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不着头脑了。茫然地回到正厅,他站在屋子中央向四周环视,客卫、厨房、客房,然后是
珺玮的卧室。秦通的注意力最后全部集中到正对着他的珺玮房间的门上。珺玮应该去医院陪
住了,可是,秦通不知为何觉得不对劲。
慢慢挪动了脚步,秦通向那扇门走去,他转动了门把手,然后轻轻打开门。走进屋子后,他
借着正厅的灯光看清了屋里的景象。
于是,下一秒钟,他如同被兜头浇了一桶冰水一样,整个人僵在了原处。
“天啊……”嘴唇颤抖着,秦通低喊出声。
* * * * *
——2007年11月14日 22:13——
先是感到一些光线透进屋里,然后又听见一个颤抖的声音叫自己的名字,珺玮缓缓睁开眼,
于是,他看清了站在他面前的人。
“珺玮,你怎么了?啊?”秦通慌乱地问。
思维似乎都粘住了,费了好大力气,珺玮才用低低的声音回答道:“没什么,你睡你的觉去
吧。”
对于这个回答,秦通当然不可能满意,可他在一时间又根本措不出别的词句来。他看到珺玮
又闭上眼,好象根本不想再跟他多说一个字。
秦通真的完全被眼前的这一切彻底吓呆了。珺玮赤裸裸地躺在床上,只有被子的一角搭在腰
间。他白皙的肌肤上从颈窝到大腿内侧都烙有清楚的吻痕,在手腕上和肩膀上,还隐约能看
到指痕。珺玮头发乱糟糟的,嘴唇也变得粉白。床上的乳白色床单满是凌乱的皱褶,被硬是
撕开的衬衫团在床角。当秦通的视线游走至床单和被子上殷红的斑斑血渍时,他咬紧牙关,
紧紧地闭了眼。
他当然清楚这尚未干透的血渍是怎么回事,他也相当明白珺玮这个样子是什么事的结果,可
他仍旧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原以为这种情节只会在小说中出现,但现在他真真实实地见到
了这种场面。
“珺玮,你先醒醒!是不是沈放回来过了?!”秦通突然想到了这一点,他轻轻晃着珺玮的
肩膀,想让他的声音被听到。
一提到沈放,珺玮总算又睁开了眼,他看着秦通,看了好半天,然后似笑非笑地开口:“啊
,对,他回来了一趟。没事,他又回医院了。”
“那你呢?!你们,你们,这也太……”秦通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抓过被子,一直
盖到珺玮的肩膀。可思考了片刻,他突然意识到目前最重要的不是追根究底,而是收拾这个
沈放留下的残局:“珺玮,珺玮?你去泡个澡吧。啊?听见没有?”
“我动不了……”珺玮半眯着眼,虚弱地叹了口气,“算了吧,明天就好了。”
“不行!”断然地说着,秦通又轻轻将被子掀开,“走,我抱你去。”
“不用了。”珺玮仍想拒绝,可秦通已开始试着抱起他了。
在身体被抱离床单的一刹那,一种撕裂般的疼痛贯穿了全身,虽然用尽力气忍耐,可珺玮还
是低叫出声。他死死地抓住秦通的衣领,用力到几乎将他的大衣领子撕下来的程度。
秦通已不敢去想顺着珺玮大腿内侧流下来的半透明粘稠液体是什么了,他抱着珺玮走进浴室
,尽量温柔地将珺玮放进宽大的浴缸,然后,他打开热水龙头。
水从龙头泻下,在浴缸中积蓄,可还没过几秒钟,珺玮便叫了出来:“烫!太烫了!秦通,
太烫了。”
秦通吓了一跳,他立刻伸手去摸浴缸里的水,却发现水只是温热的。但只疑惑了片刻,他便
反应过来了,对于珺玮的伤口而言,温热的水当然已经相当烫了。
将温度调到已有些凉了时,珺玮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微微动了一下身子,一股鲜血立刻涌
出,将浴缸里的水染成了淡红色。
这让秦通一阵晕眩,刚才床上半干的血迹已让他心惊肉跳了,现在这流动的鲜血几乎在刹那
间吓得他跌坐在地上。
“那……我去收拾一下床,你别动啊。”秦通实在不能再看着这一浴缸淡红色的水了,他站
起身,逃也似的走进珺玮的房间。他没有开灯,因为一旦开了灯,床上的惨象就会清清楚楚
地展现在他面前。撤去弄脏的床单和被罩,换上新的,将地上和床上珺玮的衣服收拾到一块
儿,再把所有换下来的,收拾齐的东西都塞进洗衣机后,秦通才开了灯。屋里的一切都恢复
原样了。秦通看着收拾好的房间,长吁了一口气,随后,他又走回浴室。
“怎么样?好点没有?”单腿跪在浴缸旁边,他问珺玮。
“把水放了吧,行了。”珺玮伸手想去拔掉浴缸底部的塞子,但疼痛却让他根本做不到。
秦通将手伸进让他几乎脑血管崩裂的淡红色水中,拔掉了胶皮塞子,水一下子由排水孔流了
下去。他又摘下淋浴的喷头,帮珺玮冲掉身上残留的血水。一切清理干净后,他拿过一条宽
宽的浴巾,把珺玮包在里头。
“自己能起来吗?”秦通边把喷头放回原处边问。
珺玮试了试,可还是不行,秦通只得又尽量轻柔地把他抱回了卧室。直到将他放在床上后,
秦通才发现,自己最值钱的这一套由大衣到西装到衬衣领带的套装已经满是褶子和水迹了,
袖口因为刚才拔塞子时浸透了水,现在正一滴滴地往地上滴。
无奈至极地叹了口气,他将大衣和西装上衣都脱了下来:“我去拿点东西,你等一会儿啊。
”
跟珺玮交代好后,秦通走进了洗衣房,他把两件衣服用衣架撑起来,挂上,然后一把扯掉了
已松了的领带。他边解着衬衣的领扣边走上二楼自己的房间,翻箱倒柜地找着药。等把该找
的药都找出来后,秦通才注意到自己手上还攥着那条领带。
“妈的!”他将领带扔在地上,然后拿着药下了楼。走进珺玮的房间后,他把药放在床头柜
上。
“帮我拿件衣服行吗?就在衣柜里。”珺玮看着秦通问。
“待会儿,你得先吃药。”秦通又走回正厅,从饮水机接了一杯热水后回到珺玮床边。他从
一个药板上抠出两个白色的小药片,递给珺玮:“这是止疼的,吃了吧。”
珺玮接过水杯,吃了药。秦通又从一个小盒子里抽出一只栓剂模样的药:“这个是防止感染
的,也消炎止疼,不过,这是坐药,外用的,可能会疼。”
珺玮有点恐惧地看着秦通手里的药,一直把秦通看得也有点心里打鼓。这种药是他买来以备
万一的,从没用过,现在倒是用上了,可“坐药”两个字却让他心里没底。但事情到了这个
地步,不用也得用了。
“来,你……翻个身,我帮你弄。”
“算了,我不想弄这个。”珺玮推开秦通的手。
“那不行,万一感染了怎么办?我可没跟你开玩笑啊。”秦通有点急了,他拿过珺玮手中的
水杯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又强调了一遍,“真的,必须用这个,坐药可比片儿药见效快。”
珺玮皱着眉头沉默了半天,终于开口:“我自己来,你别管了。”
“屁话,你自己弄到天亮也弄不好。行了,都这时候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秦通只得把
话说到这个地步。珺玮见无法让他妥协,也就只好放弃矜持。
好一会儿,药终于弄好了,秦通这才松了口气,他站起来,走到衣柜前,拿了一套干净的睡
衣递给珺玮。在帮他穿好衣服后,秦通将被子盖在珺玮身上:“那个,坐药估计一个钟头就
能完全吸收,然后就见药效了。其实,我刚才看说明书上说,这种药是治严重皮外伤和发炎
感染的,也不知道对你这种情况效果好不好。我想应该没问题,反正不会有副作用。那成,
你先睡吧,啊。”
秦通转身往门口走,刚迈出一步便被珺玮叫住了:“等会儿!”
“怎么了?”秦通只得又回过头来。
珺玮看着他,犹豫了片刻后开口道:“你再待会儿行吗?”
“我得去换衣服啊。”
“换完了赶紧回来行吗?”
珺玮的眼神已近乎于哀求了,秦通只得答应。他明白,珺玮心中的恐慌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
消失的。
换了一身干净柔软的休闲装后,秦通走回了珺玮的房间,他关了明亮的日光灯,然后走到床
边,打开床头的小灯。
“行了,你好好休息吧。”他作在床沿,帮珺玮掖了掖被子。
“我睡不着了。”珺玮揉了揉眼睛,然后抬头看着秦通,“你怎么不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
秦通一惊,他没料到珺玮会问这个,想了片刻后,他挑了一下眉毛:“我大概能……想到。
”
这句话一出口,最令秦通惊讶的是珺玮居然低笑了起来,但他虽然嘴角带着笑,眼中却没有
丝毫笑意:“你想到什么了?嗯?我这样……是不是个好素材?你以后可以写在小说里。”
“别胡说。”秦通一点也不想听珺玮说这句话,他转过脸,看向门口。
“秦通,当初,上大一的时候,你知道我和沈放的关系之后,是怎么想的?”又一个让人没
有心理准备的问题。
“我啊,我吓了一跳。”秦通拢了一下头发,“然后,也就没什么感觉了,我倒是对这个不
像别人那么敏感,毕竟是社会现象,不承认反正也是掩耳盗铃。”
又一声笑传来,笑得秦通脊梁骨一阵发冷。珺玮看着天花板,低叹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们
俩都是疯子?这么多年了,聚了又散,散了有聚,分分合合,就是一男一女也闹不到这个地
步。你是不是觉得我和沈放在一块儿的时候就跟女的似的?我是不是已经特女性化了?”
“没有。”秦通否定。的确,珺玮和沈放在一块儿的时候是显得比较爱撒娇,又粘人,可他
却并不女性化。
珺玮似乎有三重人格,在外人面前,他是冷冰冰的,不易接近的,一张漂亮的脸总是没有什
么表情,话也不多。于是,在上大学时他是出了名的冰山美人。和秦通在一起时,珺玮是个
普普通通的好朋友,说说笑笑,气氛很融洽。可一旦和沈放在一起,他就完全换了个样,似
乎连四散的荷尔蒙也充斥着甜德发腻的味道。
和沈放在一起时,珺玮似乎什么都敢说,丝毫不隐藏真情实感,这种与平常叛若两人的变化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通有一点是比较困惑的,那就是珺玮从不向秦通隐瞒他和沈放的事,他可以边哭边说自己
对沈放的感情,可以讲述他和沈放的快乐日子,甚至可以不加掩饰地告诉秦通他和沈放发展
到什么地步。
这便是秦通的一个负担了,知道别人的隐私,不能说出去,只能越积越多,这种沉淀的感觉
相当不舒服,尤其是当沉淀的是珺玮和沈放的事时,这种不舒服就愈加明显。
秦通总觉得珺玮和沈放并不是简单的同性恋者。他们两个相当特殊,珺玮小时侯失了记忆,
沈放有严重的心脏病,而他们又同是孤儿院中长大的,这样的一对,自然与众不同。珺玮不
承认“同性恋者好不了多久,男人和男人之间没有真正的爱情”之类的话,沈放虽然有过不
少的性伴,也想让自己承认珺玮所不承认的那些话,可最后他放不下的,仍旧是一向以极认
真的态度对他的珺玮。
“他们两个到底在干什么呢?他们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呢?”秦通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我今天的家教七点半才完,回来的时候又堵车,我晕车晕得快吐了。”珺玮的话打断了秦
通的思路,他咬着牙,努力侧过身来,“后来,我想歇会儿再给沈放打电话,说我今天不过
去了。可没想到我在三楼花房里睡着了。沈放跑到这儿来,他还穿着医院的住院服。我让他
给喊醒了,当时我一睁眼,就看见他哭了。”
“后来呢?”秦通顺承地问着,可话刚一出口,他就意识到问得不是地方,刚才珺玮的惨状
已经能证明一切了。于是,他只得又换了个问题,“那,他什么时候走的?”
“我也不知道。”珺玮摇了摇头,“可能得十点吧。”
十点?十点?!这不就是秦通回来的时间吗?也就是说,秦通回来时,说服刚走?
“那个……”秦通咬着下唇,他一时间也不清楚自己想说什么。他虽然表情还算平静,但脑
子里却完全乱做一团了。好半天他才终于理清了思路,于是,一个问题猛地闯了出来:“你
……听见车库里有什么动静了吗?”
“车库?”珺玮对此很意外,“车库怎么了?我没听见有什么动静啊。”
“喔。”秦通对于珺玮的回答并不感到在意料之外,刚刚见到珺玮昏昏沉沉的样子,秦通差
不多能想到他不可能听到车库的动静。
“车库到底怎么了?啊?”珺玮看见秦通有些怪异的表情,进一步追问。
“没事,真的没事。”秦通干巴巴地笑了几声。他的思路现在已经转到那空荡荡的车库了,
他在想,会不会是沈放把车开走了呢?可是,他从来没听说过沈放有驾照啊!但想来也就只
能是被沈放开走了,因为如果有人从外面想进入车库的话,那警报器一定会响的。只有从正
厅的侧门进车库才不会触及警报。照此论来,那车一定是被沈放开走了。
“你想什么呢?”珺玮察觉到秦通的失神。
“我想……”秦通看着门口,叹了口气,然后转过脸朝珺玮微微笑了笑,“我想明天去医院
打沈放一顿。”
听到这样的话,珺玮愣了一下,接着闭上眼,哼了一声:“那他必死无疑了。”
“我能打得死他?”秦通没明白珺玮话里的意思。
“他要是没病你肯定打不死他,可他现在这个德行,估计你骂他几句,他一生气就能气死。
”珺玮说话时毫无表情,连眼神也是有点呆呆的。
又叹了一口气,秦通站起身,他已经不太受得了这屋里的气氛了。
“行了,已经半夜了,你睡吧,要是有什么事就叫我。”
珺玮看着秦通,点了点头。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秦通躺倒在床上。他闭上眼,觉得自己连脱衣服的力气都没有了。刚才
的一幕幕在他脑中闪过,从他去医院看沈放,到在联欢会上的尴尬处境,再到堵车的马路,
最后是珺玮的惨相。秦通有些纳闷,沈放怎么从医院跑回来了呢?他怎么回来的?他怎么能
对珺玮那么野蛮?!他真的把那辆车开走了吗?那他把车开到哪儿去了呢?他会不会在路上
出交通事故呢?
“撞死你狗东西也好!”秦通低骂出声。沈放对珺玮的举动让秦通有些受不了,虽然从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