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元小渔抓住了一线希望似的喊道,“你别忘了,父亲是你杀的!他是无辜的。”
元书恒一时语噎,沉默着皱了皱眉头呢喃自语:“不!他怎么可能是无辜的呢?”他茫然的神情仿佛是被魔鬼附着了魂灵,令元小渔不寒而栗。
睡梦中的小山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轻哼了一声。紧接着,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缓缓睁开,目光却是空洞洞无神地望向上方的天花板。
元书恒走到床前,让自己进入他的视野:“小山,你醒了么?”说着,伸手摸向他的面颊。手指还未触及,小山却不自觉地一抖,下意识将脸侧向一边。这样的躲避,令到元书恒突然感到一种受辱的羞愤。而这种不愉快,更因元小渔的在场而无端放大了数倍。他脸上温柔的神色瞬间褪去,一把捏住了小山的下巴,用力把他的脸别转过来:“看见我,让你很失望是么?”
少年原就是挣扎不过的,下颚似被捏碎般的剧痛更让他皱紧眉头紧闭了双眸。
“那你想看到谁呢?”元书恒被妒忌撕裂了神经,暴怒地揪起他的身子扯到床沿上,“是他么?是元小渔么?”
“元小渔”三个字像闪电般滑过少年混混沌沌的意识,他如同从梦中骤然惊醒睁圆了黑白分明的眼睛,于此同时映入他双瞳的竟是一张血痕斑驳的面孔以及那双布满红丝却悲喜交集的眼睛。
他不曾奢望此生还能与他相遇,更无法预知今日如此的凝望。
“小山……”恍惚从遥远过去传来的低喃,温柔怜惜。此刻或许只应用双臂紧紧抱住他,将他掐入自己的骨血,不容再次丢失——然而,却是不能。元小渔尽最大力量挣扎着,而反缚的双臂只能感受到更加剧烈的疼痛却是动不了半分。然后,他终失去重心摔倒在地,卑微残喘般蜷曲起身体,爆发出喑哑的嘶吼:“元书恒,你混蛋,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小山这才意识到了什么,喉咙里发出一声惊呼,不顾一切地撑着床沿伸出手臂想要去拉他。“啪!”一声清脆的击打,元书恒狠狠地反手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将他掀翻回床上。
“你就这么下贱么?”元书恒看着他红肿起来的面颊,痛心疾首地小心用手指拭去他嘴角的血痕,“你看他这么副模样哪里值得你喜欢。”
掴在脸上的一巴掌震得他脑袋里嗡嗡眩晕,让小山无法思考这个脾气古怪的二少爷究竟想着些什么。时而暴虐,时而温柔,他救他,是为了更长时间地施加报复和折磨么?可为什么牵累了元小渔?!他急促地呼吸着却挣脱不开他的桎梏,只得咬紧了嘴唇睁大了双眼瞪着他。那双眼眸闪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格外黑亮,深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元书恒扭曲的面容。而他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副面容已骤然放大。于是唇上触上了一片滚烫的柔软,然后便是噬咬般地掠夺——元书恒竟然,吻了他!
这种仿佛来自遥远记忆的触感,陌生却似曾相识,小山突然明白,他与二少爷之间有些什么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可怕的念头让他禁不住浑身战栗起来,不,不!
他奋力挣扎起来。然而,越是反抗越是激起了元书恒的欲望。他捏住了少年削尖的下巴,抵开他的牙关,狠狠吮吸着咬住了他躲闪的舌。从未有过的快感像一股电流击穿了元书恒的全身,起初的仅仅是惩戒报复的情绪瞬间被狂潮般的欲望倾覆。他合身将小山压在身下,一手揪紧了少年凌乱的黑发,迫使他不得不仰着脖子承受着充满暴虐气息的吻,而另一只手则直探进贴身的衣物在他赤裸的身体上游走。那是一片他从未探索过的领地,也是他从未经历过的感官体验。那是不同于绵软的女人的一具身体,少年人微凉的肌肤紧致如同玉石般细滑,还有那些凹凸的伤痕都带来与之不同的新鲜刺激。他细数着那少年腰背上残留的伤疤,体察到少年僵硬的身体不住颤抖。那一道道无法抹去的痕迹是过往屈辱的回忆,可他与老爷子终究还是不同的——毕竟他是喜欢他的,真的喜欢!即便这种喜欢蒙昧那么久才得以洞悉,即便他现在已经一无所有。这样的念头令元书恒产生了更为眩晕的幻觉,他顾不得怜惜地用力揉搓着身下的那具身躯,似乎就要这样把他就此抚平了,磨碎了,融化进自己的身体里去。
27.离别
元书恒胡乱地解开纠缠在自己与少年身上的衣物,让自己滚烫的肌肤得以贴近,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略以缓解几欲爆裂的欲火。然而,那更直接更清晰的触觉,却让欲望越来越是火热,体内的激流奔突着急于寻找出口。“让我进去!小山,求你,让我,进去!”他迷蒙着赤红的双眼喑哑着嗓子低低恳求,一边却霸道地用腿将少年赤裸的双腿最大限度地分开。“唔……”少年仰起颀长的颈,睁大了失神的双眸,发出一声濒死般绝望的呻吟。这声音此刻却如同妖娆无比的邀约,让他更为亢奋,更为渴望起来。他迫不及待地探寻着那神秘的入口,却手忙脚乱不得要领。
突然,耳际传来一声嗤笑声。刺耳地扎在敏感的心上。他猛然惊醒般诧异地抬头,正对上少年冷笑嘲讽的眼眸。他满头虚汗面颊绯红,却挂着一脸的不屑神情。
“你嘲笑我?!”元书恒羞恼地一击掌掴,“是笑我不如老头子么?还是不如——他?”他用手一指边上匍匐在地已然喊不出声音的元小渔,“他是不是也上了你的?是不是他让你爽得很你才对他那么念念不忘的?”
小山收敛了笑容,只面无表情地死死盯着他快速开阖的嘴唇,左手不知何时摸到了一个丢弃在床边用过的针管,想也不想毫无预兆地向他脸上扎去。可他终究是气虚体弱的了,元书恒眼疾手快一把便已经把他的手腕握住。元书恒想起了那天在马房的冲突,他也是这般不假思索地刺了过来,带着同样嘲弄冷酷的表情,于是伤口又隐隐痛了起来:“你就这么讨厌我想我死么?”他怨怒地望向小山的眼,那黑亮的眸子里除了厌恶嘲笑外没有一丝温度。他感到一股彻骨的寒冷和失望,随之而来又是更加深重的怒气。他报复性地随手用力反拧,便恍惚听到少年骨头断裂的声音。而突如其来的剧痛令少年不自觉地挺直了身子向后仰倒,呻吟滞留在喉间便转化成了无声的抽气。
可此时的元书恒已没有丝毫的理智来体察他的痛苦,他用力将少年布满冷汗的赤裸身体翻转过去,不容他丝毫挣扎地牢牢钳制在手中。灯光下,少年腰背上的伤疤呈现出诡异的阴影在他细窄的腰间蔓延。原本是丑陋和屈辱的印记在元书恒的眼中却变幻成诱惑的图纹。他禁不住合身吻上去,舌尖触碰着那粗糙的平面,令欲望更加凶猛地席卷而上。热血冲上脑际,眼前里闪起耀目的白光,他像一只渴求太久的野兽粗暴地打开少年的身体,倾尽全力挺身而入!
“不!”似乎有人从无限远处发出凄厉的惨叫。
可是元书恒早已无法分辨,他的神智游离于整个世界之外,他只能感受自己紧紧深埋在一片火热中的欲望和身下那片充满奇特诱惑的领地。他肆无忌惮地冲撞着探索更加深入的地方。他只想着就这样将他牢牢地锁在自己的身下,折磨他,羞辱他,彻底粉碎他,让他从此彻底屈服……直到最后仿佛一道闪电击中身体,热流便不可阻挡地宣泄而出。那几秒钟,仿佛灵魂从身体里抽离,轻盈而起茫茫然如坠云端。他筋疲力尽喘息着,任凭自己与身下那人的身体汗腻腻地结合在一起,似是回味那不可思议的快感。许久许久,等那奔腾在血液里的热望缓缓平息,这才恍然错神地聚拢了视线。
身下的少年不知何时早已昏死过去了,悄无声息地躺着就如同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泛着冷清色光的肌肤上布满了汗水血迹与体液的痕迹,闪烁着若隐若现的光泽,空气中弥漫起一种淫靡而可怕的气息。他竟然把他……元书恒突然从混乱的情欲中清醒过来。“小山!”他试探着叫着他的名字,然后慌乱地把那具毫无回应的赤裸身体紧紧抱起。
少年紧咬着嘴唇,保持着失去知觉前最后的痛苦表情。黑发湿透了地贴在他灰败的面颊上,像是狰狞着撕裂了他原本清秀的面孔。额角上的伤处豁开了口子,许是挣扎中撞上了床边的矮柜,竟是血流不止。
“小山!小山!”元书恒捂住了他的伤处,却眼睁睁瞧着鲜红的液体不断从指缝中渗出。鲜艳而血腥的鲜血刺激了他脆弱的神经,恐惧像一记重锤敲在他的头上,他不假思索地大声咆哮起来:“你不能死,不能死……南方,南方!”
他乍一回头转向门口,却猛然吃了一惊——南方不知何时已然站在了那里,像一尊没有魂灵的躯壳愣愣地呆立。粥碗砸碎在地上,撒落一片。元书恒的吼声震得她如同遭受了雷击般剧烈一颤几欲摔倒,靠着墙壁才勉强站立。房间里弥散着令人作呕的可怖气息,全然超出了她所能认知的范畴,让她望而止步,失去了走近的勇气和力量。
“南方,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元书恒来不及思考不满地斥责。
他越加狰狞的表情更加剧了她的恐惧,她反瑟缩着往后退逃去:“不!不!你说过要娶我……你明明说过要娶我……可你怎么可以对小山……”她眼神涣散,语无伦次地反复嘟囔着,全身都不可遏制地剧烈颤抖。
元书恒不耐烦地大声嚷道:“你现在跟我讲这些没用的干什么?你……”
南方却再无法承受这样的斥责,自那夜吻后的承诺,她便把元书恒当做自己的唯一托付可以信任。她信他是为了救小山才把他藏在这无人的琴岛别墅,她信他才会帮着他药昏了元小渔把他绑来这里。她信他是会娶她的,便由此也抛却一切地跟随着他,即便当他一无所有。然而,他却对小山做出那样的事情?!刚才那狂风骤雨一般的疯狂掠夺,分明是宣泄着他压抑已久的爱与恨——而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捂住脸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而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她几乎不敢再去看房内可怕的场面,踉跄着往后退躲。她与元书恒之间仿佛绷着一根看不见的弦,越绷越紧,最终砰得崩裂开来。她似乎感受到了那断弦抽打在心上的剧痛,撕心裂肺地尖叫一声夺门而逃。
可元书恒并无暇顾及女孩敏感的心思。他怀里的人紧闭着双眼,呼吸愈见急促,如同一个即将被溺毙的垂死者。瘦小的身体神经质地颤抖着,像是被魇住了心神无法从噩梦中醒来。层层汗水从毫无血色的肌肤里渗透而出,咬破了唇却发不出一丝呻吟。
“你醒醒,小山,你醒过来!”元书恒使劲摇晃着他的肩膀。在一叠声地呼喊中,小山陡然睁圆了双目,目光像两柄杀人的寒刃直直刺进元书恒的眼底。沉默数秒钟,无声的眼波从眸底缓缓流过,身体叫嚣着的疼痛复苏了他被侮辱的自尊,身体里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猛然撞开元书恒的怀抱冲了出去。然而,不待元书恒拦阻,他却又重重跌倒在床上,抽搐着瑟瑟蜷缩了身子,加倍剧烈的颤抖。他无措地抓紧了身下的床单,企图从中汲取些许微末的力量。然而体内那种被万虫噬咬的痛苦似永无止息地侵袭而来,比之肉体伤痛和精神折磨更加残酷地折磨着他的神智。在残存的理智被摧毁的最后时刻,他失焦涣散的视线里仿佛又看见了那个似曾相识的眼神,悲悯而温和。
针管里的液体被缓缓推进少年的身体,在血液里快速地在运行,像是一个行动迅速的部队很快扫荡了那可怕的痛感。于是,少年的表情逐渐平静柔和下来,筋疲力尽地陷入昏睡,顺从地任凭刚才的施暴者为他悉心处理了额上的伤处,轻轻掖好被子。
元书恒静默地欣赏着他睡颜,许久才又整顿了衣衫站在元小渔面前。妒火连同欲望在刚才一同宣泄,于是,他便也少了几分暴戾的兴致。而元小渔此刻像一个彻底失败的对手,遭受重创般瘫倒在地,这让元书恒情不自禁得意起来。
“怎么样?”他玩笑地问,“比起你来,我做得怎么样?”
“你是畜生!”元小渔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诅咒。
元书恒却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是么?这么说来,你做得一定比我温柔……”
“我和他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元小渔挺直了身子嘶哑地申辩,却发现自己的回答更像是落入了他的陷阱,遭到他便变本加厉的耻笑。元书恒用奇怪的眼神盯了他几秒钟,突然笑着反问:“是么?”
元小渔的眼里几乎滴出血来:“有种你就把我松开,你把我打倒了才能算赢。你要是恨我,你就冲我来,可你为什么要去折磨他?!”
“不!”元书恒冷笑着,“我对打倒你并没有什么兴趣。更何况,我已经赢了,不是么?”他说着,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不远处那个熟睡的少年,嘴角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元小渔蓦然明白了一个也许自己一直误解忽视的问题:“你真的喜欢他?”
他的问题激起了元书恒的好奇,“咦”了一声扭过脸询问地看他。
元小渔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睥睨着说:“可你更不不懂得什么是喜欢。你所做的一切只能让他恨你!”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元书恒冷冷地打断他,“他离不开我!”
说罢他深深长叹了一口气,凑到元小渔耳边说道:“好了,我要跟你说再见了!不,应该是——永别。”
“你要杀我?”元小渔又想起了那把冷刃匕首,不禁不寒而栗。
那一闪而逝的恐惧没有逃过元书恒的眼睛,他越发得意地笑起来:“这么冷的天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一定很残忍吧。那么,我给你生生火,暖暖身子!”
元书恒带着小山从别墅里开车出来的时候,他看见了从二楼房间里透出的火光。那是他留给元小渔的临别礼物。火苗舔噬着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窗帘,地毯,桌椅,门窗,如同一只贪婪的巨兽喷吐着浓重的黑烟,迅速蔓延。
城堡外已然是狂风大作阴云密布暴雨在即。元书恒笑着自语般说道:“天若保佑你不死我也顾不得了!”他望了一眼依赖着药物昏睡中的少年,包裹在大衣里的身体瘦小得几乎可以一把握住。他怜惜地用手捋过他额前凌乱的黑发,轻吻在他冰凉的面颊。若你永远如此刻这般温顺听话,我也永远这般温柔待你,又何来受那么多的罪!
他捏了捏少年冰冷的手,转而望向浓黑的夜幕:“好吧,我们离开这里!”
元小渔以为自己会与这琴岛别墅一起灰飞烟灭。元书恒用布团塞住了他的嘴,然后很细致地点燃了窗帘、床褥、地毯……直到火焰不可阻挡地飞窜而起,他才放心离去。没有人知道元小渔会出现在这里。在门房的人发现之前,他就会被烧死在这里。
火苗带着灼烤的温度在房间里狂舞,黑烟熏呛得他睁不开眼睛,呼吸也越来越艰难起来。元小渔被反绑着双手连站立也都不能够,只能蜷曲着身子一寸一寸挪移。他的手够着了门口一块碎碗的瓷片,摸索着艰难地磨着绑绳。锋利的断面划破了他的手掌,鲜血汩汩而出。然而,屋内炽烈的火舌连这点机会也是不给,以更快的速度爬上壁纸,呼啦啦地蔓延着直扑过来。
元小渔匍匐着身体,呼吸越来越是困难。他低垂着头颅,想要再多一些的空气,却感到身子越渐沉重,意识模糊动作迟缓起来。深重的黑暗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将眼前那些模糊跳跃的火光拖向越来越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