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画堂西畔桂堂东,
当年拼却醉颜红,
舞底杨柳楼心月,
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
几回魂梦与君同,
而今剩把残红照,
犹恐相逢是梦中。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昭然 ┃ 配角:小笛,魏季宇,彦子诺
第一卷 蜇伏
浮光掠影(1)
延伸入密林的赛道上,阳光忽明忽暗的变幻,地表温度有极大的反差,远处呼啸而来的红色赛车嗡嗡蜂鸣着,转瞬到了近前,没有片刻停顿迟疑,迅速钻入了林荫深处。
这是海德堡最长一条林间赛道,对赛车轮胎的温度耐受性有极高的要求,从阳光明媚、地面温度接近摄氏四十度的路面,忽然进入地面温度跌至不足十度的林子里,极易发生爆胎,对于场中加速到三百二的赛车而言,爆胎也就意味着失控、侧翻、甩尾、甚至连续翻转或冲出赛道撞上路边参天的柏树。
有经验的赛车手,进林之间会有些微的减速,降低轮胎表面的温度,进入林区又会慢慢加速,弥补因刚刚减速损失的时间,正是因为这是大家普遍的认知,所以当那辆红色赛车保持着三百四的速度消失在层层婆挲的厚叶下时,直升机上负责空中拍摄的詹姆斯才会在一刹间感觉心跳加快,情不自禁惊叫了一声,虽然有些赛车手参赛用的轮胎,制作使用的技术含量属于尖端,不排除能对抗各种恶劣路面状况的可能性,可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那一抹红影带着浓烈的悲怆,氤氲着孤绝弃世的气势,仿佛随时会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似乎预见了要发生不幸,心忽然揪了起来,扛在肩上的摄像机镜头,因主人不可遏止的抖动,影响了画面的流畅,耳麦里传来监制严厉的斥责,詹姆斯忙甩了甩头,似乎要把心底的不安甩出脑海里,调整好姿势,对准赛道,刚换了个近景,林道里发出“轰”的一声巨响,几乎就在同时,林道深处腾起一片黑云,直升机立即迎着那黑云飞了过去,还没靠近,灼灼热浪带着金属熔化的焦臭味,已扑面而来。
地面离出事地点最近的工作人员,已拿着泡沫灭火器快速跑了过去,直升机被厚实的树冠挡住了,詹姆斯看不清下面的情景,但从工作人员焦急杂乱的言行中,可以猜测出发生了大的事故,那辆红色的32号,一直遥遥领先,这几秒钟的时间里,只有它进了中间的林道,那么大的爆炸声……
詹姆斯猛吸了口凉气,从直径二十五米左右的黑云看来,那辆红车极有可能是爆胎或速度过快,撞在了道旁树上,立即引起了爆炸,眨眼都来不及的功夫,车里的赛车手没有多少希望能逃出来,想必已是凶多吉少了!
进入林间那一刹那,车尾有点轻微的偏差,秦昭然正要想办法补救,后轮已经爆开了,伴着巨响,车子像根被压到极致的弹簧,“嗖”的弹了出去,时速估计达到四百多,前风挡正冲着一棵两人合抱才能勉强拢住的柏树,秦昭然还没感到死亡的气息,就被那铺天盖地的黑暗笼罩,耳边呼呼的风声渐渐被啾啾的鸟鸣取代,极限的速度带来的感观刺激忽然湮灭,仿佛一瞬间,就完成了由极动到极静的转换,只余下静谧的树林里,跳跃式的鸟语像春日暖阳般带来的脉脉生机。
那么快的速度下,惯性带着车子撞向巨大的树木,会是什么后果?
车子会被挤压成一团,首当其冲的是引擎,接下来就是驾驶舱,要想在这样的撞击下生还,可能性低于零!
可他不仅没有痛楚的感觉,反而觉得周身没有什么重量似的,直发飘。秦昭然眼前仍是漆黑的一片,不知道是不是撞击损伤了他的中枢神经,除了听觉,视觉、嗅觉、触觉都丧失了,心里不是不恐慌,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久违的轻松。
树梢的小鸟好像在不停的飞来飞去,鸣叫的频率也有所不同,依稀便是那次,和沫沫偶尔发现城外荒芜的铁轨旁,有长及腰身的草地,那里一片萧索,很适合写真取景,两人踏出一片松软的草窝,仰面躺倒,看着头顶的秋日晚霞,藏在草丛里的小鸟,时不时啾啾叫着,清脆的打破两人默然无语时,低热的暧昧。
沫沫的呼吸清晰可闻,沫沫的心跳稳健有力,沫沫曲伸的手指就离他不到一掌的距离,手心细腻的肌理无比诱人,淡淡草香萦绕在鼻腔,他脑中一直绷紧的弦,被此时柔和的情景缓解,竟然心到手到,刚一转念,右手已经一翻,把沫沫修长白皙的手掌握紧。
把想做的事化为行动后,他差点吓出一身冷汗,僵着身子不敢动,心里暗自惴惴,怕他甩开手--实在舍不得这般亲近的机会,又怕他不甩开手--由得自已握着,自已会控制不住,把压抑在心底的话,都对他倒出来。
那手刚被他握住时,似乎抖了一下,吃惊、疑惑、不安都从这一抖中传递了出来,他实在是拿不准,是继续握紧那手,还是趁着事情没有更坏之前,放开他。
“昭然,以前我只见你在台上的威风,今天才能体会到你练拳的艰辛。”沫沫的声音温柔似水,却也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他懵懵懂懂的看过去,那一直心心念念的人正曲着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指腹从关节处的厚茧上划过,麻痒痒的,像香浓的咖啡里混入了丝滑的牛奶,焦苦中慢慢渗出微微的甜糯,带着能令人回味终生的余韵。
“怎么?”在沫沫面前,他永远像个笨拙的孩子,沫沫稍稍流露出一点温情,他立即就会丧失反应的能力,眼睛下意识的跟紧沫沫,其余的一概看不着,听不见。
“你这手上竟磨出这么多厚茧,指关节也有些变形。”沫沫从他放松的箝制中抽出手来,双手交叉枕在脑后,对着逐渐深蓝的天空吁了口气,“昭然,你是真正的才貌双全,又有那么好的家世,和你做朋友,有时候真是要顶得住压力才行!”
又是句没头没脑的话,刚才沫沫赞他才貌双全,秦昭然心里一阵突突乱跳,难道竟让沫沫看出了他的心事?沫沫这样赞他,是对他的肯定吧,那沫沫会有接受他的可能吗?他们能完成从友情到爱情的转变吗?
一时间似乎可以看见美好的前景在冲他招手,秦昭然急速眨着眼睛,盯着沫沫,他那菱形的唇角微微上扬,似乎总是带着些调皮的神色,这些天空气湿度很低,那泛白的嘴唇上有些干涩,秦昭然无比渴望的视线,粘在了那扬起的粉嫩上,若是能吻着他,用彼此的津液去滋润它,那该多好!
半天没听他搭腔,沫沫有些尴尬,扭过头张牙舞爪的叫着,“秦昭然,你怎么老是死机,我看你得重装系统了!”
秦昭然总算回过神,也为自已刚才的失态脸红,最近表现的太像个欲求不满的男人,经常用这种饥渴的目光盯着自已的爱人,沫沫这么腼腆,太过急进会吓坏他,好容易和他成了朋友,现在应该循序渐进,因势利导,抖擞起精神,引他爱上自已才是,若是过早让他发现自已的意图,只怕他会用钢盔铁甲把自已武装到牙齿,那时,再想和他有进一步的发展,可就难上加难了。
秦昭然眯着眼,呵呵笑起来,“沫沫,这种间歇性的黑屏,你可以考虑关机重启,或者注销一次,不用重装系统那么麻烦。”
沫沫这才回过颜色,狠狠剜了他一眼,秦昭然嬉皮笑脸的凑过去,硬是把头偎到他怀里,作小鸟依人状,沫沫顿了顿,有些吃惊的看着他,他正仰着头,硕大的身子配着脸上天真的表情,沫沫看的一愣,差点喷了他一脸,笑的险些岔气,一巴掌推开他,嚷着:“秦昭然,你脑残啊,站我远点,千万别跟人说你认识我,我丢不起这人!”
秦昭然揉着胳膊,委屈的瘪着嘴,“刚才谁说是我朋友的,翻脸比翻书还快。”
沫沫无可奈何的叹着气,两排浓密的睫毛连连闪着,夜风袭体,有丝丝寒意,两人在打了一通寒战后,十分默契的起身沿铁轨走了回去,沫沫摸出手机看了看,脸色忽然一暗,明显比来的时候沉默,秦昭然想尽了办法,只知道他现在心情不好,却不知他在为什么烦恼。
初识情字的少年,神经粗的像木棒,连爱人那明显为情所困的苦恼都猜不出来,或者是他不愿去猜想那种可能性,又或者是他太自信,认为没人能抢走他的爱人,他把未来的路看的太过一帆风顺,以为沫沫和他在一起,是理所当然的,一厢情愿的沉浸在自已的世界里,却忽略了异性对沫沫的吸引力。
那个学医的楚晗,真是他的业障,把沫沫的魂都勾走了,待她如珠似宝,恨不得每天都陪在她身边。之前他们没能发展出更进一步的感情,现在沫沫有了爱人,更不可能接受同性之恋了,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没有开始,也就无所谓结束。楚晗那张精心描绘过的尖尖小脸在眼前一闪,秦昭然烦燥的一拳挥了出去,像遇到有威胁感的对手似的,下意识的就要出拳击倒她。
这一拳却真的击到了实体,触手处软绵绵的,还伴着猛抽冷气的声音,秦昭然急忙睁开眼睛,周围站着几个男人,一色的粗布麻衣,手里提着明晃晃,带着寒气的剑,这剑和公园里晨练老人们所拿的剑不同,没有白的耀眼的炫亮,剑身铸着古朴的花纹,两边的剑刃像切纸刀似的,不起眼的锋利,碰到身上,却能让人来不及感觉疼痛,就皮开肉绽,鲜血长流。
他身边半蹲着的人,正捂着脸退步起身,见他的眼光扫过来,立即抽了长剑架在他脖子上,贴着他皮肤的剑锋,戾气森森,秦昭然摊了摊双手,“我不是有意的,你不该靠的这么近!”
那人微微皱着眉,他身后那几个人却嘻笑起来,有意无意间,又向前走了几步,把秦昭然围在正中间,握剑的右手骨节都有些突起,说明他们一直很警醒,表情越轻松,心里戒备可能就越强。
秦昭然好整以暇的枕着手臂躺平,上下打量着那些人,他们身上的麻布纤维真是够粗的,这些是提倡返璞归真,力主抛弃现代文明,远离电力和机器的崇尚自然的人士吗?从头到脚没有一件现代文明的产物,连头发都是长长的,用根小木棒挽在头顶……
秦昭然忽然睁大了眼睛,他是在海德堡的赛车场,这附近的林区不是个人领域,这些隐士如果想过田园生活,应该选择在自已的领地归隐,不是吗?而且为什么都是东方面孔?一群东方隐士?住在海德堡的东方隐士?
回想起刚才,他的赛车撞上参天古木,他根本没有时间从车里逃出来,现在怎么会躺在这林间草地上呢?
虽说树林看起来都是差不多的,可这片林子里以松树居多,树干也没有那么粗壮,秦昭然急切的站起来,原地转了几圈,理着头绪,他这样肆无忌惮,毫不理会那把搁在脖颈,随时都能让他血溅当场的利剑,倒是让那些人有些惊讶,有人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把他打昏了,带回去让堂主发落吧!”
他脖子上那把剑迟疑了一下,收了回去,秦昭然眯起眼睛,嘴角危险的提了起来,就算他不知因为什么,闯入私人领地,这些人总得听听他的解释吧,怎么不问青红皂白,先是利剑加身,后来还当着他的面说,要把他打昏了,带回去让人发落,难道他们竟返璞归真到了忽视人权的地步?
握紧了拳头,那些人没有任何预兆,前一刻还是不动如山,随即几乎同时扑了过来,秦昭然学的是泰拳,最擅长在狭窄空间或被人围攻时,找到突破点,先前那横剑于他颈上的人,就在他右侧,把剑舞的只能看见一道鸿影,欺身上前,那剑刺到面门,秦昭然才堪堪闪避,那人身后的同伴惊呼一声:“别伤他性命,要活的!”
话音未落,秦昭然趁那人前力已尽,后力未继的空隙,侧身曲肘狠狠砸在那人肩胛骨上,伴着一声轻微的破裂声,那人一跤倒地,肩胛骨折了,双手再也使不上力气,他的同伴愣住了,几个人视线一对,也不言语,握紧了剑逼上来,站的位置很巧妙,完全堵死了秦昭然的退路。
浮光掠影(2)
春分 乍寒还暖
小院里晾衣绳上的衣物有些僵硬,用手一摸,竟能揭下冰碴子,天又总是不放睛,院里那些人换下的几批脏衣服还堆在水井旁,待他们没了换洗的干净衣物,只怕又要罗嗦了。
小笛叹了口气,在自已的小屋生了个炭盆,放上竹罩,取了绳上的衣物,一件件摊在那竹罩上,炭盆里火头很旺,要随时留心着给衣物翻面,不然随便烤糊了哪一件,想来也会换来一顿拳打脚踢。这院里没几个好脾气,都是属炮仗的一点就着,其实也难怪他们这样,谁让他们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的是那刀头上舔血的买卖!
现在还是正午时分,没有随符堂主上山竞技的杀手,都还在沉睡,院子里安静的只能听见风吹过屋檐时,所发出的空寂哨响,他正举着件衣物翻面,前面忽然传来嘈杂的人声,接着就听见符堂主那洪亮的嗓音。
“郭琛,你们几个把他抬你们那院,武轩逸不是一直没回来嘛,先把他搁他那屋吧!”
几个人低头应着,抬着个人进了小院,小笛急忙起身抢着替他们推开了武轩逸那屋的木门,他们从他身边挤过去时,小笛下意识的低下头,听他们放了那人在床上,喘着粗气拍手嘻笑着,符堂主进来,挥手让那些杀手先回去,吩咐小笛:“你打些热水来,给他擦洗一下手脸,待他醒了,让人来报我,我有话对他说!”
小笛连连点头,候着他走了,去厨后打了盆热水,放在榻下拿毛巾蘸了水,轻轻擦试着床上那人的脸,他的皮肤白皙水润,小笛看着自已拿了毛巾的手,贴在那脸旁,简直像个干枯的鸡爪,外场人一看,就知道那人的好出身。
他的眉头皱的很紧,夹着两道淡淡的沟壑,下巴上冒出寸许长的须茬,配着面上憔悴的神色,似乎是落魄的富家子弟,他睡的很不安稳,喉结不住翻动着,头轻微的左右摇摆,那双手想抓住什么似的,努力向前伸着,小笛又拧了把毛巾,正要替他擦手,却被他翻手紧紧握着,脱口而出:“沫沫!”随着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黑宝石一般熠熠生辉,茫然打量着屋内的摆设,目光渐渐聚焦到小笛身上,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盯着他犀利的审视,仿佛有冰水从头灌下,小笛觉着后背一阵冰凉,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想起符堂主的吩咐,忙抽回手借机出去。
随在符堂主身后进了屋,床上那人已经翻身起了床,正抚摸着那榉木床前档板上隽刻的桃花,听见后面来人,慢慢回过头,气度雍容,没有一丝局促,看清了他们两人,便漫不在乎的坐到床边,视线停在桌面的灯台上,小笛偷眼觑着他,虽然他一身皂帛,但腰间那块通体碧翠的透雕玉佩却价值不菲,这人看着不像来谈买卖的—那些谈买卖的,从不让人知道他们的底细,更不会像这样,昏迷着被杀手们抬回来,那……难不成是堂主救回来的?
强盗发善心,不祥!
偷眼去看符堂主,他自进了屋,就好整以暇的坐在桌边,自顾自斟了茶,和床边坐着那人相视良久,两个人都是一副审势的神情,不动如山的等着对方先开口。
屋里静的让小笛觉得,他站在这里真是多余,院里还有那么多衣服堆在那儿,他怎么还有闲情候在这儿,等他们的吩咐?轻手轻脚的退到门外,去厨房烧了热水,在院里水井旁摆上个大木盆,把那成堆的脏衣物按到盆里,使力搓洗起来。
不一时符堂主神情淡漠的从那屋里出来,见小笛在院里洗衣服,冲他招手唤他上前,吩咐着:“小笛,武轩逸房里那人叫秦昭然,是我刚招揽的杀手,你去替他领两身衣裳。武轩逸没回来之前,他都住在那屋!”说完出了小院,嘴角边似乎带着一丝微笑。
小笛也莫名的跟着高兴起来,能让严肃的符堂主动容,这人只怕不简单呢,先去套套近乎,以后也好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