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兰正在鲜血直流”,唯一的直觉使奎加倍的无能为力。他渐渐地看到了从空中飘来的白兰花瓣,碎碎地散落在他的周围,带来了香气?没有带来香气?奎没有去体会它们此刻又多美的清纯,因为它的眼睛早已看清了锈迹斑斑——华丽的坠落之中,一秒不停的旋转,充满温柔感觉的花瓣此刻只是锈迹斑斑——那时他在凋零以前的痕迹,不再纯洁,不再芳香扑鼻,不再美好。
他们,已经锈迹斑斑了。白玉兰的芳香还是在不停的旋转着坠落。
“安。”那是没有声音的呼唤,在下一秒就是无能为力的呼吸。安裸露着满身是血的身体,脸上带着呆滞的微笑,那是他看见奎在自己的脸上勉强留下的痕迹,比起血肉模糊的身体苍白无力,却又比起任何痕迹更加难以抹煞。
“那完全不是阿奎哥哥的错,小安知道的,是小安自己倒霉,和阿奎哥哥完全没有关系!”安努力地的笑着,真的,他很努力,以至不知是他,就连奎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努力。是呀,是什么原因呢?
没有人发问,更没有人回答,问什么,答什么,直到的只是一切都与他无关,从此以后,就只有一个笑容,一具不具任何温度的残破的肉身,烙在某个地方,作为具体的梦魇永远不会消逝,直到有一天,他所拓印的地方已经灰飞烟灭。
时间曾经停止过多长的时间呢?他在某个时刻停顿过,然后运转起来。
“小沿,我…小安…他…”奎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死了!”沿了冷静地说。
“小沿!”奎望着沿,知道他所担心的事情始终避免不了,“你,绝对不准…”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资格命令他,但是,他毕竟做了,而且那么义无反顾。
“小安,是被你害死的!”沿似乎不太理会奎是否伤心。
奎已经无话可说了,是的,他还能说些什么,沿所说的完全正确,小安是他害死的,所以他现在完全没有资格说任何关于小安的话,绝对没有!
“你杀了我吧,如果这样可以使你高兴起来。”奎面带笑容,似乎很期待。
“我不会让你死的!绝对!”沿肯定地说,“活下去!一定!”
“啪”的一声非常干脆。“你知不知道你正在说些什么?”奎忽然明白了沿的意图,“什么死不死?不要想着为小安报仇的事!”奎低着头稍稍的阴笑着,“这不是你应该考虑的事情!”
“难道是你的事?”沿微微的笑着,并不显得开心,更不显得担心。
“你只要乖乖的不要惹他们就是了!”奎倒是很担心他。
“我知道你不会去报仇,不会!”沿的脸色非常不好看,“你知道小安为什么会出事吗?”沿的邪恶让奎觉得难以相信,“你这个愚蠢的人,今天早上羽来了电话说是要约你出来,真是一个引诱人的妖精,居然只要你出面,前几天我揍了他老弟的事情也可以算了。”沿抚摸着奎的脸,“当然,你很懂它会让你干一些什么事情的,”他轻轻地用嘴唇掠过奎的头发,“但是你应该庆幸有我这样的兄弟,我可是从来没有打算要把你交出去哦!”他笑得更是残忍,“我只是让小安听到了他该做的事情!”
“啪”的一声很干脆,啪”的第二声也很干脆…
“你很恨我吧?”呈现在沿脸上的是奎前所未见的笑容,奎在那一刻读不懂。
“滚!”这是奎对沿说的最后一个字。
刚才包围着奎的横冲直撞蝙蝠已经完全退去了,下来的是鲜血淋漓的尸体,蝙蝠的尸体,同河水混在一起,胶合着,封锁着,没有任何呼吸的余地。奎闭着眼睛,但是一切的徒劳无功,存在的一切依然存在着,存在着,他诉说着必然,讲述着无可逃脱。
还是刚才的那个漩涡么?奎想在这个时候和自己开一个玩笑,所以只好随便找一个问题,无论什么,只是问着,只是因为害怕太过安静。所谓的河水冲刷着蝙蝠尸体的声音,越来越细地传入他的耳朵,他知道自己已经下沉得很深了。
“就算累也不要睡在这里啊!”一个声音从污秽的河水平面传来。
“原来还有…”奎苍白地笑了一笑,终于放心的呼吸了,深深的呼吸着,怎么还是肮脏的水?他开始变得绝望起来,但是很快地被人抱住了往上托。
“无论如何,你不可以离开这里,直到真的不会再有所谓!”那个声音坚定地说,“这里,是你的…”
“家!”奎虽然仍然苍白无力,却在坚定地说。
洪水和蝙蝠的尸体终于退去了,睁开眼睛,又是那个缺乏光线的狭小的空间,没有脚步声,一时半刻不再空荡是不可能的,但是,终于有了空气。奎拚命地喘着气,但更像是猛烈地呼吸着,生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一样。
3
“你这是怎么了?”护看着刚刚把他接回家的星觉得有点不一样,“从今天早上就一直是这样,不要告诉我你收拾房间弄得过于劳累啊?”胡故意说着一些玩笑,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一样。
“没有!”星显然在逃避答案,“刚刚出院,今天还是吃点稀饭算了吧!”
“如果星不愿意说那就就算了。”护从来不会勉强星做一些他哪怕只是一点不愿意的事。
“真的没有什么!”星温柔的笑了笑。
“你没有去找他们吧?”护猜测着,并不希望得到肯定地回答。
“没有!”星给了护想要的答案,但是却没有使他放心,他太了解他了。
“你不应该去找他!”护面无表情的说,“不关他们的事,不是吗?”
“而且,我从来没有觉得受了什么苦,真的,你要相信我,我不是一个会伤害自己的人。”护在继续陈述她的个人观点,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
“我没有!”这是星唯一的答案,的确,除此以外,他并不打算说得更多了。
“你真的让人感觉不一样了,”护的微笑有点凄凉,即使他在很努力的掩饰着,“尤其是你的…”护看着星的嘴唇,许久没有说话,就在那里一直看一直看,从他的嘴唇看到他的眼睛,但后一直盯着那里不放。
星的眼睛不得不逃避着护的目光,即使他知道一眼就会被护看穿,但是他仍然不得不选择这样做。“总是一个很敏锐的人,只要身边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被发现,直到不再愿意发现为止。”面对护,这是星一直以来的感觉。
“我…”星总是想解释点什么,但却发现了很难以开口,“并没有,什么变化!”星不知道自己的语气是否是多么的不肯定,但是有一点在他心里面是非常肯定的,就算护怎样发问,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那就是连他自己都相信自己所说出来的话,完全地相信着。
然而护并没有继续发问,因为他认为自己这样做实在为难着星,他最不愿意做的就是为难星的事情了,除非,这个除非连他自己也回答不上来。
“好了,难道我们还要在门外面待上很长的一段时间?”护笑着说,很相信他的样子,“大概已经买了很多的菜吧?今天试一下星的厨艺吧!”他天真地笑着。
“嗯,我煮的东西啊?”星忽然变得满怀信心地挽起袖来,“好吧,让我试一下吧!”说着他便冲进了厨房。
“没有问题吧?”护轻声的自言自语,但是他很快发现他所选择的摆脱刚才纠缠的问题的方法的完全错误,“嘭”的一声,接连下来的若干声,听得护心惊肉跳。他终于忍不住地冲了进厨房,发现那里个然是想象中的一片狼藉。
“看来…”护想到的是不值一句损人的话,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尝试着吃了一口在台面上的乱七八糟的菜肴,努力的不皱眉头,“你还是出去吧,让我来。”护知道这句话并不会伤害到星,在这种情况下,可能稍稍的伤害他的感情也比让他在厨房里继续呆下去要好得多。
“你还是出去吧!”护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变成了大笑,笑了整整1分钟,才考虑是不是应该要住嘴了。
星无奈的看着那个凌乱的厨房,又看了看笑得翻天覆地的护,也忍不住跟着大笑起来。既然这么高兴,嘲笑一下自己又有什么所谓。
被星这么一弄得的晚餐经过护的手还是勉强可以吃得下去,即使比起护的真实厨艺要遭上许多。
“对不起,居然一回来就让你吃这些东西。”星似乎在骂自己,又想起了刚才厨房的情景,还是忍不住要笑,“但是,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星的话说得很温柔,一点也不像他平时的样子,从中透露出来的无比的庆幸就连护也觉得难以担当,甚至觉得这样温柔的话难以受落。他不再说话了。
“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护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但是他很清楚自己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只是一时半刻的不习惯,是否不习惯呢,这个正是护所不愿意回答的。护过于沉思,一直忘了自己正在吃饭,忽然觉得背部有点痒,本能的伸手去抓,于是一碗滚烫的热汤毫不犹豫的洒在他的背上,却没有使他因为疼痛而叫出半声。
“护,你在发什么呆?”星无比生气地把那个尚未掉落在地上的碗从护的手上夺了过来,胡乱的在桌面上一放,抓起护往洗澡间里推,把他按在花洒之下,“哗”的一声,花洒里面的水直喷出来,和星的行动一样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水冰冷冰冷的,对烫伤非常有效,想到这一点,星才放心的笑了笑。
然而在星的下面只传来一阵阵剧烈的喘气的声音,只觉得他正以缓慢的趋势渐渐的减弱,花洒上的水也把星的身体打湿了一片,他打了一个哆嗦。
“现在是十二月!”星猛然想起,便只能呆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甚至连护也不敢看。
护不太受得住这种冰冷的水,一直在发着抖,冷得发白的嘴唇也不停的颤动说不出任何的话来,却居然微微地笑着。
“对不起”星想不到为什么自己居然这么失态,低着头、咬着唇,把冷水调到热水档上,难过地离开了洗澡间,还顺手关了门。
“你的衣服在门外面。”星几乎是没有声音地说,根据他的脚步声,护知道他已经出了大堂了。
“星,”护看得出星很难过,却不比他更有能力是他觉得不难过,“对不起!”护知道该要道前的是他。
“护!”星瞪着眼睛看着他,忽然张开了嘴巴似乎永远也没有打算合上的样子,渐渐流露出憎恨的神态,眼睛睁得更大了,就连瞳孔也在瞬间缩小的没了踪影,随后眼睛就上那样空洞的睁着,看不见任何东西,也没有再看任何东西,只是本能的离开,本能的走进自己的卧室,本能的把门关上,再本能的把门锁上。
护被眼前的星所震动,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只飞蛾摆着轻盈的舞姿,在护的身边来回的缭绕,把星击得粉身碎骨。
“怎么会有飞蛾,怎么会有飞蛾,怎么会有飞蛾…”护觉得自己并没有比星更无辜,这都是自己的错,都是自己的错,怎么会有飞蛾,怎么能够让它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原来不只是只有一只飞蛾,两只,三只…成千上万只!
星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面,发誓永远都不要出来,他不要去见那些该死的飞蛾,“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竟然不吭放过我?我已经把自己关了起来,没有任何光线了,为什么你们还要出现?”星在床上蜷缩成了一团,但是还是觉得寒冷,他清楚地感觉到飞蛾所引起的粉尘,因为他被呛得咳嗽不已。
他闭着眼睛,以为从此便可以什么都不用看,什么都不用感觉。然而法很快的发现了自己的错误,怎么闭着眼睛就什么都看不到了,他明明看到了,而且看得清清楚楚,清楚得不能再清楚。那些他所讨厌的飞蛾,已经从门缝里转了进来,星被吓得跳了下床,随手拿着他的被子就冲向门口,一个劲儿的往门缝里塞,堵住一切与外界可能有联系的空间,阻止它们,那些该死的飞蛾闯进来。
护正在外面,看着星的被单不断的从门缝里被挤出来,已经可以猜测里面正在发生什么事情了,然而他没有猜测,也不想去猜测。他只是看着,他所能做的事情有也只有一样,而且它也正在做着,他坐在星的房门口等着,等他出来。
“为什么要流长头发呀?我不喜欢刘长头发,很不舒服啊!”一个声音划破了飞蛾包围的地方,那是一所非常华丽的房子。
“小星乖!”对于那个人的记忆,对于星来说是到此为止了,然后那扇铁门戛然而开,后面看得出是一个巨大的花园,但是小星非常讨厌那里,完全出于一种直觉。那个人的手松开了。
“爸爸!”小星被告知这样称呼这个人。
被称作爸爸的人把星从那个人的身边带走了,不让他留下哪怕只是一句话。
“爸爸,爸爸,爸爸…”小星挣脱了抓住他的人的手,向刚离开的那个人的方向冲了过去,没有人阻止他,“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留下来,爸爸?”当他吵着那个方向跑去的时候,发现那里原来一直没有人,“为什么,为什么把我留在这里?”星的亲生父亲因为生意失败欠下很多的债务,不得不把星卖给他的债主——债主愿意债务从此一笔勾销。
那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照在人的身上暖暖的,小星却呆呆地蹲在半路上,抱着脑袋,“啊啊”的苦了起来。
“你是那个要来我们家住的哥哥吗?”小护噔噔地来到小星的面前,拉着他的衣袖,不管他是不是正在哭泣,胖胖的小脸天真的微笑着,让人看不出来当中带有任何的厌恶,相反,他很欢迎他,“我叫做小护啊,你呢?”
“小星。”小星看着小护,依然不住的呜咽着。
“呵呵…”小护居然笑着,“小星哭哭,相隔大花脸猫猫!”说着小护装了个大花脸“喵喵…”地学着叫了起来。
“你学得不像!”小星破涕为笑,“应该是这样的。”他立刻装起喵喵叫来。
“小护是不是很想和妈妈见面呢?”那个男人有一天忽然对小护说,于是小护非常高兴的向着和妈妈约定的地方跑了过去。
“不,不…”小星明知道自己没有可能跑得过这个男人,但是身边的飞蛾还是不断地被他甩在后面,“跑得快点,再快点…”小星急得连眼泪都掉不出来了,他是这么的害怕,以致只能本能地奔跑着,奔向尽量远离的地方。
“啊!”的一声,小星被一块石头伴了一下,顿时失去了重心不住地往下坠,那个男人已经赶上来了,把小星按在他摔倒的地方,很用力的按着,不论小星如何挣扎,都没有逃脱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