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扫了一眼何七,看到他之前还说自己孬种,现在见到师父他还不是一样后怕。可是又不敢在师父面前大笑,只能强忍着抽咽了几声。
张云裔起身,脚点石岩从远处借力渡过了宽阔的灵泉,一般人最起码越过那片灵泉都要两三次踏水做为换力之用,而他竟然一次也不用换力就渡了过来且衣角不粘半滴湖水,可见轻功之高。
张云裔来到何七面前,"我道灵儿再是玩劣也定不会不听我的教导,原是有你在背后教坏他。"
何七白眼"灵儿还用我教他学坏?他本来就一肚子坏水。"
灵儿见状,泪光婆娑的扑到张云裔怀中,暗地里瞪了何七一眼,才撒娇道"师父,灵儿冤枉。"
何七心里一阵翻腾,做出干呕状,吼道"靠,死小鬼少在老子面前装可爱。"
张云裔被他们两个吵到头痛,两指轻揉了一下太阳穴,厉声说道"你二人现下入湖,给我泡上两个时辰才准出身。"
何七拎着依旧赖在张云裔怀中的灵儿丢进了湖中,然后自己才去了裹衣慢慢走进去。灵儿在湖下的手掌直击何七腹部,何七双手夹住灵儿袭击他的掌心,小声说道"给老子使阴招?"
灵儿冷哼一声,不以为然。何七暗笑,你这小鬼还想阴我?泡了一会儿,何七便在泉中打起了哆嗦,这十月的天气还真冷。何七脑筋一转,于是暗自点上自己的几个穴位,不出一会儿便满头冷汗,连唇色都泛了白色。
岸上的张云裔见状,飞身过去抄起何七抱回岸上,食指扣上他的脉搏,发现他体内的真气大乱。张云裔锁眉,他身上的阴寒之气已经被自己去了一大半,为何还会如此?迎上何七偷笑的神色,张云裔才知道自己被骗,生气的把他推到一旁,起身冷声说道"好......居然连救命恩人都戏弄起来了。"
灵儿虽在湖中老实的站着,却背着张云裔对何七做了一个鬼脸,用唇形说道:"活该。"
何七见张云裔眉头紧锁,表情严肃,连手指都扣了起来,便知道张云裔是真的生气了,也顾不得穿衣服就裸着身子上前搭上张云裔的臂膀,哄道"开个玩笑,干什么这么认真。"
张云裔脸色微红,手持银针刺向何七手臂两道大穴,顿时何七的手臂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垂了下来没了知觉。何七苦笑"我知道你医术高超,为人又心地善良见不得人受苦,所以你能不能先把我手臂上的银针去掉。"
张云裔长袖一甩,气道"本以为你被阴寒之气所噬,却没料到你竟然以这个戏弄于我。虽然师父常说为医之人,应有一颗救世于人的常心,不过今天我却要好好治治你这玩劣的脾性。"
何七见张云裔不管他气哼哼的走了,他只好扭头冲灵儿哄骗道"灵儿,快过来给我把银针拔出来,胳膊都麻了。"
灵儿立在湖中闭着眼睛不看何七,全当他是空气自动忽略了过去。何七也没了办法,只能垂着双臂朝张云裔追了过去,边跑边喊"云裔,你到是等等我啊,先帮我把这银针去掉好不好?我胳膊都酸了。"
张云裔正在气头上,哪里会管何七。于是这二人:一个是挥袖怒气冲青天,一个是紧追不舍加哄骗。
入夜饭桌前,何七搭拉着双臂冲张云裔说道"云裔,好兄弟,把这银针去了吧,我肚子饿的不行了。"张云裔看了何七一眼,又夹了口素菜放入灵儿碗中,才不情愿的拔出何七臂膀上的银针,警告道"再有下次,便把你双腿上的穴道一并点去。"
何七垂着手臂跑到张云裔身边坐下,嘿嘿一笑"没下次了,好云裔,我现在手臂都失了知觉,能不能先给我夹口菜填填肚子?"话刚说完,何七的肚子就很配合的抗议了一声。
张云裔本不愿搭理何七,听到他肚子的叫声,又起了善心,心想要不是自己用银针封他大穴,他也不用挨饿到现在,这才夹了口菜别别扭扭的递向何七嘴边。
何七也不嫌弃那筷子是张云裔的,一口含了下去,嘴里咀嚼着含糊不清直拍张云裔的马屁"云裔,你炒的这菜真香,比涟漪弄的都好吃。"
张云裔又夹了一口递了过去,问道"涟漪是何人?你是不是记起什么?"
何七先是一楞,转而努力回想,涟漪?名字到是挺好听的,怎么就记不起来他是什么人?脑袋吃痛,何七摇头道"不知道,只觉得耳熟,却想不起是谁。"
张云裔不语,嘴里嚼着蔬菜,凤眼盯着菜盘,心里却想何七的身世想出了神。直到何七唤了七、八声,张云裔才扭头问道"殷冷皓这个名字,阿七可还记得?"
"殷冷皓是什么人?难道我失忆之前认识他?"何七紧张的问张云裔,在深谷住了半年有余,却依旧记不起来自己的身世,如今听张云裔问话的口气,也许自己失忆前与这人有过关系。
张云裔淡定的摇头,又夹了口菜放入何七口中"我也不知,只晓得救你上来之时,你口中不断喊着‘殷冷皓'这个名字,我想你也许失忆之前认得此人。"
何七吐了口气,喃喃道"什么时候我才能想起之前的事情?真想知道自己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灵儿吃饱了,放下碗筷"阿七不喜欢灵儿跟师父吗?为何一定要想起以前之事?倘若阿七是被仇人推落山崖,等阿七回了记忆,会不会离开灵儿和师父出谷寻仇?"
虽然张云裔未看何七,但是何七看到他听完灵儿话时,夹起青菜的筷子微颤了一下,筷子上的青菜又滑落到了盘中。
何七的手臂已经渐渐有了知觉,他抬起来拍了拍张云裔的后背"放心,我这人向来不记仇,也不会为了什么事非要取人性命不可。就算以后真想起什么,也定不会不管你和灵儿的。"
张云裔埋头轻‘恩'了一声,灵儿听了也乐呵呵的打着饱隔渡了出去,何七嘴角微扬,端起白饭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他很喜欢现在这种生活,平淡,却每天过的充实,有灵儿陪他耍嘴皮,还有张云裔在身边照顾着他。
第二天,张云裔唤来灵儿和何七,正声说道"我决定出谷,一来是想帮阿七找回记忆,二来是想看看这书中描写的大好江河。"
"师父,师公去世的时候不是说过,什么时候你参透了那句‘妖星斜于夜北而乱天下,帝王压于流南苦寻不果。'这句话,才能出谷的吗?难道师父已经参透了其中的奥妙?"
张云裔淡笑"师父聪慧过人,应该早就料到我有一天会出此谷,所以才在临终之时说下此话,如果想参透其中之意,定要出谷,可是他却偏偏反其道让我发下重誓,想必是要找个留我在谷中的借口罢了。"
何七听的头晕,什么妖星,什么帝王的,想这张云裔的师父也是个老不修,古的掉渣。何七打破他们的话,问了句自认为重要的问题"我问个关键性的问题,你们想出谷可以,但前提是有没有钱?"
张云裔眉头微皱"钱为何物?有何用处?"
何七拍了一下脑门,吃惊道"你不会吧......居然连钱都不知道?"
"我从小便跟师父居于深谷之中,幼年受师父教导阅群书而知天下,师父也曾教我医术与做人之道,可是却唯独没有告之于我这钱到底是何物。"张云裔老实回答。
灵儿也颇有兴趣的望着何七,何七不急不慢的找了个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轻咳了两下,神气十足的显摆了起来"这钱可是个好东西,现在咱们在谷中吃穿所需的东西不用花钱,可是出了谷就不一样了。到那时候,吃东西要用钱,找房子睡觉要用钱,生病用药也要用钱。"然后嘿嘿奸笑了一下,暧昧的冲张云裔挤着眼睛"嫖妓当然也要用到钱。"
张云裔的脸‘嗖'的一下红到了耳根处,这男女之事,他通过看书到也略知一二,如今却被何七这么说出口,而且说话时还用那种表情望向自己,他只觉胸口灼热,脸上顿时羞涩难当。
灵儿见状,扯着何七赖皮道"阿七,这嫖妓是什么东西?好玩吗?灵儿也要嫖妓。"
何七扯了一把灵儿的小脸,笑的阴险"你这小鬼也想嫖妓?等毛长全了再说吧。"
张云裔脸红的更加厉害,活脱脱的一个熟透了的番茄立在何七面前,他手指颤抖不已,持着银针望向何七。何七见状立刻收了笑脸,把张云裔拉坐到身旁,讨好道"要真是没有钱,那也没关系,想我阿七是什么人,从小就在黑社会混大的,这点办法还难不倒我,到时候你们就跟着我混吧。"
"黑社会又是什么东西?"灵儿整张小脸都因何七说的这些他听都没听过的新鲜词而兴奋了起来。
何七抓抓后脑勺,"我就觉得顺口便说了出来,具体是什么,我也想不起来。"
张云裔起身道"你们跟我来,师父临终前,有东西留下给我。到是我从未看过,也许出去后会派上一些用场。"然后带着何七与灵儿进了内屋,从床下径自取出一个满是灰尘的楠木箱。
木箱上的灰尘被张云裔除去之后,正身也渐渐显露了出来。那木箱看上去十分精致,表面用红漆刷的透亮,箱子的盖上雕刻着一条九尾狐,尾巴半遮着身躯,正蜷缩在一颗大树下合眼假寐,树上侧躺着一个小男孩,两手合于胸前睡的正浓,远处的天空中还飞着几只野鹤,意境十分悠远,而木箱底下的四个侧面则统一的雕刻成了三龙戏珠的画面。
张云裔打开楠木箱,何七与灵儿一同挤着脑袋伸了过去,箱中放着一个软如蛰皮一般的面具,颜色与人的皮肤相近;还有一只雕着翠绿花纹的长笛,以及一封泛了黄的书函。
张云裔拿起书函,里面是他师父的笔迹,写道:
裔儿,为师早就料到吾徒会有出谷的打算,所以才会在大去之前把那句话反其道骗得吾徒‘唯有参透其意,方可出谷'之约。为师深知道裔儿脾性,人虽清冷淡漠,与世无争,性子却似面上那般柔弱,心里做出的打算也定不会因为为师一句话,而有所动摇。如今裔儿你既然已经打开此箱,读及此函,想必也下定了出谷的决心。为师也不便多劝,现有两件宝物相赠:一件是为师当年行走江湖所用的‘人皮面具',一件则是相伴为师多年的玉笛。吾徒裔儿紧记,江湖凶险,人心颇测,此去一路多加小心,凡事定要三思而后行之,珍重。为师‘无名'绝笔于世。
第二十章
何七与灵儿包袱款款,一脸兴奋的走在前面,张云裔手持玉笛一身蓝装渡于尾后,三人来到何七落崖时的湖边。
张云裔手收玉笛,解说道"此潭正是出谷之路。"
何七不相信的嗤声"是不是你那古板师父骗你的?这寒潭怎么可能是出谷的路?"
张云裔浅笑"不然你以为要如何出谷?难不成要把四周的岩壁凿个洞不成?师父曾经说过,他老人家就是厌烦了外面的纷争,才会特意选了此地安居。此谷四周由万丈高崖围成,谷中有泉水,即可照到阳光,又利于种植成长,就算外面的人想要入谷,也只有寒潭这一条路可走。一般之人都不敢轻易入潭,一来是潭水流过急且潭底很深,二来是此潭寒气太重,会浊噬习武之人体内真气,所以这也正是此谷从来无人进来过的原因。"
何七听了,把包袱往地上一放"那我不出谷了,潭水又深又寒,说不定还没有到一半就要了我的老命。"
灵儿鄙夷的用鼻子哼了一声,才道"孬种了?笨阿七,师父天天让咱们泡在灵泉之中,早已经对这寒潭有了抗性,你现在潜入潭底简直易如反掌。"
何七将信将疑的把手伸到寒潭之中,发现这潭水并没有他想像中的那么阴寒,他望了一眼张云裔见他略微点了下头,这才起身深吸了一口气,颇有将士一去兮的感觉"要是我游到半路有发生什么事情,你们可要记得把我救回来。"
灵儿脚上用力一踢,何七就应声落下了潭去,然后对张云裔说"师父,咱们也下去吧。"
张云裔含首,起身跳下潭中。
谷外是另一种景象,风中飘着几片发了黄的落叶,几只松鼠正为入冬忙活着。虽以进入深秋,不过阳光却比谷中更加明媚,有些树叶子的颜色也未曾全脱去,正夹在黄与绿之间徘徊,别有一番风情。
何七三人上了岸,皆用内力去寒,身体冒起了丝丝水雾,身上的衣物片刻干了起来。何七拍了拍发皱的衣摆,杏眼半眯的看了一眼天空,双手上举深吸了口气,大喊道"老子终于出来了。"
张云裔平时淡漠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兴奋,把包袱中的面具递到何七手中,说道:"带上吧,你现在不知自己的身份,还是先把脸遮上为妙。"何七觉得他说的有理,接过面具看也不看就扣到了脸上,原本清秀的脸一下子变了模样:脸颊上带着大大小小的麻点,好看的杏眼此时眯成了一条缝,鼻子也变成了蒜头鼻,嘴角左边还有一颗黄豆大小的黑痣,样子猥琐至极。
何七与灵儿一路上边看风景边逗嘴,就这样走了将近半天的路程,三人才来到了一个较大的城镇--钨镇。
何七刚一入城,就在灵儿耳边嘀咕了半天,见灵儿不情愿的点了下头,他才满意的拔了一根杂草放入口中嚼着,摇摆着身体向人群渡去。
他扫视了一下四周,看到不远处那个红衣男子看上去好像很有钱的样子,摸着下巴嘿嘿一笑,向灵儿使了个眼色。
"臭小子,我看你往哪儿跑?"何七起身追向灵儿,刻意大喊出声。
只见灵儿小脸皱成一团,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在人群中打着转,边跑边呜咽出声"爹爹,灵儿知道错了,别再打灵儿了。"
何七见围观的人多了起来,吐掉口中的杂草,碎了一口唾沫,揪着灵儿的耳朵凶道"你这臭小子居然偷了老子的钱,给那婆娘送去,你当老子死了?"
众人纷纷停下了脚步看着面前的这两个人,一个男人长发及肩,长像十分猥琐,而他手下的被揪着耳朵的孩子,模样却十分清秀,那双乌黑的大眼含着泪光,可能是被揪着耳朵,吃痛的表情跃于脸上,薄唇扯动着,惹来不少路人同情的眼光。
"灵儿只是听说娘病的厉害,所以才想偷偷给娘送一些银子过去,好让她有钱去看大夫。"说着一滴委屈的泪水从灵儿的小脸上滑落了下来。
一个中年妇人从何七手中拉过灵儿,护到自己身下,冲他骂道"你这男人,对亲生儿子都这么对待,太不像话了。"听到众人的应合声,她才低头,柔声对灵儿说"乖孩子,大娘这里有十来文,全给你,去给你娘请个大夫好好看看病。"
何七一把抓过那妇人递给灵儿的钱,哼声道"怎么着?我教训我自己的儿子都不行了?我还就不让他把钱给那婆娘看病去,你能把我怎么样?"说完还故意的向前挺了挺胸脯,一脸的混混像。
妇人也是个老实人,被何七这么一凶,也不敢再加阻拦,默默的退到了一旁,路人们也只是嘴上说何七‘不是人'、‘怎么会有这种人出现在咱们钨镇'等等之类的话,却再也没人敢上前多管闲事。
何七笑的阴险,一边卷袖子一边骂道"死小鬼,看你还往哪儿躲,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话毕,何七一巴掌甩向灵儿的脸颊处。
灵儿哭的凶,看到何七这一巴掌拍过来,只能可怜巴巴的抖着身体闭上眼睛等着被打,谁知何七的巴掌还没落到灵儿面前,就被一个红衣男了给拦了下来。
何七心里笑的欢,大鱼终于上勾了。他表面怒气横生,抽回手望着那人,对上那人的眼眸何七一楞,那个红衣男子竟然有着一双紫瞳,却没有任何光泽眼神十分空洞,清秀的脸庞没有一丝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