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诊所之二 幸福之吻(缄心吻) ——羽瑶

江微岚凝视他的清亮星眸像是要将他灵魂深处看透似的，靳慎璇有种逃开的冲动，但终

究他没有别过头，接下他的注视，伸出的手依旧，等候他。
时间静默的流动，江微岚将手探出，放在靳慎璇未曾稍移的掌心，感染雪夜凉寒的手与

暖和温热的掌心相触，靳慎璇缓收指，将他的手握住，随着手臂的缩近，也将他们的距

离拉近。
相视的两人，打破这静谧气氛的是──来自江微岚肚皮的抗议。
「噗──哇哈哈哈──」靳慎璇忍不住大笑出声，这种方式，真是打破了他对江微岚某

些地方的刻版印象。
江微岚扬眉，确定闪过心头的心绪名为「生气」，他想抽回手，却不由自主的「喜欢」

上那手掌的温暖而失去那份挣脱的气力。
「原来，你也会肚子饿啊！」靳慎璇不想放过这个可以让江微岚那张扑克脸起变化的机

会，他的脸一天到晚绷着，他本人不累，他这个看的人可累得紧。
果不然，江微岚眉扬得更高，死水般的黑瞳烁着两簇火光，用力抽回还搁放在靳慎璇掌

心的手，缓慢爬向床的另一头，宁愿自己站起来也不要靳慎璇帮忙。
等他好不容易自己站起来坐到床上时，靳慎璇来到他身边，递了拐杖给他。
江微岚怒气未消的抢过靳慎璇手中的拐杖，撑起自己，一跳一跳的跳离房间。
靳慎璇望着他的背影，眸光一黯，抬手摸摸颈背，一络落寞缓烙心。
「喂。」冷冷的声音似冰般将那络成形的落寞给冻结，发现靳慎璇没有跟着一道出房门

的江微岚又折返，同样在久候不至他的回应后，开口叫他。
靳慎璇回过神来，迎上江微岚不带情感的凝视，奇异地，心头那抹失落与空虚在见着江

微岚后反而逍逸无踪。
扬起一抹笑，靳慎璇走向江微岚，低头看着略矮他一点的他。「你想吃什么？」
江微岚偏头凝望，久久，才道：「都吃。」
「我不会做『都吃』。」靳慎璇一听马上回嘴，轻扶着江微岚没有撑拐杖那手的手肘，

两人边往外走去。
江微岚闻言拧眉，闪烁不定的眼眸寻着适当的名词响应，缓下楼梯。
靳慎璇在一旁扶持他步下阶梯，压抑笑意的说：「这时候你可以回：『你刁难我。』或

是『你为难我。』两种任选一种，都适用。」
江微岚偏头瞪他一眼，什么话也不肯说。感受到他狂放怒气的靳慎璇出乎自己意料之外

的直想笑，这本该是归属于会吸取他「幸福」的负面能量却没有影响到他。
「喵呜。」栖凤在江微岚下楼之际在他脚边绕着。
江微岚立刻忘了自己前一刻还在生靳慎璇的气，饶富兴味地看着围着自己打转的栖凤，

冰冷萦绕的眼眸微融。
靳慎璇见状，心头蒙上一抹不是滋味，但未多言。
停下来跟栖凤一起的江微岚在靳慎璇走向厨房时拉住他的衣襬，力道之大，几乎是要把

靳慎璇跟衣服分离扯开。
靳慎璇忙退后几步回到他身边，「怎么了？」
江微岚一脸莫名的放开自己的手，不很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手会不受控制的拉住靳慎璇，

他将这份疑问包一包丢开，只道：「饭，我要吃饭。」
「家里没饭。」靳慎璇看看天色，夜形成一方暗蓝，铲开堆在路边的雪在夜里因路灯的

映照而微微发亮，「出去买好了。」
但不算是太晚，才五点半多。
好久没有晚上出去活动，他来美国后大多的时间都在清理房子，前些天载江微岚回来后

又将自己的睡眠时间花在清理他蒙尘的车子以及车库上，这几天则陆续地「教导」江微

岚维持清洁的重要性。
江微岚没有反对，却在靳慎璇拿了两人的大衣时扬眉以眼询问。
靳慎璇一副理所当然的回答：「你不去当翻译我那找得到你要吃的饭？」
江微岚自医院回来后，成天窝在家里也没见他踏出门口一步，不把他拖出去透透气，他

看他会发霉。
江微岚看似还想说些什么，但终是没有说出口，顺从地任靳慎璇将大衣披在自己肩上，

辅助他穿好。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栖凤兴奋的叫着，听在江微岚耳里只是同样代表

着兴奋的叫声。
「少不了你。」靳慎璇帮江微岚围上围巾，把手套递给他后为自己着上大衣、围巾、手

套，捞起栖凤，拿了车钥，空出一只手伸向江微岚来掌心朝上。
江微岚盯着他朝自己摊开的掌心，没有迟疑地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任他当自己另一边

的拐杖。
两人一猫一道出门。

在美国讨生活唯一不便的大概就是商家与住家通常都离得十万八千里远，想要采买什么

食材，一定得一次买完，否则就得开上很久的车子来到大型超市买。
靳慎璇会开车，但是他不喜欢开车。早八百年考到的驾照只因为了有一次栖凤吃坏肚子

他跑了好久好远才找到一家兽医院，为防万一他只好勉强自己去考驾照，之后才知道栖

凤有方法可以自行疗伤，而且后来牠再也没有吃坏过肚子，胃强的像铁打的，他的驾照

等于白考。
只是没想到事隔多年，他竟然得当别人的司机。现在他除了管家、清洁工、情绪名词随

身百科外，又多了个司机的头衔。
幸或不幸，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流畅地将车子停进没有很多车进驻的停车场，靳慎璇先行下车打开行李箱拿出医院备了

却没有拿出来用的轮椅出来，将折迭的轮椅拉开，推着它到助手座，江微岚打开车门，

右脚先着地，右手搭上靳慎璇适时补上的手臂，半个身子出了车外，稍移动身体，坐上

轮椅，红色布面的轮椅略染上冰寒的气息，让江微岚不由自主打个冷颤。
靳慎璇等栖凤跳出车外到江微岚安坐的腿上后才拉开轮椅合上车门，再打开后车门，从

里头拿出一条毯子来盖上江微岚的下半身。
顺着超市的建筑物走到门口之际，靳慎璇递给江微岚一张纸条，上头写满密密麻麻的清

单，江微岚见了不禁蹙眉。
「我想连下星期的顺便买。」靳慎璇自动自发的解说，清单是昨天列好的，本打算找一

天拖江微岚出去一道买。
「嗯。」江微岚轻应一声，表示明白，自行推着轮椅让靳慎璇去拿推车。
超市的自动门在两人面前左右拉开，在两人都进去之后又合上，里头明亮的灯光让已适

应外头夜色的两人不由自主的瞇起眼来。
「好了，开始买吧。」不打算在超市里浪费太多时间的靳慎璇催促道。
江微岚沉默的推着轮椅领着靳慎璇前去拿清单上的东西。
两位东方人悄然来到，引起不少顾客的注意。
尤其是当他们见着其中推着推车的那位对着坐轮椅的那位以他们不熟悉的语言指使时，

便是惹人注目。
「喂。」江微岚倾身斜望靳慎璇，叫醒站在一堆米前面发呆的他。
「等等，我在想要买台湾米、日本米还是泰国米。」这家超市真不错，连日本米都有。
江微岚因靳慎璇的回答而怔忡，头上凭空多了很多问号飞舞，他低头与怀中的栖凤相视

，栖凤只回他一个大大的哈欠。
等了好一会儿，靳慎璇才很难取舍的拿了日本米，江微岚不明所以的看着一脸为难的他

。
将整包米放进推车，感受到江微岚等待解惑的目光，他偏首朝他一笑，「泰国米、台湾

米跟日本米都不一样，主要是产地的差别，以及用来煮的水的差别，我不知道美国的水

配上日本的米煮起来如何，我尽量煮得好吃一点。」
靳慎璇说了一长串，有说跟没说一样。他盯着江微岚良久，突然迸出一句：「你也该学

习一下怎么品尝好吃与不好吃的东西。」
江微岚不以为然的挑眉，好吃不好吃不重要，能填饱肚子才重要。
「分辨什么叫极品，什么叫垃圾是很重要的。」靳慎璇瞧见他的神色，在心中暗自决定

下个主题是要江微岚有品尝美食与劣食的能力。
他跟晴儿一样，不懂得什么叫好吃什么叫不好吃，对晴儿而言，肚子饿了什么都好吃…

…靳慎璇一震，怎么又下意识的比较起来了？他才下过决心不比较的，却不由自主的…

…
他今天才发现这个事实，就开始找起他们两人的相同与不同之处。
凝睇江微岚沉默的面容，靳慎璇难以遏迎地深吸口气，他看不到晴儿，只看得见江微岚

这个人。
就这样吧，让一切顺其自然，给他一点时间，再给他一点时间……
「喂。」靳慎璇今天发的呆特别多次，痴呆到他得出口叫他。
「靳慎璇。」靳慎璇突然发现，江微岚没有喊过他的名字。
江微岚眨眨眼，望着靳慎璇，未谙他为何报上他早已知道的名姓。
「我叫靳、慎、璇，不是喂。」靳慎璇大掌在他头上摩挲，弄乱他的头发。
江微岚挥开他的手，把遮住自己视线的发丝拨回原位，冷瞄笑容满面的靳慎璇一眼后，

径自推开轮椅去找下一个清单上的食材。
「你以后叫我喂，我可不会回哦。」靳慎璇在江微岚身后笑道。
江微岚没有回头，但背一僵，又推着轮椅走人，靳慎璇则慢慢地推着推车跟在他身后，

笑容久久不散。
──离魂
我想，我可以吧？可以因为你是你，而单纯地将你挂记在心。
“叽”的一声，水烧开的气流冲过水壸的笛子因而鸣叫出声，靳慎璇关掉瓦斯，拿起水

壸往温好放了红茶叶的茶壸由高处倾倒，热水注入壸内使空气上窜让红茶叶「跳起舞」

来，倾倒到某处，靳慎璇一手拿着茶壸盖封住热气，另一手放下水壸，拿了茶壶布盖盖

住茶壸，开始算时间。
门铃响起时让靳慎璇背一挺，皱起眉，不打算前去开门，红茶好不好喝就看闷的时间，

他这一走开，这壸红茶就毁了，他可是打算将这壸伯爵茶（EARLGREY）拿来搭刚刚出炉

的起司慕斯的，佛手柑的香气加上起司的独特味道，搭起来味道很不错。
来人等了一会儿，见没人来开门，再按下门铃。
算不上悦耳的乐音在寂静的室内回响着，在餐桌上办公的江微岚理也不理门铃。
只有正在睡觉的栖凤被门铃吵醒，因而大发脾气的在餐室的墙壁留下爪痕，一边大叫：

「慎璇，你快去开门啦！好吵，好吵！」
「等一下啦！」靳慎璇算准时间掀开茶壸布盖，拿出两个杯子将红茶倒入三分之一，红

茶的颜色让他很满意，然后他盛好切成三角形的起司慕斯，将茶壸、茶杯、跟三盘起司

慕斯送进四方形的托盘中，缓步出厨房。
红茶的芳香一路荡漾，跟着他从厨房到客厅，最后整个一楼都闻得到伯爵茶的香味。
「江微岚，下午茶。我去看看谁来了。」当门铃第三次响起，靳慎璇上前应门。
江微岚一听，放下正在进行的工作，然后将满餐桌的文件收拾整齐，才伫着拐杖撑起自

己缓缓步向客厅，途中经过玄关，瞄见踏上玄关的人影，没有多大反应的继续他的路线

。
倒是玄关上的娇小身影见着江微岚时先是陌生，后认出他时眸不禁睁得大大的直盯着他

的身影，直至客厅去。
「小姐？」等着她脱鞋穿上拖鞋的靳慎璇望见她呆凝目光时，轻唤。
「嗯？」她不明白为什么靳慎璇要挡在玄关不让她进去，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说英语。
「不好意思，请妳换上拖鞋。」靳慎璇指指玄关地上摆的拖鞋。
「噢。」她顺着他的手指往下一看，不知道进人家家门要脱鞋来着，但是，入境随俗，

她也只好脱下脚上的雪靴，换上一双红蓝格子的拖鞋。
「请进。」靳慎璇领着她到客厅请她坐下后，对着已经开始吃的江微岚说道：「你同事

来探望你。」
语结，他便到厨房拿了杯子以及再切一块起司慕斯。
李璃坐在江微岚对面的沙发，平复不了心的狂跳，偷偷看着江微岚依旧冷漠的脸孔，她

清清喉咙，试图与江微岚谈话：「江，你的家好干净好漂亮。」
她不知道外表冷漠、沉默寡言的江微岚，会有一个这么暖温以及漂亮的房子，这也证实

了她的臆想是对的，虽然江微岚穿的衣服有时候会过于邋遢，有时衣服上的标签甚至没

有取下，但从他工作上的表现以及干劲看来，他仍是一名外冷内热的男子。
公司里看来看去，也只有江微岚最入她的眼，即使江微岚只在必要的时候跟她说话，也

足以让她高兴好久。
江微岚当她不存在似的啜饮红茶，吃蛋糕，一边还喂着好食的栖凤，偌大的客厅只闻栖

凤的叫声。
气氛很尴尬，但制造这气氛的人毫无自觉。
「江微岚，人家同事好心来探望你，你怎么跟个木头人似的，不会说谢谢吗？」靳慎璇

出来一见李晴与江微岚僵硬的相处，便道。
江微岚方才掀睫，瞥眼李璃，短短的，很敷衍了事的说：「谢谢。」
「不、不客气，你的伤……好些了吗？」李璃涨红了颊，期期艾艾的关问，眸子落到他

还包着石膏的左脚。
一片沉寂。
靳慎璇坐到江微岚身边，先是用拐子不着痕迹的顶下他，才笑容可掬的把起司慕斯跟盛

有红茶的杯子端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请。」
李璃从靳慎璇的手势明白他要她享用红茶和起司慕斯，她带着缅腼的笑容低声道谢，执

起杯子来喝。
「小姐怎么称呼？」既然江微岚要当闷葫芦，也只好由他来招待。
李璃虽然是华裔，但听不懂也不会说国语，她一头雾水的望着靳慎璇。
查觉到两人语言不通的靳慎璇僵硬地扯下嘴角，怎么眼前这位黑发黑眼，看起来不像是

日韩、或是中国台湾以外地方的小姐不会国语？他还以为自己终于不必靠江微岚可以直

接跟人交谈。
不过那是人家的事，他不便发问，也无法发问。靳慎璇用手顶顶身边沉默的江微岚，要

他翻译。
江微岚不为所动的小口小口的喝着红茶，任那烫热的红色液体温暖他的身体。
「江微岚。」靳慎璇低声笑唤，黑眸却盛满警告。
江微岚才开口重复靳慎璇的问话。
靳慎璇和李璃同时一愣，前者以为他会跟他说人家的名，后者却没想到江微岚不记得她

的名字。
「我叫李、璃。」勉强扯出个笑容，李璃在说自己的名字时说的特别慢，希望江微岚能

记住。
江微岚口气冷淡的用国语再重复一次，当个忠于原创者的翻译。
「李小姐，多谢妳来看他，这几天，没见过他有朋友来。」靳慎璇在心里早将江微岚大

卸十六块丢到外头的雪地去让野狼啃，可他仍是笑容满面的当起夹心饼干。
李璃听了江微岚的翻译后，不禁露出宽心的笑容，为的不是靳慎璇的热络，而是庆幸还

没有人发现江微岚的好。
「那里，不过看江的伤势似乎复原良好。」
「过几天就会拆石膏，到时候就可以上班了。」靳慎璇无奈的发现自己还比较像是李璃

的同事，李璃来探望的是他，不是江微岚，仗着李璃听不懂国语，他压低声音跟江微岚

说：「她是你同事吧？」
江微岚才要出口翻译，到口的英语因查觉到靳慎璇是同他说话而咽下，他看他一眼，微

颔首。
「好像她比较像我的同事。」靳慎璇知道现在的江微岚会听得懂他话里的意思。
江微岚终是正眼瞧了李璃，尔后收回眸光，注视着靳慎璇，「不认识。」
「你不认识她？」想想，以江微岚对人的忘性以及忽略的本领，是有可能，他叹口气，

「那你可以从现在开始认识她。毕竟人家来看你，关心你的伤势，尽一个同事的义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