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想再接下去說的﹐可是卻被前來的人把雨果帶走。
「湯瑪斯﹐其實把他介紹給你是有原因的。」朋友盯著離去的雨果說道。
湯瑪斯充滿興趣地望向身邊的人。在旁人說令他感興趣的話題時﹐他一定會直看對方眼睛﹐一副興趣無比的表情﹐讓對方有深受重視的感覺﹐連埋在心海深處的秘密都可對他一一道出。
「雨果是我在兩年前認識朋友﹐當時的他和太太正在鬧離婚﹐後來因為這件事得到精神衰弱﹐現在還在看心理醫生。我在想也許開朗的你可以幫他一點。」
「他……離過婚﹖」湯瑪斯有些驚訝。俊美如他﹗
「詳細情形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大學畢業後就結婚了﹐和太太在一齊三年﹐結果就吹了。幸運\的是還沒孩子﹐這樣才沒有傷及無辜。」朋友拍拍湯瑪斯的肩膀。「我已經沒辦法了﹐就看你的了。」
這時候的雨果正和兩個人談話﹐不時面戴微笑。如不是朋友告知﹐湯馬斯會以為雨果身上傳來的淡淡傷感是與生俱來的。
他用漂亮的笑容和安寧的表情當作糖衣﹐包裹住裡面沸騰得傷及自己的身心的不幸﹐把眾人騙得團團轉﹗
是在象牙塔裡的公主嗎﹖湯瑪斯心想著﹐呷了一口手上的香檳。
從此﹐湯瑪斯便單方面和雨果保持聯絡﹐強硬地闖入雨果的生活﹐想讓自己成為雨果的生活的一部份﹐就像雨果是他的生活的一部份——很重要的一部份——一樣
回到家的時候已過晚餐時間很久了。原本不想留到這麼晚的﹐可是盛情難卻﹐結果耗到連晚餐也在別人家用過才脫身回來。
「歡迎回來。」多明尼克上前接過湯瑪斯的外套。
「雨果他們呢﹖」
「雨果先生和科魯斯多弗先生正在畫室裡﹐丹尼爾先生則在書齋裡看書。」
「這樣﹖」湯瑪斯稍微拍下落到頭髮上的雪﹐決定先去和新來的客人打個照面再去洗澡。
打開娛樂間的門﹐見到雨果和伊安二人此時正坐在沙發上聊天。雨果露出了難得的輕鬆微笑﹐是在湯瑪斯面前不曾有過的笑容。基於這一點﹐湯瑪斯不禁為自己暗自感到悲傷起來﹐儘管這是意料中事。
種下這場因果的人是自己﹐還能怪誰呢﹗
伊安看到進來的湯瑪斯便連忙起身﹐主動對他打招呼。
「今早抵達的時候才知道馬克森先生不在家﹐沒能跟你打招呼﹐真是對不起。」
「請叫我湯瑪斯就好。身為主人的我竟然沒親自迎接客人﹐要道歉的是我才對。」他親切地笑道﹐不失風度。「請不要拘束。現在在這家裡的除了我和雨果之外﹐就幾位佣人和管家而已﹐當成是自己的家就好。」
「謝謝。」
隨後﹐湯瑪斯轉向在旁邊的雨果﹐表情更加柔和了。
「今天晚上會冷﹐早些上床休息吧﹗畫室太冷了﹐會生病的。」
「我知道了。」雨果有些難為情地垂下眼瞼﹐不敢對上湯瑪斯的綠色眼眸。
兩人此時看在伊安眼裡會是什麼樣的關係呢﹖他並不想讓伊安誤會啊﹗
「那麼﹐二位慢慢聊吧﹗我先失陪了。」
說完﹐以與剛才一樣安穩的腳步步出房間。
那穩重的腳步踩在不太厚的地毯上會傳來令人安心的聲音﹐就如湯瑪斯本身般。柯南.道爾創作的人物﹐夏洛克.福爾摩斯名探曾以現場遺留的腳印推理出主人的性格﹐看來腳步聲似乎也可以有同樣的效果。
「比傳說中更有魅力的人呢﹗」
「啊﹖」雨果回過神﹐望向伊安。
「是個很有吸引力的人﹐不是嗎﹖」伊安說道。
看來他對湯瑪斯的印象極好﹐否則稍微內向些了的伊安不會輕易對首次見面的人做出如此正面的評價的。
不知何由﹐雨果發現自己的內心深處對伊安稱讚湯瑪斯這件事感到不快。
——我到底是怎麼了﹖
他皺起眉頭﹐始終不願推敲自己的感覺因何而來﹐不願去面對真相——
雨果對湯瑪斯的感覺﹐正在起微妙但明顯的變化。
§§§
湯瑪斯在洗澡時忽然想看某一本書﹐洗完﹐換好衣服後﹐發現書正放在書房的架子上﹐決定前去尋找。
書房裡少說也有三萬本﹐能全看完已是令人佩服﹐怎麼能奢望湯瑪斯去記住位置了﹖
乾脆有空要叫多明尼克把書整理一下﹐資料輸入電腦好了。他想著。
打開書房的門﹐發現燈還是亮著的。
坐在單人椅上的是從晚餐後就待在書房裡的麥克。沉浸在書香世界的他直到湯瑪斯走到一公尺的距離才察覺到他的存在。
「歡迎回來。」他除下只有工作和看書時才會戴的眼鏡﹐笑著面對湯瑪斯。
「你還不休息嗎﹖已經過十一點了。」湯瑪斯問。
「十一點了﹖」他看看手錶﹐嘆了一口氣。「我都沒發現﹗難道那兩個人還在聊天嗎﹖」
「很有可能。我三十分鐘前看到他們還在游戲室裡。你怎麼不加入他們﹖」
「難得看到這麼多絕版的好書﹐不趁這機會看看太可惜了。」他揮揮手上的書。「話說回來﹐你居然把第一版的愛麗思夢遊仙境隨便放在這兒﹐太不小心了吧﹖」
「哦﹐那是我祖父時代留下來的吧﹗聽說是作者送給他的。」
聽了﹐麥克輕噓一聲。
「難怪裡面有作者簽名﹗這下可值百萬吧﹗」
「那是奶奶很喜歡的一本書﹐對我們來說﹐珍貴的並不是它的價值。」
「說的也是﹗」
他把看到一半的書隨手放在旁邊的桌上。湯瑪斯瞄了一眼﹐知道那正是他要找的書。
「話說回來﹐你和雨果相處得如何呢﹖」
「這是心理醫生對病人的調查嗎﹖」湯瑪斯反問道。
「不。」麥克倒入椅背﹐臉上的笑容淡了些。「算是對好友的關心吧﹗」
——好友嗎﹖
「一切如你所見。」湯瑪斯亦在對面的沙發坐下。
「你喜歡他吧﹖」好個單刀直入﹗
湯瑪斯望向麥克片刻﹐終于﹐嘆了一口氣﹐肩膀垂下。
為何今天老在這話題週圍打轉呢﹖
「是的﹐我喜歡他。我愛他。」他老實回答﹐蠻有豁出去的感覺。
「那雨果呢﹖他又如何﹖」
「麥克﹐你是心理醫生﹐難道看不出來嗎﹖」
「心理醫生也是人啊﹗」他攤攤手。這動作讓人感覺到他的高大﹐特別是那雙大手﹐仿彿可以包容下一切。「更何況愛情這種東西本來就是難以理解的。」
「難以理解嗎……」確實是這樣呢﹗
「雨果應該不討厭你。」麥克老實說出自己這一天兩夜的觀察。「可是他在抗拒你。是因為他討厭男人嗎﹖好像又不是。男人和女人不同﹐對同性戀往往沒有太大的包容力﹐而且多是持以極端的態度。要不就非常討厭﹐要不就自己多少也有這傾向﹐更何況是在得知身邊的人對自己有這種感覺的時候﹐態度更明顯。雨果的態度太曖昧了﹐仿彿接受﹐可是卻處處做出抗拒的舉動。還是他根本還沒發現你的心意﹖」
「不﹐他是知道的。」湯瑪斯平靜地說﹐讓人無法猜透心思。「早在很久以前﹐他就知道了。」
平時正視說話對象的綠色眼睛此時垂下眼睫毛﹐望向自己的膝蓋。
「可是﹐」湯瑪斯繼續說道﹐眼神飄向遠方﹕「我以最壞的方式告知他了。」
不會吧……﹖麥克皺起眉﹐感覺事態嚴重。
——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麥克﹐我根本不該活到今天的。」綠色的眼瞳如今看來暗淡無光。是因為燈光的關係嗎﹖
「早在那時候﹐我就該死去的。這樣的我﹐還能多要求什麼呢﹖」
§§§
門忽然被打開﹐發出巨響﹐嚇了雨果和伊安一大跳。
怒氣衝沖的麥克走進來﹐捉住雨果的手臂就要把他往外拉。
「雨果﹐我們離開這裡﹗」一直都溫柔帶笑的聲音此時激動得可怕。
「麥克﹗﹖」
「麥克﹐你在幹什麼﹗」伊安急忙上前阻止﹐要拉開兩人。
雖後趕到的湯瑪斯只呆立在門口﹐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變成了最沒有權力制止麥克的人﹐儘管他是這屋子的主人。
「我不能讓你待在這人身邊﹗馬上收拾東西跟我走﹗伊安也是﹗」
「你瘋了﹖這種時候你叫我們去哪裡﹖」伊安幾乎咆哮道。
這時候﹐雨果似乎了解了麥克的舉動﹐轉頭望向湯瑪斯。
「……你告訴他了﹖」
湯瑪斯無言﹐眼裡帶著不曉得屬於痛苦還是內疚的神色。
「雨果﹐你居然瞞著我這件事﹗我是你的心理醫生啊﹗」麥克氣急敗壞地道﹐手上的力道絲毫沒有減輕。「我這麼不能讓你信任嗎﹗﹖」
「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問題﹗」雨果大聲回道﹐身體開始不住顫抖。「我……也是男人﹗這種事﹐你叫我怎麼說得出口﹗」
毫無頭緒的伊安在一旁目瞪口呆﹐完全不曉得發生什麼事。
「那你怎麼能處之泰然地為這男人工作﹖還住他家裡﹗你就不怕再發生一次嗎﹖早知道有這麼一段事﹐我說什麼也不會讓你來了﹗我還要告他﹗」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不肯告訴你﹗﹗」這時候﹐淚水已流出雨果的眼眶﹐沾濕了他的眼鏡。
聽到雨果的話﹐麥克呆愣下來﹐手也放鬆了。
「……好不容易從打官司解放﹐你又要把我推進去嗎﹖在被老婆拋棄之後就是被男人強暴﹗你是想要我上頭條新聞嗎﹗﹖」
瞬間﹐空氣凝固了起來。原本溫暖的娛樂間溫度降至冰點。
伊安眼睛睜得更大﹐不可置信地望著開始哽咽的雨果。
麥克茫然地看著雨果。
在門旁的湯瑪斯閉上眼睛﹐眉頭皺得更緊了。
「我還不容易才振作起來﹐好不容易才想要忘掉的……為何又要提起﹖」雨果除下眼鏡﹐雙手掩面﹐不願面對眾人的視線。
「都已經開始不在意了﹐為什么還要……」
「雨果﹗」
「雨果﹗」
游戲室突然騷動起來。
隔著用一道門的夢幻婦人把男士們的對話聽的一清二楚。
很奇怪地﹐平常看來溫柔美麗的笑容﹐如今竟然透露一絲落寞……
§§§
事情發生在清爽的秋季。
很慚愧地﹐離湯瑪斯海誓山盟只過了三個月不到的時間﹐事情就發生了。
在朋友的婚宴上﹐不習慣喝酒的雨果難得地喝下三杯香檳和兩杯紅酒﹐加上難得放松心情﹐更催促了酒精的效力。
「雨果﹐你還好吧﹖」同席的友人不放心地問。
「我沒事……」他瞇起眼睛笑﹐恢復婚前還算開朗的神情。
那仿彿夢一般的生活已成雲煙往事﹐再也回不來了。可是﹐現在的雨果感覺就像在夢裡一般﹐處在製造夢幻的游樂園裡﹐到處都充滿嘻笑聲﹐到處都是快樂的人。慎重的性格使雨果並沒有酒後亂性﹐頭腦還是能夠清楚地聽到旁人的談話﹐而且對答如流。唯一改變是猶如身處雲端心情﹐對誰都回以迷人的笑容﹐讓眾人險些中了他的迷魂計﹐拜倒在他身下了。
其實雨果是個好看的人﹐否則萬人迷的瑪莎當年不會決定和他結婚的﹐不過他吝於貢獻笑容﹐也不和人深交﹐給自己造成無趣的影像。
「雨果﹐我們要到下一個宴會場所去了。你要一齊來嗎﹖」又一人問。
「不了﹐讓我在此告辭吧﹗」雨果搖頭婉拒。
起身欲站穩﹐腳步卻怎也走不好。
又不是小孩子﹐一點酒就醉成這樣嗎﹖他心裡不禁懊惱地道。
這時﹐一雙強而有力的手支撐住他﹐將他拉靠向懷中。
「我送你回去吧﹐雨果。」湯瑪斯輕柔地道。
湯瑪斯.馬克森﹐認識才不到幾個月的人﹐卻無時無刻出現在雨果身邊。要不是雨果是男人﹐所有人都以為湯瑪斯對雨果有意。
雨果看他一眼﹐乖順地讓他扶持自己。
其實他對湯瑪斯並沒保持多大好感。他知道湯瑪斯聽說了自己的離婚悲劇﹐從此把湯瑪斯當成偽善者﹐以為他會如此照顧自己完全是因為廉價的同情心作祟﹐受人所託才答應了下來。可是今夜他發現自己是需要湯瑪斯的照顧的。他沒有開車來﹐現在這時候已沒有電車了﹐計程車也不一定願意載一個醉酒的人。更重要的是﹐在靠在湯瑪斯的身上的那一剎那﹐雨果發現自己的身子已酥軟無骨﹐沒有辦法再步行了。
湯瑪斯招來司機﹐小心翼翼地幫雨果坐進車內﹐然後問了他的住址﹐吩咐司機開去。
二人在後席各佔一角﹐望著窗外飛過的夜景。
毫無議論的﹐湯瑪斯會發出一種叫人安心的氣靈﹐在他身邊從會不自禁地感到安心。
清醒些的雨果開始擦亮雙眼﹐不得不承認湯瑪斯是一位好人﹐一位少有的紳士。
「謝謝……」他低聲說道﹐不在乎湯瑪斯是否有聽見﹐知不知道這感激其中包含的意義。
湯瑪斯聽到雨果的聲音﹐回過頭來看他。不久﹐漂亮的唇微微揚起。
象牙塔裡的公主開始為自己放下長髮了。
45分鐘後﹐車子抵達雨果的住家。
湯瑪斯叫司機在車裡等﹐扶著完全依賴自己的雨果進入房子﹐走到二樓的房間。
「雨果﹐你還好嗎﹖」他不放心地問。「你要喝水嗎﹖」
躺在雙人床上的雨果輕點頭﹐眼睛已經睜不開了。
皮鞋的聲音走遠﹐在數分鐘以後再度出現。
湯瑪斯手拿水﹐單手試著將雨果扶起。
雨果接過杯子﹐不在意湯瑪斯的手仍然握著杯﹐而自己的手正握著他的手。他一點一點地喝著﹐間中還漏出了些許在杯外﹐沾濕了湯瑪斯的手指。
無意間﹐雨果的唇碰觸到湯瑪斯的食指﹐讓他心頭一怔。
湯瑪斯在宴會上也喝了不少酒﹐所幸酒量不弱﹐臉色不變﹐意志又清醒﹐根本沒人看出來他也有些醉了。
雨果的嘴唇的觸感仿彿烙印般燙在他手指上﹐揮之不去。
終于﹐一杯水全喝光了。雨果再度躺回床上﹐舒服地喘息。
湯瑪斯幫他除下眼鏡﹐眼睛久久無法自他身體離開。
在他拿水去的時候﹐雨果動手解開了束縛自己的領帶﹐露出暴露在襯衫外的優美鎖骨。
湯瑪斯真的醉了。這麼做的後果是什麼﹐他是知道的﹐可是這一切的理智﹐一切的倫理早被酒精趕至九霄雲外。現在他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奪下眼前的愛人的唇。
只要吻一會就好﹐不會被發現的……如此天真的想法居然出現在他的腦袋裡。
四片唇溫柔地貼上﹐舌頭開始熟練地微敲雨果的齒﹐侵入他的口腔。
半昏迷的雨果絲毫不曉得在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事。他享受著迎面而來的親吻﹐發出舒服的喘息。
手不自覺地探進襯衫﹐尋找胸前的突起﹐溫柔地抖弄著﹐讓身下的人發出呻吟。
受酒精洗禮過的身軀竟然變得如此敏感﹗
湯瑪斯終于按奈不住﹐修長的手指更是往下遊走﹐解開皮帶……
驀地﹐感覺到下身的異樣的雨果睜開眼睛﹐發現這一切並不是夢﹗
「湯﹑湯瑪斯﹗」他開口喊壓在自己身上人的名字﹐開始類似掙扎的扭動。「你要幹什麼﹗﹖快住手﹗」
早已下定決心的湯瑪斯更用力按住他﹐再次親吻那令他銷魂的唇。
「對不起﹐雨果……對不起……」猶如唸咒語般地反復低喃﹐俊美的臉蛋扭曲起來。
在酒精的驅使下﹐湯瑪斯佔有了雨果的身子。兩具身體徹夜糾纏在一齊﹐合而為一﹐沉浸在快感中——
活了27年﹐湯瑪斯從未如此鄙視自己。
最後﹐雨果是沒有了反抗﹐甚至配合了自己﹐可是強暴就是強暴﹐這是一輩子也無法改變的事實﹗
「忘記這一切吧﹗」雨果在事後的早晨對自己說的話在腦中再度響起。
——忘記這一切吧﹗請當沒這事發生過。我們都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