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爱————含烟

也没见我对谁这麽紧张过，现在，我的心又怎麽能为一个男人牵肠挂肚？虽然期盼他回来的那段时间也曾经历过类似这样胆战心惊、心慌意乱的时候，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那个时候太可笑，可是现在这种害怕突然间又会失去他的恐惧却比那个时候更深了。
溱恒是自己一手养大的人，对他的个性、脾气自己是最清楚不过了，其实只要自己略施手段，针对他的弱点，他一定会乖乖回到身边，也不用顾及他会飞到哪里去。
那自己究竟在担心什麽？
大概是突然遇到从来不反抗自己的人坚决的拒绝，有些沮丧和心慌而已。
或许有人会说，是爱上了溱恒吧。
爱情？！可笑的名词。
实在是对它嗤之以鼻！
老头子曾经对美丽优雅的母亲山盟海誓、生死相许，结果呢？还不是说变就变？世间哪里有恒久不变的爱情？？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说这话的人一定没经历过一生的考验！
所以，聪明如我，怎能相信爱情？
何况还是爱上同性？
这样就最好了，把他永远留在身边，接吻、做爱，情人应做的也一样不缺。
也承认他是我最在乎的宝贝。
但，不谈什麽爱与不爱。
就这麽最好。
可是，每次面对他那明亮大眼睛默默无声地询问时，我会下意识逃避，心还是觉得坠坠不安！

 

不知道是不是该感激那时的一时激动。
听到翰祯在电话里那麽感性地说：“我想你……希望你回来……”的时候情不自禁地被他打动。
也悄悄跟踪了他两天，看他精神恍惚地上下班，郁闷发呆，失魂落魄，心完全妥协了。
冲动地辞职、打包、退房、回来。完全没考虑过後果。
原本以为这次回家，一定会吃很多苦头。
毕竟决不饶人的翰祯是有仇必报的，何况在被严厉拒绝後还这麽低声下气地期望我回来？
可是，时常在我拍完录像出来，老远就看到他那辆豔红的法拉力停在路旁等著我。
在家也常常很温柔的抱著我看看报纸、看看新闻，有时甚至什麽也不做，就这麽两个人偎在一起，呆呆的度过几个小时，聊些有的没有的东西。
连做爱，也开始体验温柔互动的方式，不再是过去那种只有他一个人享受快感，而我只有痛苦的方式。好几次都在他温柔、细腻、老练的挑逗中尖叫著达到高潮，甚至在他激情绽放的时刻与他共攀灵欲颠峰。
心好甜蜜，为这样的翰祯。
要他承认喜欢或者是爱，已经不重要了。
只要他愿意这麽和平温柔待我，就很满足了。
比如现在，居然在凌晨3点过来接我回家还征询著呆会儿去哪里吃饭。
这麽温柔体贴的翰祯，又怎麽能拒绝？
“恩，随便就好。”只要翰祯在身边，哪里都好。

 

车开到了平时溱恒喜欢的店前。
深夜的餐馆只有寥寥几个人。
叫上几个菜，倒点小酒，两个人居然有些浪漫约会的感觉。
但，有一个人却频频往溱恒这边看。
一个看起来很斯文的上班族，年纪很大了，应该是50开外的人。
“请问，你是不是宋溱恒先生？！”突然上来搭茬的人时常见到，溱恒是公众人物。
“是。……你是……？”很眼熟，似乎很早就认识的人。
“我……我是……唐隆”。
“啊~~~~~~~~是……你！”溱恒挣大了眼睛，满脸震惊。
“可以单独和你谈谈吗？”
溱恒征求了我的意见，跟著那人出去了。我向来对这种盲目崇拜著偶像的人不以为然，也就没去注意。
但溱恒回来的时候，紧紧皱著眉头，好象有什麽事情犹豫不决。
“怎麽了？”不喜欢他这样，他的宝贝可是向日葵一样开朗明亮。
“恩……”，言语含糊的回应著，分明是心不在焉，好半天才抬头看向我，眼光中有种担忧和矛盾，“其实……其实……那个……刚才那个人是……是……我父亲！”
“什麽？！！”溱恒不是我捡回来的吗？？不是说是无父无母地孤儿，要被无良的孤儿院拐卖，好不容易才逃脱的吗？怎麽突然有了个父亲？！
“恩，的确是我父亲。他叫我跟他回去。我母亲要去世了！”溱恒求救似地望著我。
原本浪漫地气氛破坏怠尽，一切都索然无味。
干脆立刻结了帐，抓起缩在座位上的溱恒塞进车里，直接回家。“你需要好好给我解释！”
16

其实是很平凡的故事。
一个小经营者因为利益关系，被大集团的大老板设计陷害。
所以，无力抚养子女、忍气吐声的母亲──成天借酒消愁、打骂妻儿的父亲──被迫离家出走的孩子。
穷困潦倒、妻离子散。
非常平凡的故事，哪里、哪个社会都会出现的故事。
只不过，这个故事中的主角换成了溱恒一家而已。
没有这样的故事，我又怎麽平白捡到我可爱的小狗呢？
“爸爸後来还是振作起来，把妈妈接回家，四处寻找失散的孩子们。──但是，妈妈要养大身边最幼小的弟妹们，操劳过度，还是落下了病根。”
“你想回去？”不知道是什麽感觉，他要回去本应该属於他的家，却好象是要离开这个本来是他家的地方一样。
“很担心妈妈的病。听爸爸说，已经撑不过这个夏天了！”溱恒的话音有点梗塞。
我吸著烟，看著低头黯然的溱恒。
“其实，还是很恨爸爸，他曾经那麽往死里的打我，说什麽都是我们这些孽种拖累了他，要不是他这麽绝情我也不会离家出走，被孤儿院收留，最後落的差点被无良孤儿院变卖。──何况，要不是他，妈妈也不会操劳过度落下病根……我不知道该用什麽面目去面对他……”溱恒低著头，烦躁地抓著头发。
灭掉烟，镇定拉过溱恒冰冷的手，“我和你一起回去！”
说什麽也不要他再离开我的身边了，既然躲不过最终还是要去他家，不如我带著他，至少他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也不会被那个回头是岸的父亲说服回去。

法拉利停在C市干净的街道上。
平凡的小公寓式的房子。
美丽羞怯的姐妹们、茫然发呆的弟弟、见过一面的父亲。
还有恹恹一息的母亲。
“不要提及你现在的工作和公司，我们没有告诉她！”进门之前，父亲悄悄在溱恒耳边说。
溱恒疑惑的看看父亲奇怪的叮嘱，虽然不明白原因，但看到他几乎算是恳求的目光，仍然点点头。
来到主卧室门外，门打开就是一股中药味道，估计病人是卧床很久了。
进去一看，曾经慈祥和蔼的妈妈已经骨瘦嶙峋，恹恹一息地靠在床头，看到溱恒进来，原本灰暗的眼睛突然明亮了起来。
“妈妈……”溱恒一下子扑到床边，眼泪忽然止不住地掉出来。
“唐榇
，你回来了！！”妈妈伸出颤抖的手，紧紧握住溱恒的手，脸上喜悦的表情把她暗淡的脸衬托得仿佛突然漂亮了起来，“我不是叫你父亲不要再去打扰你的生活吗？……这麽多年没见了，长高了呢……是大人了……生活还好吗？有工作了吗？工作还顺心吗？……成家了没有？还是有喜欢的人了？……”
最慈祥的永远是母亲。
“恩，妈妈放心，我过的很好，有稳定的生活，有收入很好的工作，日子过得还行……妈妈你呢？到底是哪里的病？医生怎麽说？”溱恒边哭边回答。
“还能有什麽病？你也知道她一直都是那个老毛病，我们一直以为是胃病没太注意，後来才发现是胆囊结石，加上胆囊、肝脏长期发炎……医生说，已经发生了癌变……大概……大概是……拖不了多久了……”父亲在一边边抹泪边说。
溱恒哭得更厉害了。
“你也别担心了，你瞧，我自己也心里清楚自己的日子是不多了，但是我一点都不害怕，看到你们个个都长大了，有了安定的生活，现在一家人也都重新聚在一起了，我也没什麽奢求，死也瞑目了……”还是妈妈看得些，估计是常年艰苦的生活早就把这位母亲锻炼得坚强了。
“这位是……”总算看到了一直在她儿子身边半抱著溱恒的我。
溱恒连忙把我拉到母亲眼前，“妈，这位是我的老板，宋翰祯先生！”
“宋先生……你长得有点……”母亲的眼睛突然绽放出另我心冷的光芒！“请问你和S城的宋广笙有什麽关系吗？”
“那是家父！”虽然奇怪这个母亲从哪里看出我和父亲的关系，反应也相当奇怪，我还是诚实回答了。
“难怪，难怪……你长得好象他……“刹那间，母亲的脸变得灰白惨淡，连眼光都突然变得混乱，她突然尖刻得叫嚷起来：“唐榇
，立刻把这个人给我赶出去！！！我们家不欢迎宋家的人进来！还有，你在他的公司工作是不是？离开它，立刻给我离开那个公司！！！”声嘶力竭的吼叫、气愤扭曲的脸庞、仇深似海般的怨恨，这个已经不是溱恒才慈祥的母亲了！
“妈妈……妈妈……”溱恒竭力压制著母亲奋力著要把我赶出去的挣扎，一边用恳求的眼神无声请求我满足的母亲的愿望。
我看了看他，默默转身离开。
屋外已经围聚了全家人。
我一出来，他们立刻冲进屋去。
身边来来往往的，拿药的、给医生打电话的、小声安慰的。
闹了好久才平息。大家安顿好好不容易睡著的母亲，一起聚集在大厅里。
一家人都被折腾得疲惫不堪。
溱恒自然而然的靠进我身边，在沙发上坐下。他担忧地看著我闷不吭声地吸烟，小声说：“翰祯，你没什麽吧？没生气吧？……我也不知道妈妈怎麽突然那麽激动……你……”
“没关系。”我打断他的话，顺手灭掉烟，抬头凝望著对面坐的唐隆。
唐隆静静的点著烟，四下看看围座在四周的儿女们，眼光在我环绕在溱恒腰上的手上略微停留半响，轻轻地叹了口气。
“孽缘，果然是孽缘，上一辈还没还清，下一辈又开始了！”
我冷冷的看著他，据说，我这样的眼神最令人紧张。
“其实，这是个很长的故事……”
也是一个很平凡的故事。
至少我认为很平凡。平凡地完全符合我那个冷血独占的父亲的个性。

17

 

溱恒的母亲──穆雅兰是S市一家很有名望的书香世家的次女。生性热情奔放的她在她成年後，第一次参加了上流社会的聚会。
整个聚会，她的眼睛就没有离开一个英俊潇洒、举止高雅得体的富家公子，宋家当时的唯一子嗣宋广笙，雅兰被他的翩翩风采及优雅谈吐征服。
可惜，宋广笙却看中了雅兰美丽温柔的姐姐雅竹，一整晚，广笙都在雅竹转悠，追求之意显而易见。
雅竹对宋广笙的殷情无动於衷，她早已和自己青梅竹马的邻居心心相印，互许终身了。何况，妹妹对宋广笙的喜爱她也看在眼里，更加不愿意和宋广笙有任何接触。
一场宴会把三个人的命运紧紧联系起来。
宋广笙虽然遭到雅竹明确拒绝却毫不气馁，每天都到穆家拜访，又是鲜花又是礼物，缴得雅竹不得安宁。
但雅竹和穆家疼爱女儿的父母都不是那种为了金钱地位就轻易动摇的人，宋广笙每次来都被坚决拒绝，屡战屡败。最终，宋广笙发现了雅兰对他的深情，狡猾的宋广笙利用了雅兰得感情，花言巧语骗取了雅兰的死心塌地，顺理成章地进入了穆家。
达到目的後，宋广笙利用和雅兰约会的机会继续骚扰雅竹，甚至几次三番想用强得到雅竹。雅竹警告了妹妹多次小心宋广笙虚情假意，却被爱情冲昏头脑的雅兰误会是姐姐挑拨他们的感情。
对姐姐的妒恨自然让年轻气盛的雅兰做出许多损伤感情的事情。
被屡次拒绝、且用尽任何手段都无法达到目的而放不下面子的宋大少爷用尽诸多手段，发誓要得到雅竹。
雅竹青梅竹马的恋人被抢劫银行的劫匪杀害。
故意让雅兰发现他迷奸雅竹的情形，彻底打破了两姐妹的感情。
接著，穆家父母离奇车祸死亡。
无依无靠的姐妹俩只好到C市来投奔远房舅父。
雅兰遭遇人生这麽大的打击，对姐姐的憎恨更加强烈。被爱人抛弃、欺骗的心灰使她赌气和远方表哥、C市大诚企业的唐隆结婚。
再用冷言冷语把唯一的姐姐逼走。
单纯的雅竹无依无靠，最终还是落到了宋广笙的手里。
可惜，宋广笙的爱并不是真正真诚，得到了雅竹人後，始乱终弃的宋大少爷还是娶了有钱有地位的女子为妻，雅竹完全崩溃，心灰意冷地逃离了宋广笙为她安排的舒适的家。
雅竹回到C市，最终难产病死在雅兰面前。
而被宋大少爷惯上“私拐情人”罪名的唐隆也被宋家弄的家破子散。

唐隆冷漠的叙述，好象说的是别人的故事，但，偎在我身边的溱恒却开始发冷。我小心的把他搂进怀里，却意外的被他挣扎开去。
“所以，我们还是希望宋少爷可以放开我们家唐榇，就当是了却两家上代的恩怨吧。”
我转头，看著在我身边一言不发的溱恒，脑子有些混乱。
刚才的故事只是别人故事，还没有把我与他连接起来。
“溱恒……”我紧张的拉著溱恒的手。
“唐榇
！！你还不把这个人赶走！！”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大厅门口的雅兰冷冷的瞪视著我，“我们唐家和穆家永远都不欢迎姓宋的人！！！更何况你是那个人的儿子！！！──有其父必有其子，唐榇
，你别被他的表面迷惑！我和你阿姨就是最好的见证！”
溱恒仓皇的甩开外我的手，眼里有我无法看清的忧郁。
“我……我很乱，让我静静！” 我知道幼时挨打、流浪、孤儿院里欺辱的日子在溱恒的心里一直是最黑暗最寒冷的角落。
没想到导致他阴暗创伤的罪魁祸首是我们宋家。
眼看著溱恒甩开我，也甩了拉著他的雅兰，转身进到屋里，把门关上。
我冷眼看看四周穆家的人，那一双双厌恶或者迷惘的眼睛。
现状对我非常不利，如果强来把溱恒带走，说不定会造成溱恒一家的合力抗拒。
一声不吭地，我站起来，离开了这间对我们宋家极度仇视，却牵系著我的心的屋子。

开车回家。
不是我和溱恒的家，也不是我和何的，而是我的祖屋，那建在山顶的有老头子居住的豪华建筑。
我想，我的一举一动都在老头子的监视下，我去穆家的事情，他肯定已经知道了。
果然，面对我的质问，老头子出奇的冷静。
烟雾缭绕中，老头子的声音特别地清晰。
“雅竹和雅兰的故事都是真的。她没有说慌。……但，我真心爱的，却是雅竹！……所以，翰祯，我希望你可以幸福！”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