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诊所之二 幸福之吻(缄心吻) ——羽瑶

文案

这个case太容易了嘛！只要飞往美国将委托人指名的人带回台湾；
任务圆满达成后，他急需的“幸福”即手到擒来。
呵！身为幸福诊所的主治医师简直太好混了……

怎知，人算不如天算。
到了别人的地盘，反而莫名其妙当起他的管家兼清洁工来了，还得与这个八风吹不动的

木头人比耐心……
结果咧！推拖拉耽搁了个把月，完全没辙！直到意外的一次嘴对嘴、肢体相触后，他发

现自己竟对这棵“木头”有了不该有的想望！MyGod！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的任务会不会

毁在他的手上，“幸福”就此有去无回……！？

幕起

将你的心、你的魂，缄封于我心。我命定的恋人啊！我会等候、等候我俩重逢之日……
燠热无比的气温像是要将人身体内的水份给蒸干似的，靳慎璇就着干涩的喉咙做吞咽的

动作，抬起黏着干汗的手来遮去炙人的太阳，眼前所见的景象似蒙上一层透明软胶膜般

的扭曲，他一边缓慢的走着，一边注意着四周的情况。
「啊！」一声虚弱哀叫的自身后传来。
靳慎璇一听，忙回头，一见原本跟在身后的恋人跌倒在地吃了一大口的土而连忙止住脚

步来到她身边，扶起没有力气自行起身的她，让她半躺在自己的臂弯。
「晴儿，醒醒。」靳慎璇拍拍她苍白的脸颊，轻唤。
晴儿乏力的睁开眼，萎靡的眸里倒映着万里无云的蓝天以及靳慎璇饱含风霜的脸庞，她

干燥的喉咙发不出声音来，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不知过了多久，才成功的发出声音

：「慎璇……对不起……我……我好饿……」
「我们一会儿就到城镇了，再撑一下。」靳慎璇柔声劝道。
但事实上，他也不知道城镇到底在那个方向，而又若是他们走对方向了，那个城镇会不

会人去楼空，他也不晓得。
可他不能让晴儿知道这些想法，他们已经好久没有好好吃过饭、喝过干净的水、洗过澡

。他甚至忘了那个粉粉嫩嫩白白净净的晴儿是什么模样儿。
他们两人原本居住在北方，但当所谓的移居大后方的难民潮来临，他们开始了他们这一

生中的错误旅程。
如果上天要让他们死，不必用这种方法啊！他宁愿死在日本鬼子的枪下也不愿意让晴儿

受这种苦难！安全吗？一点也不安全，一点也不安定，他情愿受日本人统治压迫，也不

愿在自己的国土上因天灾而死去。
「慎璇……我……我好饿……」重复地说着同样的话，晴儿已无清醒神志，只是下意识

的说着内心的渴求，终至无声，微张的眼眸随着逸去的声音合上。
「晴儿，晴儿？」靳慎璇瞪大眼，不愿承认心头浮现的想法，使尽吃奶的气力摇晃她，

嘴里不断唤着：「晴儿，晴儿！妳醒醒！」
怀中的人儿没有反应，靳慎璇不敢置信的伸出颤抖得厉害的手指探向晴儿的鼻下，他全

身一震，瘫坐在地，不愿相信晴儿就这么离开他了，死寂的黑眸流不出任何泪水，那一

瞬间，他觉得全世界都背弃他……
凉风息息而至，拂来水气，天空云雾凝结，细雨微飘，一丝、两丝……雨丝渗湿了他已

看不出原本颜色材质的衣服，浸染他教汗湿纠结夹着灰石的头发，侵入他蒙尘的脸庞，

却氲不上他的眼眸。
不知过了多久，如雕像般的身体缓摇晃，靳慎璇抱着晴儿已僵冷的尸身，一边像哄婴孩

入睡般，一边狂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晴儿，下雨了，下雨了，妳先喝口雨水充饥呵，我们马上就到城镇了，到了城镇就有

钱买东西吃了……妳再等等……再等等……」他放下晴儿，双掌合成一个弧形，盛满了

雨水后凑上晴儿干黏的唇畔，哺喂，雨水自她的唇上滑过，朝下巴溜去，形成一道小小

的涓流。
最后，靳慎璇遏不住内心奔流的悲忿颤抖着双唇，眼角湿润，视线不明，分不清是雨还

是泪的水清洗着他脏污不己的脸庞。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待他？没了晴儿，他活在世上有何用？何用？
「喵。」一声猫叫在他耳边响起，他混然未觉，只机械化地重复着哺喂晴儿的动作。
「喵。」伴随着大腿上摩蹭的动作，这声猫唤终是引起了靳慎璇的注意力。
一只黑色的猫正爱娇的偎在他的大腿边，查觉到靳慎璇注视的目光，牠抬起头来，蓝色

的猫眸蕴含笑意的望着他。「喵呜。」
「猫……」此时盈绕靳慎璇脑中的想法不是这只猫好可爱，而是这只猫可以变成食物。
他和晴儿饿了好久，一路走来，什么飞虫走兽也不见一只。今天终于让他看到一只「食

物」，虽然吃猫不怎么吉利，但是人在饥饿的时候会不择食，什么都吃。
「好恐怖的人类。但是我喜欢。」
靳慎璇因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而四下张望，但四周除了他和晴儿还有这只「食物」外，

什么也没有。他不自觉地抱紧晴儿，想着是不是牛鬼蛇神来勾晴儿的魂。
「我啦。」那只猫伸出一只前脚碰碰靳慎璇，要他张望的视线往牠身上移。
猫……猫会说话？！靳慎璇灰败的脸浮上一抹惨白。是他太饿，以致于产生幻听吗？
「你没听错，主人。」猫咪动动耳朵，一副不足为奇的模样。「刚刚说话就是我。」
「主人……」是不是他因为晴儿死去受到太大的打击，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幻觉出现？靳

慎璇眼前一花，不愿相信眼下这只猫咪会说话，还将自己当做主人。
他在做梦，不然就是他死了，灵魂乱飘，才会见到这种怪异的景象。靳慎璇合上眼，不

想加重混沌脑袋的负担。对，他也死了，跟晴儿一道死了。
「我叫栖凤，请多指教。」猫咪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入他耳内。「从现在起，你就是我

的主人了。」
靳慎璇张开眼，那只有着蓝色眼睛的黑猫还是在眼前，没有余力去讶异一只会说话的猫

，他欲振乏力的开口：「你去找别人当主人吧。我没有余力养你。」
靳慎璇抱起晴儿，在附近找着一方土地后放下她，徒手挖掘坑洞，挖到他两手麻痹也不

停歇。
「当我的主人，可以有愿望哦。」栖凤飘浮在半空中，在靳慎璇跟前飘来浮去的，劝说

的模样活像是亟欲推销商品的商人。
「我没有愿望。」靳慎璇冷道，一边挖着坑洞。
「别那么小气嘛，人怎么可能会没有欲望呢？」栖凤蓝色的猫眸让笑意染亮。
满手泥泞的他找不到水洗净，便将手往身上那脏透也湿透的衣服抹去，好不容易才干净

了一点后，他才起身前去抱起晴儿，晴儿脸上的灰尘因雨而稍微冲净，他想拂去那些脏

污，却因自己的手也沾满洗不净的泥泞无法行动。
他紧握起拳，重击向地，他连这能简单的动作也无法做！他还能做什么？
「做我的主人啊。」栖凤适时的接话，蓝眸满是笑意。「好嘛，好嘛，做我的主人，当

幸福诊所的主治医生，我们一起给别人幸福嘛。」
自己的幸福都无法掌握，如何能给别人幸福？
「失去幸福，可以再找回。」诱惑的话语缭绕。
没有用的，我的幸福就是晴儿啊……没了晴儿，我只是行尸走肉……
「我的愿望是让晴儿复活。」望着看似沉睡的晴儿，靳慎璇缓道。
只要能让晴儿活过来，他什么都愿意做，就算是要他的性命他也给。
「违反天地法则的愿望，我无法替你实现。」栖凤摇摇头，蓝色的眼睛盯着面无表情的

靳慎璇。
微牵起唇角，形成一抹绝望的弧度，靳慎璇好笑的冷哼一声。他就知道，世界上没有那

么便宜的事。
「有一种术术，可以缄封住自己心爱之人的灵魂，在她的灵魂做上记号，不论轮回转世

多少次，只要出现在你面前，你便会知道那是你的恋人。」栖凤的声音在靳慎璇脑海里

回响着。
真的吗？靳慎璇不抱任何希望，但栖凤的话让他心动。他真的可以再见到晴儿吗？无法

使己死的人复活，但可以缄封住她的灵魂？不管经过几世轮回，只要她一出现在自己面

前，就马上可以认出来？
「只要那是你的愿望。」栖凤道：「但是，你们的爱必须是坚定不移的，也必须是深爱

对方的灵魂，这个术术才可能成功。」
这种情感，只有命定之人才能给予幸福诊所的主治医生，也才能为他所爱。
「没有晴儿，我只是躯壳。我愿意赌赌看。」一抹光芒在靳慎璇眼中燃起，看向栖凤的

黑眸有着坚定不移的情感。
「那么，你愿意担任幸福诊所的主治医生，脱离人类寿命的限制，靠着『幸福』维生，

直到你的命定之人出现为止吗？」栖凤感受到靳慎璇的决心，因而笑问。
「命定之人？」靳慎璇不是笨蛋，在答应一件事之前，他会将来龙去脉完全弄清楚。
「如果这个术术成功了，相信你的命定之人会是拥有眼前这位晴儿灵魂的人。」栖凤喜

欢靳慎璇凡事先弄清楚再行动的个性。
靳慎璇只考虑一秒便点头答允。
「那么，主人，你从现在起便是幸福诊所的主治医生，而我，栖凤，是你的守护者。」

栖凤喃喃念出一长串的咒语，「主人，请你亲吻晴儿小姐。」
靳慎璇半信半疑的吻上那冰冷的唇瓣。
缄封妳心、妳魂；无论身形容貌、无论出世身家；只要妳是妳；我命定的恋人……
至此，时间无法在靳慎璇身上留下痕迹，任凭苒苒时光如何运转，他仍一如当初。
----托付
等待，成了这些年的唯一。
「想得到幸福，请到幸福诊所，取得你想要的幸福。」
一抹属于食物的香味刺激着路经行人的嗅觉，让人不由自主地寻起香味的来源。
江清岚走在路上对照着手中写有住址的纸条寻找着幸福诊所。
香味来自一条暗巷，通过暗巷，整个视野是开放的，颇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错觉。
混着香浓的甜味以及面包特有的香味是由一间小小的店面散发出来的。往那个方向走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古老的木制招牌以着行书写着：幸福诊所。
嘎叽──嘎叽的声音是招牌因夜晚的凉风吹拂而产生的声响。
幸福诊所？这儿虽名为诊所，可是，从这「诊所」里头发出的味道可不是药水味，而是

刺激人食欲的食物芳香。
她微扬眉，偏头眸光落至这间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诊所的「诊所」。里头挤满了排队结帐

以及大排长龙准备进去选购西点的顾客。
这儿，真的是那间只在晚上开诊──其专营项目为：给人幸福──的幸福诊所？可它怎

么看怎么像是西点蛋糕专卖店。
江清岚再三看着手中的纸条、抬首看招牌，又对照了门牌号码。没错，是这儿。它是幸

福诊所没错。虽然她不怎么想相信，但是住址没错。
不知道母亲打那儿找到的门路，她竟然会相信这世上有替人寻找幸福的诊所，而且还弄

到住址要她来找主治医生。
即使江清岚再不愿，她也得来，只因那是母亲最后的希望，为了她老人家，她只好硬着

头皮前来。
只是……那群人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散去呢？她被挤在门外，连诊所长什么样子也看不到

，这样下去，她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主治医生呢？
轻叹一口气，江清岚有些不知所措的呆站在原地，盯着那亮着晕黄灯光的「诊所」，夜

里的寒渐渐染上她的背脊，她不禁挺直背脊抡起拳来想趋走那份与心头上盈绕的凉寒相

合的冷意。
似是感应到江清岚内心的想法，原先还大排长龙的幸福诊所在五分钟内人去楼空。她这

才看清诊所的外貌，也才看清里头的概况。
清脆的风铃声随着开门的动作传来，从里头走出一名身着米色衬衫、卡其色长裤围着绿

色围裙的男人，男人的视线直接对上江清岚的。
就着诊所漾出的光源，她看清男人的面貌，不由得一愣。
刚毅的轮廓、利落的短发、锐利的眼神、紧抿的薄唇，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医生还是西

点师傅，反倒像是保镖之类的人物。
「请进。」男人直视江清岚，简短地说着，声音慵懒醇厚不带情感，也不理会她是否有

听见，便径自入内。
江清岚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举步向诊所走去。一进到诊所，里头尚残留的食物香味让

她不由得深深吸口气，藉此安定自己惶然不安的心情。
男人背对着她正忙着收拾那些没有剩余食物的托盘，脚边一阵轻风使江清岚低头，这才

发现有只黑猫站在她脚边，正凝视着自己。
黑猫往里头走了几步，回首用那双明亮的蓝眸看着她，好似在叫她跟上。
江清岚也不知那根筋不对劲，竟就这样跟了上去。一分钟后，她坐在一间类似客厅的地

方，有着舒适的沙发、茶几上有着冒着热气的红茶以及一盘鲜奶油水果泡芙。
不一会儿，卸下围裙的男人开门进来，坐在厅内唯一一个单人沙发，先前带她进来的黑

猫则跃上他的腿，安适地趴在他腿上，只有尾巴腾空摇来晃去。
在开口之前，他因发现茶几上有个小污点而伸手拭去，之后才又一整脸色问道：「小姐

怎么称呼？」
「江，江清岚。」江清岚报上名字，「先生呢？」
「靳慎璇。」没有多余的赘言，靳慎璇开门见山的问：「江小姐前来是找幸福的吧？」
她心下暗惊，但仍力持镇定的点点头，「是的。家母托我前来请你替她寻幸福。」
靳慎璇微挑眉，但一点也不讶异，来这儿的人不是买西点就是找幸福，淡问：「她想要

的幸福是什么？」
「家母已是癌症末期，在她走之前，她很希望见到在美国工作的弟弟，江微岚。」江清

岚自皮包中取出一张相片，放在茶几上。
靳慎璇倾身拿过相片来看，照片上的人有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肤色过于苍白、眉眼和发

又太过于黑，五官很清秀，但直视远方的眸子映现的冰冷，则透过薄薄的感光纸传递到

执着相片的指尖。
「我这里不是侦信社。」靳慎璇趁着那份冰冷尚未感染全身时放下相片，改执起磁杯耳

啜口对他而言仍算烫的红茶，以赶离指尖的冷。
「我知道，但是这是家母临走前最后的心愿，她希望能见到我弟弟，这可以让她安心的

离开。」提到江微岚时，江清岚的脸色微变。
靳慎璇没有忽略这些微的变化，低首与爱猫对看一眼，在彼此的眼中读到「麻烦」二字

。
「我想，妳委托侦信社会比委托我来得划算。」靳慎璇讨厌过于麻烦的CASE，所以他接

的CASE一向不多，通常是在他因身上的「幸福」用罄时才会胡乱接CASE，以维持自己的

性命。
「靳先生，微岚是我们家族的异类，从来没有人懂他在想什么，就连他人在美国也是我

们请侦信社查出来的，若不是家母病危，我们也不会……」她逸去话尾，为自己无意间

向个陌生人吐露太多而住嘴。她整整心绪后再开口：「家母希望由你去找微岚回来，请

你接受。」
靳慎璇低敛眼睫，江清岚不定的心绪飘移在这个空间内，连带的，让原本安谧的气氛扭

曲，使他和栖凤都有些坐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