,转身朝大熊逼去。
大熊凛然不惧,百忙中还喜滋滋的向肖文挥手,刚想说可找到你了,鹞子的拳头已捶
正他胸口。
一场混战以朱程带队出现结束,鹞子什么也没说,势不如人放狠话等于放屁,带了伤
痕累累的手下颓然败走。
朱程吩咐人扶起累得出气多进气少的大熊,自己却转过头,感兴趣的看向导火索。
肖文毫发无伤的立于战局之外,迎着他的目光,扶了扶眼镜。
大熊突然挣脱扶持,踉踉跄跄的走来这边,长臂一伸揽住肖文肩膀,得意洋洋的对朱
程道:“老大,这就是我说的人不错的哥们,别看他弱得小鸡仔似的,半点不卖许乐
天面子!”
肖文被他搂得透不过气,再听到他的形容,嘴角有点抽搐。
朱程无言,拍了拍大熊肩膀,另一只手招了招,上来两个人生拉活拽,一顿让耳膜颤
栗的嚎叫后,总算把他弄了下去。
世界终于清静了,朱程和肖文同时松了口气。
对视一眼,朱程微微一笑,伸出手:“朱程。”
肖文垂眸,看着那只手。
朱程的手白皙修长,和他整个人一样,自有贵公子的优雅。
肖文缓慢的,伸出自己的手。
与许乐天一样,朱程在C大也拥有一间空教室作为“办公室”,与毫无品位的许乐天不
同的是,朱程的办公室布置得极为精致。
肖文进门就发觉脚下软得出奇,低头却看到整块颜色鲜艳的手织地毯,抬头再看,半
间教室排着整齐的红梨木书架,足有十二架,满满当当全是书。另半间置着一圈围成
圆圈的单人沙发,中心是三层的雕花木几,从下到上依次放着茶具、点心、书。
朱程进门后直接走到沙发前,回头示意:“过来坐。”
身后的门轻轻合上,肖文注意到朱程并未特别留言,手下却不敢踏足,证明这间办公
室并非常人能够进入。
他扶了扶眼镜,不动声色的走过去,在朱程对面坐了下来。
11 其他路
朱程,与许乐天同级别的人物。前世肖文曾不只一次从许乐天口中听到这个恨得他咬
牙切齿的名字。乐天一向很小心,不愿意肖文接触到他的另一面,在这样的情况下他
仍忍不住提及朱程,可以想见,这两人的争斗在二十年间一如既往的激烈。
虽然闻名已久,可隔得这么近,如此光明正大的观察朱程,对肖文还是头一次。
坐在他对面的朱程其实只比重生后的肖文大一岁,但无论从相貌、穿着、气势、姿态
,都完全成熟到可称作“男人”。
朱程的相貌很斯文,乍看与肖文还有三分相似。不过他没戴眼镜,一双眼略为细长,
唇角天然上挑,所以总有些似笑非笑的感觉,显得莫测高深。
他穿着一套考究的西服,肖文不经意的在不显眼的位置发现品牌标志。这个牌子的衣
服在大众中并不知名,却是所谓“贵族”圈的首选,在二十一世纪仍可称作天价,何
况二十世纪八十年代。
视线再扫过朱程手腕,肖文略停了停,又认出他腕上那只表面泛着浅绿的腕表的出身
来历。
朱程轻松的仰靠在沙发上,任由肖文打量自己,含笑道:“对我的书房有什么感想?
”
肖文收回目光,也不再看四周,一语双关的道:“无必要的奢侈。”
“必要?世人做的事,有几件是必要的?生或死,老天爷眼里恐怕也不必要。不过是
人自己‘想要’而已。”
朱程突然扮起深沉,肖文不言声,低头看了看几案上那本摊开的书:“……兵者, 国
之大事, 死生之地, 存亡之道, 不可不察也……”
原来是《孙子兵法》。
“咱们言归正传。许乐天‘想要’你……”朱程似笑非笑的看着肖文,“应该不只欣
赏你这么简单吧。”
肖文点了点头。
“本来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刚才突然想到。”
他从手中的课本笔记中抽出一叠纸,放到几案上,轻轻推向朱程。
朱程不动声色。
“这是什么?”
“C市未来五年发展预测。”肖文平静的扶了扶眼镜,“记录了我对C市未来五年内各
方面经济发展的预想,尤其是商业领域。”
这是肖文花了一个星期完成的。他认真回忆了上世纪八七至九一年间C市的大变化,包
括他听说过的某些特别赚钱的行业,城市规划与房地产的发展等。毕竟是十来年前的
记忆,而他前世对这些并不关心,所以写得很简略。不过对八七年的人来说,算是很
有先见之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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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东西落入普通人手中可能会欣喜若狂,作为生财指南,不过肖文知道,以朱程和
许乐天的背景,自有办法得知比他所谓的“分析预见”更详尽确实的信息。所以,他
作这份东西“不求闻达于诸侯”,只希望能给朱程留下深刻印象。
肖文道:“我曾经把这份东西寄到‘海天集团’。”
朱程挑了挑眉:“‘海天集团’是许乐天的产业。”
“我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朱程微笑,垂下眼皮半掩住眸光,他看着自己的右手,拇指和食指慢慢的搓动。
“听说你不但是上学期年级第一名,而且得到国外名校寄来入学许可,没想到除了专
业知识,对商业也有兴趣。”
肖文心跳加快,连他申请国外学府的事朱程也知道了。他抿了抿嘴角,正视朱程,正
巧朱程也抬眼看来,交谈以来,两人首次四目相对。
朱程仍是带着天然的似笑非笑表情,肖文的眼睛隐在镜片后。
“你说的,不过‘想要’而已。”
“我的专业学得不错,未来可以很容易的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可是太容易的事……就
很闷。我想试试其他路。”
朱程瞥了眼几案上的纸,似乎不感兴趣。
“为什么拒绝许乐天?”
肖文淡淡的道:“如果他懂得礼貌,我不会拒绝。”
朱程一笑,欠了欠身,向他伸出手:“幸好我懂得礼貌。”
肖文与他握手,明白他的意思,“如果没其他事,我回去上课了。”
“请便。”
肖文起身,慢慢的走到门边,能感觉朱程一直望着他的背影。拉开门,他心中一动,
出门后又转身带上门,眼光扫过。
朱程侧着头,一只手随意翻动那叠纸,却没有看,表情若有所思。
肖文没有去上课。
许乐天的手下突然来这一出打乱了他整个计划,他得好好想一想。
他回到宿舍,推开门,寝室内其他人都不在,却有一个编制外的来客大喇喇的坐在屋
里等他。
肖文“砰”一声摔上门。
许乐天正翻着不知从哪个枕头下找到一本武侠小说,闻声抬头,说了句废话:“回来
了?”
肖文冷冷的盯着他,许乐天满不在乎的与他对视,数秒后,肖文别过头,走近了自顾
收拾东西。
许乐天一直看着他,肖文当他不存在,拿了书又要出门,许乐天叫住他。
“咳,今天的事,我就想帮你一把……算我没交代清楚。”许乐天摸摸鼻子,他只要
鹞子推波助澜一下,没想到那傻瓜往大了闹腾。
肖文头也没回:“谢谢。”
“下次我——”
“没有下次。”
又是“砰”一声巨响,许乐天目瞪口呆的看着合拢的铁门,半晌,又摸了摸鼻子。
“这小子……脾气还挺大……”
更让许老大想不通的是,为了这么点破事儿,他居然亲自跑来解释,挨了冷眼,竟一
点不生气!
肖文板着脸,大步在校园内走了好长一段,渐渐消了火。
朱程是聪明人,太聪明了,许乐天帮了这个倒忙,他想赢得朱程的信任是难上加难。
可是,再难也得做。
朱程不会明白,这世上有些事,是真的“必要”。
他又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他刚刚对许乐天发了脾气,不是那个会宠着他容忍他的乐
天,而是半个陌生人许乐天。
他的脾气发得自然,现在也不觉后悔。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躲避害怕许乐
天,还熟到这种地步?
肖文站住脚,忍不住按揉疼痛的太阳穴。
事情已经够复杂了,千万不要再节外生枝。
肖文料到朱程需要时间来观察他,却没料到等待如此长久。
那天以后朱程再没找过他,许乐天似乎也遗忘了他,除了大熊经常自动寻来,肖文的
生活似乎又恢复平常。
朱程比他高一级,大三时朱程毕业。肖文从食堂打晚饭回来,站在树下,正看到一列
车队驶出校园,后车厢都里塞满了书,衔尾的两辆卡车上整齐的码着十二个红木书架
,还有一捆卷扎好的地毯。
肖文转过身,把一口未动的晚饭倒掉。
他觉得胃痛,原来前世的胃病顽疾,从这一年开始。
大四下学期,肖文再次向国外学府投出论文和入学申请,在毕业前得到回音。
手续顺利完成,拿到毕业证,收拾了东西,肖文谁也没有通知,也没有需要他通知的
人。
他拎了个小包袱,离开呆了四年的校园,直奔机场。
八十年代的飞机居然没有晚点。
通知登机,他随众朝登机口走,忽然听到身后脚步声霍霍。
肖文产生错觉,时空交替,发生过的事再度发生。
他不由自主顿住脚,慢慢的回头,有一瞬间以为自己会看到焦急寻来的乐天——因为
一个误会,不顾一切飞车来留人的乐天。
他看到一张陌生的脸。
三个西服革履的陌生人,为首的正对着他微笑。
“程哥有句话要我代问:‘你还想不想试试其他路?’”
12 丰二
一九九二年,春
雨已经连着下了一个星期。
肖文站在窗前,望着淅沥雨幕外的大千世界,思潮起伏。
这是他加入朱程阵营的第三年。
六年前决定为安吉报仇,五年前设计接近朱程,肖文和自己打了一个赌,赌朱程求贤
若渴,赌他比朱程更能忍耐。
他给了朱程三年时间观察自己,调查背景,明确他和许乐天并无瓜葛,也给了自己三
年时间补充商业知识。
最后,他甚至假装出国留学。
朱程终于派人相留,他赢了。
可是朱程毕竟是朱程。
肖文选择留下后的第二天,朱程见了他,没有多话,直接扔给他一家下属广告公司,
命他全权负责,自行打理。
事后肖文得知,像他一样待遇的有数十个人,他们手中的公司都是集团新开发的产业
,没有经验缺乏资金更少人才,一切都要从头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