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这样的恶劣大概是来自于血液,正是因此,我和程柔对感情的处理方式才会同样的自私而血腥。也因为这点相像,不论程柔对我作出什么,我始终没办法恨她。可憎恨和惩罚在我的字典里没有必然的联系。
‘程太太,这个花园很美呢!其实整座房子都很美,美到我无时无刻不想据为己有。’我坐在程家大宅的落地窗前,不紧不慢的品着一杯程柔亲手泡制的薄荷茶,‘就是茶的味道和梁远弄的差太多。程柔,你和他在一起那么多年,怎么一点皮毛也没学到?’
程柔猛地起身一甩手打掉我的茶杯,凶狠的盯着我,‘被你抓住了把柄又怎么样?你去告我啊!与其看你小人得志的样子我到宁可去坐牢。你以为梁远真把你当一回事,你不如去查查看,舅舅的股份现在……’
‘小柔,闭嘴!’赵芷茵阴沉的打断,伸手将程柔拉着坐下,她低着头拿起餐巾拭干桌上的水,‘程愿,直接说你到底想要怎样。’
我看着她微微颤抖的纤长手指,不自觉的微笑,‘我要你把程家大宅给我。’
‘你好毒啊。’赵芷茵冷笑了几声,‘当年让你住进来换来的就是今天被你赶出去。’
‘我只说要房子又没说让你们搬,不用这么激动。’我站起身,‘程太太,明天下午我在程氏的董事长室等你,记得把过户材料都带全,你也不想再多见我一次吧!’
许平说这根本算不上什么惩罚,籍此又得到了我本性纯良的结论。可我自己知道,我只不过是想让她们先尝一下我当年战战兢兢生活的感觉而已。至于其他的,可以等我身体完全康复制后再说。
我在一天天的好转,可梁远却在一天天的憔悴。他越来越沉默,我总感觉他在尝试着疏远我,有一天他甚至没交待一句就整夜不归。我睁大眼睛盯着窗外的白色栅栏,坐在一楼的地毯上等他,直到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才站了起来。那时大约是清晨四五点钟,青白的光只能让我们模糊的辨识彼此的脸。
我对他淡淡地笑着,轻声说,‘肚子好饿,陪我吃点东西吧。’
他慢慢的走过来,掐住我的下颌抬起我的脸,‘真是个小妖精,’他哑哑地说,‘我怎么就这么简单的被困住了。’
他突然用力将我推倒在地毯上,我刚刚愈合的伤口有些经受不起这样的冲击,一阵阵的抽痛,眼睛不自觉的蒙上了层水气。
‘这样才漂亮,’他伏在我身上,伸出舌尖舔过我的眼睛,‘这么黑,这么亮,这世上没什么比得了。’他含糊的念着,手迅速的除去了我的睡衣,‘不错,没什么比得了,没什么……’
35.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梁远失控,也是第一次,梁远让我痛。
我抬起胳膊,遮住因拼命忍耐而变得狰狞的脸,嘴唇上全是血,麻麻的早就失去了感觉。我的腿被折向胸前,紧绷的背撑裂了才拆线不久的伤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异常敏感的腰侧,无声的渗入地毯的纤维中。也许是因为我的默不作声,梁远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或者说他根本顾不得去察觉任何的东西。他只是一次次的进入贯穿我的身体,坚决而毫不容情。
我觉得身上被几千把剑刺穿,留下了无数的空洞,血液汩汩的涌出,连带着我的意识,可我始终没办法推开他。最后的时候,我的思想好像真的和肉体脱离,飘游在半空,笑着看他和自己那么紧密地结合在一起。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穿着干爽的睡衣独自躺在睡房的床上。背后的伤口应该是刚被处理过,服帖的缠着绷带。枕头边上放着一小包薄荷,我想是为了中和药水的味道。我抓起它,放进睡衣口袋,挣扎着下了床。光着脚一步一蹭的沿着旋转楼梯走下,他的背影随着我的一点点移动逐渐的显现在明媚的阳光里。
梁远在煮粥,手里拿着把长柄木勺站在锅子边悉心搅动,我看着他抬起手腕看了下表,微微点了下头,然后将木勺送到嘴边想要试试味道,却好像被烫到,急切地用另一只手不停在嘴边扇着。我从未见过他如此笨拙的样子,靠在扶手上不由得笑出了声。
他一惊,猛地转过身,呆呆的望着我,手里居然还拿着那个木勺。我对着他微笑,空气里是温暖的粥香,柔软的包围着我,舒适的就如睡在刚刚晒过的棉被里。他隔了足足几分钟才开口,脸还微微的涨红,‘愿愿,饿了吧?’他说。
‘早就饿了。’我站着不动,对着他伸出手臂,‘梁远,我走不动了,你过来抱我。’
他低下头,咬了下嘴唇,再抬起来向我走过来时,笑容是那么的明亮热烈。他将勺子塞到我手里,接着一把将我抱起,居然直直的将我抱到了厨房的炉火边上。‘来,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我依言从锅子里舀了一小勺出来,递到他嘴边,‘帮我吹吹,我可不想像某个笨蛋一样被烫到。’
梁远一笑,听话的一下下吹着,我刚想夸他几句却没料到他接下来一口都吃了下去。
‘梁远,你耍赖!明明是要我尝的!’我将勺子胡乱的扔到一边,用手卡住他的脖子来回的摇着。
他向前一凑,吻上我的唇,我乖乖的张开嘴巴,就这样吃到了世界上温度最合宜的粥。
‘觉得怎么样?喜欢吗?’梁远边在餐桌边的椅子上坐下边问。
我坐在他的腿上,手指点着他的额头训话,‘火候不够哦!我喜欢时间长的那种。’
‘果然是个小妖精。’他笑骂着将我紧紧地糅进怀里,这一次是如愿以偿的工夫十足的上品。
一顿不知是早餐还是中餐的粥宴结束后,梁远又坚持把我抱回了床上。‘愿愿,是我不好,昏了头,才会让你受那么多的苦。’他坐在我身边轻声说,‘你那时怎么不骂我?不打我?我的愿愿不是一直都任性妄为的吗?为什么要让自己受那样的委屈?’
‘因为我喜欢。’我拉过他的手放在胸口,‘梁远,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推开你,你也别推开我好不好?’
梁远的眼睛因我的话而明亮起来,那些光终于冲破了层层的遮掩阻碍,骄傲的展现出来,我清楚地记得那时他说,‘好,不论愿愿对我做什么我也决不推开你。’
这样的承诺让我在和他一起面对梁家国的时候没有半点的畏缩,这样的承诺也让我怯懦的放弃了原本的剧本。
梁家的家族聚会,历来严禁外姓人参加。就连当年程柔和梁远订婚后,也从未被获准出席。梁远拉着我公然出现在这样的场合,自然在梁家引发了极大的震动。
‘小远,带着他跟我到书房来。’梁家国沉着脸撂下这句话,就径自进了书房。
梁远用力握了一下我的手,又给了呆立在一边的哥哥姐姐一个轻松的笑容,才和我一起走进了那个房间。
‘这是什么意思?别以为我一向宠着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梁家国恼怒的盯着梁远,并没有看我一眼。
‘意思很明显,’梁远的声音虽然温和却异常的坚决,‘我什么也不想瞒他。从今天起,他也是这里的一份子。爸爸,我帮你找了愿愿这么能干的帮手,您好像应该高兴才对吧!’
‘一份子?’梁家国不住的冷笑,‘真没想到你爷爷一手栽培的继承人就这么点城府?小远,你也太一厢情愿了吧!程愿他自己有这么想过吗?就算他想过,我也不可能让他进入梁家。一个男人,玩过就算了。你背地里怎么胡闹我管不着,可你想把那些事放上台面,让我们梁家丢脸,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绝不可能。要是你还想继承这份家业,就乖乖的听话。’388EB荒盏如:)授权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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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我不听呢?’梁远的目光冰冷凌厉,‘您要怎么样?叫他们再行动一次,再把他伤的奄奄一息,或是干脆一枪干掉?’
‘什么再?’梁家国一皱眉,接着很快的扫了我一眼,眼中的一点点疑惑不到几秒就沉淀下去,‘小远,你这么说是想要反抗我?’
‘爸爸,您不要逼我。’梁远的声音有点发抖,可还是没有停顿,‘我考虑了很久,您只要接受我们,不再伤害愿愿,我也可以当之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你当什么事也没发生?哈哈……’梁家国大声的笑着,‘小远,爸爸教你一件事,这种话要留到自己有足够的实力才可以说出口,不然只会白白让人耻笑。’他突然敛起笑容,浑身散发出的气息强势的让我有窒息的错觉,‘我今天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本来我还是要给他一条活路走的,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知道是为了什么吗?就是你啊!我最得意的小儿子,那么精明强悍,谁知在他手里智商居然连三岁的孩子都不如。这样厉害的角色,我怎么可能还容的下他?’
梁远挑了一下眉,感觉上反而要比之前放松许多,好像这一切早在他的预料之中,而刚刚的无措,不过是因为期盼着更好结局的紧张罢了。‘他是不是有活路,可不是爸爸您说得算。’梁远的唇角略微上扬,好像在笑,却因眼神的凶狠而更让人畏惧,‘不过,如果他真的出事,我也决不会顾念骨肉亲情。即使如您所说我实力欠缺,可我保证自己有足够的本钱让梁氏分崩离析。爸爸,我不是在开玩笑。’
梁远不是在开玩笑,而梁家国更不是。第二天,梁家国就通过媒体向外界宣布,梁远因身体不适,从即日起自动放弃梁氏的执行董事资格,改由其兄长梁致接替。同时,梁远也辞去一切在梁氏的职位,安心静养,以求早日康复。
梁远和我看到这则新闻的时候正在吃晚饭,他只是淡淡的笑着说,电视上的梁致看起来要比本人帅一些。可我清楚他还是被梁家国这样决绝的态度伤到了。他和我不同,他的家庭虽然严苛,但还是对他宠爱有加的。尽管他和我说得不多,但我还是感觉得出他对梁家国的感情极为深厚。梁家国从小就特别的偏爱他,让他享用最好的一切;长大以后更是委以重任,对他的一切建议,企划都言听计从,全力支持。所以说出对抗的话是一回事,而真正做出来则是另外一回事。更何况,梁远从来就是个充满了野心的男人,眼睁睁的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帝国,就这样易主,那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真正的平静无悔。
‘许平,如果我现在收手,会不会太晚。’我站在程氏顶层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突然开口。
许平继续在办公桌前翻着资料档案,敷衍的答着,‘放什么?城郊那块地的开发权?不晚,早该放了,那地方又偏又没修通城区的路,不要不要,顺便作个人情给范家让他们建厂区。’
我低下头轻笑着,每个人都在忙碌着,都在拓展自己的事业。许平,范懿宣,我,都在一刻不停的向前走。只有他停滞在原地,原本意气风发的翱翔在天际的雄鹰,此刻被我剪断了翅膀,成了驯养的宠物。如果我可以继续将这样的行径称为爱,那连我自己都会觉得鄙夷恶心。我曾用尽心思剥夺了他选择的机会,今天如果我还给他,那结局又将是如何?
许平说得对,我是个不干脆的人。当我又一次在凌晨三点偷偷爬起,看着书房昏黄的灯光下,他没有表情的脸和满地废弃的图纸,我终于拿出了那枝总是随身携带的银色录音机,走下楼,将它轻轻放在了餐桌上。
36.
黑暗中,有风寂寞的吹过,试图邀请高傲的白色玫瑰共舞,可只徒然的得到虚幻的香气,比起一无所有更加不幸。
我摊开手掌,捧起一弯月光,让它冰冷的停驻,泛起点点白光,就如在当时的银色金属外壳上闪动。我望着它,望穿了它。我又看见了,那是梁远,活生生地站在那里,可以微笑,可以说话,也可以离开。
五月,一个寻常的春日傍晚。梁远半靠着餐桌站立,嘴角轻轻扬起,比那天在梁家国的书房里笑得还要舒畅。‘愿愿,你有什么要说的吗?我可以录下来一遍遍的重复来听,你也知道我最喜欢听你说话。’
‘只有一句。’我直视着他的眼睛,手放在口袋里紧紧握着,以掩饰害怕面对事实的胆怯,‘这个是梁致送我的,我讨厌里面的你。’
‘哦?’他挑了一下眉,‘很有趣。我做了什么让你讨厌?’
‘我已经删除了,没必要再谈。’我快速的回答。
‘是吗?可我很想谈。’他还在淡淡的笑,那笑容让我不住的发抖,‘谈过之后,说不定我可以稍微理解一点,为什么你能如此冷酷的看着我和家里决裂?或许应该说,为什么你能亲手让我失去家人和经营多年的事业。’
我沉默,不是因为我找不到很好的理由。我只是不懂自己,明明就已经如愿以偿的自己,为什么还要亲手将破绽送到他眼前,毁掉一直企盼的生活,一个只属于我的梁远。
‘你可以不说,听我直接讲就好了。’梁远收起了笑容,冷冷的开口,‘三哥能得到的不过就是我和爸爸的对话。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不怕告诉你。我回国见到你的第一天就在计划着怎么借由你的手铲除程氏根深蒂固的三股力量。因为我直接动手太过明显,会让他们防范,就算最后做到了,付出的代价也太大,就是这样。你是不是更讨厌?要不然你以为是怎样的?你不会真地相信,我纯情到可以为了一个十六岁时模糊的影子做那么多事吧!你不是很聪明吗?你会不清楚?愿愿,’他一步步地走出来,可并不是走向我,‘你并没吃亏啊!你最恨赵芷茵和程柔,程柔现在的样子也和疯了差不多,而赵芷茵则被你捏在手心里,任你处置,你也成了程氏的董事长。至于和我在一起,你的身体不是也很快乐。愿愿你有过那么多情人,我是不是最棒的?’
‘梁远,’我再也控制不住的发抖,从未有过的慌乱,‘梁远,你不是这么想的对不对?你不会这么说我,你不是这么想的。’
‘对,我不是。’
梁远低沉的开口,‘愿愿,你为什么不直接问我?我也许说过些利用你的话,我也不敢说开始的时候不是在利用你。可后来怎么样,你难道不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吗?从意大利回来后,我越来越在乎你,连掩饰都掩饰不住。这在爸爸眼里对你有多危险你知道吗?我怕他伤害你,故意的在他面前装作对你不在乎。可是心里害怕,于是几乎一刻不离的守在你身边。你出事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梁家人动的手。你始终不发一言,我的疑惑也跟着加重。那个时候我几乎疯了一样,每天都在和家里冷战。最后就是你和许平的那场戏,毫不高明,破绽百出,可我还是相信了。我甚至去调查家里那些纹有狼头专门处理外事的手下,傻傻的要找出那个人给你出气。爸爸骂我精神失常,说再这样下去就把我赶出梁家。你知道当时我又在想什么?我想出去就出去,反正我也没办法和害你差点没命的人若无其事的相处下去。可我不能这样简单的一走了之,这样什么也没有的走掉无疑会让我们更危险。我费尽心力的策划以求保全我们将来的生活,而你呢?你费尽心力的策划就是要毁了我拥有的一切。’
他拿起早就放在客厅一角的皮箱,转过头望着我,他的眼睛是那么的忧伤,而比忧伤更多的是失望,‘你知道梁氏对我意味着什么吗?从十岁生日那天得到了爷爷百分之七的股份起,他就成了我全部生活的目标。你不知道,你当然不知道,你只知道程氏于你的重要,却从未反过来想过。愿愿,我可以爱你,但我承受不了这种心机深沉,隔绝一切的爱。如果这就是你爱人的方式,那我们实在是需要分开冷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