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子 第一卷————麻雀船长

“最后一个节目，由我们暗月马戏团增加的新成员——堤密尔表演！~~”摩耶有意拉长了语调，用上夸张的语气煽动观众。

在场的观众都好奇起来，究竟是什么绝活，居然留在了最后。

魔法照明顿时熄灭。

就在观众们窃窃私语的时候，一团银色的光晕打在场中，那里不知何时摆上了一只巨型的水箱，足有十多米长，两米多高。水箱里只装了一点点水，底部放着一段硬木，大半都暴露在干躁中，然后再没有其他。

所有人都好奇起来，那个堤密尔究竟要表演什么节目？

水箱后头挡着的帏帐动了动，里面钻出一个毛绒绒的脑袋。两只长长的耳朵垂在两侧，毛皮雪白得耀眼。随着小东西全部钻出，所有人终于看清，原来是一个扮成兔子的小男孩。

那小男孩灵巧的翻进水箱，正好落在那截硬木之上。随后，摩耶穿着魔法师布袍狞笑着出现在水箱旁，麻利的盖上了透明的顶盖。

Ⅴ

“我按照您的吩咐，没有去找那个孩子……”一个面容坚毅，却带有愁容的男子单膝跪在如水晶铺就的地面上，光鉴照人的平面清晰的映出了他的影子。

这是一个空旷的大殿，明明是看不到一盏照明的灯具，却显得十分亮堂。就如同……这大殿本身能放出光线一样。

大殿建造得极为简朴，没有过多的修饰，但却透着股神圣庄严的气息。整个大殿之中，除了支撑殿顶的数根金属柱体，便只有大殿尽头那一张宽大舒适的靠椅。

由大殿入口出直到靠椅下方，铺就了一张约有三米宽度的火红地毯，那生动的颜色就像是真的火焰在燃烧一样美丽。

靠椅前方立着一个高大的背影，比黄金更加耀眼的金发如能散发光芒一般的刺痛人的眼睛。但金发的主人似乎并不喜欢这种美丽，在头发中段至尾端用了精致的发绳将长发缠绕收紧。

“您真的放心那个孩子？”单膝跪在一旁的男子低着头，但却明显的带了少许责备的语气……还有一些无奈。

“这是神的旨意！”金发男子慢慢转过身来，白得像雪一样的皮肤散发着柔和的光，让人不能正视。一眼看去，只能见到一双如天空般碧蓝的眼睛，随后就会生出多看一眼即是亵渎的念头。他一开口，声音明明平和，却在大殿中回荡不休。

跪在一旁的男子忍不住抬头道：“阿瑞恩，如果是以前的你不会这样！”

阿瑞恩慢慢垂下眼皮，盖去了情绪，脸上除了淡漠，再找不出其他表情：“伊万，你身为守望神殿留在斯普莱斯的神使，你似乎不该在这里多留。”

“阿瑞恩，你自己想想怎么对我死去的妹妹说吧。”伊万闭了闭眼睛，站起后也不行礼，转身就向殿外走去。他走得很急，激荡起的气流将他的长披风吹得怒张开来，披风上头那守望神殿特有的眼睛标志似乎正在嘲讽阿瑞恩。

“……”阿瑞恩站在原地征忡了片刻，直到伊万完全消失在视野中才恢复了正常。

阿瑞恩若有所思的抬头看了看殿顶，突然举起手中的法杖，在虚空中画了一个圈，然后伸指一点。那圈内的空气居然渐渐凝聚成平面的镜子，里面显示的居然是在音乐岛表演的暗月马戏团。

表演场上，一名穿着兔子连体衣的小男孩正被穿着黑色魔法袍的男人关进透明水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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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除了露出一张脸，浑身上下包括手脚都裹在雪白的皮毛里，显得尤其可爱。

就在所有观众不明所以的时候，异变突起——被小白兔坐在身下的硬木突然动了起来，一下抬高，似乎体积在一瞬间都变大了。

惊呼声从所有人口中逸出。

那截黯黑的硬木居然一个敏捷的旋身，回头张开了嘴……这不是硬木，而是一只鳄鱼，它那锥形的利齿在摩耶有意加强的魔法照明灯下闪着令人心寒的光芒。

摩耶只是微笑的摊开手隐入水箱后的帏帐内，就像一个残忍的恶魔将到手的猎物随意丢给一只饿极的宠物。

粗短的腿出人意料的迅捷，庞大的身躯并没有使鳄鱼的行动受到阻滞，长长的尾巴扫到透明的水箱壁时发出怦怦的巨响，有些骚乱的表演场顿时一片死寂。

那只小白兔在猝不及防之下，摇摇晃晃的往下倒去，却被恐怖的鳄鱼一口叼在嘴里。所有人都看到小白兔已经没有了脑袋，而剩余的四肢起初拼命挣扎了一番，随后就慢了下来，很快停止。

“天啊！”观众席上有一个四十岁上下的贵妇人大喊着站了起来。“这是魔兽！”

表演场里顿时像炸开了锅一样，议论纷纷起来，有人指责摩耶的惨无人道，有人惋惜着小男孩的遇险，更有人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思，抱胸等着看摩耶怎么收场。

可令人吃惊的一幕发生了——小白兔的手又有了动静，他突然抱着鳄鱼的脑袋，把自己的头往外拔。

鳄鱼显然不想放弃到嘴的美食，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喉音，似乎十分恼怒。

那名喊着鳄鱼是魔兽的贵妇人已经紧紧的捂住了眼睛，显然是不想看到小白兔被咬断脑袋的血腥场面。

但，小白兔那毛绒绒的脑袋却出人意料的拔了出来。

先是有观众轻轻的“噫”了一声，紧接着，又陆陆续续有人生怕看不清似的，也站了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只水箱。

小白兔一脸茫然的站了起来，两只长耳因为沾了鳄鱼的唾液而显得有些蔫，但确实是毫发无损。

鳄鱼似乎也很惊讶，有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呆呆的俯在原地不动。但随后，他又一次张开了血盆大口。

魔法灯就像是故意要让所有人看清这恐怖的魔兽一般，打得十分明亮。这一回，不仅满嘴的牙让观众们看得一清二楚，甚至还能看到他微微收缩颤动的喉管。

这一回小白兔没有被吞掉脑袋，而是失去了一只手。那只手正没入鳄鱼口中，只能见到小臂以上的位置，但依旧没有血肉横飞的场景出现。

小白兔突然咯咯的笑了起来，似乎是无法抑制一般，还微微喘着气。“好痒……卢修斯！”

那只鳄鱼张开了嘴，吐出小白兔的手，横身一扫，那粗长的尾巴就像是一只灵巧的手一般，将小白兔微微挑起，抛到自己的脊背上。

小白兔一点也不害怕，趴在鳄鱼背上还笑着对所有观众招手。

就在此时，卢休斯突然用前爪在透明水箱壁上划了几下，然后拱了拱脑脑袋，透明水箱的箱壁居然碎裂开来。

在场的观众之中，连续响起好几声尖叫，基本都是女性。其中有一位从自己的座位上往前一滑，摔倒在地，好半天爬不起来。

顿时，表演场内一片混乱。

“摩耶，这样不会把观众们都吓跑吗？”躲在幕后偷看的卓尔有些担忧，骑坐在卢修斯背上的堤密尔却完全没有发觉。

“卓尔，相信我的判断。”摩耶有自信的笑了笑：“要知道，马戏表演可观赏的温驯灵兽已经让所有人逐渐厌倦。卢修斯或许能创造另一种传奇……”

卓尔的担心不无道理，在卢修斯破箱而出的同时，就有人想逃出表演场，无奈大家挤得一团乱，反而谁也没能离开。

就在此时，坐在前排的一个男孩子却突然高兴的大叫起来：“母亲，这只鳄鱼不咬人的！”

堤密尔仍骑坐在卢修斯背上，不时的抚摸着卢修斯粗糙的皮肤。而那个喊话的男孩，也正在学着他的样子，小心翼翼的抚摸卢修斯的头。

“这真的是鳄鱼吗？”所有人脑子里都不约而同的冒出了这个念头。

男孩摸了几把就收回了手，想必卢修斯的表皮并非让他那么满意。

“你下来，让我骑一下。”男孩的家境显然不错，无论是身上精美的长袍，还是坐在他一旁早已瑟瑟发抖却仍然勉强维持平静的高贵妇人，都在隐隐表达着这个讯号。

卢修斯满肚子的怒气已经憋到了顶点，如果不是堤密尔一直抚摸他的后背要他冷静，恐怕他会一下咬碎眼前这个男孩的脑袋。给摸就不错了，还想骑？卢修斯有暴走的冲动。

堤密尔明显感觉到卢修斯散发出的不悦，从他自己的角度出发，当然也不愿意卢修斯被别人骑。毕竟，当初那颗青蛋是他发现的，他并不想和别人分享，卢修斯是只属于他堤密尔的灵兽！“卢修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除了我以外，谁都不能骑他！”

义正言辞的回答惹来了小男孩的不满，他回头不依的拉着母亲的长裙寻求帮助，但贵妇人害怕都来不及了，一张嘴牙齿就咬得咯咯直响，哪里有办法做些什么。

堤密尔也不想在小男孩这里多做停留，于是便拍了拍卢修斯的脑袋，催他往前走。

那些原想逃走的观众们都停下了脚步，好奇的围在卢修斯前方不远处，他进一步，所有人都跟着后退。

堤密尔一拍脑袋，他这才想起摩耶说的关于灵兽温驯一面的展示，于是拍了拍手喊道：“卢修斯，跳舞！”

在所有人惊讶睁大的眼睛里，一只足有十米长的丑陋鳄鱼居然开始摇摇晃晃的左右轮流抬爪，就像在学熊走路一样，晃了几下之后，他又开始折身追起自己的尾巴……这分明是狗才会做的动作。

有一个观众忍不住先笑了出来，紧接着所有人都哈哈大笑。

紧张的气氛在这一瞬间缓解了下来。

当第一声鼓掌声响起，便有人跟着依附，在一片喝采声之中，表演场的灯光再度熄灭。

待观众们恢复视觉后，小白兔与鳄鱼都不见了踪影，而摩耶却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一束强光准确的打在他身上，使他看起来更加英俊。

“谢谢各位来暗月马戏团观看表演，希望再次见面时我们能有更多让大家喜爱的节目。”摩耶不卑不亢的说着结束语，随着他说完，魔法灯也跟着变得柔和。

观众们再一次鼓掌，然后慢慢退场。

“堤密尔，大家喜欢你和卢修斯。”卓尔蹲下身就是一个熊抱，把堤密尔提得老高，留下只能在地面爬行的卢修斯不满的喷着粗气。

明明是他牺牲最大，为什么大家都一幅堤密尔才是主角的模样？卢修斯倒不是和堤密尔计较，要他像堤密尔一样被巨人甩来甩去，他可不乐意。不过，既然有所付出，当然得要点什么回来。卢修斯眯了眯眼，本来就小的眼睛顿时只看得到一条缝隙。

“真的吗？”堤密尔也忍不住露出大大的笑容。如果他真的能成为有名的马戏表演者，说不定就能找到父亲了。

“请问玛莲娜小姐在不在这里？”

就在大家都依次拥抱堤密尔表示鼓励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声音冰冷又高傲的打断了他们。

玛莲娜今天照例是表演骑术，只不过她并没有穿纱衣，也没有向下面扔丝巾，而是穿着火红的舞裙，层层叠叠的裙摆如怒放的花朵，热情到了极致。

独角兽特有的银白色毛发配上玛莲娜这身打扮，可谓是除了堤密尔之外，今夜最亮点的节目了。

“我就是！”

此时玛莲娜还没有换下演出服，特意描成与长裙同色的艳唇显得妖娆风情，将往日的清纯盖了过去。

“我们泰戈城的城主想请你尝尝本地有名的美食，希望你能赏光。”那陌生男子虽是发出邀请，可眼中却带着不怀好意，猥亵的表情就像是随时可能突袭的土狼。

Ⅵ

“我不认识你们城主……”玛莲娜有些茫然的看了看摩耶，又重复了一遍：“我才加入暗月马戏团没有多久，根本没有来过音乐岛，更不认识这里的城主。”

玛莲娜的确没有来过音乐岛。摩耶当初在一个偏僻的小岛遇见这个少女时，她正为了保护一只成年独角兽而受到愚昧岛民的追杀。

并不是所有灵兽都能得到人们的尊敬。除了部分冒险者需要一个强大的伙伴外，大部分人只是将灵兽做为可观赏和利用的对象。

灵兽因为体内蕴含着强大的能量，它的灵力结晶核，还有皮毛，甚至血肉和骨骼，都受过能量的粹炼，往往具有一般动物所没有特殊功效。

独角兽头顶的角不仅美丽，而且具有强大的魔力，一些高级的炼金材料或是魔法道具中都有独角兽角这一项。独角兽的数量极为稀少，很少出现在有人类生存的地方，无论是生育率还是存活率都很低。而只有成年独角兽才能拥有生长完全的角，当岛民们发现离自己很近的地方居然有这样一个宝藏，又怎肯放过？

每只独角兽头顶的角既是保护自己的武器，同时也是足以致命的弱点，若是角折断，它离死也不远了。

玛莲娜平时常去森林里的一条小溪汲水，无意间遇上了在溪旁饮水的独角兽。她喜爱独角兽的美丽高贵，却没料到频繁的接触引起了岛民们的注意，结果竟为它带来了杀身之祸。

马戏团在斯普莱斯是特殊的存在，它是斯普莱斯最受欢迎的娱乐节目。虽然在大部份权贵眼中，马戏只算一个茶余饭后的消遣，但表面上仍然愿意给予的尊重。为此，一些表演精彩的马戏团比普通人更有机会接触到那些权贵。

摩耶带领的暗月马戏团是全斯普莱斯最有名的，再加上马戏团长年在斯普莱斯各处巡演，他自然有与当地的权贵打交道的本钱。摩耶花了好些金币，并与权贵定下了条约，若是独角兽老死，那头上的角就是回报给他的礼物，这才打通了这层关系，把玛莲娜和那只独角兽安全保了下来。

玛莲娜虽然在马戏团里呆了两年，参加过无数次的演出，但只有十六岁，平常大家都很宠爱她，几乎没有遇上什么坏事。她下意识觉得这个邀请让她不安，却不明白，为什么一个高高在上的城主要邀请她这个平凡的马戏演。

摩耶带着几乎走遍了斯普莱斯所有的大型岛屿，怎么会看不出这个邀请有什么猫腻。他当下就替玛莲娜婉言拒绝：“大人，玛莲娜还是个孩子，不懂得如何讨城主欢心，你看不如这样，我替她去赴约怎么样？”摩耶一向自来熟，说话的时候，很自然的就和发出邀请的使者勾肩搭背起来。

那个使者倒也不是什么趾高气扬的人，并没有推开摩耶，反而似笑非笑的接过了摩耶递来的两枚金币，在手上抛了抛。“看不出来，你们暗月马戏团不但名气大，腰包也挺满的。”

摩耶正了正脸神色道：“我这个做团长的就算要克扣团员们的酬劳，也不能亏待了大人，是吧？”

城主的使者随手拣起一枚金币放在嘴里咬了咬，抬眼看着摩耶说道：“团长你很懂得做人，不过今天这玛莲娜小姐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

玛莲娜的脸色顿时煞白，其余团员的表情也难看了起来，显然有些明白城主邀请玛莲娜的真正意图所在。

堤密尔感觉到所有人的情绪陡然改变，尤其是玛莲娜，双眼已有些发红。他忍不住就把小胸膛往前挺了挺：“叔叔，玛莲娜姐姐不想去，可以不去吗？”那身小白兔的打扮还没有换下，话还没说完，就见使者哈哈大笑，似乎觉得十分有趣。

卢修斯趴在一旁无趣的扫了扫尾巴。堤密尔的天真看在他眼里只觉得好笑，来者不但自己态度强硬，身后还跟着几个腰间挂有猛虎令牌的武者，怎么可能轻易罢休。不过他不会在这么多人的地方说话，否则会惹来很多麻烦。

“好了，少说废话。”城主的使者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两名武者便上前架住了玛莲娜，把她往外拖去。

“放开我！不要……啊……”玛莲娜不过挣扎了两下，一名武者就击中了她的后颈。顿时，玛莲娜失去了所有的反抗能力，软软的瘫下。一名武者见状便把她扛在肩上，大踏步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