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上前去,向她行礼:“太皇太後凤体安康!”长者抬头瞧了我一眼,漠然道:“你是何人?”侍者 见状,出面解释道:“太皇太後莫要动怒,他是王请来的客人。”
“客人?不呆在会客殿,跑来我这做什麽?”长者不高兴地说道。我向她解释道:“实际上,是有一件 事想向您澄清,您也不必担心,一会儿您要见的广王也会过来的。”
长者半信半疑地望着我,眼神里满是抖不完的疑惑,“你要澄清什麽?”
“关於湘冬阁名妓楚茵茵的事情。”我答道。一听到我提及楚茵茵这个名字,长孙卿立刻怔住了,连哭 泣都忘在脑後。
“唉,客人你有所不知,王族里最忌讳的就是这种肮脏的女子,一旦嫁进宫来,损了王族多少颜面!” 长者叹气道。“她一点也不肮脏。”我反驳道,“太皇太後可知她的出身麽?她虽是在青楼做妓,却也 只是艺妓罢了,一身清白,并且她从前还是异国一位大家闺秀!”
长孙卿听罢,不由冷哼:“她是大家闺秀还能在那种地方过活?哼,再说了,谁能保证卖艺的不会为了 钱去干那种肮脏的勾当!”她一字一句都带着尖刺,与之前见过的那个模样完全两样,果然是会个善变 的女人。
“我说的句句是实话,王後如果不信,可以看看我这位朋友手里的圆镜!”我看向米多娅,知道该轮到 自己出场,米多娅从我身後站出来,空空的两手变戏法一般,转眼间就捧着一个披上红巾的圆镜。“这 不是普通的镜子,而是仲御之门的宝贝──幻世镜!它能揭穿一切谎言,告知真相!”
“别开玩笑了,天下怎麽会有这样神奇的东西!”长孙卿不信地说道,眼里却装满了惊慌失措。“那麽 就看看吧!”我镇定地笑了一笑,扯下那块盖住镜面的红巾。长孙卿咬了咬牙,见身边的长者不动声色 ,甚至好奇於那面镜子,更是恨得无处可泄。
镜面接触光线,立即闪烁出刺眼的光芒,陡然,随着扑!一声,立在长孙卿身侧的侍从跪趴在长者的脚 跟前,“小的……小的罪该万死!请太皇太後饶了小的一命吧!”
所有的人皆被吓住了,没等长者发话,长孙卿立即低声怒道:“你!你这个胆小怕事的男人!”长者顿 时一愣,“男人?……他是个假太监?”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长孙卿马上用手捂住嘴巴,可惜已经晚 了。长者缓缓立起来,“说了那麽久,真正在干那种肮脏勾当的人是你?!你……妄我对你那麽好,你 竟然……”
“皇奶奶,不是的,我说错了我……”长孙卿极力想救助自己,但此时长者因她说‘错’的那句话正闹 着怒火,全然没有心思去听,向她投|注了那麽多的信任和希望,到头来知道她一直欺骗自己,是谁都会 有这样的心情。“那你倒给哀家说说,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龙种还是跟这个野男人弄出来蒙我的?” 长者质问道。
“是……是龙种。”她低下头答道,到了绝境却仍是要把自己赌一回。我站出来,说道:“不是!我有 证据证明那个孩子不是龙种!”长孙卿一听,震惊至极。不可能的……怎麽可能会?抬起头厉声反驳道 :“你胡说你胡说!定是那妖精勾引你,叫你来坏我名声!”
“太皇太後,我的证据就是广王她自己,实际上有件事情你们不懂,那就是广王根本不可能让全天下的 女子怀上身孕!”我一语惊满堂,长者目愣口呆,道:“客人,你知道出言诬蔑本国圣上不仅仅是有违 礼道这麽简单,可是会被定罪的。”
“太皇太後,等广王来了,您自然就会相信我说的话。”我对她恭敬地说道。
话音刚落,殿外便传来声音,“陛下驾到!”一道丽影步入殿内,人还是原来的人,只是样子却变得让 人差点儿认不出来。“孙儿给皇奶奶请安!”换了女装打扮的柳缨荷跪在地上向长者叩首。
“圣上怎麽突然穿成这副打扮?快些换掉,这是女子穿的衣裳呀!”
“孙儿本来就是女儿身……”
长者被她这句话着实给吓着了,“你说什麽?!”
柳缨荷重复道:“孙儿本来就是女儿身,皇奶奶……”
长者的胸口再也承受不住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人倒坐在位置上,难以置信起来,“怎麽……怎麽会是这 样……”柳缨荷急忙上前扶住她,“奶奶,孙儿不是有意要欺骗您的,您听孙儿讲一个故事,听完故事 您就会明白了!”接着,她按昨夜对我说的那样,把那故事照搬说了一次。
长者连连叹息,“你们母女俩啊,怎麽不早点告诉哀家这件事,害得哀家被蒙在鼓里十八年!”
柳缨荷一副无辜的模样,道:“咱们还不是怕您生气才这麽做的麽……”
长者拍拍她的手背,“哀家怎麽会生气呢?你是哀家的好孙儿,又是广陵国最英明最聪明最善良的国君 ,哀家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举国百姓想一想啊!”
柳缨荷笑起来,把头挨在长者的肩上,“皇奶奶,你是广陵国最仁慈的太皇太後!”
“好啦好啦,先把余下的事情办透彻了!”随之,她望向愣在地上的长孙卿,目光满是厉色,唤人道: “来人,把这对不干净的男女拖下去!严加处罚!”
听她这般处置那罪有应得的二人,柳缨荷连忙制止道:“等一下,皇奶奶!孙儿有一事要求。”
“哀家明白,圣上你善良,但那野种留下来也是没人要,还不如让他随他的父母去。”
“谁说没人要呢!您不是正缺没曾孙麽?养大了也许是个人才呢?”
“真是造孽啊!好吧,就顺了你的愿,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到时候再送毒药让她少受些苦。”
“多谢皇奶奶!”柳缨荷高兴至极。
我看向长孙卿,她无声地低着头坐在地上,泪水顺着雪白透红的两颊滑落下来,这一次,她是真的哭了 ,为自己复仇失败而哭。
“对了,那面镜子,它还真的就是一个宝贝呢!”长者说道。下一秒,我忍不住住扑哧一声笑了,老实 向她交代:“我跟您招了吧!它确实是一面普通的镜子,真的幻世镜不为我所控,只有仲御之门上层的 人才有资格掌握它!”
柳缨荷听罢,即刻明白我在她未到的期间定胡编了什麽,举起拳头戏谑地打在我的肩上,“你呀!”
经过这桩事件之後,楚茵茵又重新当回了王後,而广王也对举国百姓宣布了埋藏心中很久的真相,然而 ,令人可喜的是,百姓并没有因此而怀有非异,反而更加尊崇於她。
时间过得那样快,一转眼又是该踏上旅途的时候。
“真的要走了麽?你才来了两日,我还真是舍不得这麽快就放你走。”大苑内,柳缨荷可惜道。“来日 方长,一定会有再见面的一天,哎,下次可不要再派人冒险闯仲御之门了,丢了人命可就糟了。”
“一定不会了。”柳缨荷笑道,忽而想起别的事情来,又道:“昨日,我一直担心茵茵的事,连压在桌 上的信函都无心查阅,刚刚看了一下,共有三封,一封是廷阳王写给我的信,剩下的那两封,其中一封 是随廷阳那封一起来的洛莱王写的信,还有一封是黄渊宣王写的,那两封都是给你的。”她从袖子里取 出两封信交给我,我接过信立即拆开,一看,果然是他们的亲笔信。
萍宣在信上说,她去了雯国,雯国西边一半以内的领地被长平占去了,不过新雯王还算是个聪明人,我 以前颁布过的东西他还保留着,不过宫里警备越发深严,刺客一旦闯进去是根本出不来的。另──“你 什麽时候回黄渊呢?我要你陪我玩儿!知道你被广陵王拐走了,唉……也只好写信到那里了。”
“……”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该如何答复她,只好换了第二封信继续看下去。
第二封是千秦写的信,薄薄的纸上只有一行字:无论如何都要注意身体,如果累了的话,请把洛莱当作 家。
这小子,到底在想什麽?平平常常的文字又看似有些肉麻……
“明王!明王?”柳缨荷在我耳边唤了几声,我抬起头来才知道刚才发了一小会儿呆,“没什麽,太阳 向西了,我也该走了。”我把信收起来,向她拱手道。
“那麽,保重!旅途顺利啊!”
“保重!”
我披上斗蓬,爬上巨鸟的的背,听着米多娅长啸一声,看着自己攀升高处离柳缨荷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
明王幻世录59
「山流行不定,渡口穿花衣,若莱观漪波,何知远方道」
离开广陵王宫,向西飞行而去,按照上次跟姜小瑶约好的,我跟米多娅降落在坐落於江余的一条大街, 进到大街里已经是傍晚了,家家户户的门外都点亮了灯笼。灯笼坊灯笼坊……灯笼坊在哪里呢?我一边 向前移动一边抬头仔细看各家店名,可走完了好几条街都没有找到有一家是叫灯笼坊的,於是我们回头 又重新再走了一遍,回到原地仍是没有找到目的地。
我挠了挠头,开始困惑,只好求助於街边的人。“灯笼坊?你们是外地人吧?甭找了,这里没有这家店 的,只有街!”卖糖画的店家指点迷津道。我微微一愣,“……街?”店家点头,“灯笼坊街啊!”
“可是,那灯笼坊街在哪呢?”我又问道。店家指了指我脚下用青石铺成的路,“你脚下的路不就是嘛 !”这才明白,原来搞了半天,自己站在目的地上都未发觉。约定地点是条街,我不禁为此垮下肩膀, 这人来人往的,再加上天色渐暗,纵然寻人是很难的。
唉……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付钱买了两个糖画,递了一个给身边的米多娅,另一个留给自己吃,才刚分好东西 ,我立即隐约感觉到背後有个不祥的黑影在跟着,於是回头看去,除了一阵清风吹到脸上,周围的情况 平静如常,并没有存在什麽可疑的人影。用手背拭了一下额头,微微有些汗迹……太累的缘故麽?
“干嘛了?”见我忽然转身,米多娅拿住糖画问道。“错觉罢了。”我答道,猛然看向她,“哎~~? !你居然开口说了汉语?”她异常平静地舔了舔糖画,用我们能够沟通的语言答道:“最近才学的。” 然後走在前面,“其实,我很想念说韩语的日子……”
“幸好你没滔滔不绝地用它说话,不然可就成了了不得的鸟语。”
“嗯。”
我们在街上胡乱走动,走着走着,我肩膀忽然猛地被人撞了一下,有少许生疼,才刚舔了不到三口的糖 画也在同时掉落到地上,我抬眼看那个撞了我的路人一眼,那人竟没有回头瞧我甚至赔礼道歉,仿佛他 那样走是天经地义,撞不撞到人与他无关似的,他身後跟着的人也跟他有着相同德性与气味。
顾不及生气,我便听到周围人当中传来一个带着微愕的低声自语,“淅雨台的人竟也来巡街?”淅雨台 ?这麽一个不正不邪的组织,听说能那麽横又那麽目中无人的唯有尊主薛慕华的师兄天孙青明,……这 个人,这个撞了我的人难道就是……?
我捂住肩膀看着他们消失在人海里,陡然,背後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你的肩怎麽了?”我闻声一回 头,看到杨彬立在面前,疑惑的注视着我捂住的肩,我把手放下来,一脸轻松道:“呃,没什麽。”这 轻松,是因为终於找到了分散的他们。
“我一直在找你们,但找了好久呢!你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们刚到街口的时候就碰到了乐女阁的姜小瑶,之後就一直呆在馆子里,再之後呀,他们叫我在街口 等你,可谁知道你不是从那进来的,等了那麽久,我刚想回去跟他们解释就在这遇到你们了。”杨彬滔 滔不绝地解释道。
“不管怎样,总算是会合了。”
其他人都在饭馆里等待着重要的赴约人,这紧张的气味从我踏上楼就嗅到了。“终於来了呢!”见到我 的刹那,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坐在左边位置的姜小瑶也在那时候笑道。她手里始终抱着一个用布巾抱住 的乐器──天尊琵琶。这并不是普通的乐器,而是裳烟华的兵器!姜小瑶将它护得好好的,生怕它有什 麽闪失。
“我刚才看见淅雨台的人也来到了这里。”我坐下来对她说道,姜小瑶一听立刻颦眉,“按往日惯例, 薛尊主是不可能派人过来这里的,这个地方是红颜教的地盘,而两派近日又闹不和,他不可能冒这个风 险也不会无聊到要冒这个险,真是奇怪了。”
“先不要管这些了,大家好好补充体力,一会儿还要上红颜教呢!”叶双双说道,又叫店小二添了两副 碗筷。大家平静地吃完了这顿晚饭,之後,我和姜小瑶离开饭馆又回到街上,沿着灯笼坊街的路向南行 去,拐弯进了大道,大道尽头有座很大的古建筑,那便是红颜教的总署。
进入大门果然没有那麽容易,离槛子还有那麽几步就有人持着兵器出来拦截,“擅闯红颜教地者,杀无 赦!”紧接着就真的杀了过来!我抽出秋雪剑立即奔到姜小瑶的前边,双手横握着剑用力迎击,并夺下 她们的兵器。状况平静之後,姜小瑶才走上来,“有劳转告裳教主,天尊琵琶已到!”那两个拦截的女 子从地上爬起来,取回兵器奔回去,大门敞开,我跟着她一同走了进去。
走到大堂,左右两列的座中人皆是回头一惊,我们从中间铺着华美图案的毯子的通道往前,将靠近裳烟 华的教主之位时停下步子,姜小瑶上前一小步,对座上那位半边脸蒙着轻纱一身华服的裳烟华彬彬有礼 道:“见过裳教主!”裳烟华用眼光向下边的人示意,在座的众人识趣地立起身,纷纷自觉的走出去, 不到片刻,大堂里便只剩下我们这三个人。
“东西在哪里?”裳烟华盯着她,问道。姜小瑶捧着琵琶亲自上去送到她手里,接过那东西,裳烟华立 即揭开布巾取出琵琶捧在手里细细端详,不住道:“做得好,不愧是乐女阁,做得跟我以前那把一模一 样,我很满意。”
“多谢教主,除了把东西如期送到外,有个请求还望裳教主答应。”姜小瑶看着她开心地捧着自己的宝 贝,顺势提道。“你,说吧!”裳烟华想也不想就答道。
“是我这位朋友想要问一问,不过是件很小的事情,若是惹了教主还望恕罪。”
裳烟华听她这麽一说才把眼光转向我,“小女子,你要问我什麽事?”
“是想向裳教主打听去蓬莱谷的路。”我答道。裳烟华背靠着椅背踌躇一下,“那不是普通人能去的地 方,你一个普通人去哪里做什麽?”
“我身上有病,再好的大夫都医不好,听说那地方有个神医一样的高人,我想求他治我这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