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离痕————康楚

作者:康楚  录入:09-04

司乐轻轻地说:“别说傻话了。”
“恨我吧!这样我会好过点。”
“呵呵,如果恨得起来,哪用你来提醒我?”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就听春环高声叫道:“丞相大人,司公子还没准备好。请您稍等片刻!”
“让开!丞相大人也是你能拦的吗?”有人蛮横地推开了春环。
司乐顿时紧张起来,抓着殷离痕的手臂问道:“怎么办?不能让他看到你!”
“这里只有一张门。算了,是祸躲不过。”
“不行!要是让他看见你,我之前做的岂不是全都白做了。”司乐急得团团转。衣柜太小,桌子底下什么都遮不住

,要怎么办?怎么办?
“司乐……”殷离痕想叫住司乐,可司乐根本听不进去。
“快想办法!”就在司乐压低声音恳求的时候,门外的脚步声近了。
门被打开,一位白发银须的男子走了进来。
司乐歪着头,嘴角含笑,注视着来人。
来人正是祁庄最大的靠山——当朝宰相王伯渊。只见他抬起司乐的下巴,将他的脸拉近自己,仔细地看了又看,说

:“你的气色不错。”
司乐也不介意,反而主动凑了过去,略带谄媚地说:“托丞相的福,司乐一切都好。”
王伯渊满意地点点头,立刻将司乐搂入怀中,闻着他的脖子,色眯眯地说道:“半月不见,我对你可是想念的紧呀

!”
“真的吗?”司乐挑眉,“凭我一介小民也能劳丞相挂心,您不是在逗我吧?”
“逗你?”王伯渊仰头大笑,“我若真是逗你,又岂会片刻都等不得,直接找到这里来了?”
糟老头!司乐一通腹诽,嘴上却说:“听丞相这么说,也不枉我带着伤拼了命地往这里赶了。”
“哦?路上很辛苦?你的伤不碍事吧?”王伯渊一脸担忧地看着司乐。
司乐精灵一笑,说:“碍不碍事,您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殷离痕与任虚怀躲在床下,两人发誓这是他们渡过的最难熬的一夜。王丞相折磨司乐一直到三更时分才走,而司乐

则遍体鳞伤。帮司乐擦药的过程中,司乐扛不住伤痛昏了过去。任虚怀给他盖上了被子,只露出他的脸。他的脸色

虽然苍白,找不到受虐的痕迹,很平静。
“他恨我。”殷离痕喃喃地说。
“他只是不想让你看见。”任虚怀本不愿出声,却还是忍不住安慰了他。
殷离痕似乎没听进去,继续说:“祁生的目的达到了,他一开始就想让司乐恨我。”
“你想太多了。”
“以前我接他回来,他不是这样子的。他现在已经不需要了。”说不出是伤感还是落寞,殷离痕的声音淡淡的,远

得就像另一个时空。
任虚怀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低头清洗手上的血污。
片刻之后,殷离痕开门走了出去。任虚怀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第六章
清晨,雾气正浓。
时间太早,洛阳城仿佛还在沉睡,街上只能偶尔见到准备出摊的小贩或打扫街道的人。
殷离痕像游魂一样走着。一晚在床下,他的头发乱了,衣摆沾染了灰尘,看上去有些落魄。他似乎只是想透一口气

,却始终觉得空气不够新鲜。于是他不停地走,希望到下一个地方能好过一点。
和殷离痕相比,任虚怀则是显得狼狈。他的衣服不但脏了,而且还被撕烂了。他不想像个傻瓜一样跟在殷离痕身后

,却又不知该如何劝他回去。就在他极不耐烦,开始考虑要不要干脆打晕殷离痕,再把他带回去的时候,殷离痕停

了下来。
雾薄了,要散不散。
一群乞丐睡在狭窄的巷子里,身上盖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破烂棉絮。他们蜷缩在一起,带着恶臭,像一堆被人丢弃

的垃圾。
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殷离痕突然开口说:“我告诉自己,如果不是我,司乐也许也过着这样的生活,三餐不济,

居无定所,没有人想这么过。我尽自己能力去关照他,给了他很多东西,可是也是我让他变成了别人的玩物。我究

竟是帮了他,还是害了他?”
“你想做个好人吗?”任虚怀问。
殷离痕摇头,“祁庄没有好人。”
“那你又何必在意善恶?”
听到这句,殷离痕把脸转向任虚怀。他们对视,在彼此眼中搜寻。殷离痕看到两颗暗色的星,深沉的,仿佛潜藏着

某种未知。而任虚怀看到的一泓平静的湖水,无风无浪,偶有涟漪。
“你觉得我该做个好人吗?”殷离痕问。
“我只个护院。”任虚怀不觉得这是自己应该回答的问题。
“为什么进祁庄?”
“为了养活自己。”
任虚怀努力保持着自然,他不知道这个看似不经意的问题背后代表着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殷离痕从来不问多

余的问题。他寡言少语,很少表露情绪,而且绝不是一个喜欢跟人闲谈的人,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有人走过来,殷离痕收回了视线。
“回去吧。”说完这三个字,他转身准备往回走。
就在这时,原本离他们还有点距离的路人突然冲了上来。任虚怀察觉到不对劲,反射性地推开殷离痕。刹那间,路

人手中的短刀插进了他的左肋,任虚怀借势抓住了他的手腕,瞬间捏碎了他的腕骨。那人惨叫一声,立刻用另一只

手展开攻击,任虚怀堪堪避过,立刻抽出肋上的短刀,一刀过去,扎进了那人的腹部。
那人倒下了,又马上挣扎着站起来想逃跑。殷离痕在这时走了过去,一脚将他踢翻在地,然后拔出他肚子上的刀,

狠狠地捅进他的心脏。鲜血溅了殷离痕一身,任虚怀震惊地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
“你还好吗?”
任虚怀摇摇欲坠,他听见殷离痕的声音,看见他担心的表情,还有他的黑发,那么黑……
“任虚怀!”
殷离痕接住倒下去的任虚怀,伸手紧紧捂住他身上那个不断往外冒血的伤口,然后四下看了看。他发现巷子里的乞

丐醒了,正傻傻地看着他,于是他对他们大喊道:“谁去把大祁钱庄的人叫过来,我给他十两银子!”
乞丐们愣了愣,立刻争先抢后地往钱庄跑去。
殷离痕抱着任虚怀,吃力地坐到了地上。看着他因为失血而迅速苍白的面孔,殷离痕只能抱紧他,不停地鼓励道:

“坚持住,坚持住!不要死!坚持住……”
好黑!什么都看不见!是谁?是谁在说话?
任虚怀努力想睁开眼,可眼皮沉都就像灌了铅一样。偶尔掀开一线,也只能看见一道模糊的黑影。
他隐约记起自己受了伤,好像是左肋,那里正疼得像火烧一样。得救了吗?还是要死了?任虚怀不确定。他再次努

力张开眼,恍惚间似乎看到一双灵动的眸子,正盈着满满的泪水,悲伤地看着他。
“小谷……”
任虚怀艰难地呼喊着,抬手想抓住他,可是什么都没抓到。
“小谷……不要走……对不起……”
对不起,没有保护你。对不起,就这么看着你离开。深埋心底的疼痛翻涌上来,其程度远胜过身上的伤口。任虚怀

又回到了十二年前,看着弟弟远离,无力追赶。
“若谷!”
任虚怀痛苦地叫喊着,手掌再次收拢,竟然有了收获。修长细瘦的指尖带着微温,顺从地任他握在手中。若谷回来

了,他找到他了!任虚怀一阵狂喜,却再也抵不过黑暗,昏死了过去。
殷离痕面无表情地坐在床边,看着任虚怀方正的脸,久久没有动作。
春环端着煎好的药走进来,见他的手被任虚怀抓着,立刻问:“他醒了吗?”
“醒了一会儿,烧好像退了。”殷离痕点头。
听到这个,春环松了一口气,高兴地说:“太好了,不枉少爷在这里守了两天一夜。”
殷离痕仍是面无表情,说:“这里交给你了。”
“好,少爷也回房休息一下吧!”
殷离痕没说话,他花了点力气将自己的手从任虚怀的掌中抽出来,然后就离开了房间。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他走到

司乐的门前,敲开了他的门。
“你来了。”司乐还躺在床上,看到殷离痕立刻露出笑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不要乱动。”殷离痕制止了他,柔声问:“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
“那就好。”
感觉殷离痕欲言又止,司乐忍不住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看着他干净俊秀的面庞,殷离痕沉默了片刻,说:“任虚怀受伤了。”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司乐一脸惊慌,“伤到哪儿了?为什么会受伤?”
“有人想杀我,他帮我挡了一刀。你不用担心,没什么大碍,只要好好休息,很快就能恢复。”
知道没有危险,司乐顿时放松了不少,不过马上又紧张起来,“为什么又有人要杀你?已经三次了,到底是什么人

干的?”
“我也想知道是谁干的。放心,很快就能查出来。”轻轻地捋顺司乐的头发,殷离痕安慰他。
“离痕……”
“什么?”
“我想去看任虚怀。”
司乐的要求在殷离痕的意料之中,而他的回应是:“那你就要快些把伤养好,不然就只能等着他来看你了。”
任虚怀与司乐几乎是同时痊愈的。任虚怀可以肯定,祁庄的伤药绝对是天下一绝,生肌活血,到最后连疤痕都不留

下半点。后经司乐解释,才知道所有的药都是出自殷祁生之手,他似乎精通此道。
原来祁庄的人还是有点长处,任虚怀不由感慨。随后他又发现,殷离痕也不是个毫无用处的公子哥儿。祁庄开设在

大江南北的钱庄,都是由他一手打理。除了钱庄之外,还有木材和茶叶生意。他并不如任虚怀想像的那样深居简出

,司乐说他只是不太喜欢见人,所以大部分时候都躲在了幕后。
无商不奸,任虚怀觉得殷离痕的平淡只是一种表象。骨子里,他其实精于算计,而且冷酷无情。只有这样的人,才

会毫不犹豫地一刀结果袭击他的杀手。但司乐显然不这么想,在他眼里殷离痕所有的强硬和冷静都是防备陌生人的

壁垒,他的内心其实是个纤细敏感,甚至有点害羞的人,而且总是在为别人着想,心地善良。
真正善良的人绝不会把活人当成玩物送给别人,任虚怀不能接受司乐的逻辑。不过,任虚怀不会在司乐面前透露他

对殷离痕的看法,他只是适时地转换话题,例如打听一下若谷的下落。
“我听说入了东院没有十年就出不来,为什么桑若谷可以离开?”
每当听到这样的问题,司乐就会露出奇怪的笑容,然后故作神秘地说:“离开东院是不容易,不过小谷走了捷径。

我是不会把这捷径的秘密告诉你的。”
接下,任虚怀再追问,他就会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搪塞,用得最多的就是“上茅房”这条。
看着他煞有其事地往茅房跑,任虚怀总是忍不住发笑。可是笑过之后,又会觉得格外失望。司乐不愿直言相告的原

因,不用问也能感觉一二。眼看日子像水一般滑过,任虚怀心中的不安一天多过一天。
“任虚怀,司公子去哪里了?”大约是因为司乐最近总跟任虚怀在一起,所以春环每次找人都会直接来问任虚怀。
“他去茅房了。”
“那等他回来,让他去二少爷那里一趟。”
“是。”
任虚怀对春环总是毕恭毕敬,不是因为她是殷离痕的贴身护卫,而是她幽灵一般的气质以及偶尔流露出来的犀利。

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从见她第一面的时候任虚怀就有这样的感觉。
这次,春环传过话之后没有如往常一样立刻离开,而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开口问道:“那次二少爷遇袭,想伤

他的人有没有说什么?”
任虚怀摇摇头,不明白春环为什么不直接问殷离痕。
“他没有表明身份?也没有说为什么要杀二少爷?”
“没有。”
像是不相信任虚怀所说的,春环目光如炬地盯着他看了好半天,确定他并无隐瞒的迹象,才说:“这已经是第三次

有人想对二少爷不利了。如果你下次看见他单独出门,一定要通知我。你要明白,二少爷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就

算你替他挨了刀子也难逃庄主的责罚。”
“春环,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不等任虚怀点头称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司乐接过了话头,“明明是你没有跟好

自己的主子,却反过头来责怪任虚怀,这是哪门子道理?”
“我……”
“任虚怀为了救离痕差点连命都赔上了,你身为离痕的贴身护卫,不觉得惭愧吗?” 司乐得理不饶人,任虚怀却

觉得他并不是单纯想帮他。他只是不喜欢春环。
无从反驳司乐的话,春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很是难堪。
任虚怀见司乐还想继续,连忙从旁打断:“公子,二少爷有事找你。”
“离痕找我?你不早说!”司乐一听殷离痕找他,立刻丢下春环,飞奔而去。
春环冷着脸跟在司乐的身后,任虚怀也跟了上去。
殷离痕并不是一个人,司乐在见到坐在他身旁的殷祁生之后,几乎不想进门。
“司乐。”殷离痕叫住了他。
司乐不情愿地坐到了离门边最近的一张椅子上。
“司大少爷似乎不高兴见到我,那接下来的事情可就不好办了。”殷祁生翘起二郎腿,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司乐。
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司乐疑惑地看着殷离痕。
殷离痕面无表情,可眼神中隐约有些波动,只听他说:“我已经要春环把你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一会儿你跟祁生离

开。从今天起,你就不再是祁庄的人了。”
“什么!”乍听这话,司乐“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不敢相信地问:“你要我离开祁庄?!”
“是。”
“那王丞相那边要怎么交待?!不需要再笼络他了?还是他已经厌倦我了……不对,是你要送我走?”司乐慌乱了

一阵,突然意识到一切都是殷离痕的主意。
“是我。你不能再过这样的生活了,我要你远离祁庄,永远都不要回来。”司乐这一次受伤狠狠地打击了殷离痕,

促使他痛下决心,要让司乐彻底脱离苦海。
谁知司乐并不接受他的好意,反而疯狂地摇着头,大喊道:“不!我不离开!”
“不走?那正好,我还乐得轻松。”殷祁生在一旁不冷不热地说着,脸色却异常难看。
司乐看了他一眼,立刻走到殷离痕身边,双膝一跪,死死抱住殷离痕的双腿,恳求道:“我不要离开你!离痕!不

要赶我走!离痕!离痕!”
殷离痕低下头,伸手轻触司乐的头发,轻轻地说:“跟着我,你只会受更多的苦。没有尊严,没有前途,你想过这

推书 20234-09-04 :只对君语(穿越+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