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到了面前,却又忍不住笑了。远看不觉得如何,这一近了,黎夏祯那一脸咬牙切齿的气愤神色跟这身娴静淑良的打扮可实在不搭调,完全破坏了原有的美感。
见眼前的年轻知府容貌英俊,一笑起来比女子更加夺人三分,内向的黎冬秀立刻就脸红了,低着头仍默不作声。倒是她的姐姐受不得这份气,随即横眉冷对。
“喂,狗官,有什么可笑的?!”
“放肆!大人面前还敢胡言乱语。”
衙役一声怒喝,刚想上前教训她,燕南漓却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没你们的事了,都下去。”
“呃,可是大人,这两个女子,可是会武功的。”
“没关系,她们已经被点了穴道,无法发挥内力,而且我身边也有护卫在,你们无须担心。”
话毕,那几个人便不由得将视线投向了一旁站着的殷风澈,每个人眼里都满是疑惑。这小子视乎是随着户部侍郎一起来的,可是短短时间竟能得到知府如此信任,显然不同寻常。
但这不是他们可以过问的事,只好听从命令,全都远远站在了一旁。
燕南漓这才重又将目光放在姐妹俩身上,优雅地伸出手,示意她们落座。
可虽说是座,不过只有三个位子。他居于其中,而另两个则分开左右,且距他不过数寸距离,当真是左拥右抱的架势。
黎夏祯一脸的不屑,自然不肯就范。身后却突然有人踢了她一下,遂立足不稳地跌了下去。这一下燕南漓可是艳福不浅,美人投怀送抱,楼了个结结实实。一双黑眸分明流露出戏虐,当时就让黎夏祯红了脸,赶紧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手忙脚乱地挣脱开。
“所以我说,女人,千万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乖乖听话,这多好。”
他将目光转向了另一边的黎冬秀,这丫头就够聪明了,不会做无谓的反抗,自然也就不会吃苦头。
第五章衣冠禽兽
“呸,你这狗官,到底把我们抓来这里想要干什么?”
黎夏祯可不买他的帐,不要以为男人长得好就可以胡作非为,要不是今天虎落平阳,被他身边的那条狗暗算,就这种小白脸,自己要捏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你识相的,就赶紧放了我们,否则……”
“黎姑娘,你死到临头,倒还敢嘴硬。”
无视她的气愤,燕南漓径自截住话,生杀大权可在自己手中,她凭什么还敢这么嚣张?
“我看,你似乎没有搞清楚你们此刻的处境。你父亲黎岳偷盗史府中的财物,还嫁祸给其他村民,导致官府与百姓大打出手、死伤无数。如此罪大恶极,足以将你们满门抄斩,本官是不忍你们芳华正茂,这样死去未免有点可惜,所以才好心想要搭救你么。”
“狗官,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会相信你的话?你只不过是看中了我们姐妹俩,所以才冤枉我父亲!”
“哦?就凭你?”
燕南漓打量着她,神似嘲笑,半点都不给她面子。虽然这张脸是很漂亮,可配上一副泼辣的性格,无疑就有点倒男人胃口了。
黎夏祯立刻就又红了脸,噎在那里几乎无话反驳。好吧,她知道自己是男人婆了点,可这混蛋也不用……
她越想越气,这是只见燕南漓突然敛了笑容,眸光顿时转为冰冷。
“你说得对,我是没这么好心,所以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一个不听话的女人留在身边只会祸害无穷,因此,我决定还把你送回牢里去陪你父亲。至于你妹妹,就留下她一个好了。”
“不要啊!大人我求你!我姐姐不是有心要顶撞你的,你不要送她回牢里,我会好好劝她。”
黎冬秀虽然内向,却也非常聪明,一听之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赶紧惊慌失措地求情,紧紧拉着燕南漓不肯放。从父亲挨打下狱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知道了一家人恐怕凶多吉少,尽管明知这知府对她们心存歹意,可是只要亲人还活着,就比什么都重要啊。
“大人,求你饶了我爹和姐姐,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她随即泪流满面,跪了下去,拉扯着燕南漓的官服恳求。黎夏祯心疼妹妹,面对眼前的混账男人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妹妹,你这是干什么?不要求他!”
“他要杀就杀,大不了,我们来生再做一家人。”
“闭嘴。再吵,我就叫人割了你的舌头,让你这辈子都说不出话来。”
燕南漓冷冷瞪她一眼,他平时温和,但一板起脸来,阴鸷的表情却也非常骇人。原本见他总是笑意盈盈还很看不起他的黎夏祯一下子就被锁住了,心里腾地笼上了一阵寒意,破天荒地开始感到了害怕了。
而他再度注视着地上伏着的女子,神色已变得轻佻许多。扶起对方捏了捏那张小脸,然后问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做什么,你都甘愿?”
“是。”
黎冬秀瑟瑟发抖,仅听着他的语气,心里便觉得惊恐慌乱。可是家人的性命此刻全系在自己身上,只有答应他,才能设法营救父亲和姐姐。
下一刻,却突然被人打横抱起,她惊叫一声,反射性地抓着男人的手臂。
“大人,你……”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房里好好谈谈。想救你姐姐,就先让我看看诚意。”
燕南漓说完,就抱着她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身后立刻传来黎夏祯震惊的呼喊与咒骂声:“狗官,你这个畜生!你放开我妹妹!”
殷风澈一指点上去,声音便倏然停止了。不远处房门开了又关上,没过多久,就换上了另一个女子的凄厉喊叫。
不堪入耳的声音令衙役们眼中不约而同地现出玩味之色,完全想不到这平时看上去正经的知府大人,原来其实是贪花好色之徒。这当官的看上了女人,果真是一点都不浪费时间,马上就开始洞房花烛。他们纷纷伸长了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想象着房里的淫靡景象,不知不觉互相交头接耳了起来。
黎夏祯被点了穴道,不能动弹不能言语,可是眼泪仍然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自己的亲妹妹此刻正惨遭强暴,她心里痛如刀割,却只能没用地在这里看着,这比死都更让她难受。
而在她身边,殷风澈也同样好不了多少。
虽然早已知道南漓的计划,但眼前这一幕却仍然出乎他的意料。南漓从来没有告诉他会在今天演出这样一出戏,房里的痛哭及哀求声如此真实,令他下意识地握紧拳,几乎有一种想要立刻闯进去阻止的冲动。
南漓他,不会假戏真做吧?
除了担心弄假成真之外,想起自己曾抱过的柔软的身子、以及轻轻碰触对方双唇时的异样感觉,他就觉得自己心里不知何时滋生了一股名为妒忌的情绪。不管是雷邡煜,还是如今的黎夏祯、黎冬秀姐妹,他都不希望他们跟南漓扯上半点关系。他望着紧闭的房门,胸膛剧烈起伏,心情复杂不定。想要去看个究竟,却又怕坏了好友的事,就这样忐忑不安、迟疑犹豫,直到大半个时辰后,那扇门吱地一声重又打开,才猛然清醒过来,发觉自己的手心后背都是冷汗。
大家的目光,齐涮涮地投向了房门口。黎冬秀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红着眼圈、神情恍惚地走了出来。自己遭遇了怎样的事,想必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环视了众人一眼,忍不住哭出声来,终于捂着脸,猛的奔出了院子。
殷风澈这才想起解开黎夏祯的穴道,对方恢复了自由之后,便立刻嘶喊着妹妹的名字,赶紧追了出去。
“风澈,你留一下。其他人把她们押回牢房。”
屋里,再次传来了燕南漓的声音,声线沙哑低沉,听上去似乎仍然沉浸在情欲中。众人一向见惯了上司肆意强抢轻辱民女、事后吃完就甩,因此早就习以为常。于是也不多问,马上领命而去,转眼间走得一干二净。
殷风澈愣了下,这才迈步走进屋子里。
放眼一扫,屋里被褥凌乱,衣服散了满地,他的心不免沉了下去。然后走近床边,就看到燕南漓坐在床沿,正红着脸看着他。
“人都走了?”
“嗯。”
他应了声,再不言语,这时却目光一瞥,蓦然看到若翼所化的黑雀,正乖乖地被捧在对方的双掌中。
顿时更加愕然。
“你的这只鸟,是怎么调教的?”
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耍流氓,让燕南漓面上发热,几乎不敢面对好友的视线。事实上方才幸好有若翼在,不然……从没抱过女人的他绝对会更加丢人。
看着若翼也不自在地赶忙飞走,殷风澈于是一下子明白了过来。难道自己方才听到的,都是出自那个混小子?!
想到这里,一股压抑不住的开心一下子冲了上来,将心房涨得满满的,强烈到恨不得立刻宣泄出来。
原来如此,居然害他难过半天,回头一定要好好教训若翼那小混蛋不可。
“风澈?”
看他的神情忽愁忽喜、很不自然,燕南漓疑惑地唤了他一声。自己知道私自改了计划又没有知会好友是很不应该,可是先前还没从早上的惊乱中完全平静下来,他怎么也无法当着风澈的面,旁若无人地调戏女人啊。
所以才私下换了地点,避开那双黑眸的注视。
“你啊,这么乱来,这下子,你的一世英名怕是要毁尽了。”
殷风澈坐在他身边,心里轻松了,话题也就跟着多了。那群人看了这么一场热闹,一定会到处乱说。不用两天,南漓这衣冠禽兽的罪名,怕是就但定了。
但随后就看到好友笑了下,“有什么关系,再不济也好歹是喜欢女人,比京里的流言蜚语,好听多了。”
面上顿时再度僵住,怔怔地看着好友悠然地瞥了自己一眼,那神情,分明话中有话。
第六章“妙计”
——御史府
张世观听完手下的汇报,惊得一盏茶差点全泼在了衣服上。侍从赶紧七手八脚地给他擦着,殷切询问他烫伤了没有。他充耳不闻,伸手便抓起了其中一个,然后青着一张脸问道:“你说什么?燕南漓他竟然强暴民女?你们亲眼所见?!”
“是啊,少爷,当时很多人都在场。不信,您问他们。”
那人战战兢兢回答,不知道自家少主究竟为了什么脸色那么难看。在他们看来,燕南漓此举正说明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那小子平时看上去正经八百,其实骨子里不也是好色之徒?只要加以利诱,相信总有一日,什么所谓清官,也一样会与他们同流合污。
“少爷,我们府里也是美女无数,不如,就挑几个送给他……”
他们转转眼珠,一脸玩味,对女人有兴趣,那还不好办吗?御史家里环肥燕瘦应有尽有,总有一个会对对方的胃口的。
张世观气得狠狠地一瞪眼,“荒谬,他处处跟我作对,你还要我送女人给他?!这不是叫我……”
……叫我亲手把看上的人往外面推吗?
最后这句他没有说出口,但是周围的心腹察言观色,也还是都明白了过来。也对,少主一向垂涎燕南漓的美色,数次想要将其收为禁脔。如今他看得见却吃不着,本来心里就难受得跟什么似的,哪还会去做什么成人之美的蠢事。
张世观心里很生气,又有点嫉妒,就好像自己原本的心情,被燕南漓这意外的荒淫举动一下子给打乱了。他在大厅里走来走去,嘴唇气得哆嗦,没多久就指着手下,语无伦次地命令道:“去,马上派人把那两个女人给我杀了,绝对不能让他留着。”
“少爷息怒,依我看,他也不过玩玩就是了,岂会真娶了那女子。”
旁边一个随从马上过来劝慰,虽然杀个人对他们来说算不了什么,可何必如此大动肝火。想那燕南漓将人家父亲下到牢里当替死鬼,分明就没有半点真心实意。那女人跟他有杀父之仇,就算留在他身边也绝对不会甘心,迟早会闹出事来。所以根本用不着他们动手,兴许过不了两天,对方自己就玩腻了,把那女人甩的远远的了。
因此少爷实在犯不着生气,反而是那案子,可是棘手得很。
一番话,听上去也有道理。张世观愣了下,再想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没错。他这才静下心来,理了理思绪,然后问道:“对了,你说,燕南漓找到行窃的犯人了?就是那个黎岳?!”
“没错,那家伙是府衙前任的捕头,得罪了曹知府而被革职。于是怀恨在心,便暗中进府偷窃,再掉包给外面的那些人,以挑拨官府跟百姓交恶。”
“一派胡言,那些农具,明明是我们收买了府衙里的人干的。”
张世观闻言气不打一处来,好个燕南漓,居然也学会了找替死鬼,想要就这样放了那些贱民。
怎能轻易让他如愿以偿!
“哼,他想尽快结案,我偏偏不许。我这就向上面递折子去,告他个胡乱判案、草菅人命之罪,看他还有何话说。”
“大人且慢,万万不可。”
为他出谋划策的一干人吓了一跳,赶紧拦住他。此事事关重大,可千万不能意气用事,再中了对方圈套。
“听府衙里的人说,燕南漓审案子,那可是非常周全,人证物证俱在,挑不出半点纰漏。虽然就差那黎岳的口供,不过一个凶犯,尤其是满门抄斩的死罪,又岂肯轻易招认。所以他就算最后拿不到亲笔画押,就这么将黎岳推出去斩了,别人也都无话可说啊。可您要出面,那问题就大了。那些证据怎么推翻?您又是怎么知道黎岳无辜的?就得一样一样拿出个说法来。否则,到时候燕南漓正好反咬一口,说您跟此事有关,您一脚踩进去容易,可再想要脱身,那就困难了啊。”
“难道,就让我眼睁睁看着他随便塞个死人给我,就把那些贱民全放走,让老百姓对他感恩戴德吗?”
要真那样,自己岂不是白忙一场,反为别人做嫁衣了。
这口气,张世观可咽不下。
“那我怎么的,也要告他一个奸污民女之罪。”
“可是大人,我们先前命武将军杀了那么多人,如今案子结果有异,这也是一个不小的把柄啊。”
众人纷纷劝阻,都说燕南漓那小子真是狡猾,要想整倒对方,自己也先得两败俱伤,这种事情,怎么做都叫人为难。
“难道我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得逞?!”
“亏你们这么多人,平时鬼点子一堆,事到临头却一点用处都没有,连个小子都治不了。我还养你们干什么?!”
他越想越火大,终于开始发飙。一见主子把自己贬得一无是处,显然情况不妙,众人先是一愣,面面相觑,随后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马上七嘴八舌,争着开始献计献策。
“少爷息怒,其实……”
“其实您想整燕南漓,一点都不难。”
“没错,虽然我们不能出面,但是这办法,也不是完全没有。”
“学生就有一计,定能让燕南漓后患无穷。”
“哦?当真?”
一听有主意,张世观这才消了口气,一甩衣袍,坐回椅子上狠狠咽了口茶。
“废话少说,到底是什么?”
“其实很简单,关键就在黎岳身上。他既然含冤入狱,爱女又惨遭侮辱,心里定然恨死了燕南漓。此人一介武夫、甚好利用,只要我们能暗中派人将他救出来,少爷,您还怕他不去找燕南漓的麻烦?”
如此一来,既不用他们出面,又能让燕南漓多个死敌,而且那小子丢了人犯,追究起来也势必难逃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