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寨说好听足足以与四大势力之一的柳林山庄相抗衡,可实际上呢?如今的柳林山庄就
是比起排名第三的碧风楼都要差上许多,更别提前头争得正激烈的擎云山庄相流影谷
了............正所谓树大招风,没有足够的实力却顶着过大的名头,再加上那「义贼」
的名头正犯了与朝廷关系良好的流影谷的忌讳讳,自然使行云寨处在了一个颇为尴尬的境
地。
毕竟,不论再怎么打着「义」的名号,贼就是贼,这是怎么也改不了的。单靠打家劫舍能
成什么气候?要想得到进一步的发展,就非得有自己的产业另谋营生才成--可就是想这么
做,对如今的行云寨而言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那「岭南一十八寨头领」的称号虽然风
光,却也将行云寨牢牢卡死在「山贼」这个身分上头。除非真能让旗下归附的山寨通通安
排妥当,否则行云寨一放弃劫奸商、卖寨旗收路费的营生,最先反对的只怕就是他们。
可要如何改变行云寨却又不至于使岭南生乱.。便又是一个煞费思量还不.。定能解决的
大难题了--要他收揽人心或惩奸除恶都下是问题,可赚钱?
一想到这点,凌冱羽便不由得一声叹息。
也在此间,少年已然穿过大半个山寨来到了「目标」所在的客房前。
慕容仲武,岭南最为著名的商号「恒义生」的二少爷。此人与其兄长年岁相距颇大,自小
无意经商而专志习武,待人处事豪陕仗义却又不尖玲珑,在岭南的「二世祖」中称得上是
个异数,也是凌冱羽到岭南后认识的、少数几个年纪相近又谈得来的朋友。
虽说远来是客,可两人极为相熟,平时也是打闹惯了,故凌冱羽也懒得讲究什么礼节,真
气运起、站在门口拉开嗓子便喊:「贵客上门啰!」
他这突来的一声中气十足,愣是把里头的人惊了个呛。只听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傅来,好
半晌后,才见一人有些狼狈地奔出了房,没等少年反应便一把扑倒在他身前、巴着他人腿
哭号出声:「呜鸣呜............小人盼星星、盼月亮地,可终于把您盼来了!凌爷!请您
务必为小人丰持公道啊!呜呜呜............」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凌冱羽的「肥羊」、已在行云寨等候多口的慕容仲武。他将少年的双
腿抱得死紧哭号得一一分响亮,但脸上既没鼻涕也没泪,声音亦不见分毫哽咽,让人一瞧
便知是作戏。
知他是在回敬自己方才的那一喊,凌冱羽少年心性,下仅没急着挣脱,反倒也跟着玩性大
起,神色一肃便要仿效说书情节扮起为人申冤的青天大老爷--怎料还没来得及开口,肩上
的锅巴却已先一步飞起、一个盘旋俯冲着便朝慕容仲武狠狠啄去!
「妈呀!」
慕容仲武毕竟是个习武之人,一听着那直袭向脑后的破风声便知不好,忙放开友人大腿侧
身一滚、避开了这颇有雷霆之势的一击。可锅巴却未就此干休,一击不中登即回到高空蓄
势以侍。如此态势和那双紧盯着自个儿的鹰目让慕容仲武浑身发毛,只得讨饶地向凌冱羽
道:「凌爷,是小的冒犯了!还望您大人有大量,让锅爷放过小的一马吧!」
「好吧!看在你如此诚心的份上,本大爷便既往不咎、饶你一次。」
凌冱羽虽给那声「锅爷」弄得一阵好笑,却仍是故作正经地这么道了句后,才一声口哨将
锅巴唤了回来。一旁的慕容仲武因而松了口气,也顾不得仪态什么的就地坐了下。
「可惜锅巴下会说话,不然方才铁定会来一句「大瞻狂徒!竟敢惊扰大人坐驾」之类的台
词............」
「先前不知是谁嚷着要本大爷「人人有大量」,怎么刻下倒可惜起来了?」
「这跟那可是两回事。多一个人配合才玩得带劲嘛............嘿嘿。」
话语至末突然转为几声怪笑,原先还称得上人模人样的面孔亦变得有些猥琐。如此模样让
凌冱羽先是一旺,而在明白友人想歪到哪去后、没好气地喘了他一脚。
「好好的一件事也能想歪,你可当真没救了。」
「什么没救了?好色之心人皆有之,是男人的哪有不好这一口的?」
「我、我就不好。」
「是啊是啊!因为你还是童子鸡嘛!」
「那又如何?」
「没有如何............只是说正格的,你如今的身分已不同于以往,还是有个经验比较
好吧?你武功虽高,所习的却毕竟不是复位力、讲清心的佛道功夫............若是给人
下套色诱,只怕没能耐多久便陷下了。况且以你如今在岭南的地位,面对那等应酬的机会
越来越多。对那权贵人物来说,一个连女人都没见识过的后生小子根本称不上真正的男人
,又怎会认真与你相往还?与其因而坏事,还下如上一趟青楼,忍着点就过了--」
顿了顿,原已转为正经的面容又是一笑,「不过会想着气忍着点就过了」的嫖客我可真没
见过。哪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人下足整大想着上青楼转大人?像你这般将上青楼当赴刑场的
,苦实足绝无仅有了。」
他语气用得诙谐,叮仰望着少年的目光却依旧十分认真............瞧苦如此,凌冱羽一
声低叹,也随着他就地坐了下来。
「............可能的话,我自然也是希望能早口脱离童身的。」
少年低声道,清俊容颜之上微泛红霞,「可我的心结你也是知道的............要我因为
这样而上青楼买姑娘,这事儿怎么都--」
「不想上青搂买姑娘,给你找个寡妇又如何?城西有个王寡妇,年方20许,容貌身段均佳
,可惜丈夫英年早逝让她顿尖依靠,也闪而常受恶人滋扰。你就当作好事给王寡妇当个相
好如何?凌二当家的女人,城里估计是没人敢碰的。」
「就算不是相奸,遇到这种欺压良家妇女的事我也是决计个会袖手旁观的。但我若以此相
胁,又与那些恶霸有何不同'尤其我几年内并无成婚的打算,真这么做了,也只会辜负人
家而已。」
「我说你呀-- 」
「仲武此来,不会就只是为了拉皮条吧?」
不愿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凌冱羽音声微沉一个反问道。漠冷到有些惊人而明显透
着抗拒的态度让幕容仲武只得放弃了继续游说的打算,略一深吟后将谈话转到了所谓的正
题上头。
「其实这事儿还真有些拉皮条的味道在--我此来是为了居中牵线,介绍你和某个人认识。
」
「能让恒义生的二少爷亲自出马,看来这人物来头不小了?」
「可以这么说。你知道「海青商肆」吗?」
「「海青」?就是北方那个和扬州温家堡并为商界两大巨头的............」
「正是。用你们江湖上的情况来打比方,大概就是擎云山庄和流影谷那种等级吧?最近海
青商肆看上了南方的玉石和珍珠,想以此进一步拓展他们的珠宝事业,所以决定派人南下
勘查看看是否有直接插手的价值。恒义生相海青商肆在生意上一直有相当密切的往来,这
「使者」自也由咱们负责接待了。」
顿了顿,「对方要我介绍个人面广、熟悉岭南各地民情,又能和两大部族说得上话的
人............我左思右想,这人选自也只有凌三当家您一人了。」
「所以你就把我卖了?」
「说卖了多难听............小的充其量只是拉皮条,这好事能不能成,还是要看凌三爷
您的意思嘛!我也相对方说了,一切条件等你两人视自见面再谈,我只负责牵线,不保证
一定能成。」
见凌冱羽沉下了脸,虽知这表情有七分是假,可慕容仲武还是赶忙讨饶地摆摆手陪笑澄清
道,「而且那人既能得海青商肆的当家霍景信任来此,必也是十分有见识相能耐的,和他
一见绝对没有坏处。凌爷、冱羽、小冱,你就帮帮忙,看在咱们多年的交情上帮我一回吧
!」
最后甚更是有几分软语相求的味道了,甚至还故作可人状扯了扯少年衣袖。如此模样看得
凌冱羽周身鸡皮疙瘩顿起,边闪躲着边道:「要找答应,酬劳另计,先送上一桌好枓再说
!」
「没问题,时间地点部由你选择。」
「一言为定?」
「言为定。」
「那好--」
少年陡然展颜一笑:「今晚就麻烦你了。」
「............啊?」
「不是说时地任选么,我就选今晚--呼!我一不小心睡过头错过了晚膳,还在想着怎么办
好呢!幸好有仲武兄在此。」
瞧慕容仲武犹在愣神,凌冱羽也不等他反应.。当下已自利落地拉着人一跃而起、拔足便
往山寨门口的方向奔去--等慕容仲武终于醒悟自己给友人摆了一道时,已是在镇上酒楼的
事了。
第二章
当天晚上,凌冱羽在慕容仲武肉痛的目光中吃了个酒足饭饱。虽然肚子胀到差点直不起身
,可敲诈损友吃免钱饭的愉悦还是让他感到无比地心满意足。
可这份愉悦还没持续多久,苦果便旋即降临了。
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尤其是请客的人还没付钱、自个儿又因吃得太过爽快导致行动
不便时,这最后的一点底气便也消失得一乾二净了。也因此,当慕容仲武的轰情由「肉痛
」转为「得逞的奸笑」 、告诉他和那海青商肆的代表会面的地点是漳州城中最著名的青
楼绮罗阁时,凌冱羽心下纵有万般不愿,却也只得一脸吃鳖地闷声点头了。
难怪早先谈话时随便说说都可以牵扯到青楼,敢情慕容仲武早就在为这事儿做铺陈了!可
他不但浑然不觉,还为了蹭饭饭就这么一脚踏入了陷阱中............今天他可终于体会
到「无奸不商」这句话的真正涵义了。
「唉............要早知道是在青楼,我说什么也要再蹭个十顿八顿的才够本。仲武也真
够狡猾地,居然还装得一副吃亏上当的样子............」
一想到当时自己还对蹭饭之事行些下好意思,即便是已事隔多口的现下,凌冱羽还是气不
打一处来--只足气归气,饭也吃了、诺也许了,极重信义的他无论再怎么不满,仍只有乖
乖照办。
而这也正是少年此刻正拖着脚步极不情愿地于大街上缓缓前行地原因。
华灯初上、夜幕低垂,寻常商铺早巳收摊,会在如此时分仍继续营业的,除了一些客栈饭
馆外,便只剩下酒色睹这三大营生了。
看着沿途上几间灯火通明的酒楼,凌冱羽面上哀怨之色不由得又深了几分。
「若真有要事相谈,酒楼下也是个好地方么?为何非得上妓院不可?看来那海青商肆的管
事也不是什么好鸟,搞不好根本就足个酒色过度的糟老头」
喃喃自语着的同时,以往曾在青楼见过的丑恶嘴脸浮现,让少年当下不仅倒足了胃门,更
连带忆起了那个令他对妓院如此深恶痛绝的理由。
一切还要从十多年前说起。
凌冱羽幼时颇为坎坷,自小便因瘟疫而失去了双亲,收养他的远亲叔婶也在他八岁时先后
因病过世,只留下他与从兄云景相依为命。幸得两个孩子都还算聪明伶俐,靠着给镇上富
户帮佣做工赚点小钱和街坊邻居偶尔的善心接济下,虽离衣食无虞尚有极大的距离,却也
勉强构得上温饱。
对那时的凌冱羽而言,生活中最大的乐趣,便是外出跑腿时听镇上往来的客商谈起旅途中
的种种见闻了。外头世界的多彩多姿教年幼的他十分向往,总盼着哪一天能像那些个豪杰
般闯荡出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
可这样简单却平顺安乐的日子却没能持续多久--一股流窜而至的盗匪,轻易地便毁去了一
切。唯一的栖身之所被人火焚毁,他和从兄云景更为躲避流寇的追杀而在逃难的过程中被
迫跳崖坠河。凌冱羽虽侥幸给当时乘船南下的陆涛一行救起,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却已在坠河期间被大水冲得失散了。
对一个不过九岁的孩童来说,连要想活下去都已是极不容易的事,更遑论找到生死不知、
下落下明的亲人?若非阴错阳差给黄泉剑聂扬收做了开山兼关门大弟子,又因而认识了同
门师兄白冽予,单凭他一个孤苦伶仃的孩子.。只怕连一点边儿都摸不着。
尽管他能提供的线索极少,可经由擎云山庄庞大的情报网,却仍在数年间多少得到了一些
消息。只是,凌冱羽无论如何都没想过:当他艺成下山后,自师兄处得知的............
会是那样残酷的消息。
云景并未因坠河而不幸溺毙,可等待着他的命运,却也下比就此身死好上多少。
不同于凌冱羽被陆涛救起并因而得遇机缘的好运,根据探子的追索,云景当时十有八九是
给人贩子捡了去.。而在几度辗转后,落入了关中一带的卢姓人牙手中。
那卢姓人牙买下的多半是相貌上佳的男女童,枧情况加以调敦再卖到秦楼楚绾接客,或直
接让大户人家收做侍妾、男宠、云景本就容貌秀丽,还曾险遭流寇首领侵犯,这下自然是
沦入了火坑。
得知此事时,凌冱羽震惊之余更是无比自责懊悔,开始想方设法寻到云景去向以将其救出
--然而,还没等他找上门,那卢姓人牙便因与人结仇而被杀身亡其经手的相关账册也就此
亡佚。要想找到云景的下落,除了一一询问与那卢姓人牙有关的人辗转推敲出线索外,再
无其它方法。
凌冱羽之昕以偶尔会有两、三个月以上的时间不在岭南,原因便在于此。幸好他本就擅于
与人打成一片,又得师兄手下情报人员指点,就算找不到云景的线索,也能将在打听的过
程中打听到的各式秘辛卖给白桦,以此换取有利于行云寨的情报。
--可直至今口,几经探寻,凌冱羽不但没能找到失散多年的长兄,更因听多、见多了那些
个青楼女子光鲜外表下的辛酸而深深厌恶起这一切。只要一想到云景此刻仍身处火坑之中
、仍经历若这样难堪的............他,就怎么也没法允许自己做出那种美其名为「寻芳
」、实则为嫖妓的事情。
也因此,尽管在探问消息时总不免要出入花街柳巷,可除此之外的时日,凌冱羽却总是能
避就避的。就如这次,若非着了慕容仲武的道,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赴约的--只是眼下纵
百万般不愿,少年所能做的,却也只有认命前行、并在心底默默朗盼那海青商肆的管事能
识相点,别做出什么惹毛他的举动而已。否则以他此时的心情与自制力,到时虽不至于闹
出人命,不欢而散却是必定的结果。
也在他浮想联翩的当儿,此行的目的地已然映入眼帘。扑面而来的脂粉香气和莺声燕语教
凌冱羽不由得微微一颤,虽已竭力保持平静,原先笔直前望的曰光却已转为闪躲,配合着
脚步有意无意地避开那一个个正沿街拉客的曼妙身姿。
可他终究是小看了那些姑娘赖以营牛的腻人功大。
眼看绮罗阁已在前方不远,凌冱羽止想加紧脚步赶过去呢,阵阵香风却已由左右包夹而来
。不愿太引人注目而未使用轻功的结果,便是此刻给两副纤细柔软的躯体一左一右紧紧攀
了上的身子。
「哟!今儿个是吹了什么风,竟把凌公子吹到这儿来了............久久不见,公子还是
一样俊俏迷人,不枉姊姊日夜惦记呢!」
「冱羽自也十分想念姊姊,可那俊俏二字却是万不敢当的。况且真要说迷人,也是冱羽给
姊姊迷住了才是吶!」
凌冱羽含笑回应道,略带调笑的音调听不出半丝勉强,丝丝欲念却已伴随着阵阵躁热窜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