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時寅

作者:時寅  录入:09-20

「十岁很多了,你到底要喝什麽?」加温过的牛奶和刚煮好的奶茶还在准备状态,拿久手是会酸的。
「喝咖啡,你叫我凡真吧,感觉比较亲切。」看著报纸,简凡真悠哉悠哉说著。
「没咖啡啦,牛奶奶茶选一个,叫你的名字很怪吧。」
「帮我泡咖啡,哪里怪,我们才差十岁。」丝毫不觉得十这个数字是多,简凡真再咬了口蛋饼。他觉得之愿的手艺真的不错。
「你很罗唆耶,喝奶茶,早上喝咖啡对肠胃不好。」不打算给简凡真任何抗议机会,他奶茶倒了一整杯,放在男人面前。「十岁很多好吗,好歹我该称你一声大哥。」
瞪著面前香喷喷的奶茶,简凡真皱了下眉。「奶茶就奶茶,我觉得你好像我妈,那麽龟毛。」他的话让之愿又好气又好笑,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样才有『家』的味道。」在男人对面坐下,他吃著蛋饼喝著牛奶,虽然身高够了,可是他还是每天早上喝牛奶。
「我奉劝你吃快点,你快迟到了。」提醒之愿,简凡真瞥了眼时钟,快五十分了。
「迟到就算了。」耸耸肩,林之愿完全不当一回事。
「为什麽?不会被罚吗?」疑问,每个学生对迟到这种是特别敏感,除非是坏学生……可是他看之愿不像。
「我高一天天迟到,进教官室进到和教官都有交情了,现在我迟到他们也不会抓。」
「哦?」挑高眉,简凡真眼中很是好奇。「为什麽?」
「因为他们知道我家的情况,我晚上要工作,早上之前还有兼差送报,迟到是很正常的,而且那阵子不习惯,晚上到家一两点,一睡当然睡到七八点。」
「嗯……可是迟到不好吧。」他没记错应该会扣操性分数。
「当然不好,要扣分。」
「那你还不快去!」简凡真忽然大呼,让之愿吓了一跳。「对商人而言钱最重要,对学生来说分数最重要,扣分如扣钱,你还不快去!」
真是好一套商业理论。林之愿不禁苦笑。「好啦好啦,那桌子你要收吗?」
「嗯,你快去,掰掰,今天要早点回家,等你的晚餐。」笑著道别,那笑让人感到温馨,所谓的家,应该是像这样子才对吧。
之愿心忖。
第三章
到了学校,还是一成不变,考试考试考试,复习复习复习,每天都在做一样的事情,但无论老师有多认真,底下无心上课的学生发呆的发呆打瞌睡的打瞌睡,还有人更过火在玩手机。
今天,林之愿很反常的动起笔检讨考卷,今天,他很反常的没有发呆,更反常的,他拿著考卷去问老师。
这一切都让每个老师错愕惊讶到了极点,虽然这样说有点对不起之愿,但这真的让人想说,天~杰克,这真是太神奇了。
看著老师投注而来的关爱眼神,林之愿还真有点承受不起。他国中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不会顶撞师长不会上课发呆睡觉,说有多好就多好,运动不差功课不错,长相好身材好,他几乎是国中的白马王子,虽然这些话由自己说很不要脸,可是这是事实。
所以现在要他在回到过去的好学生形象并不难,只是昨天晚睡让他差点破功。偷偷打了个呵欠,其实考卷没什麽好检讨的,错的看过一遍就知道了,重点是他考满分。
瞄了眼外面景色,昨天的好天气已经消失,现在正下著让人讨厌的大雨,冷风刮得窗户嗄嗄做响,女同学们无不抢走男生外套,披在身上像唱戏的。
下午第二堂课,可能是天气冷,大家普遍都没什麽精神,但碍於学测已近,大家不得不打起精神来上课。
下课钟声终於敲起,老师准时放人,教室如昔闹哄哄的,但不久坐在後门旁不远有了些骚动。
「明雁你没事吧?」女生的询问声盖过其他人的声音,大家纷纷安静下来看向那个方向。
「我受不了了啦,呜呜……昨天我看到五点,可是今天还是考不及格,呜……」豆大眼泪滴滴答答,如果没记错,这位同学的父亲对她很严格,而且大考将临,每个人的神经都到了临界点。
相较下,自己真的是太悠哉了,昨天他还和人疯到三点才回家。忽然,手机又响了,来电显示是简凡真的。他找自己干嘛?
接通电话。「喂?有事吗?」
『没啦,只是要跟你说今天晚餐你自己处理,我要到新竹开会,没钱到楼下抽屉拿,我有放一些预备金在里面。』沉熟的男性声音在电话彼端响起,熟悉的音色,熟悉的话语,让林之愿感到一窒。
「我知道了,放心,我会照顾自己的。」简凡真的话让之愿脸色苍白。
『那就好,掰掰。』
「掰……」麻木的关了手机,他按了关机键,萤幕失去光芒。
『喂,小愿吗?妈妈今天不回家喔,晚餐自己弄,床头抽屉有钱你可以自己用。』
『小愿啊,妈妈在李阿姨家,要不要下来吃,不要喔……那自己解决喔。』
『宝贝,妈妈要去参加公司聚会不回家喔,自己处理,你最乖了。』聚会?不是吧,我是你儿子,听周遭声音就知道你在打牌,干麻骗我……
我是你儿子,你如果连我都要骗,那谁才是你能信任的?还是说你觉得这是善意的谎言?
真的,好好笑……
唇勾起冷笑,那席话让他感到厌烦,以前的母亲还会打电话回家,现在一通电话也没有,连她在哪一家的牌桌都不知道了。
上课钟声再度敲起,笼中鸟纷纷回笼,教室一片安静。
回到家,漂亮的屋子没有灯光也是像鬼屋一样,只是这栋鬼屋很乾净,没有让人毛骨悚然的蜘蛛网。
冰冷感,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的寒意让之愿缩了缩身体。关上门,将书包拿到房间,换好衣服穿上外套,他呆呆的坐在一楼客厅发呆。
直到时钟走到六点,开门关门,他往公司而去。
里面没有任何灯光,所有职员都下班了,桌面上还是一样乱糟糟,但在昨天,最里面的那间办公室还有著温暖,可今天,什麽都没有了。
遗忘在心底深处的卑凉感窜头,林之愿深深吸了口气。「我真的要求太多……太贪心了。」因为难得的昨天有人陪著,所以贪心的希望每天都是,却忘了自己只不过是个被雇者,不能有太多要求。
安静的收拾桌面建档归档删档和排版列印,一切动作在呆愣状态中完成,地板扫乾净拖乾净了,还是和昨天一样的时间,九点半。
坐在茶水间的小椅子,那里可以看到办公室,他坐在那里,直到手机放出整点的音乐。
十点,下班时间。
拖著不算疲惫的身体,他像游魂般在街上乱逛著,路上有许多卖吃的摊贩,可是他一点胃口也没有,走著走著,又到了昨天的那家牛肉面店,他推开门,生意还是一样的好。
老板还是一样忙碌,昨天他们坐的那张桌子还是空著。「老板,一碗牛肉面大碗的。」他说著,老板一看到他笑著点点头。
「你和阿真一起来的那个孩子吧,你就坐昨天的位子,阿真今天怎麽没来?」热情的老板问。
「他到新竹开会。」
「这样啊,他可是我的老主顾,说实话他人还不错,现在要找到像他那样的人可难了,你和他是什麽关系?朋友吗?」可是年纪有差。将牛肉面端给林之愿,他很好奇两人关系。
「算朋友,我受聘当他的佣人。」与其说包养,他的工作还比较像个打扫的。又加了一堆辣椒酱,老板看了也不禁皱眉。
「小孩子吃这麽辣不好喔,伤胃。」他担心叮咛著。
笑了笑,林之愿看著红似血的汤,目光黯淡。「我已经习惯了,戒不掉了。」之前,他还差点酒精中毒,每天喝酒喝酒喝酒,工作完不喝酒就睡不著,再累都一样,所以他靠酒精麻痹自己,而那天心情特别差,酒拿来就灌,差点没死在自己家里。
不过他老妈还是没收敛点。
「老板,去忙你的吧。」他淡淡说著,脸色彷佛罩上一层冰。
吃完面,他又在街上鬼混一阵子才回去,到家已经十一点了,打开灯,他再度深深吸了口气,坐在沙发上,转开电视,他像机器般规律的按著遥控,一台换过一台,最後停在新闻台。
瞪著新闻,但眼睛耳朵却丝毫没接收到一点讯息,虽然不愿意,但心里的黑暗面似乎不停涌上,想将他吞噬殆尽。身体不禁微微颤抖,寒冷从身体末梢端传来,手脚发冷,最後受不了的缩在一起。
就像小时候,拚命缩紧自己让自己感到温暖点,流著泪盼望母亲归来,看著铁门希望它在下一秒能被打开。
曾经,他也想过,如果能在他最悲伤最冷的时候有个人,能抱紧他,能告诉他没事了,不管是谁都好……他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他。
他要求不多,只要一个能陪在自己身边的人,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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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新竹开车北上,回到家已经凌晨三点半了,只是诡异的,他家电灯居然还亮著,是之愿忘记关吗,但他不是那麽脱线的人。
感到怪异,在开门的刹那,门被快速的打开了。
「呃。」简凡真有些吓到。「你还没睡?」三点耶,他不睡在干嘛?
「你回来了。」之愿说著,苍白的脸和轻到快不见的语气让人觉得他随时都要昏过去。
「我回来了,怎麽还不睡,很晚了喔。」走进屋子,他看见电视还在运作。「你不会在看锁码频道吧?」他打趣笑问,不过看到依然端庄高雅的主播小姐後他笑了笑。「三点不睡觉看新闻?你不会是在等我吧?」
没有答腔,林之愿只是有些摇晃的关了电视上楼。「我要去睡了。」
看著少年背影,简凡真皱起眉头。不对劲,他样子真的很糟糕,好像受到什麽重大打击似的,可是现在这麽晚了,他也不能死缠著人家不放。
叹了口气,他关灯锁门後也往自己房间而去。
躺在自己房间,简凡真瞪著天花板,明明很疲倦,可是之愿发白憔悴的模样却一直在眼前萦绕不去。闭上眼就看到,虽然说这样的之愿还是很好看,可是那透明感好像鬼似的。
那小子干麻半夜不睡觉窝在楼下看电视,今天很冷耶……辗转反侧,简凡真在思考了一个小时後下了个结论--他一定是在等自己回来。
虽然说这很不像之愿会做的事情,但自己和他也不过认识一天,不能以偏概全,忽然,他想到了前天在山上咖啡厅,那抹苦笑。
他忘记了,不只自己是个寂寞的人,之愿也是。
这想法让他睡意更消了。叹了口气,他起身,披了件外套便到之愿房门口,轻轻扭开门把,其实这动作根本无意义,人早就睡了,他来也没用,只是就是想来看看他。
轻声走了进去,他望著早已熟睡的少年,蹙紧的眉好像做噩梦似的。他一定是个很没安全感的人,只有没安全感的人才会把被子包得那麽紧,虽然现在是冬天,但从之愿死缠著被子的程度看来,他在夏天一定也是把被子包这麽紧。
伸手拨开少年额前的发,这张脸在睡梦中变得更天真,只是锁紧的眉隐约透露出些悲伤来。
「你真的很吸引我,之愿。」他低声说著,这张漂亮脸蛋、一开始那让人惊艳的对话,还有现在让人感到怜惜的脆弱感。
他从不排斥自己对一个男人动心,或许这和幼时的环境有关,可是同性恋,在美国那样开放的地方这仍是个禁忌,仍是不容於世,所以他下意识的会隔开所有人,除非见到同路人。
他也不会对不是圈子内的人下手,朋友说那是因为自己还没遇到想要的、非要得到的,那时自己只是嗤笑,没想到现在,还真的让他遇到了。
闹钟声如昔启动,伸手拍掉,之愿今天却爬不太起床,全身酸痛,头还晕得厉害,但就算这样,他还是撑起身体走到简凡真房门口,他敲了敲。
「凡真、凡真,起床了。」他声音有气无力的。在前天夜游时那男人强迫自己一定要这样叫他,虽然挺怪的,可是叫久了就习惯了。房内还是没有任何动静,身体已经很不舒服了,还要面对一个要叫很久才会起床开门的赖床鬼,林之愿深深吸了口气。
本来就不是好脾气,如此一来他肝火都上来了,也不管礼节,他大力拍著门。「简凡真你给我起床!听到没有!」声音有些哑,他全身都好冷,可是他知道自己手脚都是热的。「你到底听到没……」又伸手拍了拍。
靠在墙上,冷冰冰的墙让他稍微感到舒服点,却也觉得寒冷。
就在他举起手准备叫人时,门开了,落下的手刚好被男人接杀。「我起床了啦,欸,你耐心很差喔。」刚刚那一吼还真把他从床上吓起来,还以为发生什麽事了。
「起床就好……」说著就要抽回自己的手,不过眼前男人似乎不怎麽愿意让他就这样走。
「没事吧,你脸色好差,还有,你怎麽没换制服?」今天礼拜五他要上课吧?掌心中的手腕也高温的吓人,他不会是……大手一扯就将人拉回自己面前,他伸手在少年额头上碰了碰。「你发烧耶!」
「嗯……所以我今天要请假,需要我帮你准备早餐吗?」没什麽精神说著,他看著简凡真。「抱歉刚刚口气差了点。」他实在没那个生命在这里慢慢叫他起床。
「我们去吃外面吧。」简凡真说著。
「我们?」虽然头昏脑胀的,可是林之愿还没病到连语病都挑不出来。
「你生病我要带你去看医生啊,给我你班导的电话,我替你请假。」
「你不去上班?」扬高语气,林之愿很不能理解他的意思。他的意思是要请假带自己去看病吧?有没有搞错?
「你都发烧了我怎麽可能去上班,再说你昨天是为了等我吧,所以说我有义务有责任负担你的生病。」简凡真认真说著,只是他这番话却被少年当笑话看待。
「你有病是不是,你家隔壁就有小诊所了,干麻带我去看病,还有,请你不要随便解读别人的行为,我有说昨天是在等你吗?」虽然没病到脑袋出问题,但浑身的不舒服也让他说话不怎麽节制。
不否认之愿的话刺伤自己,但简凡真也不是初出社会的小毛头,他没那麽容易受伤。「都好啦,那换个说法,你现在是我的员工,我要对你负责,更何况你现在还住我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不要小看发烧,你脑袋被烧坏怎麽办?」他表情真是认真严肃到让之愿想笑。「给我你老师电话。」
「你还是去上班,我自己去看医生就好。」之愿非常坚持。
「不管,要是你昏倒在路上怎麽办?」简凡真也非常坚持,丝毫不愿退让。
「你有病喔?才隔壁街而已,就算我晕倒还是有人把我送到大医院去,你怕什麽。」之愿真觉得眼前男人很可笑,他的关心远远超过自己想像的,所以感到奇怪也感到好笑。
从来没人这麽在意自己生病,有啦,只有奶奶在时才会有人这样关心自己,死不让自己去上课。
所以国小二三年级,他有一半学期没去上课。
「那如果在家里咧?我不管,给你两个选择,一个和我去看病,另一个……和我到公司去,怎麽样?」两者都可以让自己就近照顾。
……这人真的很怪。
「我想一个人待在家里。」他讨厌接触人群,尤其那群人还是让自己晚上大骂脏话的人,要是看到他们在桌上留一堆饼乾垃圾,他恐怕会气到晕过去。
对於林之愿的话,简凡真想也不想的拒绝。「不可能,你就不要那麽坚持,我在家里陪你不好吗,好啦,私心可不可以,我也很累我也想在家里摸鱼,这样总行了吧。」难道真非要他找个藉口才愿意让他留下?
在家里陪你不好吗……当然好啊,怎麽会不好。林之愿在心中苦笑著。他终於妥协了。「随便你,我班导电话是09xx22xx55。」
「这样才乖。」之愿的妥协让简凡真笑开了脸,他抄起放在床头柜的手机,流利拨著号码,不久电话接通了。
『喂,请问哪位?』比端传来温柔有雅的嗓音,由於咬字太清楚所以听来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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