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圣堂

作者:圣堂  录入:11-13

“行,你够厉害的,戒了吧,戒了也好。”秦通点着头,“我也想戒,可死活也戒不了。没

辙,熬夜赶稿没几根儿烟根本撑不住。”
“你当然不能戒了,要不然我上哪儿看你的小说去呀。”
“你看过几本?”
“一本没落下,通杀。”沈放连麻将牌术语都用上了。
“感觉如何?”
“感觉?感觉啊……我觉得总的来说不错,可如果仔细琢磨吧……”
“狗屁不是。”秦通接着话尾。
“胡说八道。”沈放白了他一眼,“就是如果仔细琢磨,在感觉上还是不完美。没办法,你

不是同志,就算再有实感,也不一定有真情。哎,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我觉得就算你是研

究同志现象的专家,也永远不可能真的清楚我们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而且同志和同志也不

一样,有滥交的,也有跟珺玮似的那么认真的。你说呢?”
秦通听完,好半天没有说话,他将右腿搭在左腿上,双手抱胸,低头仔细回味着刚刚沈放说

过的话。过了大约两三分钟,他才轻轻一笑:“嗐,我已然写了,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不过比起别人写的同志小说,你写的已经可以说是极品了。”沈放认真地补了一句。
“是吗?”
“我蒙你干吗。”沈放看了一眼对面墙上的挂钟,“哎,珺玮怎么还不回来?”
“是不是让人贩子拐跑了?”
“去你的。”沈放坐起身,将松软的棉被推至腰间。
“那就是让美女护士拐跑了。”
“那也得连我一块拐呀,我这么帅的大帅哥。哎,说不定得把你也捎上。”
二人正说着,珺玮提着塑料袋走进门,塑料袋里装着几瓶饮料,以及袋装的鲜奶。
“你们俩说什么呢?”
“说你让美女拐跑了。”秦通抢先答道。
“要拐也是拐你,你又有钱又有名,谁要是拐了你才叫财色双收呢。”珺玮走到床边,把饮

料放在小桌上,然后拿出一瓶果汁递给秦通。
“不了不了,不喝了,我这就得走。”秦通拒绝着,又将果汁瓶子放回小桌,“我一会儿得

去找一趟二丫头,他下午就坐飞机走了。”
“去新马泰?”珺玮问。
“嗯。我去打个照面,然后回家好好洗个澡,刮刮胡子,晚上还有个作家联欢呢。”秦通边

说边摸着自己的下巴。他无意间抬头看了珺玮一眼,发现了他的小尖下巴上微微泛青的短髭

,“你也该刮刮胡子了,都长出来了。”
“是吗?长出来了?”珺玮转身看着镶在墙上的大穿衣镜,“嗯。是该处理一下了。”
“还有你,你也是。”秦通指的是沈放,“你别头发剪了就不顾胡子啊。哎,我说你们俩是

怎么了?怎么都这么不注意个人形象了?”
“嗐,反正住院又没什么值得天天梳洗打扮的。”沈放抓了抓已剪成四六分的黑发,“珺玮

也是,我一懒得刮,他也就受我传染了。”
“我们不像你,你是经常需要应酬各种场合,不注意也不行啊。”珺玮靠在小桌子上,双手

插兜。
“你就别提应酬了,我正想今天晚上找什么理由早点溜呢。”秦通边抱怨边站起来,他系上

大衣扣子,整理了一下衣领和衣襟,“行,那我就先撤了。”
“这就走?”珺玮离开小桌子。
“嗯。走了啊。”秦通朝沈放和珺玮点了点头,随后走出了病房。
珺玮站在门口目送秦通下楼,然后便又走回了病房,他关上了门,走到自己陪住睡的小床边

,叠好被子:“对了,忘了跟你说了,我从今天开始有一个从六点半到七点半的家教,可能

会回来晚点儿。”
“是吗?”沈放一愣,但很快回过神来,他冲珺玮一笑,“没事儿,你要是弄得太晚了就别

回来了,明天早上再来吧。”
“那你呢?”珺玮站直了身子,沈放的态度让他感到意外。
“我大不了自己睡一宿呗。”
“那……”珺玮还想说点什么,可沈放却已经背对着他躺下了。
意识到沈放在闹别扭之后,珺玮双手叉腰偷偷笑了。他绕过小床走到沈放床边,弯腰亲了亲

沈放的鬓角:“行了,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怎么想的,挺大的个子,别耍小孩子脾气呀

。好了好了,我也得工作啊,是吧?小放放。”
“谁是小放放?我是你放哥哥,别没大没小的啊。”沈放用被子蒙住脸,是为了掩盖自己的

笑容。
“是是,放哥哥。”珺玮无奈地说着,同时掀开沈放的被子。他撩开沈放的流海,语气很温

和:“我要是真的回来太晚了,就先不过来了。你放心,我要是过不来肯定给你打电话,啊

。”
“嗯。你别太累了。”沈放微微欠起身,吻了吻珺玮的唇,“要是真过不来也别勉强,回秦

通那儿之后打个电话告诉我一声就行了。”
珺玮点了点头,然后主动送上一个深吻。
——18:54——
宽敞的宴会厅,优美的音乐,精美的自助餐,香甜的红酒,以及人们漂亮的服饰,或处于客

套或推心置腹的交谈。这些便是秦通眼中和心中的作家聚会,也正是他最发憷的社交场合。
他从大玻璃窗看向外面的天,然后又看了看手中的空酒杯,一种厌烦的感觉涌起。他开始像

以往那样寻找着逃掉的借口,醉酒、头疼、忘了关水龙头之类的借口都用过了,这次该说什

么呢?
秦通忽然想,就算他一声不响地就走了又能怎么样?他是个同志小说家,也是宴会厅中本来

就人数寥寥的同志小说家中唯一的男作家,这就让他极不舒服了。一个人窝在家里爬格子时

,他完全没有别扭的感觉;去编辑部交稿时,他也没有别扭的感觉;就算在大街上被忠实读

者认出来,他还是没有别扭的感觉。可现在身处众多的同时代作家群中,作为唯一一个男同

志小说家,这种“唯一”就让他相当别扭了。秦通心里清楚得很,同志小说永远只能是非主

流作品,就算他写一辈子同志小说,也只能是个非主流作家,永远会有卫道士的批判,永远

会有愚昧者的侧目,若说安慰,恐怕也就只有读者的支持和真正同志的支持了。
写同志小说,心理负担永远会存在,这一点是不能改变的。
“我成了王八了,得驮一辈子石碑。”低咒出声,秦通将空杯子放在窗台上,然后转身就往

外走。
“哎,干吗去呀?”一个和他比较熟的作家问道。
“喔,我接着驮石碑去。”秦通丢下一个让所有听到的人都莫名其妙的回答,便消失在宴会

厅门口。
——20:19——
珺玮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的门,他已经快要昏倒了。刚才路上堵车,他坐的那辆空调大巴

走走停停,晃来晃去,珺玮几乎要吐了。
他关好屋门,慢慢走进洗手间。他洗了把脸,然后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一直上了三楼


他走进玻璃花房,坐在柔软的摇椅上。花房里比屋里要凉,但正好可以让他的大脑清醒一下

。说真的,长这么大,珺玮还是头一回这么累。家教的学生家在圣堂南城,从青领别墅区所

在的北城到南城,如果车顺的话尚要半个小时,更何况堵车呢。
花房中各种花草长势很好,这是珺玮精心照料的结果,想当初他和沈放第一次复合,搬离秦

通家时,这些植物因为没人管而差点全死掉,后来,珺玮又回来住,花了好大力气才救活了

大部分。
他慢慢闭上眼,让刚才几乎被晕车的煎熬绷断的神经放松下来。他想着该给沈放打个电话,

说今晚不过去了,可他动了动,却没能起来。倒不如先歇一会儿吧,就歇一会儿。
珺玮最终还是没站起来,他将头靠在摇椅柔软的背垫上,任自己清醒的意识被困倦一点点由

大脑中驱逐出境。
——20:35——
在第七次放下电话后,沈放懊恼地用力捶了一下桌子,他走到床边,坐下,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本不想用这个电话的,可又怕在他下楼去打公用电话时珺玮打电话到病房。
刚才给秦通家打电话,一直没人接,往秦通手机上打电话,却只听到关机的警示音。
珺玮到底跑到哪儿去了?!他是呆在家里还是仍在外面呢?他明明说过如果不过来就往病房

打电话的!是不是他把电话号码丢了呢?不不,绝不可能,依珺玮处处仔细小心的性格,是

不可能有这种事发生的。那他究竟去哪儿了呢?!
沈放越想心里就越不安,他站起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然后一把扯开厚厚的淡蓝色窗帘看

向外面。他紧闭的嘴唇有点发抖,眉心锁得紧紧的,心中前所未有的憋闷,似乎连浑身上下

的关节都隐隐做痛。
他抓着窗帘的手连手背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过了好长时间,他猛地转身走到门口,从挂衣

钩上取下外套,然后甩开门就奔了出去,只留下从刚才起就一直没关的电视在演绎着血泪纷

飞的剧情。
沈放出了医院的大门,然后坐上一辆出租车。他丝毫没有在乎司机看他那一身病号服时惊异

的眼神,在交代了青领别墅区的地点之后,他就将身子陷进舒适的坐椅中,紧紧地闭上了眼


他脑子胡乱地转着,一个接一个片段闪现,一种又一种猜测掠过,意外吗?事故吗?还是说

珺玮根本就不想给他打这个电话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几天前的那个梦又再度浮现,梦中的场景让沈放浑身发冷。
珺玮跟别人跑了!珺玮不要他了!
珺玮跟别人跑了!珺玮不要他了!
不要他了!不要他了!不要他了!
……
“你别瞎拜了,我不要你我要谁啊?”那夜,在问过他梦的内容之后,珺玮这样笑他。
可是,可是,可是……
“我操!”沈放响亮地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转脸看着车窗外,他已顾不得去注意司机看他

时那种略带惶惑的眼神了。
“……现在是八点四十二分,由于新夜店街东口的交通事故,从同兴饭店到德贞佳苑的路段

发生交通堵塞,司机朋友们可以从南清桥高速线绕行……”
出租车内的收音机在报着路况,沈放却根本已经听不到了,他耳鸣得厉害,胸口的憋闷愈发

严重了。为了不让手指发抖,他用牙咬着右手食指,可右眼皮却又开始没有节律地乱跳起来


他不知为何自己竟然会如此不安,这么多年以来,他从未如此不安过,仅仅是因为没有接到

珺玮的电话他就紧张到疯掉,这种比死还难受的滋味他真的受不了。
车子终于停在了青领别墅区的6号门前,沈放连数都没数就将一把钱扔给了司机,然后,他推

开半掩着的铁栅栏院门,以最快速度奔到屋门口。
从窗户可以看到正厅开着灯,沈放扳动了门把手,发现大门也没有锁。走进屋里后,他四下

慌乱地寻找,从珺玮的房间到客房、厨房、洗手间,再到二楼秦通的房间,、书房、洗手间

、小观景阳台,最后到了三楼。
凉飕飕的风让他不禁打了个寒战,他看见了花房中亮着柔和的灯光。几步走到花房门口,隔

着厚厚的透明玻璃,他一眼便看到了睡着在摇椅中的珺玮。
“珺玮!”沈放声嘶力竭地喊着,他打开花房门,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温暖空气。他不知是

因为刚才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还是其他别的原因,泪腺在突然之间失去了控制。他单手

捂住嘴,泪水一瞬间掉落。珺玮惊醒后讶异地看着他,而被泪水淹得模糊的眼,却使沈放根

本看不清对面花草包围中那个清瘦男子的身影。
——21:47——
秦通总是看表的动作把出租车司机逗乐了:“是不是怕老婆等急了?”
“哪儿啊,我还没结婚呢。”秦通也笑了。
车堵得很厉害,前面一眼望不到头的汽车长龙让秦通烦闷至极。他不知今天是怎么搞的,大

晚上的居然堵了车,而且还不止一处。
他从聚会的同兴饭店出来后,发现外面在堵车,于是,他便从马路对面找了一家比较正规的

娱乐城,从台球到保龄球,从按摩到桑拿,他足足在里面呆了两个半钟头。他本以为出来后

就不会堵了,可没想到一出门,发现门口依旧排着长蛇阵。一问才知道,刚才那一次堵车本

来已经疏通了,可没料到疏通后不到半个小时,就又堵上了。为了尽快回家,秦通绕过同兴

饭店所在的路口,从另一条街乘出租车回家。但出乎意料的是这条路居然也出了交通事故。

真不知道今天晚上怎么了,交通事故那么多。
为了省去到饭店地下停车场停车的麻烦,秦通是乘出租车去的同兴饭店,现在他真后悔自己

的做法,在出租车里怎么也不如在他自己的豪华车里舒服。如果他开自己的车,即使遇上塞

车也无所谓,反正车里有音响等全套的视听设备,还可以把坐椅放平休息一下。可现在呢,

他只省下看着窗外叹气的自由了。
过了好久,堵车的情况才有所好转,再看表时,已过了十点。出租车从高速路上拐下来,到

了交通顺畅的普通路,速度总算是加快了。真讽刺,高速路堵车,普通路却这么顺畅。
秦通想起了刚才出租车从事故现场经过时他从车窗看到的景象。一辆沙石搅拌车和一辆白色

小卧车撞在了一起,那简直惨不忍睹,不仅相比之下弱不经风的小卧车粉身碎骨,连重型搅

拌车也伤得不轻。当秦通看见白色卧车车门和前盖上大片鲜红的血迹时,他忙别过脸,有严

重恐血症的他可受不了这等刺激。但看过了就忘不了,白色撒上红色似乎比任何其他两种颜

色交叠在一起都更让人过目不忘。幸好秦通没有看到车里的伤者,否则他一定会吐的。
出租车把他送到家后,秦通付钱下车。他想去开院门,却发现院门根本就没关,往房子看时

,他奇怪地发现花房、正厅的灯都亮着。
“哎?我走的时候忘了关了?”低声念叨着,他往里走,可开门进屋时,他发现连大门也是

撞上的而不是锁上的。这让秦通提高了警惕,他轻手轻脚地走进正厅,在听了听动静后,他

确定屋子里没有人走动和说话。可当他的视线落到一旁通往车库的侧门时,秦通真的要昏倒

了,里面空空如也!
秦通张大了嘴巴盯着车库门看了半天,在肯定自己没有看错之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家里

失窃了!他以最快的速度奔上二层,逐一检查了自己的书房、卧室等房间,可这些房间什么

东西都不缺。他又爬到三层,发现除了有几盆花碰倒了之外,也没有任何异样。这就让秦通

推书 20234-11-12 :数罪并罚(出书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