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双 下——爆琦

明明，我只希望你在我的护翼下保持着这份难能可贵的纯真，无忧无虑地和我一块，永远快快乐乐地呆在无双城里！！
可为什么随着时光流逝，你日渐成长却真的背离了我呢？
战无痕不解地看着在他眼前玩耍的小孩子前一刻还对着他绽出欣喜的笑容，转瞬间却转身慢慢拉开了步子。
一步、两步......孩子的身影越拉越长、越来越高大，可是同时也在他的视线之中模糊渐远了起来。
不，行云，我不是想让你离去的！
我，我只是觉得有些话不用我说出来，你也应该会懂！
所以我可以尝试改变，我可以随你一块出城让你明白：只有我才是真真正正在乎你的人。
所以，别走！不要离开。
战无痕从不知自己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但又有什么比战行云离他而去而让他恐慌呢？
因为他发现就算他用了全身之力也追逐不了战行云快速离去的身影，伸出的手也根本够不着弟弟随风飘散在背后的发丝──
第一次，无双城主从傲慢的唇中终于艰难地吐出了恳求的字眼，但他前面的战行云却没有丝毫止住脚步的意思。
难道是因为在怪他仓皇的吼叫间也没有低头说出那个‘请'字么？
行云，别走！！！

杀或是不杀？
战行云心中天人交战，他直直看着榻上的男人无意识地发出阵阵细如蚊蝇的呻吟，心神恍惚中竟神差鬼使般垂首将耳贴伏在战无痕的唇上，但他的手指却麻木地开始凝聚起内力来。
"...云......行...云......"
这声几乎是运用了战行云所有功力才勉强辨清的声音，突地止住了指尖冰冷的力道。战行云不可置信地猛然抬头，看着男人痛苦纠着他从不曾示弱的眉头，仿佛直到此刻战无痕才明白他的身体那椎心的痛楚。
"啊！"战行云狂叫着，陡然泄了身体之中所有的气力。杀意迅速消却的同时，泪水盈上了眼眶。
从不知他有一日竟会落泪，还是为了这个痛恨至深的男人！！
或许此刻便把人生这些年里应该哭泣却没有掉下的泪水，一次都补上罢！！
一滴，两滴，落在战无痕再次陷入深度昏迷的脸上。
"你在做梦说糊话么？战无痕？"双膝跌跪在地面，紧紧靠着床榻的战行云捧住男人的脸庞大声怒吼："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
告诉我，你究竟在梦里看到了什么？
最后这一句，战行云暴怒的声音却又离奇地低缓下来。
"你，梦到了什么？"喃喃地自语着，战行云终于垂下了头，重重地咬在了男人毫无知觉的唇上泄愤般蹂躏了起来："你这个混蛋！"
***
战楼枫脸色铁青、跌跌撞撞奔进屋来的时候，便看到战行云安静地垂首坐在屋内那张唯一完好无损的榻床边，伸出的手掌正无意识地来回抚摸着伤者的脸颊。
疏月楼主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再一眼看着这四下的一片狼籍不免心中胆寒。他定下神，跃上前拾起战无痕的脉门，战行云却也识趣地退开几步。
这一诊之下发觉伤者仍有气息，战楼枫更是心中大定。跟在他身后的印傲华虽是意外但也随之放下心来，但他想跟着跨进屋来的动作却被余怒未消的战楼枫不断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你都必须给我治好他！"战行云的脸色比几日前更加森然可怖，语气也更为阴沉："他就算是死，也必须得经过我的同意！"
但是战楼枫此刻却全然放心，因为他知道战行云已经不会再对战无痕起杀机：因为战行云目前最为痛恨的人──正是终究无法对战无痕痛下杀手的自身！！
待战楼枫诊断完毕，半日又过去了，房间也奇迹般恢复如初。出去的时候，战行云不出所料地杵在门外，让战楼枫眼内也不觉掠过一抹欣慰──战无痕对这个人所付出的感情并不是全然没有回报。
"你忙活这么久，结果到底如何？"战行云的语气有点嘶哑，让这时前来一探究竟的战天雪与随青秋担忧不已。当然听到他问出这话的梅左君脸上却也露出了隐隐的失望之色。
"经这些日子看来，我是断然不能在大哥毒发攻心前练出解药了。"战楼枫有些恶毒地看着战行云瞬间变得苍白的脸色，接下去再慢吞吞地说道："不过我等下却可以用针将大哥经脉里的毒全部逼到他的左小腿中。"
"你的意思是要砍掉他的腿？"战行云失神。
"如果你动刀，结果只有一个：大哥失掉左腿，毒性还是在他全身游走。"战楼枫淡淡启唇。
"你有什么治愈方法就快些说出来罢！"战天雪不忍自己兄长再被这个神医大吊胃口，张口柔声央道。
"若可以找到替换掉大哥左腿注满毒性的经脉，这样一来便自然可以换掉他身上的毒。"战楼枫轻叹："只要在三天之内我可以做到这一步，再经过些年头的调养，大哥或许能有救。"
战行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只是恐怕我施展这种经脉逆行的针法之后，大哥他将不能再习武。"战楼枫忍不住叹道："可惜了他那身傲世绝学。"
战行云心中颇不是滋味，却不是因为战楼枫暗讽他胜之不武。尽管在武功方面，他是最为接近战无痕的人；但是此时让他心中不乐的却是他竟然第一次与战楼枫的想法接近──居然为战无痕那身所学而感可惜了起来。不知那个骄傲的男人清醒后知道他再也无法习武，又会如何呢？
"可是谁愿意将那么重要的经脉交出来？"随青秋看了看战行云出神的脸色，皱眉转了话题："如此一来，献出经脉的人岂非会身残？"
"那就不在我的考虑之中了。"战楼枫冷冰冰地开口："我会用两天的时间将毒丝毫不差地逼近大哥的左小腿，余下的时辰也足够我出城寻找一个健康的人回来，不用你们这些仁义之士操心。"
随青秋看着战楼枫秀丽的侧脸，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直到现在才想到站在他面前也是战家的子氏，指望疏月楼主对其他人能有什么善心，只怕是白日做梦罢？
"行云少爷。"梅左君无奈地低声催促一声，但见战行云愣在原地纹丝不动，也只好摇头退下。
一连两日，战楼枫都闭在屋内，一面施针将毒全部压在指定的位置，另一面也再三检查战无痕胸前外伤与断骨的情况，好在一切似乎都进展顺利，所以他面对不断赔小心的印傲华时也才慢慢有了好脸色。
到了第三日，战楼枫终于走出房来，只身前往城外。待他走出城门的时候，发觉随青秋拉着一匹马早已等候多时。
"印阁主呢？"随青秋的意思相当明显，他要陪同战楼枫走上一段路。
"那家伙吵人得很，我给他下了药让他安静会。"战楼枫挑起眉头翻身上马，两人绝尘而去。
随青秋笑笑，知道近日印傲华因战楼枫没有理睬于他而好生头痛，所以围着这位神医打转的次数却也比往常更多。
"话说回来，你真的要寻一个人的经脉与无痕换上么？"
"你若于心不忍，何不自己献出来？"战楼枫淡淡说道，一时弄得随青秋有些狼狈。
"你放心，对于一个穷苦人家来说，用一条腿换来全家终生的温饱，我相信他们还很感激我呢。"战楼枫继续说下去："若你有兴致找到死了不到半个时辰的人给我，那么我现在也可以不用再辛苦去找。"
随青秋一怔，随又点头："那你等会。"
"你现在去找能有用么？"战楼枫看着随青秋轻笑道："你这人真的很奇怪，我想如果是你的话，就算想当坏人也不成罢？"
随青秋听他取笑，微觉尴尬正待说话，战楼枫却突然低低叫得一声停下马来，向通往城外的官道边奔去。
"想不到在这里居然丛生了不少好东西？"战楼枫对马上的随青秋说道："你等我一会儿，这几味药对大哥的伤很好。"
随青秋听他声音里略显意外，知道战楼枫所看到的药材定是极其罕见，所以难怪会觉得那药生在这半人多高的杂草间相当奇怪了。
他看着战楼枫钻进草丛，好一会儿才出来，头上粘着些草屑手中扯着一把翠绿怪草，眼里却闪着非寻常的冷芒。
"怎么？"随青秋接触到战楼枫的眼神，心中止不住一跳。他睁目向战楼枫望去，也没见着什么奇怪之处，这才慢慢平缓了心思。
战楼枫却微微摇了摇头径直向马匹走去，与之前的谈笑风生却是判若两人。
就在战楼枫的手刚要碰到缰绳的时候，一把弧形刀带着凌厉无比的劲风对准他的后心掷来。随青秋伸手格开，胳膊却一阵剧麻他不禁骇然，知道袭击者定然是高手。
果然，战楼枫身形飘渺一退数丈之后，另一柄兵仞也随之赶到。他斜身险险避开，转身时，梅左君与隐忍便落在随青秋面前。
"你们？"随青秋微愣，但看见梅左君挥剑抢上，一招七式向着战楼枫周身要穴刺去，下手竟是毒辣无比。他心里也顿时悟了，梅左君定是希望杀了战楼枫，这样一来战无痕也自然无人可救。
"不可。"随青秋喝道，抽剑架住隐忍抢上的攻击。几招之下便觉对手实在非常可怕，不愧是跟随在战行云左右的得力助手。随青秋的武学原是家传，他的武功虽不如战氏兄弟与印傲华，但与隐忍这样的高手战成平手却是足矣。
然而这样一来，梅左君与战楼枫那里的情形确也持平，毕竟战楼枫的轻功也可自保。梅左君此次动手生恐战行云知晓，所以她只与最为信任的师兄出手。但此刻因随青秋的介入而再三拖延她心里自是焦急万分。
"随公子，你是行云少爷最好的朋友，难道你也想害了他吗？"梅左君在混战中喝道："战无痕一日不除，便总会有人反对行云少爷接管无双城！"
随青秋脸色微顿，但手下却不减慢一一挡开隐忍的重手。
"战无痕若安好，他身边有战楼枫便也有可能会引来印傲华相助，再加上城里居心叵测之陡甚多，对行云少爷来说总是不好。"梅左君这番话说得极快，便与她手中的利剑一般激闪，但战楼枫却都能一一避过好似极为悠闲："如今你只要收手不管此事，人并非因你而死，少爷也不会怪你。"
疏月楼主的功夫远比调查所得的结果要厉害太多，这一点更是让她心中忧虑更甚，下手也是越发不容情面。
"再则......"略为停口的梅左君突然变了口气对随青秋幽幽说道："难道随公子也不认为战无痕正是行云少爷的魔障么？"
随青秋胸口剧恸，手下难免微缓。高手过招岂能有此疏忽？隐忍随即觉察了，他猛地一刀逼退随青秋，跟着一个旋身扑向战楼枫，对着这位神医劈去的刀锋中竟隐隐夹着风雷之音。
"这刀法倒不坏。"战楼枫昂身刚避过梅左君子的三剑，腿下用力一蹬竟然不退反进迎着隐忍的攻击而去，但就在他的人几乎快贴上刀口之时，战楼枫整个人却陡然消失。
梅左君一愣之下忽觉喉头发紧，她的脚尖也跟着离地数寸却是战楼枫不知何时窜到她身后，一手锁住他的咽喉将她提了起来。
隐忍大惊，尚不明白战楼枫是如何在他眼前做到攻击，随青秋的追击已然接踵而至。
"你没有听到刚才师妹所说的话么？"隐忍眼见梅左君危险他却与随青秋缠斗无法分身相救不由怒极。
"我听到了。"随青秋脸色丝毫不变，反手挥剑架住隐忍全力一击向后退了数步："可是自从行云决定放弃杀掉无痕那日起，我便再不能犹豫。"
那的确是让人真真正正死心的日子罢，随青秋苦笑，他也不知心境的转变是对是错，但是他却明白一个道理：若然战无痕有何不测，跟随那个男人而去的定然就会再多一人了。

梅左君听得清楚只是大急，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战楼枫弹身将她拉上一块巨石之上。
这几下动作快如闪电，脚下踩在石上身体便一松，但她全身却离奇地无法动弹，也不能说话。她心知是战楼枫用内力封住她所有的行动，不禁心下骇然战楼枫竟有如此强大的内力。
"那么，"战楼枫淡淡对梅左君说了一声，低头看向打算抢上前来却又被他内劲所阻的隐忍问道："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非杀战无痕不可的原因吗？"
隐忍心中诧异之极，他用尽且身之力也冲不破战楼枫摆在他身前的气墙，心中也不禁佩服对方深厚的功力，暗忖可否是对方毕竟也是战家的子弟，先前太过小瞧于战楼枫？
"你最好快些老实回答，我的时间和耐心都有限。"战楼枫冷冰冰地看着他手中的梅左君："否则这个嘴硬的女人就要倒霉了。"
说着，战楼枫手中用力，隐忍立刻便听到了骨骼开始崩裂的声音。他本是梅家收养的义子，自幼与梅左君长大情同手足，自然是不愿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命丧他人之手。
"别杀她！因为主子一直狠不下心杀掉战无痕，所以......"
"这点我们都知道。"战楼枫淡淡开口："说重点。"
隐忍闻言身形微颤，他抬眼看着久久不发一语的梅左君，心中天人交战。
战楼枫见状微一抬手，作势又要用力。
"不要！"隐忍见着战楼枫眼内的残忍之色，立即冲口而出："只因为师妹担心主子将来知道杀死夫人的并非战无痕，便不会再对他动有杀念......"一语说出时隐忍也不禁垂下头，不敢面对梅左君的目光。
"果然如此，我说这个女人怎么好象巴不得大哥快些死掉一般！"突地一个清朗的语声从后面传来。
隐忍与随青秋闻言向望去，说话之人却正是战楼枫。他们二人微愣，同时向制住梅左君的那位战楼枫望去，发觉这二个战楼枫在外貌衣着竟是一模一样。
石上的‘战楼枫'突地将手中的梅左君向隐忍抛下，当他伸出双臂稳稳接住女人时，眼前便一花，‘战楼枫'已然立于他身前。
隐忍刚自暗叹藏锋阁主的功力的确非凡，却见那人伸手在脸上一拉，一张精致的人皮面具就此脱离──
眼前这人长眉俊目，不是战行云却又是谁呢？
"让你们失望了。我的确是让傲华小小地睡了一会儿，又故意说必须在三日之内救治大哥，否则你们又怎么急着计划伏击我呢？"
战楼枫轻笑对在场目瞪口呆的三人解释："就在战行云仍然决定先救治大哥以后，我就发现这个女人曾好几次在我的饮食里动过手脚。虽然她找到的毒的确非常罕见，但幸好我是战楼枫。她若想借此侮辱我的眼力却也不易。"
随青秋看着身形恢复平常的战行云微一思索也就知道：定是先前战楼枫进入草丛寻药之时便与战行云交换了身份，而以战行云的内力改变骨骼当然不难。
既然战楼枫对梅左君如此急着除掉他起了疑心，那么他与战行云合作也不奇怪了。
毕竟梅左君做梦也不会相信：那么不喜战楼枫的战行云竟也拉下脸来做到这一步。看到她的确低估了战无痕在其心里的影响力。
隐忍震惊之下忍不住退后数步，他怀中的梅左君想明此处不禁埋怨："你怎么会认为以战楼枫的武功可以制住我？"
如今梅左君安好，隐忍心神大定之后才醒悟过来：刚才战行云其实并没有伤害梅左君，只是因为他的内力太过霸道，才使梅左君看似身陷极度的危险之中。
若早知这出手之人是战行云，他定然不会如此冒然──
毕竟，战行云不会伤害于他有恩的梅左君。
"说！"战行云沈声对梅左君令道，他虽然愤怒被亲近之人欺骗，但放下心中大石之后语气中却隐隐透着欣慰："我娘究竟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