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向门口走去。
“别着急,不就是个院门吗。”秦通放下遥控,也站起来。
“不行,万一进来人了呢。现在社会治安那么差。”
“大白天的,咱们俩又都是男的,有什么可怕的。”
“那也不行,我还是关去吧。”穿好鞋后,珺玮转过身,他伸手去开门。
“还说我糊涂,你忘性也见长啊。”秦通笑道。
珺玮没有说话,只是拉开门往外走,可他刚打开门,就一下子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那个人
坐在门前的矮台阶上,背对着珺玮。
开门的动作让两个人同时吓了一跳,珺玮愣住了,他完全没想到门口会坐着一个人!
对方有些费力地站起来,他转过身和珺玮面对面。
这是一个高个子男人,他的头发长至肩膀,发稍是黄色的,可见以前染过,但发根却是黑色
的。男人穿着黑色外套和一条灰褐色牛仔裤,脚下一双沾满了灰尘的旅游鞋。他肩上背着背
包,但里面好象又没有什么东西。
他的脸色很差,深麦色的肌肤似乎已没什么光泽了,一张男人味十足的脸显得格外憔悴,嘴
唇薄而且有些发白。
男人的鼻翼和耳侧都有饰物,胸前,则是一枚闪亮的十字架吊坠。
在认清来人是谁后,珺玮一连向后退了好几步,他一手撑住墙,一手捂住嘴。他不敢相信这
是真的。
秦通走过来,见到门前显得格外疲惫的男人后,他也愣住了,只是支吾着说了一句:“怎么
……你又……”
“我又回来了。”对方似乎是想笑一笑,但半天这个笑还是没挤出来,他看向眼泪都快掉出
来的珺玮,想往前走,可珺玮却一转身就往楼梯走去。
“珺玮!”他想要追,却教秦通一把抓住。
“姓沈的,你回来干吗?!”秦通把沈放一下子推出了门口。
站在门外的沈放看了半天秦通,慢慢低下了头,听得出来,他的声音在发抖,那语气明显就
是乞求了:“我想……见见珺玮,我就是想见见他。你让我跟他说说话行吗?我求求你了。
我回来,就是想见珺玮一面,哪怕……就只见一面,就只说几句话也行啊。”
秦通没有回答,只是站在他面前,看着瘦了不少的沈放,一种淡淡的酸涩由心底升起。虽然
在秦通心里,沈放可恨的程度深之又深,但他现在的样子,更让人觉得可怜。
“秦通。”是珺玮的声音,门口的两人同时看向屋内。珺玮走到离门不远处,双手插兜,看
着用哀求眼神注视着他的沈放和用疑惑眼神看着他的秦通。低低地喟叹了一声之后,他终于
开口:“行了,秦通,你让他……进来吧。”
听了这话,沈放的表情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他立刻往屋里走,却被秦通拦住了。
“上次让你进来了,这回你想都别想!”口中这样说着,秦通一脚踹倒了沈放,然后俯下身
在他脸上狠狠地补了一拳。
“你丫打我干吗?!我他妈招你了?!”沈放在措手不及之后是气急败坏,他跌跌撞撞地站
起来,想还击,却被珺玮赶来挡住了。
“行了,别打了!”珺玮抓着沈放的衣袖,用力将身子挡在两个火气正旺的男人中间。
“我告诉你!沈放,像你这种臭不要脸的人就不该活着!我要是你早就死了算了。你算个什
么东西?!”秦通长这么大,从未如此骂过一个人,他现在已明显有些失控了,沈放的归来
在他看来是再恶毒不过的行为。
秦通平生最恨的就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将别人情感当儿戏的人。就算第二次分手是珺玮先提
出的,秦通仍认定是沈放的错。
“你根本就配不上珺玮!”这句话对沈放而言是相当有效的刺激。他一下子愣在了原地,瞪
大一双眼睛看着秦通。他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这句话已足够他张口结舌的了。
“真是啊,这年头,不怕不要命,就怕不要脸!你足够当个不要脸的典范了!”秦通有些恶
劣地笑着,这种最能惹火的笑容他还是第一次显露在脸上。
沈放没有反驳,他愣愣地站在那儿,牙关咬得紧紧的,然后,他突然笑出了声,笑得格外让
人揪心:“我知道,我是不要脸,我命都快没了还要脸干什么?!”
这话让秦通和珺玮都没反应过来,他们都不知道沈放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在两人正茫然的时
候,沈放又开口道:“秦通,你放心,我回来不是来求你的!我就是……想见珺玮!”
珺玮没有抬头看沈放,反而看向秦通。
秦通真的受不了这样同时被两个人注视,别过脸,他狠狠地甩出了一句:“随你的便!”他
转身走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下,然后从茶几上抓过遥控器,将电视的音量开到震耳的程度,
接着一把拽开了被珺玮编好的头发,把皮筋扔到地上,任黑亮的直发散开。
珺玮看着秦通,好久,他才把视线收回。幽幽地叹了口气,他开口:“沈放,你过来。”
* * * * *
——2007年11月2日 11:04——
外面的天阴沉沉的,弄得秦通心里也是阴沉沉的。不过究其心情低落的主要原因,是沈放的
归来。
秦通不明白,为什么沈放要回来,为什么在走了四年之后又回来。他还嫌伤珺玮伤得不够深
吗?!
而秦通更不明白的是,珺玮居然没把沈放赶出去,反而让他进了屋。当初先提出分手的是珺
玮,可为什么现在又让沈放进来呢?
现在秦通真的糊涂了,他实实在在搞不懂这两个人是怎么想的。
熄灭了手中的烟,他关掉电视,走上楼。他进了自己的房间,掀开从早上起床时就没有叠的
被子,爬上床之后,他盖好被子。
秦通决定睡一觉,他想通过这种方法来暂时忘掉就发生在他家的,令人烦闷的种种。
在一楼,珺玮的房间里,令秦通不舒服的原由正在演绎。
珺玮站在窗前,透过明亮的玻璃窗看向外面,他一语不发,只是看着偶尔由窗外那条路走过
的行人。
沈放站在珺玮的身后,他把肩上的背包随手扔在门旁边的地上,然后默默注视着珺玮瘦削的
后背。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过了好半天,他终于鼓足勇气开了口:“珺玮,你这几年,
过得好吗?”
“好,能不好吗。”回答的语气明显带着狠狠的调子,这个回答让沈放难过透了。
“我这次回来……”沈放的话只说了一半,便被珺玮用生硬中带着嘲讽的话给截去了:“是
为了以后再甩我一次吧?我知道,上次是我先提出来要分手的,你心理上不平衡。”
又是一句极伤人的话,沈放真想喊一声“不是”,可他忍住了。他朝珺玮走近了几步,尽量
让自己的声音听来婉转一些:“我这次回来,是真的不打算走了,我想……”
“你还想死在这儿?”
这格外冷酷无情的句子彻底击碎了沈放刚刚鼓起的勇气。他自嘲地笑着,头低垂着:“你现
在真是会伤人。”
珺玮沉默了半天,然后说道:“我还不是跟你学的,当初你甩我的时候,说的话不比这伤人
?”
沈放一时间没词了,他只是站在原处,有点失神地看着珺玮的背,不知为何,竟由心底升起
一丝委屈:“珺玮,你变了。”
“人都是会变的。秦通以前不喝咖啡,现在也喝了,他和夏童以前都不抽烟,现在也抽了。
”
“你以前从来不会说这些话,现在也会了。”这回是沈放接去了话尾。
“你知道就好。”珺玮终于转过身来,他直视沈放,“你还是走吧,别再烦我了,咱们之间
已经没什么可继续的了,我不想再受刺激了。”
“珺玮?!”沈放一下子喊出声来,他最不想听到的话一经珺玮口中说出,就让他几乎疯掉
。
“行了,你走吧。”珺玮低下头,将身子靠在墙上,“我刚才让你进来,就是想告诉你,咱
们之间已经不可能再有什么了,你别再提这些了。“
”你有朋友了是吗?“凭预感,沈放这样以为。
珺玮好半天才有了反应,他微微点了点头:”对,有了。”
“干什么的?”
“和你无关。”
“多大了?”
“和你无关。”
“你和他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你管得着吗?!我和谁干什么关你什么事?!我就是和随便一个人上床也无关你的痛痒吧
?!”珺玮一下子喊出了声,他几步走过来,用力往外推着沈放,“我告诉你,他比你帅,
比你有本事,比你挣的多,床上技术也比你好!你满意了吧?!”
“珺玮!!”沈放一手扳住门框,另一只手一把抓住珺玮的肩膀,“你别说了!”
他不想听到从珺玮口中说出这种话,这比立刻让他去死还要难受。
珺玮停下了推沈放的动作,他单手捂住脸,单泪水还是夺框而出,他尽力不让自己的肩膀以
为抽泣而发抖,可到最后,这努力还是失败了。
“我恨你,沈放,我恨你一辈子!你快把我逼疯了!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不放过我?你
不看看你把我变成什么样了?我不想跟个女的似的撒娇,闹脾气,使性子!好歹我也是个男
人吧?啊?可我根本不可能像个普通男人那样活着,我现在根本对女人就没兴趣,
你说这是谁的错?!沈放啊,上辈子肯定是我害死的你,这辈子该你讨债来了!我真不知道
我造了什么孽了,让我遭这个报应,看来是命里注定我得死在你手里!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才能让你满意?我到底欠了你什么让你这么折腾我?!”珺玮说话时的语气有些咬牙切齿的
,他胡乱地擦着泪,直到眼睛被揉得红肿起来,“真是命啊,到了这个地步不信命也不行了
!”
沈放听他说完,抓着他肩膀的手松开了:“珺玮,我这回是真的想认认真真地跟你复合,我
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你了。有些事,你不知道,我……”
珺玮没容沈放说完,他转过身,走到自己的床边,然后从枕头下面拿出了什么东西,接着,
他把手中的物件一下子向沈放用力扔过去。
沈放条件反射般地往旁边一闪,没有被打到,那个小东西便撞到了门上,“啪”的一声之后
是它掉落在地上并摔碎的声响。沈放低头看时,惊讶地发现已被摔得外壳碎裂的东西正是当
年他送给珺玮的那部手机。
珺玮站在床边,呼吸由于情绪激动而显得急促。他看着沈放看向他时那种几乎有些绝望的表
情,露出一个冷冷的笑:“你看见了吧,这是你送我的,我用了这么多年,到现在都不能打
电话使了我还在拿它当闹钟用。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留着?我干吗这么在乎这东西?我有病!
我下贱!我贱到天天想你,贱到想你想得睡不了觉,贱到想起以前在你身子底下跟狗似的叫
床都不觉得羞耻!”
沈放这回真的受不了了,他觉得全身的血液都一下子涌上了大脑,这种晕眩的憋闷感让他几
乎在一刹那间腿软跌倒。他已经感到了理智溃败的势头,而接替理智的情感已因为被压抑了
太久而变得有点不顾一切的疯狂。
他以最快的速度走到珺玮面前,然后借着惯性一把将珺玮推倒在床上。他双手按住珺玮的肩
膀,嗓音因为嘶吼而显得沙哑:“你怎么就不能容我把话说完?!我这次是真的想再也不走
了,你怎么就不信呢?我已经不剩几天了!!”
最后的那句话透着相当的绝望,那是一种真真正正的绝望。
珺玮被这句话吓到了,他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刚才沈放说什么?他说他不剩几天了,这是什
么意思?
慢慢地松开珺玮,沈放想站直身子,可他却腿一软,一下子跪坐在地上。珺玮坐起来,注视
着那张不仅瘦了,而且又失去了往日张扬神情的脸。他在等,等着沈放说明白刚才那最后一
句话是什么意思。
可沈放一句话都没说,他双手抱着珺玮的膝盖,额头贴在珺玮的腿上,紧跟着,他啜泣出声
,眼泪浸湿了珺玮的裤子,印下点点湿痕。他用听来有些怪异的音调颤抖着诉说:“珺玮,
我真的已经不剩几天了,我的心脏状况越来越差,这回不象以前了。我知道,我说的话你不
一定信,可这是真的!我真的快不成了!我现在就是在垂死挣扎呢,你别不管我!别让我走
,求你了!真的,求你了。你可怜可怜我,不行吗?可怜可怜我?!”
好久,屋子里只有沈放哭泣的声音。珺玮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将右肘撑在床头柜上,手则
由于紧张而紧紧握着拳头。沈放的话让他震惊,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真的。当初那个显
得格外健康的沈放,那个暴躁脾气,极能打架,神气活现的沈放现在竟会是这副样子!
他从小时侯就知道沈放胸前的淡粉色疤痕是手术留下的,但他不知道在那道疤痕下面跳动着
的心脏居然会虚弱到沈放所讲的那个地步。
“你不是说,你的病早好了吗?”珺玮用疑惑和怜悯的眼神看着沈放,“你在我第一次问你
的伤疤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不就是这么说的吗?”
“那时侯不是还很小吗,我都不知道这个病到底是怎么回事。”沈放抽着鼻子,苦涩地笑着
。
“那后来呢?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后来?后来我怎么敢告诉你。”沈放仍不放开珺玮,他感受着这久违了的温暖,“直到四
年多以前,我觉得心脏实在是越来越差了,才去了医院,就是那时侯知道自己已经……可我
又不敢告诉你。”
“你怕什么?”
“怕你担心。”
“所以就对我越来越冷淡?”
“嗯。”
珺玮没有再问什么,好一会儿,他突然挣脱了沈放,然后抬起左脚,一下子踹在沈放的右肩
膀上。
珺玮的力气并不大,瘦瘦的他若在以前是根本打不过沈放的,可现在,他的力气却足可以把
沈放一脚踹倒在地上。
“珺玮?!”沈放用手肘支撑着身体,他既搞不懂珺玮这样做的原因,又为自己身体状况下
降到这个地步而悲哀。
“你哪儿那么自尊心强啊?你当时要是实话实说了,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珺玮偏过脸不
再看沈放,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但却如钝刀子割肉般让沈放痛彻心扉。
“以前的事就不用再提了,以后……”沈放坐在地上,抬头看着珺玮俊俏中透出成熟男人味
的脸,“以后,我能再跟你在一块儿吗?我当初心脏不好的时候想到要跟你分手,可现在我
心脏真的快不行了,我就想,无论如何我也要回来找你。当一个人都不敢保证能活到明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