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越烈,直把进藤整个身子也往下拉去:“王……上……王上……臣……臣实不愿…
…不……”
进藤声细如蚊蝇,念王只道进藤受尽委屈,绝不可不还他公道,当即立地而起,当朝
大嚷:“本王决定,封进藤师为一品贵妃,他腹中胎儿为光泠继任人,进藤师从此母
仪天下,殿上谁敢不从,马上处死!”
厉吼之声如急钟敲遍殿内每片墙垣,只见众臣脸如死灰,不知反应。念王胸口也跳如
战鼓,他终此一生也未如此英勇,亢奋之馀,向台下看去,进藤呆瞪念王,竟也是目
如死灰,待得念王呼他一声,他已身子颓倒,晕死殿前。
“进藤~~”念王不顾殿上礼仪,扑至台下抱起进藤,却惊见进藤下身早已一片殷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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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啦?藤贵妃怎样啦?”
“唉……”
“又不吃东西?肚子还在痛吗?”
“唉……”
“诶你别唉声叹气好不好?我在问你呐。”
“贵妃脾气就是难侍候,你要我们做奴婢的可怎样呢?你知道麽,当我奉召到牧月宫
侍候之时,还真给吓一大跳。贵妃,竟是个男的,他那肚子,比西瓜还要大。下体不
断流血,害得奴才们抹了身又换被铺,每次移动他身体,他都捂著肚子轻轻哼著。太
医说他胎气太弱,甚麽妄动真气,甚麽压伤胎腹,车马颠簸,又甚牵动真火,除非长
期卧床,否则当得隔天给胎儿输送真气,现在落红已是流产之兆,……唉呀,听得我
们心惊胆跳。”
“不过也真奇怪,男人也可当贵妃。”
“可不是嘛,他那肚子……真造孽,我看他每天吃少喝少,有时脾气大了,把汤药推
开,又是哼著痛捂著肚子,他那举动,真的看之欲吐。”
“我真为王后可怜,本来在宫里养尊处优的是她才对,可原来王上有断袖之癖。还做
出这天理不容之事……”
“不就是嘛,这个甚麽藤贵妃,恃孕生娇,王上多次移驾宠幸,他居然让王上在宫外
乾等。他凭甚麽嘛?看他那肚子,两天一小痛,三天一大痛,也侍不了多久,他要是
流产了,看还摆甚麽威风?”
“人来,把两个不知死活的奴才拖出去斩!”两名宫女在牧月宫花园内窃窃私语,忽
地听得怒喝之声,那音声响如碎天,她们已心肝欲裂,待得看清来者,“啊~~大将
军恕罪,奴婢不敢啦,奴婢不敢啦!!”
“哼,能说就是敢!身为国民侮辱国母就是不忠,身为奴仆咒骂主子就是不敬,留你
们不忠不敬之人於世上,只会令国不安、民不定。人来~~”广骥将军正是发号司令
,却听得宫内传来幽弱一声“且慢”。广骥回首,只见寝宫窗上现出黑影,房内灯光
未算明亮,那弱似虚风之身影却甚是清晰,纵只举手垂手之姿,庄严之态却令人屏息
。广骥对影下跪:“贵妃,臣僭越了。”
“将军不必与小婢计较,且放她们走罢。”
“可是……”广骥拱手额前,心有不甘,还是听从进藤之命,只说道:“遵旨。”就
回过身去,喝令:“还不谢恩?”
两个小婢看著将军威仪,本就吓得破胆,听得将军要砍她们脑袋,更是泣不成声。如
今死而复生,仰著将军威势,痛恨自己有眼无珠,连贵妃也瞧不起,纷纷扑地不定叩
著响头,谢个无休。
“贵妃虽身为男儿身,却比你们女儿家懂忍耐懂牺牲,你们算是甚麽?”广骥仍气在
心头,但见室内那黑影如烛灭般瑟缩不停,还往下挫去,不禁呼了一声“贵妃”,人
已不待通传,冲进室内。只见满漫瑙香之室,不挂彩幔,不著花饰,独窗前一桌,桌
旁连椅也没有。进藤一手按著桌边,一手捂著肚腹,汗流如豆,落到手上,循桌滴下
,接著又是一滴,再滴,那汗水循阵阵闷哼落下,最後连母体也跟著下沉。
“贵妃小心!”广骥见进藤快将昏倒,忙上前将他扶紧。进藤撑著广骥稳住身子,双
手捧到腹底,往广骥虚笑一下:“将军,我现在,实在失礼了。”
“贵妃何出此言?都怪臣鲁莽,当天若不是错下军令……”
“将军不必自责,是我不争气而已。”说著,按肚蹙眉,进藤良久不能作声。
“贵妃你……”广骥看著进藤面色发青,心知不妙。手探腹上,这胎儿原来就弱。月
来还不加进补,不输真气,怎可得了。“贵妃,臣冒犯了,”粗大之手按於巨腹上下
,往内沉沉夹去。进藤仰首痛呜了一声,强劲真气已打进腹中,痛楚渐渐缓解,苍白
脸色也开始微红。广骥扶著进藤起来,那圆隆之腹突兀挂在嶙峋骨架之上,彷佛整个
身子都快被这圆隆之物压断拉毁似地,不禁一酸,道:“唉,自你被封贵妃後,拒见
王上,连太医每天诊脉也断然拒绝,你明知肚腹虚弱,每天受著此等折磨,又是何苦
呢?”
“将军,”进藤脸上汗珠,仍如残烛上之火星儿,一闪一隐,彷佛汗水也会痛。进藤
轻拭额角,托著肚腹坐於床前,道:“王上对我好,我岂有不知?但生而为人,就需
懂名教、礼仪、刚常,”说著,冰肌之手覆於肚上,返国後,已有月馀,进藤怀胎,
已过七月,想当天於军营,他尚且因为胸前微隆而行走不便,如今腰胀腹隆,莫讲稳
步,就是气顺,也是个难题。腹痛缓下,腰後却又是铁搥般阵阵酸热。进藤碍於礼节
,未能伸手揉腰,还挺直上身,勉提中气道:“贵妃一名,实有辱我男儿之身。可王
上金口一出,谁敢反抗?男子当王妃,宫中又谁人能服?进藤已累及王上英明,还敢
呼喝侍婢,颐指气使,妄求安胎侍奉,任取王上宠怜麽?我不见王上,一来可免朝臣
颠倒伦常之口实,二来……我身子虚弱如此,若让王上看见,他必不用心朝政,光泠
国难得兴旺,我实不欲再害王上。”
“贵妃呀,”听得进藤一言,想这纤弱骨架,心思竟比江海还深,比青天还阔。不理
自身遭遇,凡事以念王为先。朝中义士,像进藤者,恐怕也无几。广骥喟然道:“可
你避见王上,又岂知他不为你伤心?王上为你忧思成疾,已两天没有上朝了。”
“怎会这样?”进藤本是气弱之躯,听得念王病倒,语音突地亮起,他抓著下腹一跃
下床,广骥大惊,忙扶著进藤道:“贵妃莫急,王上是忧思过重,经太医诊脉,已是
无恙,休息两天,当可上朝。”
“不,王上有心悸之疾,万一发作,可大可小。迦林他们还没有这个能耐,我要,我
……”进藤正要往太医院奔去,可人未出房,步伐已窒,双手掩到腹下,双眼眯得紧
紧,强咬下唇,寸步难行,广骥看著,匆匆上前拦阻:“贵妃,你这又何苦?你明知
自己胎气已损,不能下床,就算你挨著腹痛调好良药又如何?王上之病,一样不会好
转。”
“将军此话怎说?”
“心病还需心药医,贵妃,你本乃神医,此事岂有不知?”
“将军……”
“你既不欲对王上绝情,又何必折磨双方?朝中人自有朝中话,你接受王上,他们要
骂;你避见王上,他们始终有话能说。人於世上,不为仇人而活,乃为爱人而生。贵
妃,得罪一句,若明日他朝,你有个万一,难道,你认为王上会知道你此番心意麽?
你爱慕王上之心,这世上还有谁知?死去原知万事空,何不怜取眼前人?”
“将军,我……”进藤正是无以为言,远处忽地传来笛声几许,彷如落花飞絮,缥缈
中,尽是愁思。牧月宫内二人心神蓦地牵住,广骥略知一二,顺著笛声回看进藤,进
藤早已凝神远望,琥珀深瞳中眨著隐隐牵痛。
大殿花园里,念王立於樱树下,仰首对月,凄然奏笛。夜风绵绵,笛声如诉,彷佛漫
天游满布幔,却不见尽头,还打著死结处处,要人剪不断、理还乱。进藤避见念王,
已有月馀,念王不欲迫他,心中凄苦,欲诉无从。身为君主,竟只能从奴婢口中得悉
进藤景况。他落红了,念王不在身边;他好转了,念王不能鼓励。
进藤,你竟如此迫我。进藤,你究竟想本王怎样?
笛音起而後沉,欲提不起,凄酸间,又是一阵不忿。念王吹得过急,竟是缓不过气来
,掩胸连连喘咳。深咳其间,耳畔却是另一笛声,念王眼里发亮,循声回头,那人正
迈著笨重之步,奏出轻灵飘逸之调。念王愣於一地,彷佛听著笑声,笑声里还有熟悉
呼唤,念,念,念……不禁提起笛子,放至咀边……
暗星绕月,天籁蓦地飞升,冻云新破,月下两度天河浮现,明亮而又缠绵。风声隐下
,退落於乐曲之後;樱叶上扬,舞动於仙韵之中。宫内很久没有此等轻松和谐气象,
只是,轻快中,还存半点苦涩,就半点,已教人看尽遥遥长路,长路上,每个足迹,
皆印出悲与痛。
笛子突地往下一跌,曲终於星雨间。念王往进藤走去,馀韵於进藤笛中浮荡,彷佛荡
至雪谷下,那珀瞳少年,淡然弄笛的一刻。如今那人却是满身风霜,腹大便便,体虚
气弱,无一处不是念王所赐,无一处不叫念王伤痛。
“进藤……”念王往进藤跑去,生怕那梦中人又会跑掉。他腿下加劲,却快要撞倒进
藤,手下忙击自己一掌,断住来势。“王上!”进藤看著念王跑来当前,却自伤身子
,吓得一呼,上前扶紧念王,念王却是一口咬著进藤,久久不放。“王上,王上你…
…”月下,那孕夫一手抚腹,一手被咬在跪跌地上之人口中。姿态怪异,动作狼狈之
极。
“进藤,”念王放口,进藤手上只点点牙印,却已痛入骨髓。只听得念王继续道:“
进藤,你好狠心,竟用这法子对付本王?你可知道,你的不理不睬,足以叫本王求生
不得,求死不能!”
“王上且莫这样说,臣受不起。”
“进藤不是臣,进藤是本王贵妃,你是我的人,进藤!”念王心里一急,如小孩撒蛮
似地,往进藤扑去。进藤被念王紧紧琐在怀中,隆涨之腹经不起这强烈动作,随即抽
搐著发痛。可进藤却不痛哼半声,任由念王搂著。月来分别,苦不止於念王,其实进
藤,也想念这温存,其实进藤,也为念王肝肠寸断。
念王搂著进藤嚎哭不止,忽觉怀中人身子越来越软。念王一惊,进藤状况,岂能受如
斯搂抱?急急放开进藤,只见他脸容比月色更白,双手已紧紧掩到腹下,整个人往下
倒去。念王扶著进藤,竟怕他受著抽扯之苦,顺著下跌之势,垫到进藤身下,与他一
起软到地上去。圆隆之腹急剧跳动,念王扶紧进藤肚腹,那经月不见之胎儿,竟又长
大不少。念王托著进藤身子,那瘦骨顶著饱圆之肚,呼吸也甚艰难。不禁放下声线,
苦道:“进藤,本王实在叫你太痛苦了。”摸著那剧跳不休之肚,脸庞凑近,轻亲一
下,道:“孩儿,乖,别折磨生爹。你是父亲命中最惜,父亲绝不离弃你。”念王脑
袋由那圆腹抬头,瞧著进藤,尽是温柔凝睇。如此慈父之笑,却叫进藤凄苦难言。捂
著肚腹闭起双眼,他与他,已难回到从前。可将来……,这样的身世,他们会有将来
吗?“孩儿,”念王复垂脑袋,贴著进肚皮说:“你也跟生爹说句,再多的错,也原
谅父亲吧,不要离弃父亲,像抛弃孤儿似的。缺你生爹,父亲天涯海角,也无以为家
。”念王之语,如火热滚盪,由胎腹传升,直烧进藤心坎。念王紧紧贴著进藤肚腹,
进藤彷佛听到念王心跳,紧紧地,一下比一下急促,他的身体,好像让这心跳压得快
碎似地,全身剧烈抖战。进藤再也承受不起这一切,只可死死咬著下唇,凭藉肉身痛
楚,压下心中之凄痛。“进藤,很痛吗?”念王感到进藤之抖动,低声问著:“小伙
子太皮了吧。”进藤早已汗流满面,但见他咬牙摇头,眼中有泪,他却硬生生把泪咽
下,良久,轻咳一声,道:“他知道父亲爱他如斯,高兴过头了。”说著,抬手抚过
念王後脑,把他推往自己腹上,肚里纵是剧痛,进藤初次生起一家团聚之感。的确,
死去原知万事空,他又何必一念三千,弄得三人痛苦不堪?肚腹继续挣跳不休,进藤
心里却满是感动。
弦月当空,唯缺月,才能於天边挂上无瑕之微笑。3397A上你染寂在道:)授权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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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贵妃之衔,是进藤一大考验。这考验,竟比决定是否怀孕更难。挺著七月之腹,
一摇一摆地步至大殿,在众臣面面相觑下。接过念王玉如意,意味著他贵为一品妃子
之尊,主持後宫,母仪天下。从今而後,不再卑屈人前,臣子对他若有不敬,均要处
之重刑。
“藤贵妃千岁千岁千千岁。”如意在手,名位既定,众臣再有不服,也得屈藤殿前,
向挺著巨腹之进藤下跪。
人本就犯贱。你若敬之重之,为之屈委自己,对方不但不怜,气焰反更嚣张。你若提
起勇起,踏上阶梯,傲视天下,对方反慑於身份地位,对你敬之畏之。
进藤顶著高耸圆腹,一棒玉如意晶莹亮泽,油亮之光如烟霭游走,更显其上乘高贵。
进藤之贵妃服也是超然,紫袍绣上金凤凰,上襟圆广,如扇开张,只胸口处稍加小结
,极像贵妃扇坠,小结以下,衣衫如罗伞松张,中有白绫数条,均点上彩金,白绫自
胸下缓落,把进藤腹上圆浑线条衬得别有一番神采。进藤每挺腰肢,白绫均随之晃动
,远看下,就似重瀑轻泻,落至脚下,还觉雾气点点。生来从不相信人靠衣装,故进
藤一生只穿素白,可如今王服一袭,却把恬静的他显出一份尊贵来。加之怀孕脸上时
时泛现之红晕。莫说念王,连平日最贱视进藤之臣子,都对他刮目相看。
回到牧月宫,进藤一直让念王扶著,看著念王既保持威仪,又不住偷笑。进藤不语,
只对念王阵阵斜睨。念王看在眼里,也不觉甚麽不敬,只阵阵窝心传至心中。与进藤
相识以来,纵是缠绵,也不得见於人前。如今终於拨开云雾见青天,念王幸福羞涩,
竟比小妾还娇。
“贵妃,小心歇下。”念王命人重新布置牧月宫,第一件事就是床前添一软榻,让进
藤不用动不动就到床上去,閒时靠在软榻,欣赏窗外落樱,正合进藤心意。“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