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時寅

「老师您好，我是之愿的哥哥，他今天发高烧我代他请假。」话一出电话那端安静三秒。
『真难得他会请假。』老师笑说。
「什麽意思？」简凡真感到奇怪。
『他以前从来不请假，如果继续翘课迟到不请假，很快就因为操性不及格而被留级，你是之愿的哥哥啊，我希望你能好好督导他。』虽然他昨天表现良好，好到让各科老师差点没哭出来。
以警告目光看了眼昏沉沉的之愿。「我知道了，之愿以後还请老师多加照顾。」收了线，他伸手拍了下林之愿的额头。「你以前干麻不请假？老师说你如果旧性不改一定会被留级。」
靠在墙上，林之愿看了男人一眼。「我不想去上课。」意思就是说他因为不想上课所以就没去上课，然後就让自己被扣分？如果想深一点还可以解释成他根本不想读书，所以准备让自己留级然後办休学？！
凡真为自己想到的愣了愣。「以後不准了，听到没有。」
「嗯……」没精打采的点点头，他被迫回房间多穿些衣服，而简凡真自己也开始打理自己仪容。
坐在车上，看著外面早已开店的早餐店，车子的行进虽然很平缓，但总是会遇到一些坑洞，车子一震动林之愿的头也跟著抽痛一下。
没力的倒在车上，彷佛耳鸣似的，耳朵里开始嗡嗡作响，吵得他火气都来了。
「早餐要吃什麽？」简凡真问。
「都好，随你。」他根本就不想思考这些问题，只希望有人能给他一棍把他敲晕。
八百辈子没生过病了，没想到一次就让他快死掉。
「吃粥好吗？比较好消化。」看著少年苍白的脸色，简凡真真有种说不出的心疼感。「很不舒服吗？等等吃完早餐看完医生後赶快去睡觉，你昨天为什麽要那麽晚睡？」他百分百确定他一定是在等自己回家。
原以为少年会抵死不说，或许是因为生病吧，林之愿坦白不少。「等你，我还以为等不到你呢。」三点就回来，算很早很早了，他妈都不回家的，所以他都等到睡著，到天亮後还没人叫自己起床上课，这也是他常没去学校的原因。
奶奶去世後妈妈的行径更加嚣张，她每晚都不回家，那时的她也没有工作，他真怀疑两年他们到底是靠什麽过活，他那个一个月见不到一次面的老爸？
之愿的坦率反而让简凡真感到难过。「那晚餐有吃吗？」
「有，去吃牛肉面，喔对了，你冰箱什麽都没有，等一下顺便去买。」
「好。」看著快昏睡过去的漂亮脸蛋，在等红绿灯的时间，他替他拨开落在面上的刘海。「我以後会注意一点，尽量早点回来。」
「嗯……」病昏头的之愿一点也没发现这亲腻动作和那过分宠溺的眼神有什麽不对，只是放纵自己享受脸上游走的温热。
看过了医生，这的确就是很平常的流行性感冒，早餐吃了，药也在诊所内强迫吃完，或许是因为吃了药，林之愿现在更想睡了。
「想睡就睡啊。」他们正在前往大卖场的路上。他们两个都是男孩子，要他们在市场内挑菜杀价还真为难，反正家里物资也快没了，乾脆到大卖场去采购。「到了我在叫你。」
「我怕我一睡你会叫不醒我。」散漫的视线，快抓不到重音的口气，他其实非常非常想睡觉，现在只要倒在床上一定能马上睡死。
「不会啦，你先睡一下，我们还有半小时的路程，睡一下比较舒服啦。」虽然半小时後被叫醒的那种感觉会很糟糕，比没睡还让人讨厌。
也没应声，在听完简凡真的话後之愿二话不说闭上眼逃避现实去也。
看著他带著病容的睡颜，一抹浅笑在男人嘴边蔓延。
半个小时过的很快，尤其是在睡梦中的人。
「之愿，之愿到了。」轻摇著少年，他碰了碰他的额头，发现烧已经退了，林之愿的呼吸也顺畅许多，脸没那麽苍白，这让他放心不少。「之愿，快醒来。」
皱了皱眉，林之愿扬开浓长的睫毛，看著眼前男人。「到了喔？」怎麽这麽快，他眼睛不是才刚闭上吗？
「嗯，来，把外套穿上。」在後座拿出刚才林之愿脱掉的大外套，简凡真递给他的主人。
乖巧的把外套穿上，之愿现在也没心力和人争执。推开车门，他有些摇晃的走在简凡真身旁。「知道要买什麽吗？酱油、洗衣粉、奶粉、还有……」歪头想了想，只是变成酱糊的脑袋怎麽样也想不起来。
「还要买肉、电锅坏掉了要换新的、要买菜买水果买蛋、还有买棉被……」简凡真一样一样说著，真不愧是大老板，记忆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买棉被干嘛？」冬眠吗？
「你那件太薄了，要换大一点，你都感冒了。」笑说，也不等林之愿反应，他如数家珍般的继续说道。「还要买饼乾，嗯……你有没有想吃的？」偏头看了眼身旁少年，简凡真笑问。
「没有。」快速回应，想不想吃都是由他煮，现在这个样子他根本不想动，能推的当然要推掉。
「别这样嘛，你说出来，我煮给你吃。」笑得多像个疼爱妻子的丈夫，不过这温柔体贴闪亮的笑看在林之愿眼中有点好笑。
「你会煮？」他以为他只会做汉堡三明治，之愿不禁疑惑的挑高眉。
「你很看不起我耶！好！我今天晚上就煮给你吃！」真是太瞧不起他了，那个疑问的表情真是太太太羞辱人了。「快说，你想吃什麽。」
「我想喝鱼汤。」很久很久没喝鱼汤了。「里面要加很多姜。」走在男人身旁，他看著他把每个柜子的饼乾几乎扫一包下来。「你买这麽多零食干麻啊？你要增肥吗？」这麽多吃得完吗？
「是要替你增肥，你太瘦了啦，要多吃点。」简凡真的话让之愿大大翻了个白眼。
「那也不用给我吃这些吧，我小姨子都称这个为垃圾食物，我告诉你，哪天我不想煮我会叫你吃饼乾，连续吃一个礼拜。」其实他很讨厌吃这些高热量又吃不饱的东西。
「啥？你不要跟我讲说你曾经就吃这些垃圾食物吃一整个礼拜。」
「对啊，我以前不想煮就是吃饼乾过日子，早餐懒得煮就泡咖啡喝，喝了一整月的咖啡，那阵子看到咖啡就想吐。」他话没说完就看到简凡真把推车推回最前方，一包包饼乾归位。
开玩笑，要是哪天他不在家之愿又吃饼乾当正餐怎麽办，他顺便把那包即溶咖啡放回去。
看到他样子林之愿笑了笑，走到他身边「我真没见过像你这麽好的雇主，包吃包住还照顾我，你简直可以来当我爸了。」他半开玩笑的说著。
「我才不想当你老爸。」我想当你情人，不过後面这句凡真可没胆说，他不希望最後人没追到反而还被吓跑了。
只是林之愿可能病昏头了。「难不成你要当我情人？」
简凡真没有应腔，其实他是很想。
男人的沉默让林之愿心里响起小小的危机警报，但很快的就被简凡真引开注意。
「要不要买些炸的回去啊，有炸鸡块有薯条，要不要，晚上可以当宵夜。」兴趣昂然的看著冷冻食品柜，简凡真开始在里面找寻符合他要的东西。
「你要煮的话我当然不反对。」
叹了口气，简凡真敲了少年的头一记。「我是个好雇主，那亲爱的员工，你能不能尽责点。」
「我尽量。」看著满满一车的食物用品，林之愿开始担心车子塞不下去。
两人晃过这区後便去算帐。
林之愿的烦恼没有成真，在简凡真的『压缩』下，东西全顺利的进到车子里。
「说好了，今天晚餐你煮。」在热呼呼的车子内，在昏睡过去前，林之愿低喃著。
凝视这样的他，简凡真只能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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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晚餐之丰盛，林之愿反而更没有胃口了，虽然桌上的东西都很清淡，但一个生病的人是不管看到什麽都不想吃。
对著餐桌上五菜一汤的局面，他在心里悄悄叹了口气。「煮这麽多吃不完吧。」
他的话很显然刺伤了简凡真。「为什麽你的第一句话不是『哇~好丰盛喔』？」所以他说之愿太现实太老成，小孩子要想的应该是很天真的事情才对啊。
「因为我脑子想到的第一句话就是那个。」坐在餐桌前，他让简凡真为自己添饭，而他面前还有一个小盘子，里面有男人为他夹的一堆菜。「盛那麽多我会吃不完。」他真的没什麽胃口……
「你是病人要多吃点才有抵抗力，快吃。」
在简凡真的监督下，林之愿再不情愿，还是要把东西吃完。
有多久没有被压著吃饭了呢？不知道，太遥远了……
风铃的声音在窗前铛铛作响，风来了。
第四章
由於生病，在加上回到家他一定是睡一整天都不动，所以简凡真半强迫的在周休两日把他扣留在美丽鬼屋中。
说实话，在吃了大餐和睡了个舒服的觉後，他今天精神好多了，或许是看他脸色红润很多，简凡真现在正央求他陪他出去买东西。
「你一个大男人干麻要人陪啊？烦死了，你没看到我在拖地吗？脚走开啦。」拿著海绵拖把，之愿勤劳努力的拖著地板，虽然今天是他的假日，但由於昨天他什麽也没做，所以也不管简凡真说什麽，他坚持要完成，顺便一谈，公司他已经整理好了。
「拜托啦，之愿，我带你去逛百货公司！」一脸可怜，除了一路跟随之愿外，凡真还要小心自己不要碍到了拖把。
「你有病喔，没事逛什麽百货公司。」真是烦人，又不是女人，他搞不懂这个跟前跟後的大男人怎麽那麽喜欢出去晃。「你嫌钱太多是不是？」
「当然不是……我是看你衣服都那麽薄，想帮你买几件外套。」小声说著，简凡真明白他等一下又要被骂神经病了，可是没办法，一到了晚上之愿就开始咳嗽，他的身体根本没有普通十六七岁少年该有的健壮。
当然听到男人碎语，之愿蹙紧眉头。「你干麻对我这麽好？」停下拖地动作，他转身看著简凡真。「你不觉得你对我太好了吗？」因为太好，他很不习惯。
「对你好不好吗？」正经说著，看著之愿那清澈漂亮的眼睛，简直像琉璃般的透明，这样的眼睛应该要充满天真快乐的，但他在里面读取到的除了老成、世故外，只有冷漠难近。
之愿似乎不太愿意自己对他太好。
「你这样我会觉得很奇怪，非亲非故，我老妈对我都没这麽关心，真要说关系你只是我老板、更好一点是朋友，朋友是不会做到这种地步的……喂，你不会在肖想我吧？」瞪著简凡真，他也想从他深沉的眼睛读取到情报。
之愿的敏锐和直接让凡真语结，他的沉默更让之愿起了疑心。
「到底怎麽样？」握紧拖把，他脸色有些难看。
「我说不和你上床，可是没说不能追求你吧……」反正都已经戳破了，掩饰再多，以之愿的敏锐，他很快就能察觉……与其心里有疙瘩，不如挑开讲让彼此都有个心理准备。
「……靠！你有病！」不是没被告白过，被个男的是第一次，这样的『刺激』让向来冷静的林之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麽，脑袋一片空白。他其实只是开玩笑在问他而已，这家伙这麽诚实干嘛，有病！
简凡真深深吸了口气，露出苦笑。「我一开始就跟你说过我是同性恋，你没心理准备吗？」这就是非圈内人会有的反应，敏感点的人就会知道这是暗示，告诉对方你要小心，我要追求你。
「我怎麽知道你跟我来真的。」他的头又开始晕了。
林之愿的话再度次伤了他，第N度伤害。「你说话很直接。」他的意思是，自己说的话他从来没当真过，就算是告白，他也会当笑话看？
望著简凡真，之愿似乎在想些什麽。
「为什麽？」他忽然开口问。「为什麽是我？」传说中的自卑感再度笼罩著林之愿的脑袋。就算功课好运动好长相好，他还是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得到别人的喜爱，尤其是像简凡真这样好的人。
拍了拍之愿的头，凡真笑了笑。「喜欢就喜欢，哪有为什麽，一开始是你说的话让我对你很有兴趣，但那仅止於对你这个人的好奇，相处一两天後就觉得你很特别，想和你交往。」
「一两天？你怎麽这麽随便？」
之愿的话再度让简凡真无言。
也不管凡真表情有多奇怪，之愿笑了笑，把拖把塞给他。「地拖乾净我就跟你去逛街。」说完他老大往沙发一坐，翘起那双修长的腿，悠哉悠哉的看著电视。只是看著电视的眼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有些呆滞。他巧妙的规避了简凡真的问题。
接过海绵拖把的简凡真在愣过三秒後，重重叹了口气。「为什麽我这麽可怜。」花钱请人却是自己要做苦工。「我要扣你钱。」
「让你扣啊，那些钱就当作你帮我买衣服的好了。」少年对男人贼贼一笑。「反正我现在住你的吃你的，开销根本不大，我只要一个月有一万缴贷款就好。」
听完之愿的话，凡真除了叹气外还是叹气。他根本被这个小鬼吃得死死的，一点翻身机会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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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之愿还是没给他回覆。
愿不愿意这个太苛责了，他只想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追他。
站在百货公司卖衣服的专柜，每挑一件衣服就见林之愿皱一下眉头。「这里衣服很贵耶。」把简凡真给他的衣服再吊回去。
「可是材质好啊。」再把之愿放回去的衣服拿回来。「你不要我拿一件你放一件好不好。」
「可是太贵了，冬天快过去了……」
「又没人跟你讲只穿一次，专柜的衣服比较有保障，可以穿比较久啦。」就某的定义上这算投资吧？
「现在也有大陆货流入专柜，你根本分不出来。」继续把凡真连续抽出来的衣服通通放回去。对他这麽好，不否认很感动，可是……觉得这样是不对的，好像自己利用凡真的感情，就像那些被包养的女人，靠著男人对她们的迷恋而尽情挥霍，这样的自己和她们有什麽不同？
「你不喜欢我为你挑的款式吗？」停下脚步，简凡真认真的问。
「不是，是你拿太多了。」
「好，那你自己选。」
把问题丢回给林之愿，简凡真笑笑地看著他。「快挑啊。」他眼中闪烁著让之愿感到不安的光芒。
在男人催促下，他慢慢在外套区晃著。不可否认，这里的衣服都很有品味，样式他都不讨厌，但很少挑衣服的自己也不知道该选哪一件，当然重点是这里的每一件衣服都贵到让他想昏倒。「我们一定要在这里买吗？」价码一拿出来看他眼睛都快掉下来了。
耸耸肩，简凡真不改笑容。「你要换间我也无所谓。」
「算了。」他那个笑自己一看就知道有鬼。随手翻看著，他看见一件长外套，米白色，帽缘和领子边滚著一圈毛毛，样式很简单，却很大方。拿出外套，但下一秒就被身旁男人夺走。
「这件，还有呢？」只要不给之愿看到价钱、不让他有机会放回去，那就没问题了。
「这样就好了。」刚刚手中布料的触感还残留著，他知道那件外套价值不菲，一定贵到够当他好几个月的餐钱。「我可不可以换一件？」他小声问著。
「不行。好，结帐後换另一家。」
果然如自己猜测的，在看到柜台小姐刷条码时之愿脸色都变了。三万五……这比他的薪水还多，他有点心疼。
但相较於他的错愕，简凡真倒显得很轻松，似乎三万五对他只是三十五块而已。就见他拿出信用卡刷一刷，结帐成功。
「……我这个月没钱缴贷款了。」之愿悠悠然说著，那口气好似死过再复活，看淡一切的口气。
「又没人说要扣你钱，好，我们到下一家。啊！你先把外套穿起来我看看。」说著他扒起林之愿的外套，然後半强迫的把刚买的外套往他身上套去。「很好看呢……」白白的毛在之愿白白的脸庞蹭著，袖子上也滚著一圈毛，看起来……很可爱，害他很想扑上去抱著他，顺便亲个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