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之歌 上——小可

“我还得看书呢？”

“用功不在这一会儿。我说你也是，我是大三，瞿晓东也大三，你叫他一口一个师兄，怎么看我就横眉冷对的.”

黎刚就有点讪讪的不好意思，难得见着这么热情的老生，一时之间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就已经被江放拉到了一张桌子旁边。

“来来，签个名，不用入会费，晚上的票没了，你跟我去，我带你坐贵宾座……”

“哦，江放，那个，师兄……”

江放跟没听见似的，拿出一只签字笔塞到黎刚手里，推他坐在椅子上。

“……现在五点，电影七点开始，咱先找地方吃饭去，你吃辣么？不怕的话咱去学三吃冒菜？”

“不用了，我吃了饭过去……”

“走吧走吧不用你请，”江放掸掸裤子，抓起桌子上的报名表随便看了看，“你叫黎刚？成，我去宿舍拿点东西，你在这儿帮我盯会儿，有人报名就让他把名签上。”

随口交待完，江放抬腿跨上了自行车，看着他绝尘而去的背影，黎刚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挺疼，不是做梦啊，可这事儿，怎么看怎么莫名其妙。

8、

——剪断吧,把你最喜欢的颜色剪断吧。

——可是要剪错的话怎么办?

——剪错就剪错嘛,反正定时的时间一到还是会爆炸。既然这样的话就剪你喜欢的颜色好了。

——可是...

——你不用担心啦,如果你真的躲不过的话,我也会一直在这个地方陪你的……

剪那根绿色的，剪那根绿色的，剪那根绿色的……注视着不断跳动的红绿两根电线，黎刚心里的小鼓把内脏砸了个稀里哗啦。明明知道，这只是电影，明明知道，主角总会笑到最后，但就是不踏实，小兰，小兰，为什么你喜欢的偏偏是红色？

“怎么样，好看吧，看你眼都直了。”

“你别说话，哎，要剪了，别……”

黎刚的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眼睛直直的盯着屏幕，完全忽略了身边那个人促狭的目光。

“咔嚓”一声，绿色的电线应声而断。

“吁～～～～”黎刚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心脏也落回到了胸腔里，看来还是正义战胜了邪恶，自己也够傻的，这其实就是反其道而行啊，侦探小说里不是最行着一套么，自己今天还差点被套住，也真够弱智的。

“……小兰，你为什么没有选红色的那根呢？”

“我怎么舍得剪掉与新一之间的那根红线啊……”

莫名其妙的，黎刚就觉得眼睛有点酸。

“走吧，还愣什么神儿啊？我们快撤，走晚了，我肯定得被他们逮住收拾东西。”

还没反应过味来，黎刚就被抻到了走廊里，听着电教室里传出来的“江懒虫呢？这家伙又藏哪儿呢”的喊声，江放笑成了狐狸。

“你也真够呛，看上去挺积极，没想到这么懒。”

“你个小屁孩儿知道什么啊？没看我都跟广场那儿呆一天了，我们这是合理分工，不说这个了，这片子不错吧，我在旁边儿都能觉出你哆嗦来着。”

“嗯，嗯，”黎刚连连点头，“我一直以为日本动画片都是圣斗士或者灌篮高手那类励志型的呢，原来还有这种，真挺过瘾的。”

“嘿嘿，结局挺感人吧，我都看见你抹眼睛了，老实交待，是不是哭了？”

“没有，哪就至于哭啊，我就是脸上有点痒痒。”

“嗬，嘴还挺硬，”江放仰着头，朝他打了个唿哨，“没事儿，我跟你说，我头回看这个的时候，都大二了，听见他俩那段儿话，我心里一激灵，眼泪就下来了，不懵你，真的。”

黎刚眨眨眼睛，不说话。

“哎，我那还有几个片子，还有些个书，你看不看？”

有点动心。

黎刚从小就是乖孩子，小学时候迷了两年圣斗士星矢，被老师家长左一句“影响学习”右一句“影响学习”的叨叨，后来也就不看了。上到初三班上开始流行灌高，大家张口闭口流川枫英木花道，但那个时候他忙着参加数学竞赛，每天算几何题到半夜。

这么多年过去，居然又看到了这东西。2B1F00B5弹琵我:)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嗯……方便么，我能进去么？这都十点了。”

“靠，你又不是女的，有什么进不去的，走走，十点算什么啊，我们那楼有个暗道儿，就是熄了灯你也能进。”

一进屋子，就是一股沉闷的臭球鞋的味道，闻着这个熟悉的味儿，黎刚不由自主地就笑了。

“臭美什么呢？笑成这样。”

“嘿嘿，我就是想，原来六百块钱的名牌鞋和我六十块钱一双的大路货是一个味儿啊。”

“你小子，”江放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少他妈幸灾乐祸，什么味道都没有还叫男人？”

“你宿舍其他人呢？”

“谁知道他们，要不就是上自习要不就是谈恋爱，反正一般不到十一点见不着人，哎你坐啊，”江放手忙脚乱的把一捧东西扔到床上，腾出来一张凳子。

“不用，哪是你的东西？我看看都有什么。”

“你对面那张下铺。”

黎刚走过去，乱得一塌糊涂的一张床，床角一张小桌子上，上头摆着一台半新不旧的电脑，墙上贴着张巨大的海报，是罗伯特巴乔俯视着绿茵场的坚定的侧脸。

“你也喜欢巴乔？”

“嗯，他够男人。”

“我也这么觉得，可好像喜欢他的大部分都是女的。”

“谁说的，你问问意大利人去，甭管男女老少，十个里得有八个喜欢他的。”

“跟真的似的，你问过？你去过意大利？”

“嗬，你个小孩儿还激我，我还真去过，就去年，趁着暑假去玩儿了一圈，你还别说，那地方是漂亮，《罗马假日》看过没，就那个西班牙广场……”

江放还在眉飞色舞地说着，黎刚却越听越没意思，跟这儿干吗呢，人家是有钱人的少爷，暑假旅游都是出国，哪像自己，去趟北戴河都美的跟什么似的。

“……你怎么了，愣什么神啊，你不信我说的？我还会说意大利语呢，要不我跟你说一句？”

“不用了，我信，挺晚的了，我该回去了。”

“别啊，”江放赶紧拦过来，“算了不说了，反正我就会那么一句，哦，这边都是我的漫画和盘，来看看啊，别客气。这就是《世纪末的魔术师》，也是剧场版的柯南，我觉得单论剧情的话，比《引爆摩天楼》要好看……”

“算了，我们宿舍没有电脑，拿回去也看不了。”

“没电脑？”江放皱起了眉头，“那你平常都怎么上网的？”

“我不怎么上网，”黎刚老实的摇摇头，“我一般就是收收电子邮件什么的，还有就是看看新闻。”

“什么？”江放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大叫了一声，“靠，你不上网？那你还胡吹什么网络时代？”

“我那就是……就是随口一说。”

“没问题，我明天就带你上网去，看新闻有个屁啊，我得给你看点好东西。”

“啊，明天我……”

还没等黎刚说话，江放就推着他到了门口，“你看这也快十一点了，你早点回去吧，我就不送你了，咱就定在明天早晨十点吧，太早我起不来。十点小南门啊，不见不散。”

“砰”的一声，黎刚就被关在了门外头，揉揉震的生疼的脑壳，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自己，是什么时候，和这个江放讨论过关于“网络时代”的问题呢？

9、

９：５５。

黎刚第五次低头看看表，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小南门的方向，还有五分钟了，那个人会来么，他说话的时候一点诚意都没有，耍着自己玩呢吧，那家伙，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说不定现在正躲在某个角落里偷笑呢。算了，走吧走吧，这都快到点了，那家伙连影子都没有，不等了，白让人家看笑话……

他第六次的低下了头，９：５６。

“哎，是你啊，等人呢？”

黎刚抬起头：“瞿……师兄……”

“黎刚？”

“你……师兄你记得我的名字？”

“记得，我还把你说的话发到网上去了，你没意见吧？”

“我？网上？”黎刚傻傻得睁大眼睛，“可以么，我没说什么啊？”

“傻小子，”瞿晓东拍拍他的肩膀，“网络就是个说话的平台，你关于咱们这次活动的那些个看法挺好的，我把它放在咱学校的BBS上了，就在你言我语版，有空去看看，说不定能有点收获。”

“嗯，嗯。”黎刚忙不迭的点着头，“师兄，能不能帮我写一下网址啊，我一会儿就去看看。”

“好。”瞿晓东爽快的答应一声，从随身的书包里掏出一支圆珠笔和一个小本子，“诺，这是网址，www.bbs.bju.edu.cn，你进去之后找校园之声版，然后就可以找到了。还有，这个是我的邮箱，[email protected]，有什么事儿咱网上联系啊。”

“嗯。”黎刚兴高采烈的点点头，把纸条塞进裤兜里，想了想，又拿出来，打开书包掏出钱夹，小心翼翼的放了进去。

“嗯，那我先走了，有空咱再联系。”

“哦，那好吧，”黎刚答应着，脸上就有点失望的样子，瞿晓东笑看了他一眼，又道，“我没课的时候一般都在咱学校计算机中心上网，有空你去找我吧，我给你介绍几个好地方看看。”

黎刚雀跃着正要答应，旁边突兀的横插过来一只手：

“嘿嘿，我还找你呢，怎么躲这儿了？走走，我们快去，晚了的话就没地儿了。”

还没反应过来，黎刚就被拽着胳膊拉出了门，他狼狈的抬起胳膊，向着瞿晓东所站的地方狠劲摆动了几下手臂。

一路上，黎刚都蔫蔫的不说话，江放也不在乎，一个人自言自语着，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去了你就知道了，特好玩，网上说什么的都有，嘿嘿，那些个东西你肯定有兴趣。”

“哦对了，认识这么长时间，我还不知道你是哪里人呢，不是北京的吧，我觉得不像。”

“你平常一般都干嘛，看什么书？哦我给你介绍本书吧，王小波的小说杂文，好看，你去找找，咱图书馆就有……”

“王小波？”黎刚终于抬起了头，好奇的眨眨眼睛，“真得好看么？我听好多人说起过，到底是写什么的？”

终于有人接茬了，江放一下子来了精神：“好看，你看了绝对不后悔，我跟你说，你别看现在那些个愤青成天的折腾……”

黎刚脸色微变，江放笑笑，伸手拍拍他的后脖领子。

“嗯，咱不说这个，我就告诉你，你看了那个书，就知道该如何思考问题了，人家可不煽情，踏踏实实的给你讲正理儿，怎么样，看看吧，保你不后悔。”

“真的？哪本比较好看？”

“我要推荐的话就是《黄金时代》，里头几个小说特棒，我最喜欢《我的阴阳两界》，你看看去，真他妈好，操，我都没话了。哦，杂文也好，好多人都说他杂文好过小说，那语言……”

“他是哪儿的人啊？我怎么以前都没听说过。”

“死了，三年前死的，操，就这么没天理，活着的时候没人理，出本书都不容易，现在死了，红，到处有人碰，有个屁用。”

忽然就没有人说话了，两个人默默地走着。

“到了。”江放拉拉黎刚的袖子，前头贴满了动画招贴的两扇玻璃门：飞扬网吧。

“坐吧，”江放拉开椅子，熟练的启动电脑，“咱俩先用这一台，我带着你逛逛，没问题吧。”

黎刚点点头，江放呼出的气体热呼呼喷在他的后脖子上，一种说不出的瘙痒向全身扩散。

“OICQ有么？”

“什么？”

“一种聊天工具，挺好玩的，等我给你申请一个。”

还没看清楚他按了哪几个键，一只神气活现的小企鹅就蹦了出来，“起个网名吧，你想叫什么？”

“网名？”黎刚沉吟了一下，“就叫东风吧。”

“东风？你怎么起个车名儿？”江放抬起头，目光灼灼看他一眼，也不多说，就输了进去。

“籍贯？”

“H省D城。”

“离着不远啊，改天带我去你们那儿玩玩儿，据说还挺不错的地方。哦，生日？”

“这还用填？”

“填了吧，这有什么好保密的。”

“呃……1981年5月11日。”

“靠，你上学够晚的，比我低两级，小了可快三岁了。”

……

“有什么喜欢的话么，写一句？”

黎刚不说话，过了半天，缓缓的念出来：“有一种思想，永远不会泯灭；有一种力量，永远不会消逝。”

江放无声的输入着，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好了，记住你的号儿，８６６５０４６７，我已经把我加成你的好友了，嘿嘿，以后咱多交流。”

黎刚随便的点点头，暗暗想着要朝瞿晓东要一个ＱＱ号码。

“师兄……”

“我逗你玩儿呢，还当真啊，叫我江放。”

“噢，江放，你能……能给我找找这个地方么？”黎刚打开钱包，把那张小纸条细心的拿出来递到江放眼前。

“这是……嗨，这不咱学校BBS么，动漫版上灌水去啊？我可跟你说，这玩意儿一上，那可就万劫不复了，你可考虑明白了。”

“我不是，我就是想去看看……”

忽然，江放想起了什么，脸一下就沉了下来：

“瞿晓东告诉你的吧？你言我语？那可是他的基地。”

黎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啊，就是他告诉我的，可这关你江放什么事儿，你摆这脸色给谁看？话到嘴边，看着那人眼睛里失落的神色，居然就说不出口。

“算了，小孩儿真不禁逗，不就上个BBS么？来，再起个名字，英文的，怎么样，要不就还叫EAST WIND？”

黎刚点点头。

“操，有人用过了，再起一个。”江放吹声口哨，说不出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