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时无话地策马来到森林,巴雅尔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下来,我跟你换马!”
胤禟仰着马鞭指了指面前的沙路:“没事,这周围巡逻的侍卫不少,出了意外他们立刻就能赶到——在这种路上,被马拖着往前走几百米的话,死不了人。”
巴雅尔皱起眉头:“得了吧,你看你细皮嫩肉的,吃不起这个苦。”他说着特得意地转头看了一眼自己深蜜色的肌肤,无声地阐述了一下自己的审美观。
九爷闻言在心中哼了哼:得了吧,小样的你知道什么啊——爷第一辈子的时候又没能摊上这么个爹。苦这玩意,哪能没吃过。
他摸了摸马鞍子上不太明显的痕迹,扬起鞭子狠狠抽了一下马背,当时就在想——啧啧啧,好好的一个秋狩,恐怕得让他这一鞭子给毁了。
国师抱着狗坐在座位上面无表情地望着皇帝红着眼咆哮着让人将相关人等全都拖出去凌迟,突然眼珠一转,把狗举到眼前对着他小声道:“现在没了你那美主人谁劝他都不管用——要不你直接上去咬他一口——本国师觉得他家儿子出了事,光靠他自己冷静不下来。”
狗:……
国师举了半天等得手都酸了也没等到它点点狗头勇敢地冲上去,只得把狗往一旁一扔,从座位上站起来扬声阻止:“皇上,您这样做似乎不妥。”——不知是谁倒了八辈子霉让九小子算计上了。
她说完一瞥皇帝脸色就知不妙,慌忙一屁股坐回椅子调整了一下姿势不甘示弱地跟皇帝对望着作无语凝噎状使着眼色:你丫别一扯上你家儿子就大脑短路——转动你聪明有智慧的大脑想一想你丫今天把人“咔嚓”一声都给剁了明天找谁审讯好揪出那暗地里使坏的幕后凶手?
她自觉眼色使得够到位了,谁知道皇帝瞪了她一会之后咬牙切齿地重复了一遍刚刚将人都拖下去的命令。
国师在一片求饶声中怔了一会,转念一想老爷子自有他的考量,遂干脆重新起身告了罪跑去看望负了伤的公妖了。
国师到了乱成一团的帐篷的时候,那人正躺在床上,默然地望着帐篷里来来回回端茶倒水的仆人。
胤禟看了半晌才慢悠悠地冲着坐在他床旁边的女人发表自己的感想:“你看看这群人,有端热水的,有捧着毛巾的,有准备纱布的,有跑去叫太医的——我有种身处产房而下一秒老子的孩子就要生下来了的错觉。”
三十八章
皇帝发完了火砍完了人烦躁地踱了几步,才面色阴沉地冲梁九宫露出了点想去看儿子的意思。老太监忙命人摆驾,在心底暗自嘀咕一声好好的谁闲着没事居然去招惹那位。
康熙一言不发坐在儿子床旁,眉头皱的死紧死紧的盯着老太医小心翼翼地执起自家儿子血淋淋的手臂上药包扎。
胤禟眯着眸子,倦意有些上来——昨天晚上光忙着调戏皇帝,没怎么睡好——正好这会举着“老子是病人”的牌子补会觉。
他刚闭上眼睛,便感觉到有人覆上自己的手,黏糊糊的,手心里覆着一层薄汗,十指却冰冷得有些发僵。
他略微动了动眼皮,用拇指和食指轻捏着皇帝的指尖,听得国师在一旁凉凉道:“那么心疼他干嘛。”
胤禟睁开眼不动声色地睨了她一眼,见皇帝脸色仍旧不好看,笑道:“太医说了,皮外伤而已。”——不得不说他这一次落马落得相当漂亮,在地上滑出来的伤口并不深却直接覆盖了大半个手肘,看起来确实有几分严重。
——就是可怜了巴雅尔,这会子正在被他的哥哥提着耳朵教训呢——谁知道有没有又打起来——别肿了另外一只眼就好了。
太医包扎完他的左胳膊,转了个身正想再帮他处理一下擦破了皮的右手,见皇帝神色稍缓地紧挨着孛亲王坐着,龙袍有意无意地搭在他右手上,也不敢再说什么,行了礼便退下了。
他出了帐篷,正好撞见身后跟着一堆人过来的太子,忙跪下身子道:“下官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胤礽挑起一边的眉毛,问道:“九弟的伤怎么样了?”
太医正想说话,听到帐篷里边传来皇帝的声音:“胤礽,朕刚刚听说你跟蒙古贵族打起来了?”
胤礽怔了怔,挠了挠额头,还不待说什么,便听到皇帝接着说:“给朕回你的居所老老实实待着,别再添乱了。”
周围人看着太子阴下来的脸色,皆老老实实低下头生怕触了他的霉头惹火上身。
康熙待人都有眼色地一个个退净,一挥手把国师走时扔下的狗推到一边去,自己翻身到儿子旁边躺下,小心的注意不碰到他的伤口,哼道:“朕早晚一个个修理他们。”——居然动这么明显的手脚真当朕瞎了眼是怎么的?
他说着轻轻抚了抚儿子包扎起来的手臂,眼中的冷意越来越重。
胤禟翻了个身将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轻轻舔着他的脖颈,不冷不热道:“皇阿玛这也是一时气话,你若真的想修理他们,何必把相关人等处理的一个不剩。”
康熙按住他的脑袋,狠狠啃了他一口才道:“朕还是喜欢你小时候,哪象现在这么精。”他说到这里突然语塞,怔了一会冒出来一句:“你跟嫡福晋相处的还好么?”
他眯起桃花眼,丝毫没觉得自己这句话充满醋意地望着一言不发冲他微笑的九儿子,重重哼了一声直接闭上眼睛假装睡了过去。
安然躺在帐篷里养伤的孛亲王支着下巴望着纷纷逮准机会过来套近乎送补品的王公大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旁的人要不是知道老子不过蹭上了点皮肉的,看了这一大堆的补品,还会以为老子不是脑残就是肾亏。
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冲懒洋洋翘着脚大口吃着他的补品的国师哼道:“照这个速度下去,都要顶上我一个月的俸禄了。”
他伸手抱起地上的狗,有一下没一下地帮它理着长长的卷毛,眼中璀璨的流光渐渐弱了下去,然后打了个哈欠。
国师笑话了他一句“昨天你跟皇帝又忙得没睡吧”,话音刚落便听九爷怨气颇重地说了一句:“得了吧,老爷子最近防我防的紧着呢。”
他说着直接从床上站了起来:“我出去走走了——一个个的都长得歪瓜裂枣的看得我连睡觉的心都没了。”
结果睡觉的心都没了的人还没迈出帐篷就被人拦了下来。
看清来人国师连忙扔下手里的果皮,双手交叠放到右方髌处,规矩无比地行了个万福:“拜见裕亲王。”
——这厮当初刚穿来贵宝地,人生地不熟的,穿着件吊带睡衣满大街的胡乱晃荡,便是被人心地善良却眼力不好没有发现这厮本质的福全收留的——所以时至今日丫早就敢在皇帝面前伸伸懒腰活动活动腿小小地调戏一句两句的,却不敢在这位头上动土。
福全冲她笑了笑,转身拉起胤禟的手,望着他臂上刺眼的绷带,道:“你也真是,这么大个人了,怎么不知道小心点?”
他顿了顿,欲言又止,思量了半天终于说道:“你皇阿玛最近烦心事多,葛尔丹和沙俄那边最近都蠢蠢欲动……这些事我不好插手,你多帮帮他也好。”
国师翻了个白眼:得了吧,这丫不跟着添乱就算好的了,你还指望他帮上忙?——难道现在母猪都进化得能够爬树了么?
胤禟闻言吊了吊眉梢,心道最近这段时间的气氛怎么都这么沉重啊,不行老子得去找李大人调试调试心情。(李暮年:……)
他踱步过去的时候如愿换了帐篷的李大人正兴致勃勃地摆弄着手里的精致算盘,见了他来从地上跳起身行了礼然后奸笑着冲他扬了扬手里那个跟他托人送给乔姐的算盘一摸一样的玩意:“九爷,您看这个,下官那天出去闲逛,得了两个算盘,听算命先生说把两个的算盘的其中之一给一个比我笨的人,就可以交好运!——你看下官最近是不是英俊了不少?”
胤禟:“这是错觉……你托付的算盘还在爷那里扔着,现在在甜甜的嘴里充当它忠实的磨牙棒一职——而你们俩的智商……还用爷说么?”
李暮年僵住,瞪大豆眼望着他,半晌“嗷……”的一声嚎叫了出来,扔了算盘捂着脸泪奔了。
胤禟哼了哼,伸手拾起算盘,用指尖拨了拨上面排得整整齐齐黑曜石似的小珠子,作深沉状:怪不得最近甜甜一出门就能碰见一大群摸着它的毛嚷嚷好可爱的女人然后吃得满嘴流油地回来。
三十九章
羞辱完李大人的孛亲王从帐篷里出来,正好看见自家狗昂着狗头经过拐角处,大部分身子已经转了过去,就留下个惹人遐思(胤禟:你换个词吧……我暂时对人兽不感兴趣……)的狗屁股冲着他扭来扭去。
胤禟挑了挑眉,上前两步望着甜甜一步三摇地绕过捂着脸望着它尖叫的一大群宫女,有条不紊地迈着方步走进了胤禛的帐篷。
——莫非最近这丫吃得肥肉横生膀大腰宽是托了四哥的福?
九小爷的脑子里很应景地冒出了自家四哥冷着俊脸,眼中爆发出慈爱的光芒,边以摸宠物的手法摸着自家狗的毛,边用泛着浅青色的修长手指捏着油腻腻的肉往丫嘴里塞的情景。
沉默着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寒毛:四哥,请您千万不要做出比国师那厮强上了裕亲王福全还惊悚的事情。
他的爱宠直到天色昏暗的时候才迈着小狐步回到了自己的老窝,就看见在自家美主人宽阔的大床上三个贱人挨个整齐地坐在那,一脸严肃地望着自己。
——和自己望着皇帝时的神情有异曲同工之妙。
它动了动聪明有智慧的狗脑,心道这事不对啊,你说我这么个聪明伶俐乖巧可人的西施狗怎么可能除了皇帝还有人拿看阶级敌人的眼神看我?
它的主人遥遥伸出手将它拦在怀里,先是用皇帝今天刚赏赐的貂绒大衣给它擦干了油腻腻的嘴角,然后温和地望着它笑道:“我现在有个问题想请教请教你。”说完后这厮笑容未变,声音放得更加和缓:“你会好好回答的吧。”
狗仰起脑袋特真诚地望着他,默默表达这自己对美主人的忠心。
其余两人见此主慈狗爱的场景皆不忍地把头一个向左一个向右撇到了一边:得了吧,甜甜,你眼角的抽蓄从我们这个角度都看见了……严重影响到了我们对你演技的评分……以后有时间多练练吧……
胤禟望着它琉璃色玻璃珠似的眼,笑吟吟道:“说吧,你什么时候跟四哥勾搭上的?”
他话音未落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想往一边窜去的狗的尾巴,先是捏了捏它软软的尾巴,然后眉梢吊起毫不留情地把它摔到床上冲着国师道:“知道什么玩意的尾巴才是卷的么?”
胤禩望着欢快地回答“猪”的国师,在听到自家九弟道貌岸然地接了一句“甜甜的尾巴也是卷的”后抽了抽唇角:这两个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贱人——所谓贱人,永远知道怎样才能把羞辱不动声色地发挥到极致。
他无视掉一旁的掐起来了的一狗和一国师(国师:为什么丫会跳过来咬我……),冲胤禟笑道:“想不到四哥居然是个喜欢动物的主。”
孛亲王侧眸望着他,恢复了平时的面无表情:“赶明儿咱俩一块去羞辱他。”
他怔了一下,双眼中泛出异样的光,绽开微笑道:“好。”
——这就是我想把这篇已经向某个诡异方向发展的烂文改名为《清宫里的贱人们》的原因……
太医需要一天三次地准时提着个小药箱穿过大半个木兰围场过来帮他看手臂上的擦伤,每每累得气喘吁吁又碍着有个爱子如命的皇帝在旁边看着他检查伤口而大气不敢喘,憋气憋得满头大汗,然后又要不辞辛苦地提着小药箱顶着猎猎秋风回去——经过了两天这样的折腾伊终于成功地病倒了。
皇帝听到这个消息皱眉查看了一番儿子已经翻起了粉红色皮肉的手臂,好歹勉勉强强地同意他告了假,不放心地冲儿子叮嘱了一番,又埋怨国师道:“朕早就说过秋狩光带一个御医压根不够。”
后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懒得回话,揪起正趴在皇帝腿肚子上准备咬的狗出去了。
康熙见把人支走了,才转头不经意状冲九儿子道明了自己的来意:“胤禟,那蒙古族小公主似乎该指婚了。”——儿子,你看在朕这么疼你的份上千万别意志不坚定来一句“老子看上丫了”……
“她似乎看上八哥了。”胤禟靠在软榻上懒洋洋说了一句。
康熙挑了挑眉,半真半假道:“你不是向来不跟你大哥亲厚么?”——你那好八哥,可是站在他那一边的。
九爷在心中叹一句好浓的醋味,面上不动声色道:“人家就是喜欢上了有什么办法?”——不是我偏向他啊,是人那小公主就好这口。
皇帝觉得他这一句话无疑给自己一下子去掉了两个闪闪发光的情敌,心情不觉大好,思量一会道:“你也知道,你那个八嫂不好对付。”——这厮一想到假象情敌不定要睡几个月书房呢,这口气中满是幸灾乐祸。
胤禟瞥了他一眼,想到原来这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原配,突然莫名地感谢起来自己逛青楼被人叫回来的那天晚上那根分散了皇帝注意力的白头发——否则说不定也要沦落到要出来睡的地步……白头发……有时也是个好东西……
他突然揽过皇帝,手搭在他的额角上,从他的头发中找了一番,然后用指尖点了点一个地方:“皇阿玛,下回儿子再跑去逛青楼,您生气时抓头发记得瞄准这里抓。”
皇帝(茫然状):“啊?”
调戏完皇帝他便决定叫上自家八哥去羞辱正在跟串子狗亲亲我我的四哥——看得出这人完全没有自己刚把人家卖了的自觉。
而等他到了那里的时候正好跟那传说中请了病假的太医撞了个正着……准确说是跟揪着人衣领子往前拖的胤誐和被人揪着领子往前拖的太医撞了个正着。
他于是眯了眯眸子问道:“怎么了?”
胤誐见是他,忙扔下那太医规规矩矩行了个礼,然后才道:“不知道为什么八哥从刚才起便开始打喷嚏,我害怕是惹了风寒,于是便让人去叫太医——谁知道这厮居然称病不愿下床!”
九爷:刚刚……那不就是自己和皇阿玛完成交易的时候么……
他面上丝毫神色不动,道貌岸然地点了点头,对着自家十弟道:“八哥自小身子骨就弱,你快带太医去看看吧。”
番外贱狗的幸福生活之二
身为一只有理想有抱负有眼光的狗,我每天必修的功课就是趴在软绵绵的垫子上吃着张允白小朋友递上来的肉和他一同观赏这间大院子的女主人同国师进行既要斗智也要斗勇的殊死搏斗。
对于国师来说,在这个小小的极乐宫生物圈中不均匀地分散着三种玩意:所有的男人被划分到可以发展出奸情的一类生物,除了董鄂的所有女人被划分到可以帮助男人们发展出奸情的另一类生物,而这鬼地方的阳光岩石连同董鄂都属于非生物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