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是东风花羽眠第一部 东风破——夜京一

"不用，你以后常跟着我，直呼我名字就好，我叫风楚昱。"他又说了一遍，好像我刚才没听见似的，我和我身后的侍卫们都愣住了，看样子......他还不是一般的好脾气。
"是，风楚昱少主大人。"我又一次答道。
这点智商我还是有的，古代再好脾气的主人万一哪天不小心你犯上了，就会揪住你以前的小辫子不放，这里可不是社会主义社会。
我答毕，他又古怪的看了我一会儿，然后笑了，这次笑得似乎不再是那么勉强。
"好了，常管家，有劳你带我去我的寝屋，我累了......"风楚昱很快恢复一贯的面孔对常侩淡淡的讲。
"是，老奴在。"常侩矫健的上前，一面催促我，"苏汔，跟上。"
"不用了，"风楚昱拒绝道，"以后在府内不用让人跟着我，府内都是自己人，还信不过么？"
我嘴角抽搐了两下，自己人？常侩这样的老狐狸就不说了，单是钱一那样的就不知道有多少个，这少主是真不知道自己进了这个门就已经命在旦夕了么。
我目送他离开的时候，他不知怎么回头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的错觉，那眼神之中......竟有一丝丝的怜悯和抱歉，还有什么说不清的东西，让我一时怨恨全无。
都是无法为自己作主的可悲的人呐，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3统领难当
侍卫统领不好当，累得嘿咻嘿咻不说，关键是侍卫们的素质非常......有待提高。
不知道原来的规矩是什么，反正现在的规矩是老子定的。早晨五更起床，半个时辰洗漱穿衣早饭完毕，集合点名。晚上就寝之前还要点名。夜里执勤的人数加到原来的两倍。少主居住的东雁园的看守加到三倍。每天上午下午各一个时辰的时间，没有执勤任务的人全部练操，由二等侍卫钱一负责，谁叫我武功全失呢。
这样军事化管理的结果就是，第一周早起点名还有小一百人没有到场，于是被迫又延缓了半个时辰。然后在侍卫们差异的目光中按身高调整队形，然后我看着自己精心排好的方块队，不由自主的喊了一声"稍息！"，结果所有人大眼瞪小眼的瞅我，意料之中的没有任何反应。
我垂头丧气之际，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似乎强忍未果的嗤笑，我很不爽的转过头去，只见风楚昱还是一身病号般的素白衣裳，靠在一棵树上笑的那叫一个花枝乱颤，一旁是狡诈的常侩。
"听说苏统领有一套独特的管理侍卫的方法，我就来瞧瞧，看来当真有趣。"风楚昱渐渐止住笑，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我，"苏统领......这是练兵呢？"
他话音刚落，侍卫里不少人也开始喷笑，我狠狠的怒视了队伍一眼，笑声才慢慢压了下去。
"我也是为了风少主的安全着想啊。"我看着这个不懂得知恩图报的人，心下不爽。
"我了解苏统领的好意，"风楚昱点点头说，走进我，放低声音，"但我也知道，东风府现在风雨飘摇，没有多少时日了......"
他说完看着我，眼底有一丝了然......和落寞。
我怔了一下，看着他又是微微一笑，对我说，"闲来无事，苏统领可愿一起去满香阁一叙？"
"哦......好。"我不由自主的点头，回头吩咐钱一开始军事训练。
风楚昱似乎很高兴，牵起我的手，我又是一怔，心想着这男的行为举止还真娘们，正想着要不要挣脱呢，他又开口道："苏统领看样子很久不曾练剑了，你瞧，这么细嫩的手掌，简直不像个习武之人。"
"是哈......"我讪讪的一笑，感觉他紧紧的握着我的手，他的手居然比我还要大一些，修长漂亮，但掌心似乎有些老茧，但并不影响整体美感......想到这，我突然感觉脖子以上热了起来，人家一个男的，我想这么多怎么跟变态似的。
风楚昱突然转过来注视着我的脸："苏统领热么？待会我叫下人备点酸梅汤，很解暑的......"
"不用不用，少主太客气了，我这是......是......"我一翻白眼，想着怎么圆谎。
还好风楚昱没有追问下去，我们到了满香阁，原来的姑娘戏子都被遣出了府，现在的满香阁看上去到有些空旷了，他带我到原来老爷子花了很多心思修的一处水上小筑，水上的风凉凉的，我的脸终于恢复了原貌。
常侩去办事了，丫头们风楚昱也叫出去了，只有我们两个人。
"唔......风少主叫我......有什么事？"我见这个风楚昱看着远方，一副灵魂出壳的样子，完全把我忽略了。
"有事？"风楚昱疑惑道，"就是坐坐不可以么？"
"哦可以可以，您随便......"我忙说，心想他还真闲。
"苏汔......"他突然直呼我的大名，吓我一跳，不过主子叫奴才，什么都应该。
"在！少主！"我答。
"我说过了......叫我名字就可以了，在人前你不愿意就算了，可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不行么？"他看上去有些不高兴。
"是是......风楚昱少......少......"我半天才把那个少主俩字吞回去。
"嗯。"他笑了笑，似乎很满意。
接着他又不说话了，目视远方，我无聊的坐着，那叫一个别扭。
"少......风楚昱？"半晌，我主动开口。
"嗯？"他转头看向我，笑得很温柔，唔......也很漂亮。
"那个......"我看着他的笑，那样清澈的笑容，心下忽然没了底儿，"没什么......"
"苏汔，"他正色道，"但说无妨。"
"你刚才说......东风府现在风雨飘摇，没有多少时日了......"我犹犹豫豫。
"呵......随便说说，别放在心上。"他笑道，又对我说，"苏汔，我听说北街的庙会很热闹，哪天陪我去逛逛吧？"
"怎么可以，现在东风府被江湖上的人盯的这么紧，现在出去恐怕......"我急忙说道，跟东风府有仇的不止破这一个组织，各个觊觎，现在出门随时可能性命不保啊。
"我知道你担心我......"风楚昱又露出那种落寞的神情，"反正......早晚也是......"
我的心不知为何抽搐了两下，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次见到他开始，看到他那事不关己、或者说十分了然又落寞的模样，就不由自主的有点绝望般的难受。
早看出来......这个人，绝对不像传闻中的那样愚蠢，甚至可以说是相当聪明。
他似乎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知道，但又没有作任何挣扎和努力，就这么顺应着所有人的想法在生存着。
看上去真的......很让人不忍。
"为什么要回来呢？"我的声音听上去淡淡的，"为什么，你明明不用承担这一切，可以装大病，或者耍赖也行啊，留在苏州，不要回来就好了吗......"
"苏汔......"他愣愣的望着我，有些惊异的样子。
"为什么呢？"我突然真的很想知道。
"苏汔......我是，东风俯的少主。"他说这一句，便停顿了下，目光里含有几分坚毅，"东风府作孽太多，仇恨......都是一代代传承，总要有一个人承担......这府里，有好多无辜的人......"
"你以为杀了你他们就罢休了吗？"我突然气不打一处来，"他们看上的是东风府的钱！银子！他们报完了仇还不甘心！这江湖上有几个真正为着百姓来行侠仗义的人？没有！不是所有的人都那么善良......"
"苏汔......"他依旧愣愣的，叫我的名字。
"我只想说，我并不是为东风府开脱......我当然知道它罪孽深重，"我的声音渐渐软了下来，"但那只是风老爷子的错，与你无关......我只想说，你不用替别人承担啊......"
"苏汔......"他突然把我抱到怀里，我感到他身子不自觉得微微颤抖，我突然想起听说他身子不好，这么久在水上坐着会不会寒气太重了？
"少......风楚昱？"我的脸由于被迫埋在他衣服里，所以声音听上去闷闷的。
"我知道，"他说，"没有关系......还有，我一只觉得你是个好奇怪的人。"
"不是了，我只是比较懂得尊重人权。"
"人......什么？"
"没什么......"
"苏汔，你说话也很奇怪的。"风楚昱嗤嗤的笑起来，抱着我就是不撒手，"哎，说好了陪我去看庙会啊？"
"知道了，"我想，不就是要我陪你一块去死么，"属下遵命，您先放开我成么......"
"再抱一会儿......"
听到他有些空寂的话语，似乎是个缺爱的孩子，真可怜。
这么想，我不禁回抱住他，轻轻拍拍。
还安慰别人呢，自己说不定哪天先丢了小命吧......我自嘲的笑笑。
等等，我刚才答应了什么？庙会？！
那么人多又杂的地方......我的个娘哎，我不由得回想起阿骠死时候的惨状，浑身一凛。
老天爷，您要保佑我呐。
4 又见阎王
三天后，在风楚昱的催促之下，我亲点十名侍卫换上便衣，准备服侍少主人出行。
常侩贼眉鼠眼的盯我看好半天，问我怎么带那么少的人而且为什么不穿东风府的侍卫服。
好像我就是那帮着刺杀少主的奸细。
我瞪了老狐狸一眼，没甩他，浩浩荡荡的一只大队还统一服饰，你丫是不是明摆着想告诉敌人我们是东风府的快来杀我们呀。
我自己装模作样的佩了一把剑，听说原来的苏汔剑术堪称一绝，我想必要的时候也可以狐假虎威一下。
十二人上路，我还觉得太扎眼，又让十名侍卫们分散在我和风楚昱左右，我们身边留两人即可。
风少主一直饶有兴趣的看我把队形调整来去，大概不明所以。
"行了，走吧。"我深吸一口气，下令道。
"苏汔，你不用那么担心了。"风楚昱事不关己的笑着。
"我可是很爱惜自己的命的，再活一次不容易啊，"我瞪了他一眼，"还有你给我记住，强敌当前只有一条路......"
"什么？"他问。
"跑。"我面无表情道，接着又打量了一下他苍白瘦干儿的模样，看样子长跑能力大概还不如我，我暗觉自己太阳穴的神经跳了跳，愁死个我的哎。
"那万一被捉到了呢？"这个完全没有处世经验的人又问。
"就跟敌人说仨字我都招。"我耐心教育他。
风楚昱听完又开始嗤嗤的笑，好像刚才全是因为捡乐才问我话的，我立刻怒了，你小丫不知好歹的，准个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庙会比我想象中的热闹，我原本最讨厌人多又吵闹的地方，这人来人往的真是折了我的老寿，但看着风楚昱一张愉悦之极的面孔，怎么说呢......不太忍心打击他吧。
我就纳了闷的，看风楚昱那副模样，原本应该是那种喜好清静的高雅居士吧，难道真的人不可貌相？
可为什么常侩那老狐狸让人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狐狸？
忽然看见几家卖香火的，我才想起这里离黄庙不远，脑海里不知怎么的就想起老爷子之死，再想下去，就想到了破少主陆窈筝。
我一哆嗦，这一想不打紧......真就，真就看见了。
我瞬间变成一座石雕，看着就站在不远处还没有发现我的人，拉着风楚昱就说，"转头，快撤，阎王头子来了。"
"唔？"风楚昱还以为我又在说他听不懂得国语了，没怎么在乎我。
周围的侍卫也都玩疯了，庙会上漂亮姑娘可多了。
我有种掉到没有井盖的下水道里却还没有人发现的凄凉。
我一着急的时候，陆窈筝那厮竟然转过来了，在看见我的第一时间露出他那大众情人的笑颜，我也不由自主的抽抽嘴角，可能笑得比哭还丑。
陆窈筝此时正在一个摊位前，手持一把工艺小刀，白晃晃的，在我眼里与暗器无异。
你说说你丫一介首领，逛什么庙会呀，这小姑娘才爱来的地方。
害得我腿一软......还好没跪下。
接着，他向我走来。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向我走来。
于是我咬着牙，一闭眼儿，站直了身体。
再一睁眼儿......哎？哎？
他走过去了。
但我没有眼花，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他眼里的阴狠和警示我看得清清楚楚，普天之下除了陆窈筝，再没有第二个人能拥有那么野兽派的目光了。
风楚昱疑惑的看了正在擦汗的我，问苏汔你怎么了。
我冲他嘿嘿一笑："这天儿真热。"
下午，我们未损伤一兵一卒平安回府，我喘着粗气，看着本应该也喘着粗气但事实上容光焕发的风楚昱，暗暗发誓下次决不能再答应他尔等不合理要求。
他居然还拍拍我的肩，貌似关怀道，"苏汔，你今天不舒服么？你好像很怕热......要好好休息啊？"
记得我原来的一个马子就特爱逛街，拎着七八个包还能面不改色的走过一条两千米的街，再冲向第不知道几个了的商场，刷完建行的卡就刷交通、交通刷干净了再拿工商的......都是我的。
陪风楚昱逛街唯一的好处就是不花我的银子不用我提东西，其他方面这俩人太像了。
可谁他MOM告诉我这个少主体弱多病来着？
我爬着回到侍卫们住的地方，取消了晚点名，在床上喝着酸梅汤歇脚，顺道压压见到破少主之后的惊。
钱一谄媚得笑着问我怎么了？我白了一眼，说，"关心我么？过来，捶脚。"
他道，"大人我内急。"
溜了。
我的预感很灵，事情果然还没有完。
入夜以后，我跑到后厨去寻夜宵，看到主厨大李交给我一只鸽子，说今天送菜的说给苏汔大人。
我颤颤巍巍的接过，果然鸽子腿上有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筒，我从里面找到一张纸条，上面曰：今夜三更，北街拐角处会。
下面还有三个小小的、但是龙飞凤舞的字：陆窈筝。
总之，写的很像约会偷情之类的的情书。
我把纸条揉成团扔了，然后回到后厨，把鸽子交给大李，说，"我饿了，拿这个给我煲点汤，肉炖烂一点，我牙不好。"
"是，苏统领！"大李特别高兴的接过鸽子，猥亵的看着它，"让你上午叨我，报应来了吧，哼哼哈嘿......"
这鸽子真的特别肥，我一劲儿的怀疑它怎么负重物飞越过东风府高大的围墙，结果大李狞笑着两指就把那只肥硕的大鸟脖子卡断了，我看着又是一哆嗦，大李那吓人的本事和胖鸽的主人真有一拼呐。
没有表，我掐着指头算了算时间，吃完鸽子还够洗个澡、蹲个茅房......总之一切准备停当才能去送死不是。
大李的鸽子炖的很香，这大概也包含了感情因素。我看着那已经变成熟食的畜生，就像看着陆窈筝一样，看我在你把我做了之前先把你从头到脚啃食干净吧。
......北街。
整个街道一下子空无一人，点着几盏破旧的灯笼，和早上喧闹的景象完全搭不上边。我顿时泫然欲泣，虽然我不喜欢吵闹，但也不喜欢恐怖片拍摄地点啊。何况尽头还有一个真正的阎王在等着我。
顿时，热闹的北街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变得和黄泉路无二异。
苏汔啊......我想，武林大会上那个牛叉到不行的苏汔啊......请赐给我力量吧。
一条路终于走到了尽头，拐弯，我抬头......空无一人？
靠，耍我呢！
我的心中顿时一股火，小声嘀咕，"你丫的陆窈筝，敢玩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