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掌柜的这嘴也是愈发甜了。”女子不觉笑意更深。“得,抽空咱们姐妹再回去给您撑场。”
“好咧,等着了。”玉随风拱手拜拜。“不过,眼下我这还有些紧要事,咱们容后再叙旧?”
“那可不成。今个儿来就是办紧要事的,您若是走了,咱们怎么跟家里交代?”女人笑,说出的话却不叫人欣喜。
“这可麻烦了。”玉随风作势皱眉。
“王爷!”厉霆咬牙低声。“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跟女子嬉闹?”
“你个乌鸦嘴!还不给本王把紧了门闪到一边?”玉随风翻个白眼。“没瞧坏事都让你说着了?她若执意留下我,怎么着?”
厉霆愤愤,却又碍于主仆尊卑,只得将一腔怒意蹩回腹里,只拿眼狠狠盯着那红衣女子瞧。
“小红啊,不知你找我何事?”玉随风复又折转了脸冲女子笑。“莫不是对我用情太深,以至于思念成疾不得安眠?”
“呸!”女子笑骂一声。“谁对你有意思?油嘴滑舌。我家主子要你这几车草,顺便要你。”
“麻烦大了。”玉随风苦了脸。“这些可不能给你。至于我嘛,等我办完事回头自己送到你家府上,可好?”
“不好。”女子很认真地摇头。“那早就晚了三秋了。”
“那你说怎么着吧?”玉随风好脾气,笑着摊手做无奈状。“你说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你赶着马车去我家。”女子理所当然道。
“不好。”玉随风也跟着认真摇头。
“绑了你,我赶着马车去我家。”女子再提。
“更不好。”玉随风继续摇头。
“你有完没完?难不成杀了你再赶着马车去我家?”女子耐心终于告罄,一脸的笑意转瞬便被恶狠取代。
“非常不好。”玉随风很严肃地摇头。
“我就说不好嘛。”一记娇嗓插过来。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玉随风点点头,半晌才反应过来,张大了嘴瞧着那个凭空出现的橙衣女子。
“你给我闭嘴。”红衣女子扭头便对身边的橙衣女子狠狠道。
橙衣女子无奈耸肩,继而转身过来冲玉随风轻浅一笑。
“好久不见,端王爷。”
“咳咳,不算太久。”玉随风僵了脸色。
一个红衣就够麻烦了,再加个橙衣,叫人头痛。
“奴家可是打心里想您呢。”橙衣女子哂笑。
“好说,好说。”玉随风尴尬不已。“赤橙来了,该不会黄绿青蓝紫也都来了吧?”
“原来王爷您想的是其余几个妹妹啊。”橙衣女子恍然大悟。“没事,来的都差不多了,您想哪个,待会就跟哪个好生叙旧就成。”
玉随风笑不出来了。
“哼,一堆无知小儿,休得猖狂。”一旁厉霆冷笑两声,抽出剑来。“不会叫你们如愿。”
“若是奴家定要如愿呢?”
第三记清嗓插话过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道迅如闪电的藤鞭,死死缠住厉霆执剑的手。
厉霆吃愣,抬头间,只瞧见个绿衣女子攀在崖壁上,单手执鞭却如同在平地上般自然。
“呵呵。”玉随风啪的一声打开折扇。“绿衣,好。其余的人在哪?”
“喏。”绿衣女子浅笑,顺势朝玉随风身后努嘴。
玉随风慢慢转回头去。
不知何时,自谷口方向竟然飘来一层白雾。那雾来的悄无声息又迅猛异常,单是瞧起来便觉不妥,更何况雾气所经之地,站着的人儿便如死尸般直直摔了下去,不见一丝挣扎。
“雾里有毒。”厉霆咬牙切齿。
“准确的说,是雾有毒。”红衣女子好心解释。“也不知玉掌柜的怎么得罪咱家七妹了,平日里最是心软的七妹鲜少有机会拿出来的毒,这次居然一并全用了上。瞧七妹配毒时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咱们看着都心惊。”
“哈哈哈。”玉随风干笑三声。
“王爷,都什么时候了,您还笑得出来。”厉霆愈发恼怒起来。
“我笑自个的,你急什么。”玉随风讥讽道。“早知道那会在宫里就该杀了那个小蹄子。”
“您可是后悔了?”
冷冷的笑语,夹杂着清脆的环佩叮咚声由远及近。模糊的身影渐渐便透过薄雾清晰起来。一袭耀眼的紫,踩踏着堆叠的尸首慢慢走来,赤着的细足上,环佩随着动作轻轻碰撞摇摆。泛着青光的宝剑刺穿了薄雾一点点指过来。
笑颜如花。
“王爷,等你多时了。”
天地失色。
“啪。”
瓷器碎裂发出一声刺耳轻响。
“姑姑。”
小宫女忙不迭出声制止欲蹲身的含竹。
“奴婢来就好。”
含竹怔怔,一手不觉覆上高高隆起的肚腩。
“您没事吧?”小宫女忧心忡忡地看着含竹。“马上就要临盆了,您千万小心别动了胎气。”
“放心,我没事。”含竹淡淡摇头。
只是,心却不能如愿轻松。
突兀滑落的瓷杯碎成千片万片,以至于心都跟着晃动起来。很不好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含竹皱紧了眉。
“您要不要去床上躺一会?”小宫女担忧不已。“姑姑您脸色很差呢。”
“不用了。”含竹摇头,继而转头望向窗外。
残阳如血。
第六节
“招财,怎么办,我好像找不到入口了。”男人驻足,长长一叹。
“吱!”伏在男人肩头的招财登时便跳起脚来。
“我知道你心急。我也急,可是急也没用啊,我就是记不起入口来,总不能叫我挨个林子来找吧?”男人嘴间说着戏谑的话,眉头却不觉紧攥起来。“伤脑筋了这次。”
闻言,知道男人不是在开玩笑招财渐渐便安静下来,一并跟着紧攥起眉头。一人一猴保持同样的姿势,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是一模一样,多少叫人瞧起来有些忍俊不禁。
片刻之后,男人与猴子同时开了口。
“啊!”
“吱!”
“哈,招财,莫不是你与我想到同一个地方了?”男人笑道。
招财翻个白眼,猴爪一指左后方的竹林,懒懒转头过去再不肯搭理男人。
男人朗声大笑起来。
“哈哈,果然是灵巧过人那。不错,你指定地方正巧也是我觉着不妥的地方。如此,咱们就进去走一遭。”
翠绿的竹,缠缠绕绕生得茂密,偏偏在那竹的根部是干净无一物的地面。连杂草都不生得地,怎么说也就都有些古怪了。男人莫名一笑,策马朝那竹林走去。
“哎,招财,你说,这地下会有什么?”
招财充耳不闻,闭上眼悻悻趴回男人肩头。男人耸耸肩,顺手掏出块碎银子弹了出去。
不过眨眼的功夫,耳畔便有了利器破空之声。男人愣愣瞧着地上冒出的排箭,半晌合不拢嘴。
“啊!”男人懊恼不已。“早知道方才就该扔块石头出去了。唉,平白糟蹋一块银子。”
“若是不想将命也糟蹋了,就速速离开。”
满是恫吓的嗓音响起时,林间一并传来簌簌声。男人稍稍皱眉,一语不发地看着突兀间凭空而出的一堆黑衣人。
“来都来了,哪里有无功而返的道理。”男人轻笑。
“吱吱!”招财也跟着怒目圆睁。
“不知死活。”为首之人哂笑一番,手猛然抬起做切断状。
一众人慢慢逼近过来。
“好端端的庄子不叫人进,还弄出一堆的护卫来,真叫人火大。”男人摇头轻叹。“招财,你说该怎么办?”
招财露出白漆漆的獠牙,怪叫一声后跳下男人的肩头向那为首之人扑了过去。那人却也不是泛泛之辈,衣袖轻甩间手中已然多了柄短剑,摆好架势便等猴子招财冲过来。
招财却在离男人还有几步之遥时陡然转了身攀上一旁墨竹。男人没有料到这番,持剑的手自然下意识顿了片刻。就这少许地时间,对于招财来说,却也足够。用力蹬住竹节后,招财的身子便如脱弦之箭急急射了出去,直抵男人颈上。男人到底没料到招财会有这一手,及至反应过来,招财已经狠狠咬上了男人的颈子。
“啊!”
一声惨叫响彻云间。
“好了,回来吧。”男人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别伤了他的性命,只给些教训便好。”
招财这才松了口蹿回男人肩上。而那人,早已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处跪倒在地,指间一片红渍。
“瞧,若是开始便放我们进去,你也不必受这皮肉之苦了。”男人浅叹。
“皇上有令,靠近庄子者格杀勿论。”男子恶狠狠道,却又牵扯颈上伤口,不觉又皱紧了眉头。
“皇上?你说哪个?”男人挑眉。“现在的皇上可是换人了呢。”
“少说废话!”男子怒喝一声。“今日若不取下你项上人头,杂家绝不苟活!”
“杂家?”男人的心思显然全被那两字吸引了过去,反倒没留意男子的弦外音。“呵呵,原来是个公公。”
“你!”男子显然恼羞成怒,再次拔剑便欲冲过来。
一只惨白的手便在这时突兀伸将过来按住了男子的剑。
“好了,到此为止。”
男人与招财笑嘻嘻地望向那清嗓的主子。
白衣,白发,甚至连脸色都是苍白。眼角皱纹不显,眼中却是沧桑满溢。明明是个上了年岁的人儿,在外人眼中瞧起来,却与那少年一般无二。
“越老越妖呢。”男人笑。“多少也弄出点老头子的模样才好啊。瞧你那一张脸,有点皱吗?莫不是大半辈子都藏在这竹林后研究怎么保养?”
“满脸生皱的家伙说这种话只会叫人以为是妒意焚身。”
说话的,正是冷行云。
“我哪有那么多折子!”男人皱眉,手真个就摸上自个脸颊。“明明还是很光滑啊。”
“我现在就能叫你满脸生皱。”冷行云扯嘴冷笑。
“啧啧,二十年不见,嘴巴还是那么毒。”男人夸张一叹。“师弟,别来无恙。”
“若是没有瞧见你,我会更开心。”冷行云毫不领情。
“那,我千里迢迢赶来可不是为了跟你斗嘴。你还想不想救你宝贝孙儿了?”男人翻个白眼。
“若不是为此,你以为我会教你留命到此时?”冷行云嗤笑,覆手走出竹林来。“走吧。”
“嘴毒,性子也还是那么叫人讨厌。”男人摇头。“都到你家门口了,就不肯让我进去喝杯茶?”
“茶没有,七绝散倒是很多。”冷行云懒懒抛下一句话,先一步走了出去。
“唉,难怪你那孙儿不讨人喜欢,原来是传了你的脾性。”男人苦笑一番,转了身也跟着策马出行。
“真是怕了你们了。”
直至走出去很远,招财还不忘回身冲那黑衣人做个鬼脸,直气得那人一掌拍断手边墨竹。
京城,高墙内。
“尚公公,皇上两日不吃不喝了,您多少想想法子啊。”
再次被轰出门外的翠竹端着食盘满脸苦相地对尚敛哭诉。
“他不吃,我能有什么法子?”尚敛淘淘耳蜗,满脸的不甚在意。“总不能叫我按住他的脑袋硬往里塞吧?”
“你!”翠竹气急。“难道你就想看皇上饿死?”
“哦?饿死的皇上?”尚敛挑眉。“听起来好像不错。”
“尚公公!”翠竹忍了半晌才压下将食盘砸到他脸上的冲动。“若是皇上有个三长两短,你也没命!”
“唉,亲自送走至爱,伤心是正常的。若是皇上一点反应没有,那才叫不正常呢。”尚敛不以为然。
“那也不能不吃不喝啊。神仙都受不了,皇上怎么办?”
“他是真命天子,一天两天不吃东西没事。”尚敛摆摆手。“你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呆着,晃得我眼晕。”
“你别后悔。”翠竹恶狠狠道一声,转了身便走。
“等等,你干嘛去?”尚敛忙不迭喊住问道。
“求太后娘娘!”翠竹气鼓鼓道。
“你个死丫头。”尚敛嘀咕两声。“好了,交给我。”
“真的?”翠竹转忧为喜,慌忙将食盘递了过来。“那你快进去啊。”
“就说女人最麻烦了。”尚敛认命摇头,却不接食盘。“去烫壶酒,然后弄几道清淡的小菜下酒。端着些大鱼大肉,看着就腻,谁想吃啊。”
“你让皇上喝酒?”翠竹睁大了眼。“皇上两天没吃东西,你居然还要皇上喝酒?”
“你又担心什么啊?”尚敛一脸不耐。“男人喝酒跟喝水没什么分别,下酒菜嘛,当然也是饭了。只要叫皇上吃点喝点,你管他吃什么喝什么!”
“可是……”翠竹渐渐有些动摇起来。
“还可是什么啊,抓紧去。要不耽误了时间,皇上真饿出个三长两短,你赔啊?”尚敛翻个白眼。
“哦,我这就去。”翠竹依言,这才忙不迭端着食盘急急退下去。
“唉,做奴才还真是累。”尚敛长叹一声,转了身便推开了房门。
满地狼藉。
刚刚进到屋里时,尚敛着实吓了一跳。眼瞧见满地的碎片,尚敛直心疼的全身哆嗦。
“祖宗唉,这得多少银子那。”
“滚出去。”
玉哲儿的嗓音自床榻上冷冷传来。
“皇上,奴才滚不得。”尚敛摇头晃脑道。
“那是要朕踢你出去?”玉哲儿冷笑,人却并不从床上直起身来。“或者,直接叫侍卫拖你出去。”
“奴才若是走了,谁伺候您更衣用膳那。”尚敛倒是不惧。“待会您若是嫌奴才没有好生替您准备好而要摘了奴才的脑袋,奴才可是冤枉死了。”
“你想说什么。”
“无非是淳安王身子欠佳,也跟皇上您一样两日不曾用膳,唔,听说,连药都不肯吃,就像是一心求死一般。”尚敛说的煞有介事。
玉哲儿猛地睁开了眼。
“你再说一遍。”
“就是淳安王一心求死啊。”尚敛耸肩。“皇上,也不是奴才多嘴。反正摄政王一时半会还回不来,您干脆将王爷接回宫好生照料着,等他身子好了再送他回去啊。虽说那府邸安静,也安全。但是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房子里,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只怕是种煎熬呢。换成奴才,这种被人抛弃独守空房的滋味也是难熬,想想,还真个不如登时死掉算了。”
“朕现在就可以叫你去死。”玉哲儿慢慢直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