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赶紧擦了把汗又跑了过去。
“大少爷!”
大少爷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你的信!”
这一次,大少爷猛地回过头来,目光犹如两把利剑似的吓了他一跳,然后一愣神间,手里的信就被一把抢了过去。
大少爷手忙脚乱又小心翼翼的把信给拆开,匆匆读了一遍,脸上突然就笑了起来,然后倒回头,仿佛又仔仔细细的读了第二遍,越读,脸上的笑意就越浓,到了最后,简直是笑得快要滴出蜜来似的,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这信,是谁送来的?你知道么?”
管家赶紧摇了摇头:“大少爷,对不住,这封信谁也没留神,门子说就瞧见这信不知什么时候就出现在桌上了,他们也都觉得纳闷呢!”
他又偷眼瞧大少爷,然而大少爷却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只是笑着,又小心把信纸装好,放进了怀里,再用手按了按,方站起身来,对他道:“多谢你啦,你去吧,只是记着,这事谁都不用告诉了。”
管家一愣,赶紧点了点头,就看着大少爷步履轻捷的向园外走去。只留下他跟那只花斑猫。
他低头看看猫咪,猫咪也看了看他,突然喵呜一声,弓起身子轻轻一窜,就上了树。
管家禁不住叹了一口气。谁能告诉他,这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翌日,是八月十二。天气晴好。
京郊的西山,依然是游人如织,有文人雅士,也有旅人商贾;有纨绔公子,也有贩夫走卒。不过西山很大,所以只要偏离了大道,往深了里去,游玩的名目少了,人自然也就少了。
有些地方,简直是人迹罕至。
现在,就有一条人迹罕至的小溪,从一个人迹罕至的山谷里缓缓的流过。
时候已经不算很早,太阳开始有些西斜,溶在溪水里,就漾起满眼的金波。
溪水旁几十步开外,就是一片稀疏的小树林,不大成气候,但映着旁边嶙峋的山石,倒有几分别致的意趣,算得上一个风景雅致的所在。
人迹罕至,其实并不等于真的就没有人。
所以现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其实有一个人。
一个长得很俊秀的年轻人,他穿着一身很体面的衣服,高档的衣料,精心的裁剪,至少也得要七八十两银子,更不必说他身上并不耀眼却能让人感觉很华贵的装饰。他看起来很适意,并没有任何不自然的样子。所以自然的,他看起来很像一个出身优渥的贵公子。
然而一个贵公子,很少会独自坐在人迹罕至的溪边垂钓。
尤其是看起来很乐在其中,不骄不躁。
如果他真的是一个贵公子,那么他一定是一个很特别的贵公子。
其实他确实是。
至少也是个有点特别的贵公子。
比如他刚刚把鱼竿提起来,收回来的鱼钩,竟然是直的。然后他就又很小心的穿上鱼饵,再把鱼钩抛进了水里。
仿佛很乐在其中。
他当然不是别人。他当然就是卢恒。
他未满二十就带兵击退了北胡大军,收复了光州。人人都以为回到京城的他正该是春风得意的好时候,可是谁能猜到他却一个人躲在深山里用笔直的鱼钩吊着大概永远也不会上钩的鱼。
卢恒在这里坐了很有一会儿了。
但他似乎并不着急。
他微微的改变了一下坐着的姿势,让自己更舒服些,然后就在这个时候,鱼漂忽然轻轻动了一下。
他的手腕就一用力,鱼线甩了回来,鱼钩上当然还是没有鱼,当然现在连鱼饵也没有了。
卢恒就拿着鱼钩又重新准备装鱼饵。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掌声,还夹着笑。
卢恒一直很自然很随意的坐着的身体忽然就绷直了。
“卢小侯爷真是好雅兴,收成如何?”一个温柔又醇厚,带着一丝慵懒就像春风一样容易让人迷醉的声音蓦地响起。
卢恒就慢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突然转过身。
在靠他最近的一棵树旁,斜靠着一个人,一个身材修长、眉目俊朗的男人。青色衣衫,斜挎长剑,双手环抱在胸前,脸上的笑容,仿佛春天里最和煦最温暖的阳光。
卢恒就也跟着他一起,笑了起来。
然后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
“我倒从没见过钓鱼不带鱼篓。”那人看着他笑道。
卢恒微微歪着头瞧着他,抿唇一笑道:“我自有办法让鱼儿乖乖跟着我回家。”
“敢问你的鱼在哪呢?”那人忍不住失笑。
卢恒眯起了眼:“你想知道?”
那人点了点头。
卢恒就很神秘的笑了起来,踮起脚尖凑近了道:“你走到溪边,探头向里望一望,就能看到啦!”
那人终于苦笑着叹息了一声:“恒儿,你可是学坏了!”
卢恒瞪大了眼睛道:“陆剑秋,我还当你要不认识我了!”
“哪敢!”陆剑秋笑着,伸手揽住卢恒的肩,“你看,我不是尽了全力,赶在中秋前来了么?”
卢恒抬头望着他,道:“那你以后呢?有什么打算?”
“自然是陪着你。谁让我已经上了你的钩了呢?”他说着,抬起手往溪边卢恒丢在那里的鱼竿一指,“你那可是专钓愿者的鱼钩,既然已经钓着了,不如就赶紧扔得远远的吧。”
卢恒顿时笑了起来。
周围很安静,风很轻柔,空气里四处都弥漫着郊野特有的淡淡清香,还有小溪轻盈的淙淙。
头顶的天空忽然落下一连串清越的雁唳。
他们就一起跟着那串鸣叫抬起了头。
有早归的大雁排着人字型的队伍,在高高的天空下井然有序的飞过,飞向更远的地方,飞向它们的家园。
跟随它们的身影望向远方的天际,微风拂过,正是千里暮云平,万里长空阔。
卢恒忽然就觉得,他们的故事其实才刚刚开始,还将会一直延续,很长,很长。
(完)
后记
感谢永远不嫌多,所以要再次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
这篇文断断续续的,写了挺久。
刚开始的时候,真的是一时冲动。只是突然想,自己能不能写一些看起来很宏大的东西呢?那个时候正好刚写完小涵和如风的小故事,写完之后自己就萌上陆师兄了……于是想,写陆师兄的故事吧。一开始是打算写和语扬的悲情故事的……不过,亲妈之心发作,更何况设想中陆师兄应该是个很云淡风轻的人,苦情实在不适合他,于是乎,小恒儿就此诞生鸟……
开始的预想,也只是想尝试,没想复杂,10W字左右完结。结果就加到15W、25W、30W……一直到现在……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作为俺的第一个原创长篇,尽管磕磕绊绊,也总算是平坑了。
现在回顾起来,刚开始是凭着一股热情和冲动,然后很快就遇到了一个又一个难题。几经波折,我都以为自己对这篇文无爱了,只是以平坑为目标在写而已。不过,在那个深夜,我终于敲完最后一行字,打下“完”的时候,心里突然就涌起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复杂感觉。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对这篇文还是很有爱的,更爱里面一个个人物,他们陪伴我度过了许许多多的日日夜夜,我一直努力体会着他们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到了此时此刻他们简直已经如同我真正生活在我身边的人一样。我也觉得很舍不得,然而,我们却不得不说再见了。
当然,我还是很高兴我终于没有食言,平坑了。同时我也很遗憾,因为文中有太多太多的问题、不足存在,因为水平实在有限。不过我还是可以坦然的说,从开头到最后,我都是认认真真的在写,也在尽力使自己能做得更好一些。至于文中存在的问题,我希望大家能多指正,也希望自己能在以后的文里有所改进。
似乎有点太假正经了……^_^
本来刚写完的时候有很多话想说的,到现在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想说说人物吧,不过大家都看过了,我还啰嗦啥呢?也就不多说了吧。虽然塑造的不是很好,有很多遗憾的地方,不过亲儿子嘛,怎么看怎么顺眼就是了~我就是喜欢恒儿这样甜甜蜜蜜的幸福孩子。他大概算是太幸运了,不过这样幸福的环境中长大的孩子,看着就叫人觉得像吃了糖一样甜呀……
啊,还有他和阿秋的感情,其实是很理想化的。我都想象不出来他们俩会为什么吵架、吵起架来又会怎样……连架都不吵的感情,真的算健康正常的感情么……真的不是主人和宠物的关系么……ORZ……
啊啊啊……不能想鸟……
还是说说接下来吧。
《千里》虽然结束了,不过后面的构思还很多……关联文就有三个设想,小韩一个,殷昊一个,贺若素岚一个。不过三个设想能变成三个文吗?我个人是很怀疑很怀疑的……但至少,小韩的,我想还是可以保证的,因为接下来要写的,就是他的故事。
等俺这个阶段忙到死的工作能稍微告一段落,就要开始挖这个坑,大概需要一段时间存存文什么的,开坑的时候,会在这里贴出地址,希望亲们有兴趣的话能继续看看吧~^_^算是做个小小的预告~
就这样吧!
再次感谢亲们一直以来的支持,乃们的每一个点击、每一个留言、每一个收藏,对我而言都是莫大的鼓励!俺耐乃们……=3=
也要感谢我曾经的编编,苏白。虽然小白你大概不会看见,但是我还是要感谢你对我说过的话,给了我很大力量~
最后的最后,我要深深的感谢ele姐,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关心、支持、鼓励、安慰。我答应了你很多,做到的却很少,心里很惭愧。不过我一直没想食言,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兑现我的承诺。我现在别无所赠,就仅以此文献给你,愿你安好,愿你幸福。
BY:红蕖
2009.3.14 夜
番外 “出嫁”记(一)
靖安侯卢德崇最近觉得家里有点不对劲。要说具体哪里不对劲,首当其冲的就是大儿子卢恒。
从他回来开始,他就没怎么见到卢恒。听说是住到哪个朋友家去了。可到底是哪个朋友家呢?问遍了跟着卢恒的人,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只说大少爷从来也没让他们跟过去。其实卢恒这孩子一直也没怎么让他操过心,从小就很懂事很听话,他也是很放心的,虽然有时候会有点莽撞有点冲动,大方向上倒是从来不曾错的。
现在儿子大了,都能独当一面领兵打仗了,有点自己的生活,那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为人父母者,无论理上如何,心里总归是要惦记的,更别说像卢恒现在这样,有时候忽然回家一趟,一不留神就又没影了,也从来不禀告父母究竟去了什么地方,这把家当成什么地方了?又把父母长辈当什么了?
靖安侯有时候想想,觉得自己儿子以往也不曾这样的。问题究竟是出在哪里了呢?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一定是外出打仗的那一年多里有事情。所以他就找了跟着去照顾卢恒生活的陈伯来问,陈伯却说自己只管照顾少爷的饮食起居,别的事他也不懂,说不如去问两位刘爷,他们知道的多。
靖安侯这么一听,觉得也有道理,就又去问刘昭和刘晖。
刘晖只是瞪着一双牛眼,颠颠倒倒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了,只说小侯爷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就是跟陆剑秋陆公子关系是很好的,可是陆公子不是回扬州去了么?
听到陆剑秋这个名字,靖安侯心里就禁不住“咯噔”了一下。看刘晖还是那么心眼漏得进西瓜,也不再多问,还是找他兄长刘昭。
刘昭是个细心人他知道,可是刘昭也会左顾右盼不知所云就出乎他的预料了。靖安侯无奈,最后只好拿出军人的果敢直接问:是不是跟陆剑秋有关?
刘昭的表情顿时变得像有人在他嘴里塞了一大把黄连。然后仿佛直等到他把黄连都咽下去了,才一副话里有话的口气道:侯爷,您自己,去问小侯爷,不好么?
靖安侯的心就变成“咕咚”一下了。
不过不管是“咯噔”还是“咕咚”,该搞清楚的问题还是得搞清楚,所以靖安侯下定决心之后,就待在家里哪也不去了,专心守株待兔,终于逮到了那只小兔崽子,并且在他能偷偷开溜之前,就把他叫到了面前问话。
待他问了儿子说“你最近究竟住在哪个朋友家里”之后,儿子忽然目光灼灼的盯着他道:“爹爹,您真的想知道么?”
靖安侯就点了点头:“自然。”
卢恒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又深深吸了口气,就开始说话。
“总而言之,就是这样了。”卢恒用这句话结束了他的叙述,他脸上的神色,说话的语气,从一开始到最后结束,都是一般的镇定自若,云淡风轻,简直像是在说着一件完全与己无关的事情。
靖安侯看着面前的花梨木桌子,他心里十分明白自己在这种时候应该采取的态度是猛地一拍桌子,然后大喝一声“孽障!”或者“你这个不要脸的小畜生!”云云,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儿子的态度实在是太过于镇定,而且显得太过于理直气壮,或者是也许因为他心里隐隐约约的早有了准备,在这样的时刻,他竟然觉得心里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却没有要拍桌子加狮子吼的冲动。
不过到底靖安侯也是经过无数大场面的人,心中转念就已想到,这样岂不是让这个小子以为他这个做老子还支持他了?!于是还是运足了气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吼了一声:“你这个小畜生!”
到底还是把“不要脸”给省下去了。
然而想想又觉得还是不应该省,于是赶紧又恶狠狠的补充了一句:“简直是不知廉耻!”
这么着一来,靖安侯忽然又觉得找着感觉了,一股怒火在心头一窜三丈,刚准备再拍第二巴掌,再整些新词出来,哪知原本坐在一旁的儿子却动作极其利索干脆的往地上就跪下去了。低头看着地面,张口就道:“爹爹,恒儿知道不应该,无论爹爹怎么责罚,恒儿都绝不敢有所不服。”
靖安侯这第二掌就悬在半空中,愣是没机会再拍下去。
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最后靖安侯只好是选择把手给收回来,握拳捶在自己腿上。刚准备发挥的词自然也就跟着一起没法用了,好容易生生咽下去了,才咬牙恨道:“孽障!你既知道不该,为何还做出此等伤风败俗、丢人现眼的事!”
卢恒却蓦地抬起头,一双眼睛亮的惊人:“爹爹,恒儿从不认为这有什么见不得人!”
“还敢顶嘴?!”靖安侯一记冰冷的眼神丢过去,卢恒嘟了嘟嘴,还是没敢再说了。
“你不是说,任凭我责罚么?”靖安侯重新靠在椅背上,看着面前跪着的儿子,“那我现在要你留在家里一步也不准出,跟他从此一刀两断,再无瓜葛!我也可以念你年少无知,既往不咎。”
“爹!”卢恒却立刻叫了起来,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靖安侯冷笑一声:“你看,你这话说得根本就不真心!”
“我没有!”卢恒辩道,“只是这个根本不能算责罚,我根本就没考虑过!”
“混账!那你要什么责罚?告诉你,这是在我们家,换做别人家早打断你的腿了!”靖安侯按捺不住指着卢恒的鼻子喝道。
卢恒却立刻大声回道:“打断腿也没关系,反正腿就算断了总也能长好的!”
靖安侯不禁一愣,随即冷笑道:“好啊,现在翅膀硬了!我且问你,他怎么就把你留在身边都不让你回来?眼里还有你的父母尊长么?还懂点规矩礼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