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郎大喜过望,老天爷没有抛弃我这孤苦零丁的好孩子!
他满面泪花,吸着鼻子哼哼:“十一大哥,救我!”
经过两人齐心协力,半注香后,十郎终于脱离了狗洞。
他扑进仁杰的怀里,呀呀呜呜的痛哭:“十一大哥,干爹!从今后,你就是我的亲爹!我什么都听你的。”
仁杰猛敲了一下十郎的脑袋,“喂,别过分!我还没成亲呢!”
仁杰帮他擦了一下泪水,问:“小十,这么晚了想逃去哪儿?”
十郎抽泣着回答:“大哥,我有预感,今晚要出大事。”
仁杰心中一动,想起朱颜提起的那个百变门之秘,轻声问:“十郎,你知道门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十郎摇摇头,紧拽住仁杰的衣角,两人小心的往回走。
经过一个大合院的围墙,隐约听见里面有争斗之声。
仁杰正要迈步走过去一探究竟,十郎站定不肯动,慌乱地说:“十一大哥,那是大护法的住处,我们还是不要去了。”
仁杰甩开他,轻声说:“那好,你先回去,我要去看看。”
十郎软倒在地,抱着仁杰的腿,泪盈于睫:“大哥,小十不想见到你不幸,大哥你也不要抛下我啊,呜呜……”他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孩子,今天死里逃生,感情特别丰富。
仁杰脚上挂着一个拖油瓶,一步一拐地来到大围墙边。他摔开十郎的小爪子,不客气地说:“借你的肩膀用一下。”说着,踩在十郎肩头往上爬。
十郎犹如患了软骨病,萎靡不振,趴倒在地,仁杰脚下一空,摔下一人多高的墙。他提起拳头,对着十郎晃了晃,十郎马上乖巧地说:“大哥,此墙有一个小洞,小十带你去。”
两人转到侧面。仁杰屏气凝神,透过小洞非常小心地向内观察。
院中人分为两派斗成一团。大护法、三郎和七郎被围在中间,其余几位夫郎和两位蒙面人向三人猛攻,招招致命,毫不容情。
仁杰感到分外诧异,大护法虽然娇纵好男色,倒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为什么她的男宠忽然背叛?那两位蒙面人一定有问题。
大护法已经溃不成军,被逼到死角,她披头散发,如疯婆一般左支右挡,哪里有半分当初的娉婷娇艳。
几把剑架在她的头颈,大护法绝望的嘶叫:“你们都反了,难道不怕我弟弟杀了你们?”
一位夫郎啐了她一口唾沫:“呸,凭你也配称帮主弟弟!”
大护法脸上闪过彪悍不惧的神情:“帮主,对不住!”她猛的撞上剑刃,当场软倒,又被插上几剑,血如泉涌,眼见是不能活了。
她的神态转为安详欢喜:“颜弟,四郎,我来了……”垂下头断了气。
三郎和七郎也立时被杀。几个人抬着尸体进屋。留下两人清洗院子。
不一会儿,砍杀流血的痕迹被掩盖,空气中只余下淡淡的血腥味。
仁杰的背脊透出阵阵冷汗,当初看昆丁·塔伦迪诺导演的好莱坞野性动作巨片《杀死比尔》,曾被女主角乌玛·瑟曼度大开杀戒的帅气征服,然而,这个晚上,亲眼见到古代的真实血腥屠杀,远比银幕上的黑色暴力血腥之作震撼百倍。
原来,公理不在人心,而是谁的剑比较快,比较狠。
仁杰失神的悄然转身,见十郎捂着自己的嘴,依在墙角,眼珠惊慌地乱转。他立刻提着十郎,一阵疾行回到卧房。
仁杰的胃很不舒服,就象吃了过期食物,说不出的难受。他和十郎各据一处,默默无语。没有人开口讨论今晚的事件。
百变门的危机已经毫无征召的到来。
清晨,小鸟在窗外的梧桐树上鸣叫,仁杰起了一个大早,原以为自己会被恶梦缠绕,却一觉睡到天亮。
仁杰将昨晚的情景回想了一遍,感觉有些茫然,看来解铃还需系铃人,等一下想法去帮主那儿找线索。
床下,十郎脸上泪痕斑驳,此刻睡得正香。仁杰将十郎抱起放到床上,盖好被子,揣上帮主所赠云剑,整装待发。
仁杰刚想推开门,院子里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他改变主意,,侧身贴墙藏在门边。
这里的卧房没有锁,大概是为了方便大护法随时光临。
门被人从外面踢开,两个穿灰衣的百变门低阶弟子走了进来。前面那位瘦小精干,傲慢地对着床说:“十一郎,副帮主有请!”
后面那位高胖些,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奸笑着说:“听说这小子长得不错,嘿嘿。”
他越过站在门边的小瘦子,兴冲冲地凑近脸朝里睡着的十郎,短刀挑开被子,浪声道:“帮主看上的货色,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十郎猛的一咕噜滚下地,哀声求救:“大哥,救命!”
仁杰的云剑应声架到那瘦子的颈子,低喝一声:“别动!”手腕一翻,剑柄狠狠敲在那人后脑,顿时晕了一个。
床边的胖子闻声回头,见到同伴倒下,骂骂咧咧地持刀扑过来。
十郎的小脑袋悄悄从床面露出,眼珠滴溜溜地转动,手上的药粉飞快撒向那胖子。
那人立刻嘶吼:“啊!好痒,老子痒死了……”,他拼命抓着自己的脸,血肉模糊,状如疯狂甚是吓人。
仁杰利落地上前猛敲一下,打昏此人,暂时解除他的痛苦。
十郎站起身,拉着仁杰惊喜地说:“大哥,正好这两人送上门,我们换上他们的衣服,快溜吧。”
门边有人轻叹了一口气,漫不经心地问:“十郎,你想去哪儿,让我送你一程。”
那声音甜得象蜜,柔得想水,听在仁杰耳里,却好象天边忽然响起一个霹雳,惊得他头皮发麻,不自觉的往后一跳。
十郎吓得直挺挺的往后就摔,头撞上床脚,滚到床下不动弹,昏迷了。
屋外秋阳正暖,仁杰却打了一个寒颤,只觉脊背凉嗖嗖的。他镇定心神,盯着花容月貌,婀娜多姿的红衣女子,问道:“大,大护法,是你吗?”
大护法姿态优美地理了一下鬓发,袅袅娉娉地走到仁杰身旁,笑语如春风:“十一郎,几日不见,我可是一直惦念着你。”
她玉指轻挑仁杰的脸,凑近前亲热地说:“你脸色怎么白得吓人,难道我美得你认不出来了?”
仁杰心头不安,细细打量,见大护法神态妩媚,举手投足从容不迫,颈间皮肤洁白无暇,没有伤痕,没有色差,她的手指冰凉,无意间喷在仁杰脸上的气息却是温热的。
难道,百变门的秘密,就是一个死人可以复生?
或许,昨天亲眼所见的残忍杀戮,不过是演给外人看的一场精彩好戏?
仁杰拈着大护法的手指,不着痕迹地推开,笑了笑,语气有些暧昧,“大护法,这新买的胭脂真香,你比初见时更美了。”
大护法昂着头,全身火红如骄阳,她格格地娇笑:“贫嘴,我哪有用什么胭脂?我这样的美人,是出水芙蓉,天然去雕饰。”
仁杰连忙点头,“美人,请问我可以出门逛逛吗?”
大护法飞了一个媚眼,“十一郎,你刚才闯了祸,得罪副帮主的手下,他那人的手段,绝不会象我这么仁慈,我看你还是先避避风头。”
她说话的语调温柔婉转,眼底却深如潭水,喜怒难测。
仁杰在床边坐下,悠然问道:“请问,大护法要将我关上多久?”
大护法微微一笑,命令门外的随从:“来人,将这地上两人给副帮主送去。”她转向仁杰:“十一郎,你想要什么,尽管说,我的人会好好伺候的。”
她纤腰款摆出了门,吩咐众人严加看守,不可轻纵。
屋内恢复了平静。
仁杰踢踢地上的十郎:“喂,你还要装死到什么时候,人都走了。”
十郎翻身坐起,揉揉后脑梢,后怕地说:“十一大哥,这大护法是人是鬼?昨晚我从墙缝中分明见她被乱剑所杀。”
仁杰笑了笑,沉思不语。十郎爬上床,拉起被子盖上头,闷闷地说:“她如果是人,这件事就有鬼。”
仁杰啪地拍打他的小脑袋:“小鬼……”
十郎小声讨饶:“大哥,手下留情,我头上刚磕了一个大包。”
屋外的四名守卫闲闲地聊着天,一位说:“这十一郎什么来头,大护法如此看重?”
一位回道:“听说,帮主很宠爱,不知犯了什么事,被赶回来了。”
这时,屋里传来凄厉的哭喊:“救命!十一大哥,饶了我,啊!十一郎失心疯要杀人了,救命!……”
十郎声嘶力竭地尖叫一声,忽然嘎然而止。
025.碧寒潭
屋里死寂一片,十一郎和十郎都没有动静。
第一位守卫迟疑了一下,询问道:“三哥,十一郎失宠,会不会迁怒砍人?我去看看。”
另一位说:“四弟,十郎非常刁钻,我陪你一起去。”他转向院中的两位:“你们在外面接应。”
两位守卫推门而入,门很快被带上。
屋里的哭喊声又响起,渐渐弱了,最后变得悄无声息。
阳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很舒服。
院中的两位打着哈欠,一位说:“里面真安静,出了什么事?”
那一位谨慎地说:“我觉得应该进去查看一下。”
他们抽出配刀,推开虚掩的门,就看见先进来的兄弟两人面对门僵坐在床上,闭着眼睛好象睡着了。两人有点紧张地走过去。
忽然,床下剑光一闪,极其迅速的刺中两人脚髁,床上两位守卫的身后露出一个小脑袋,双手连扬,迷药扑面而来。
仁杰从床下一跃而起,在四位守卫头部颈子各补敲几下,十郎再给每人加了一点料,得意洋洋地说:“十一大哥,我们真是所向无敌。”
仁杰笑眯眯地说:“小十,你今天表现很好,现在我们去帮主那儿。”
十郎嘟着嘴,有点不乐意:“大哥,饶了小十吧,我不敢乱跑,我们还是快离开百变门。”
仁杰点头:“我心里有个迷团,先去帮主那儿打探一下,即刻就走。”
两人换上守卫的制服,将晕倒的守卫捆绑好塞入床底,关上门急急地穿堂过阶,不久就来到帮主住处。
十郎机灵地躲得远远的,“十一郎大哥,我在外面等你。”
帮主门前守卫松懈,仁杰半低着头,沉住气走进院子,并无人过问。
小包子一个呆呆地坐在卧室门前,托着腮想心思。
仁杰快步上前,对他说:“小包子,你家帮主大人呢?”
小包子慢悠悠地抬起头,一认出仁杰,立刻惊跳起来:“十一郎,你好大胆子,居然还敢回来,帮主今天刚下令,不许你再来此地,否则关进地牢。”
仁杰想了想,问:“帮主昨晚有什么吩咐吗?”
小包子歪着脑袋,晃了两下,悄声说:“十一郎,后半夜时,帮主招见了副帮主,副帮主留下来伺候了一个晚上。”
他看看仁杰沉闷的模样,清了清喉咙,安慰道:“从前,帮主从不留人过夜,除了你,就连副帮主也是第一次。十一郎,你不要太难过,哪天帮主气消了,又会重新宠爱于你……”
仁杰打断小包子的唠叨,问道:“小篮子呢?怎么不见他?帮主此刻在哪儿?”
小包子没精打采地回答:“小篮子早上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被帮主罚到厨房打杂。帮主和副帮主的手下刚才出门,好象是去那个什么寒潭。”
仁杰微笑道:“小包子,谢谢,我来这里的事,请你向帮主保密。”
小包子点头,乐呵呵地说:“你琢磨琢磨,早点讨得帮主欢喜,他其实是个好人。”
朱大帮主是好人?仁杰摇了摇头,不敢苟同。
仁杰出了院子,与躲在角落的十郎汇合。
他若有所思地说:“小十,你可以找到绳子吗?”
十郎仰起小脸,“十一大哥,你卧房里倒有,不过已用来捆那几位守卫了。对了,帮主已经看过了,我们快逃吧!”
仁杰摆摆手:“算了,来不及了。”十郎不解地望着他。
仁杰踌躇片刻,郑重其事地说:“十郎,我要去做一件事,有极大的风险,不过,成败在一念之间,你若助我一臂之力,我会帮你日后在江湖成名立威,你敢不敢试?”
十郎想了一会儿,脸上出现了一股狠厉之气,他下决心道:“大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豁出去帮你。”
仁杰拍拍他,神态温和:“好,我们走。”十郎身子一颤,还是咬着牙跟在仁杰后面。
两人穿过庭院,远远看见帮主和一群手下从云雾缭绕悬崖上来,走入大殿前开阔的绿草地。
仁杰机警地拉着十郎避进了那日出逃时所入的密林。
十郎迷惑地问:“十一大哥,你不是想见帮主,怎么反而躲藏起来?”
仁杰示意他静声,透过林子里茂密的树叶悄悄观察。
朱颜帮主搂着一个清瘦沉静的男人,身后跟了五位随从,越走越靠近。
朱颜一扫昨日寂潦的神态,显得神采飞扬,他朗声笑得:“今天,是我人生中最得意的日子。”
他偏头亲了那清秀的男人一口,“副帮主,你为我高兴吗?”他清丽的容颜在阳光下光华灼灼,令人不敢逼视。
副帮主微笑,平静地回答:“这个自然。”
朱颜仰头一阵大笑,惊飞了几只密林中的宿鸟。
等一群人走过,仁杰笑眯眯地说:“我想明白了,百变门这个秘密实在是太惊人!”
十郎有点沮丧,小声地说:“十一大哥,小十一直以为自己够机敏,谁知,我完全不懂大哥说什么。”
仁杰从怀里取出云剑,剑柄上的绿宝石折射出耀眼的光彩,他清朗一笑,显得玉树临风,神采翩翩,“十郎,我们立刻去碧寒潭。”
仁杰领着满头雾水的十郎一路狂奔,直往悬崖而去。
碧寒潭波光滟涟,远望犹如萋萋芳草地,蕴藏着无限的生命力。
从悬崖下到谷底,以朱颜帮主绝世武功,可以如鸟儿般轻盈地纵身飞翔,以红衣大护法的精妙轻功,可以象小鹿般跳跃滑行。以仁杰大帅哥的初级功夫,只能绕远路,从最平坦处,手脚并用,跌跌撞撞地连滚带爬,而十郎顶多比他高明一点点,双手抱头,很不雅观地滑落下去。
仁杰两人历尽艰险,终于安全滚到谷地。还没等他们站起身,就听到有人厉声喝斥:“什么人,敢乱闯帮中禁地?”
仁杰有点狼狈地坐在地上,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衫,露出一个充满阳光的笑容:“两位大哥,帮主有令!”
他将手上的云剑一举,站起身,威风地看着对方:“帮主令你二人速回自己房间,反省思过。”
守在潭边的两位黑衣中阶弟子,半信半疑地问:“不知小人犯了什么过错?帮主刚才吩咐我们守在此处,不得擅自离开。”
仁杰叹气,摇摇头同情地说:“两位得罪帮主,竟然还不知改悔,难怪帮主命你们闭门思过。”他将云剑戳戳对方的胸口,“见此剑如帮主亲临,怎么,还不快走?”
一位黑衣弟子抱拳道:“遵帮主令。”另一位有些迟疑不决,被同伴拖走了。他们垂着头往悬崖上爬去。
秋风轻吹,送来其中一人的低语:“帮主向来喜洁净,难道是因为我这两天没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