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去把空调开至最大,看着浑身湿透的任无紊,心里痛快,再装出教者的样子,推了推眼镜,"你给我在这里给我好好的反省,没我的允许,不准出去。"
很可惜,仍然没人理他,他望了任无紊一眼,然后走出室内锁上门,再到外面善后,及交待事情。
任无紊是闭上眼睛,可他的眼皮是颤抖着的,他睡不着。
事情是闹大了,可他没有后悔,他知道颜恺一定会来找自己的,他也知道颜恺会很生气,可他不会道歉,因为是颜恺想离开他。
环住双臂,他觉得这里愈来愈冷,身体愈来愈热,生病了吗?生病也好,生病就多了项颜恺放不下他的理由。
门好象开了几次,又关上几次,说些什么他记不清楚,但他的每个回答也只是嘶吼着要见他,然,每次打开的门,进来的也不是他要见的人。
颜恺一定会来的。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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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紊?颜恺原本在调整自己领带的手突然停下来。他刚刚像是听到了无紊喊他。笑着摇了摇头,暗笑自己是个傻瓜,正打算出门时,酒店房间的门铃突然大作。
他打开了门,门外是李云大刺刺的笑容,"颜总,War-time。"战斗时间到了。
他微笑,"Are you ready ?"
"Sure!"李云耍帅的拨了拨额前的浏海。
"那就走吧。"颜恺率先走出门,李云随即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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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任的头很痛。
中午的闹剧,说到底也告一段落了,安抚了吓坏了的学生跟家长,差点忙得他老命也挂掉。
可是,那个顽劣的学生仍不妥协。
差人打电话给那位监护人,无数通的电话没有一次是接通的,令人去报告,竟然都给那个学生给吼得吓出来,没办法,最后自己硬着头皮叫任无紊回家,但他的回答却全都是一个样。
都晚上六时了,难道要他陪他在这里一起过夜吗?"唉。"主任大大的叹了口气,开始第一百零一次的游说。
"任无紊,你真的可以回家了,你的监护人我们连络不到。"
"我要见颜恺。"任无紊已然吼不出来,只能低低的说着坚持。
主任无奈,再走去打了通电话,仍是未能接通。"任无紊,你回家吧......"
"我要见颜恺。"
主任没辙的看着任无紊,瘫坐下来。
当主任也放弃连络任无紊的家人时,校舍内却传来一阵急速的脚步声,显然这人是向这方向走,主任心中喊了声"谢天谢地",可能是任无紊的家人听到电话留言来接他了,连忙走到门口打算开门。
"砰!"门在这时却被大力的推了开来。
看到来人,任无紊原本睁开的眼睛又闭上。"我要见颜恺。"
"任无紊!你在给我搞什么飞机?"是江灵,纵然她昨晚是很气任无紊啦,但转念一想,他们昨晚醉得一塌糊涂,大家也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所以算了,她也不是小气的人,因此她一接到任无紊"大闹夜星"的消息,就立即赶来了,但来了,就见到任无紊这个死样子。
颜恺!又是颜恺!
主任看到江灵,连忙躬身,"江小姐。"
江灵挥挥手,一手拉着就要任无紊离开,拉不动,她跺脚。
"他不会来了,"看着任无紊的坚持,她很生气,"要是他要来,早来了!"
闭上眼睛的人仍是无动于衷,"他一定会来的。"
"神经。"她跳脚,生气的瞪着任无紊。
此时任无紊开口了,"你走吧。"
"要我走?"江灵重复着任无紊的话,然后再指着任无紊骂,"然后任着你在这儿颓废?你有病?"
看着明明累得只剩两个黑眼圈,却仍倔强的任无紊,她的口气又软了下来,"颜恺可能回家了呀,紊。"她伸出手,"先回家吧,好吗?"
任无紊盯着地板不作声,可脚下有了动作,他站起来,双手插着口袋,慢慢往门口走去。
江灵呼了口气,也跟着走出门口,走前淡淡吩咐,"我不要见到任无紊的退学信,明白吗?"也不听回答,"等等我!"小跑步的跟上了任无紊。
江灵陪着任无紊回家,出租车上,一路上任无紊很沉默,望着外面的风景,没有说过话。
江灵虽然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颜恺又到了那里?可因为担心无紊而作罢。
下了车,走到任无紊家门口,他突然停下了脚步,盯着一片黑漆漆的屋子,不作声。
江灵打着哈哈,"颜恺可能在睡觉啦。"说着些自己也不相信的话。
任无紊仍是不作声,开了门进屋,亮灯,脱鞋,身子在扫了鞋柜一眼时,顿时僵住。
颜恺回来过。
原本放在鞋柜上的伞子不见了,颜恺确实是回来过。那么颜恺在那?任无紊原本经已疲惫不堪的脸又激动起来,他哑着声大喊,"颜恺!颜恺!"
江灵原本也在脱鞋,突然听见任无紊这么一喊,吃了一惊,她愕然看着任无紊,"怎么了?"
任无紊还有一只鞋未脱,就跑进屋子,江灵跳着脚脱鞋,一面在后头喊他。
任无紊快步走去推开起居室的门,入室绕了一圈,没人。
他没有停下,脚步愈来愈快,愈来愈急,饭厅,厨房以及洗手间的门被他重重的推了开来,纵然满屋亮光,却没有任何那个人在的气息,四周都静静的。
任无紊不死心,两步并成一步的跨着楼阶,跑上了二楼。
他的血压原本很低,可他现在却满头大汗,他再打开了几扇门,到后来也数不清打开了那几扇门,总之,最后在廊道的尽头,他发现,那个人,不在。
看不到颜恺,任无紊的步伐反而慢了下来,他折回头,慢慢的走到一扇门前,那是最后一间的房间他仍未打开,是颜恺的睡房。
任无紊伸出汗湿的手,握住了门把,却迟迟不扭开门柄,他的内心恐惧着,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但心中隐隐知道了些许事,却更加不敢确定些什么事。
闭上眼,吸了口气,门被打开了。
任无紊一踏进房间就呆住了,房间中没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只是一片他无法想象的凌乱。
颜恺爱整洁,他的房间从来没这么乱过。任无紊走近衣柜,一个个抽屉呈阶级状拉开了,全没关上,衣服胡乱的丢在上面,一些颜恺平日常穿的米白衬衣却不见了。
内室书房也是一样,只是乱成一团的情形更严重,书架上的书都被丢在地上,书桌上的书没有一本放在原处,看得出主人的赶急程度。
任无紊茫然的环视着房间一次,最后颓然坐在颜恺的睡床上。
不可能吧?颜恺怎么会......怎么会......不可能的,怎么可能?任无紊怔怔的想着,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拚命摇头,好象摇头他认为的事就不会发生。
江灵一进来就看到这副光景,她也傻住了,又跟着看了房问一遍,最后皱眉回来,沉默的盯着坐在床上的任无紊。
任无紊好象不知道自己被人盯着似的,他陷入了自己的世界,根本不知道外面的环境,两人各自沉默。
最后,江灵沉声开口了,"颜恺走了。"
颜恺走了。这个事实在江灵的口中说出,荡进了任无紊耳膜的深处,轰得措手不及的他一个粉身碎骨。
任无紊站了起来,笑了。"颜恺别躲了,快滚出来。"他笑骂着,仿佛颜恺在跟他闹着玩。
任无紊打开了衣柜,喃喃自语,"难道在这里?"仿佛看不到只有零落衣服,任无紊摇摇头,又关上了衣柜,走到颜恺睡床下,跪下掀开杏白色的床单,"那一定是在这里。"
看到床下仍没人影,他又找另一个隐密的地方,到最后根本再也没什么可藏的地方时,他开始慌忙起来,"颜恺,快出来。"
江灵走前摇着任无紊的肩,受不了的低喊,"任无紊你清醒一点!颜恺他走了!走了!你找过了衣柜没有?你看见了书柜没有?全是空空的!醒醒吧,颜恺已经走了!"
任无紊被动的摇着,他呐呐道,"他只是躲起来了......"他甩开了江灵的手,又在原来的地方找一遍,还是没人。
"好吧,你先出来,我认输了。"他慢慢蹲下来,低喃。
他又道,"你为什么不出来?好吧,我说了,是我错,是我无理取闹,我不应跟你吵嘴,你先出来吧,好吗?"
他双手抱头,继续自言自语,"我不应该丢那杯解酒茶对吗?不应该对你乱发脾气吧?我骂你是野种是我不对,只要你出来,那我认错,你别回去,这样好吗?"
突然又摇摇头,"对不起我是不会说的,不然你出来,我就会告诉你。"仍是没人响应。
任无紊开始火了,大骂,"怎么你还不出来?你这个浑蛋快出来!我不玩了听到吗?"他一把挥开书桌上的书,"出来呀!出来呀!"
当然是没人响应。
江灵早已根本看不下去了,她走出去关上门,倚着门板,压抑着有点想哭的情感。
看到这样的无紊,她心酸极了,可她不能做什么,也不能帮上什么。
任无紊只要颜恺。
抹了抹脸,她不能让无紊这样子。
她旋身走进门,在书房的桌下发现蜷曲着的任无紊,她微笑,打算先不刺激紊,"无紊,先睡一下吧,有精神才能找颜恺喔。"
任无紊沉默,然后低声开口,低垂的眼帘盖下了情绪,"颜恺是否不再回来?"他一字一句的问着,淡淡的声音听出来只有心酸。
江灵一惊,顿时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显然无紊终于接受了颜恺离开的事实。
任无紊也不是真的要她回答,因为他知道江灵根本答不出来,他站了起来,走到颜恺的床上,躺了下来,闭上眼睛。
江灵低头看着他,他又睁开眼,然后轻声要求,"如果颜恺回来了,叫醒我,好吗?"
但他其实已经知道,这一睡,看来是不会再醒来。
江灵仍然挂着微笑,但眼角已然有些控制不了的泪光,"当然呀。"
任无紊似是安心了,闭上眼,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任无紊不一会便醒过来,因为他听到了重重的关门声。
没有感觉的张开眼睛,任无紊盯着天花板一会,就在床沿坐起来,光裸的脚底接触到冰凉的地板,他也没有反应。
他推开房门,走下楼梯,果然,一个人也没有。
任无紊的眼还是眨也没眨一下,他走进仍亮着光的起居室,眼神慢慢游移到茶几上。
上面有一张字条,显然写的人很紧急,因此字迹很潦草:
紊,爷爷知道你做的事了,大发雷霆,我得回去安抚他,再连络。
江灵
任无紊放下了字条,呆呆的坐在沙发上。
天色早已暗下来,任无紊突然发现,现在只是他一个人在家。
他看看背后,眼睛再也不敢四处游移,在沙发中环住自己的身子,四周的空气突然变得很有压迫感,偌大的房子仿佛有不知名的怪物在游窜着,要把他吞噬。
眼前一黑,任无紊突然抱住了头,大口的喘着气,"不--!不要!--"他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到HI-FI组前,胡乱按了个键,震耳欲聋的音响立即透过喇叭传出。
任无紊在HI-FI组前坐了下来,无意识的听着令人皱眉的嘈吵声响,心却平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不能在晚上独自留在家里,因为当他自己一个人时,他的心脏会紧缩,会浑身发冷。
任无紊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很严重的心理病态。
他又走回沙发上,蜷着身子静静的听着音乐,他现在好希望可以拿住属于颜恺的对象,任何一件也好,因为这样会令他安心。
可是他找不到,他也希望可以上楼拿着颜恺的棉被,可是他很怕,刚刚才走过的走廊,现在好象被扭曲了,会把人吸进去,他不敢出去。
但他怀念颜恺的气味。
因此他试着走到起居室的门边,试着闭上眼睛摸着墙壁走出去,外面明明是亮着灯,可是他仍然觉得很暗,很暗。
他咬着下唇,怕得差点叫出声音,怕得浑身打颤,下唇都给他咬伤了,可他仍摸着,仍走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了楼梯间,沿着阶级一级一级爬上去,没人知道他是如此怕独自一个人。
当他摸到颜恺的房门前,已是满脸惊吓的汗水跟泪水。
他跑进颜恺的房间,迅速的关上房门,倚着门板不断的喘气,但已是感到莫名的安心,他爬上了颜恺的睡床,嗅着颜恺那一片淡淡的香皂气息,他抓紧手中的棉被,由于这两天的疲累,因此很快便熟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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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刚亮,任无紊便醒来了,昨晚的阴影像完全不复见。
若无其事的下床,他打开房门,回到自己的房间拿背包便下楼,骑上机车出门,戴上安全帽时的冷冷表情丝毫不见昨晚的惊惶失措。
机车走上高速公路,急急的转了几个弯,最后在一幢建筑物前停下。
"嘎!"刺耳的煞车声显示了机车主人的急迫。
任无紊下了机车,护目镜下冷漠的黑眸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医院,这里的最高层,是颜恺的办公室。
任无紊走进医院内部,保全人员走上前,在电梯前拦住他。
"先生,这里你不能进来。"但看来这位少年很需要一位心理医生,他的表情不大对劲。
任无紊懒得跟他废话,通行证在他面前一扫而过,不再理会保全的愕然表情,径自走进电梯,按下最高的一个数字。
"叮--"升降机门打开,电梯到达顶层,任无紊走出升降机,随手抓起一个医务人员,"颜恺呢?他在那?"
他只要确定一件事,就是颜恺在这里,或是,不在这里。
他要问颜恺,很多的为什么。
他面上狰狞的表情吓着了女护士,"副副......副院长他请假了......呃,请问,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任无紊放开了她,慢慢的走回电梯前,思绪却一团混乱。
颜恺的办公室一个人也没有,颜恺不在,那么他在哪里?他在哪里?他不知道......走进电梯,任无紊蹲了下来,扯住头发,再也没法可想。
电话不通,工作室不办公,收拾行李,颜恺在哪里?那自己又要去哪里?
任无紊茫茫然的走出医院,一时不知往那里去之感。
他再次发动机车,胡乱驾驶,不断加速,最后却把车子停在路中央,用力捶打仪表板,"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直到双手红肿了也不察觉。
最后任无紊回校了。
不是他勤奋,也不是他突然想开了,而是他仍认为,颜恺会在放学时,站在校门口微笑着,等待他一起回家。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回校了。
任无紊回校了。此消息比瘟疫来了还可怖,全校师生全面戒备着这个问题学生,他的一举一动也被注视着,可他从来都不在乎,他只是等下课,只是等一─
任无紊在学校再也没有生事端,只是默默的望着窗外发呆,下课后就在门口等,等到天色暗了才离去。
任无紊不敢回家了,他每天待在RED
NUTS喝酒,白野流劝他他不听,江灵骂他他不理,"你这是在虐待自己吗?每天把自己弄成这个死样子,就算颜恺回来了也不认得你!"
"别烦我。"任无紊闭上眼,在榻榻米上躺了下来。
"你!"江灵气得转身就走。
任无紊累了就窝在VIP房中睡,睡醒了就上学,这样不正常的生活就这样维持了三天,因为任无紊没有换衣服,也没有吃过真正的食物,整个人消瘦了下来,也变得脏,落魄。
第四章
三天后的一个下午,万里无云。
橙黄色的余晖照射在宁静的学院中,男人站在校门外,翻手看了下手表,轻轻的眯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