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光芒却不属于他,而是专属另外一个男人所有。他的一切向往与渴求,都不是对他的。一股仇恨突然漫卷他的心头,他恨不得毁了他,杀了他,吃了他,恨不得,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他!
印墨颤抖着,把印雪放在草地上,让月光涤洗着他的妖艳和美丽,而他自己却走到很远的一颗大树下,默默地坐着,抬头看着天上皎洁动人的月亮。
一滴冰凉咸苦的水从月亮上落下来,落到了他的嘴角。这个高壮英俊的男人从来没有想到过,原来自己也是这样容易流泪的。
战场上的一战,楼兰佯装失败,向后左后方撤军。世康的队伍果然卷着烟尘向这边追赶过来。楼兰心里甚是得意,于是他便更是往小山谷里面跑去,他在马上一边跑着,一边享受身后轰隆轰隆追赶而来的马蹄声,那仿佛是他凯旋的信号。
然而到了山谷的里面的时候,他才突然发现世康军队为首的并不是文世康本人,而是一个年轻没见过的小将军,再看旁边的旗帜上写着一个王字。楼兰就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对劲了,他稍微和眼前这个王将军周旋了一会儿,发现世康大军的身后并没有夹击他们的军队。
一团阴云笼上了楼兰的心头,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头顶上的山崖上面,早已埋伏了许多拿着弓箭的黑甲战士。
楼兰笑了,没想到算来算去把自己给盘算进去了。
不过幸好,这一个小山谷并不是完全包围的结构,有一条不大不小的路可以供他逃亡。但是要知道楼兰的队伍庞大,困在这样的山谷里面,再加上悬崖上面的那些拿着弓箭的楠国射手,无论退路怎样的容易逃脱,楼兰大军都不免惨重的伤亡。
那么世康到底哪里去了呢?
原来世康识破楼兰诡计之后,就只用了一小部分军队去追杀楼兰,并且在马尾上挂上些树枝,假装追兵很多的样子。而自己却和李将军一起,掉转大部队向自己身后杀去。
身后谋反的伏兵相对起世康的精锐大兵,并不算多,是左大人带着来的,而且他们怎样也没有料到自己已经被识破,慌不择路,乱了阵脚,一攻即破了。
然而世康也没有让他们一个走掉,魏永的一个得力干将带着兵马也从他们的后面杀了过来。左大人被死死围困住,不久便降了。
另一边楼兰退兵回去了,但是事情并没有结束。世康派了一队人马,装作左大人的部下,回楠国都城报捷,自己却在玉留停了下来,把队伍换上了左大人的旗子。
35.重回皇宫
印雪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了。他身上已经穿上了师兄印墨的黑色夜行衣,但是他人却不知道哪里去了。
印雪隐隐约约还记得印墨昨天晚上到地牢里面去,把正要像切腊肠一样切掉他嘘嘘的孟大人给打倒,然后把自己给救了出来。再往后的事情他就记不太很清了,只记得做了一个很美好的梦,梦到他自己回到了世康的身边,梦到了世康用温暖的手掌抚摸他。
印雪小蜜蜂采蜜似的围着小树林转了几圈,想找到印墨,感谢他昨天晚上对自己的搭救,但是无论怎样,也没有找到印墨的影子。
“他大概已经走了吧。”印雪自言自语道。
等了一会儿,印雪看印墨没有想要回来的样子,便打算离开了小树林,向着都城的方向去了。虽然他的肚子现在像宇宙黑洞似的,可以吞下地球上所有长羽毛的两足动物,但是现在不是捉鸡吃的时候,他要回去告诉魏永,那个孟大人邪恶的计划。
正在这个时候,他突然被脚底的一个滚圆的东西给绊了一跤,摔了个趔趄。他低头一看,原来害他跌跤的是一只毛掉得和葛优似的一只肥胖的野鸡!真是天无绝狐之路呀,正饿着呢,仁慈的上帝就派了一位没毛的肥硕小天使下凡来,解决他的温饱问题!印雪不禁高兴得恢恢笑出了声。
狐狸得本性发挥作用了,他根本不需要加热,便狼吞虎咽地吃起鸡来,片刻,就把那位没毛的小天使给吃光光了,如果诺贝尔也有一个最迅速吃鸡奖的话,那么印雪绝对是当之无愧的了。
印雪饱餐一顿之后,便急匆匆地走出了小树林。然而他不知道,一双流露着温情的眼睛,一直在离他不远处的树丛里面看着他,直到他的身影缩小到化作一个无法用肉眼看到的点,消失在通向都城的路上。
印雪回想起昨天晚上孟大人被袭击,此刻不知道是死是活,也不知道他就这样回去之后,会不会再被那个恐怖的老头给囚禁起来。虽然他的脑袋里面不断回忆着那个主角是他的索多玛一百二十天,但是他的脚步没法停下来地向着楠国都城的方向走去。
按理说,这个时候正是接近中午的时候,城门应该是打开着的,来来往往应该有好多进出城门做生意的人和普通的民众,但是今天城门却只开了一个小缝,来往进出的人都要经过守城卫兵严格的检查。
印雪虽然不知道这个时候城门口应该是怎样的,但是气氛压抑的检查,也让印雪感觉到了今天都城里面有些什么不寻常。
他勒紧了腰带,圈了圈过长的袖子和裤腿,让印墨的衣服看上去更加适合他。收拾好了之后,便也挤在了进城人群里面,向城门口靠近。
在印雪前面排队进城的是一个挑着扁担的四十多岁的人,穿着乡里人朴素的衣服和鞋袜,他肩上扁担的两头放着两个大筐子。正在接受守卫城门的兵士的检查。
那个兵士用一把尖细的小刺刀的刀尖,直直地戳进了中年农人篮子,中年农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篮子里面就发出了一声凄惨的鸡叫。
农人仿佛被刺刀刺中了一样地大叫:“啊——我的鸡!”说着,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拍着大腿:“你,你怎么还用刀刺。妈呀,这可怎么好。这鸡是进程换药给我老婆治病的!”
“怎么篮子里面还有活物?”那个兵丁撇撇嘴,把盖在篮子上面被鸡血染红了的白布挑开,里面一只半大的小公鸡已经奄奄一息了。
农人纠缠着守城的兵丁,要他赔偿自己的鸡。那兵丁一脚把他踹开,说:“你的鸡死了,活该!连你这样的废物活得都没有道理!”
农人气愤不已,从地上爬起来:“你凭什么这样凶?你,你,简直就是土匪,以前城口的兵从没有你这样欺负人的!你,你……”
那兵见农人纠缠不休,便在他面前挥了挥刺刀,说:“你什么你!对,老子今天是刚来的,怎么样,以后这城门都是老子管了!”
几个看不过去的路人也纷纷生气地替被戳死了鸡的农人打抱不平,指责卫兵不是。
农人更是大声叫嚷着:“怎么会让你这样的东西来守我们楠国国都的城门!”
卫兵一听这话,抡起刺刀就向那农人劈去,农人反映慢,眼看刺刀就要劈下来了,印雪叫了一声小心,一下子把那农人扑到在地,夺过了那卫兵的刺刀。
农人和印雪倒在地上,农人颤巍巍地说:“你,你,你敢杀人……”
卫兵说:“哼,杀了你又怎么样,咱以后就这城门的爷了,看谁不痛快都可以杀!怎么样?楠国如今换天下啦,文世康战死玉留城,他弟弟今天登基啦,咱也时来运转,当上城门官了,怎么样?哈哈!”说着拍了拍身上崭新的卫兵制服,得意地不得了。
刚才站在印雪身后的一个老太太小声地说:“没错,他就是都城有名的流氓木三!现在居然当上城门官了!”
木三三角眼睛一瞪:“谁说的?刚才谁说的?”他一眼看到吓得哆嗦的老太太,拎着刺刀就向老太太走去。
印雪大喊一声:“住手!”
木三被他喝得一愣,回过头看着一脸愤怒的印雪,眯起眼睛:“怎么着,小哥,你想找爷我的麻烦?”
印雪说:“你刚才为什么说要换天下了,又怎么说皇帝陛下战死了?”
木三不屑地说:“你还对那个皇帝挺忠心的嘛!”他看了看脸上扑满尘土,穿着大一号衣服的印雪,简直就是一个小乞丐,他哼了声说:“你问爷我就告诉你,文世康死了,楠国新皇帝今天登基,楠国今天就换主儿了!”
印雪觉得嘴巴里面的牙齿好像是初春屋檐上即将融化的冰凌,抖动的几乎快要掉下来。他一双没伤害过别人的小拳头紧紧攥着,说:“你,你再说一遍!”
那个木三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说:“怎么样,还想和爷打一架?你毛还没长全呢,小子!”
印雪扑上去抓住木三的衣服:“你再说一遍!”
木三不屑地说:“文世康死了,楠——”
没等他说完,印雪的拳头就已经打到了他的脸上。印雪的拳头虽然嫩,但是那拳头却不是空心的,而是攥了许多对这个无耻流氓的愤怒,和对世康安慰的恐惧。所以印雪这一拳也是相当有爆发力,相当重量级的了。这一拳,打的那个木三鼻子嘴巴里都流出血来。
挤在城门口的民众大声替印雪叫好。
木三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脸上的血,大声叫骂着印雪。立刻,就有另外的几个看上去是木三手下的兵丁过来,五花大绑地把印雪给绑了起来。
那个木三说:“好小子,敢揍我!今天一定把你押了刑部去刮了你!”
一听刑部,印雪反而一笑,说:“好啊,我就是那从那里面出来的!”
木三看印雪这个样子,真的把印雪套上了锁链,由几个他的手下,押往刑部。
身后的百姓大声叫喊着替印雪求情,他们骂新登基的皇帝无道,居然找个流氓来守城门,并且大叫着世康的帝号,呼喊着万岁。
印雪已经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铁链的捆绑了,他的心里满满的痛,难道世康真的战死了吗?难道楠国真的换了皇帝了吗?世康,世康——
眼泪在印雪脸上的灰尘中,冲出一条条白色的泪痕。印雪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和自己将要承受的惩罚。如果现在能再见他一面,知道他是安然完好的,就算是被捉去做了披风,印雪也觉得痛快了。
印雪走过喧闹的街市,老百姓看着这个不知道为什么被用铁链锁起来的少年,议论纷纷。但是大家知道世康在于楼兰的战役中阵亡了,他的皇弟文世杰,此时此刻正要在皇宫大殿举行登基大礼。而按照他们那个时候的规矩,在皇帝就要举行登基大礼的时候闹事的人,将会被当做祭奠神明宗祖的祭品,被杀死在典礼上,以示国家以后的稳定繁荣。所以大家在这个特别的时候,都不敢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害怕被拉去杀掉。
印雪就这样在众人惊诧和同情的目光里面走近他熟悉的皇宫。
皇宫大殿之外,已经准备好了皇帝登基的祭坛,文武朝臣已经列好队伍,阵势庄严肃穆。
当日的灵山王,就这样戏剧性地,被稀里糊涂地当做祭奠的牺牲押着,在他们面前走过。他们中有的认出了印雪,但是没有人敢出声。
印雪也认出了他们中的一些人,但是却没有看到魏永等几个世康的心腹之臣。实际上,世康的那一班心腹的大臣都已经被软禁起来了。留下来的一些虽然也很忠诚于世康的大臣,因为听到了世康的阵亡的消息,也不得不向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皇帝低头了。
印雪现在突然被押到这个地方来,他自己也隐隐地感觉到事情很不妙,也许这次真的要挂掉了。但是他还有些不甘心,因为他始终不相信世康那么容易就被打败,那么容易就死在战场上。
对,他不服气!他不服气!眼看着那祭坛越来越近了,看到那个无耻的趁世康不在,取他而代之的所谓什么十九皇子,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他要当面质问那个臭小子,凭什么夺了世康的皇位,还说他死了?
于是印雪开始哇哇乱叫起来:“臭皇帝,假皇帝,你骗别人骗不了我,你别想登基,你——”他的嘴巴被押着他的兵士堵了起来。
在祭坛上高高站着的那个人听到他的叫喊声,身体微微动了动。
印雪被押在祭坛的脚下,被粗鲁地按在地上,一个拿大刀的刽子手,腆着暴露在空气里的大肚皮走了过来。
印雪心里一阵发紧,他想叫却叫不出来。他大睁着一双美丽的眼睛看着祭坛上那个身形瘦小的人,突然觉得那个身影无比熟悉。但那究竟是谁?印雪脑子里面一团混乱。
刽子手走到近前,举起了刀。
印雪闭上眼睛,心里的那个人在冲他淡淡地微笑。
就在这时,祭坛上的那个穿着华丽袍子的瘦小身影突然转过身来,大喊:“不要杀他!”
刽子手举起的刀又重新放下了。
印雪睁开眼睛,向上望去。
清秀的梦儿穿着繁缛的华袍,冷冷地站在高高的祭坛上。
36.政事突变
印雪嘴巴张大得下巴都快要脱臼了,让他睡一千年的觉做梦,他也梦不到那个传说中谋反、争夺世康皇位的人竟然是乖巧柔弱的女孩子一般的梦儿!
怎么说谋反的人也应该是一位胡子拉碴的、或许还暗暗怀有萝莉情节的大叔吧,就算不是大叔,也应该是一个看起来凶狠一些邪恶一些的人,单纯可爱的梦儿就算是穿上绿色的袍子,脑袋上长了犄角,也很难让人联想到他会谋反篡位——更何况,他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扮成小宫女的男孩啊!
印雪望着高高在上一脸威严的梦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仿佛自己是在做一场类似吴尊爱上慈禧的超现实主义噩梦。其实自从世康走后,他落到那个地牢开始,他就一直有一种梦游一样的感觉,觉得自己的经历的种种像空气里的肥皂泡一样虚幻和轻飘。
自从地牢塌方,印雪失踪,梦儿其实一直很牵挂印雪的下落,虽然他知道,对于他来说,除了他的计划之外,他不应该有任何私心杂念。但是有的时候,人的情感就是这样不受理智的约束,你越是想逃避一些事情、回避一些情感,就会越发地想要背叛理性的束缚。
印雪失踪之后,梦儿其实一直还是老样子跟在歌妃身边,歌妃手忙脚乱地寻查印雪的下落,于是也就没怎么在意过梦儿忙和的事情。
直到有一天,刚刚从皇后的美梦中醒来的她,突然发现自己宁善宫的前厅里聚集了许多朝廷重臣,这可把她吓得不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赶紧招呼梦儿给她梳洗打扮,收拾完毕之后,她假装镇定地来到前厅,然而她刚刚出现在众人面前,那些人们就突然扑到呼喊万岁。歌妃以为她的好梦还没醒呢,悄悄地用力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生疼。
就在这个时候,站在她身边的人突然用冷酷的声音,对匍匐在下的那些人说:“都平身吧。”
歌妃不得不瞪大眼睛,把脸向右四十五度转过去,发现梦儿正一改往日的柔弱和谦卑,一张娇俏的小脸冷冰冰地,挂着些许如寒冬屋檐上的冰霜一般的恐怖表情。
“梦儿?你——”歌妃直觉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梦儿突然微笑地向歌妃转过脸来,那笑容正是往日那种梦儿特有的笑容,然而这时看来,却无比的阴沉。
梦儿用平日甜美的中性声音说:“歌妃娘娘,多谢您这段日子以来的照顾,梦儿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的。”说着他顿了一下,“娘娘,滴水之恩当涌泉报,是不是这个道理来着?”
歌妃的脸色霎时变得铁青,她用颤抖的声音说:“你,你,你就是那个——”
梦儿说:“对,我就是那个密谋造反的十九皇子,娘娘吃惊吗?呵呵。”
歌妃惊惧地大瞪着眼睛,白眼珠多过黑眼珠地瞪着眼前这个平日里什么异样举动都没让她看出来的叛贼,仿佛她已经被用白绫子给吊起来,凉在屋梁上了一样。
梦儿不看她,轻轻动着轻薄的小嘴唇,对下面的众人下达自己作为一个新的君主所要下达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