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庭玉突然被林玉堂吻住,惊的不知如何是好,又觉得林玉堂的手揉弄的摸着他的大腿,又在两股中间摸上去。他突然觉得一阵反胃,慌忙要挣,左手却被林玉堂的手紧紧的拉住。温庭玉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了。温庭玉闭起眼睛,右手狠狠的捏了一下笔杆,深吸了一口气,反吮住林玉堂的舌头。这往後的路,是独木桥也好,光明大道也罢,甚至就算是死胡同,那也是他自己选的,怨不得人。他认命的想,自个儿的心既然已经死了,那身子给谁还不是一样的事儿。
林玉堂觉得温庭玉反吮了回来,倒没了火气,把手一松,推开了温庭五。他笑著对温庭玉说:「今儿个堂会过後,林瑞会过来带你去我朝阳门的院子。」转头又看了看镜子,笑起来:「瞅瞅,这霸王成了大花脸了,庭玉,过来帮我重新画。」
温庭玉应承了,拿过毛巾,把林玉堂的脸擦了一遍,又重新打底儿上色,细细的勾出一张黑白分明的脸。
霸王的脸是黑白分明的,可他却觉得自个儿的将来却模糊在这张脸里。温庭玉觉得眼前有些模糊,但仍然熟练的勾著脸,眼前的黑白混了起来,只变了一个灰字,好似他将来的路。
而林玉堂仍是半睁著眼看著温庭玉,那一吻里,温庭王的唇一点温度都没有,这样冰冷的吻,他倒是一点都不想要。
温庭玉给林玉堂勾完脸,仔细端详了一下,笑著对林玉堂说:「成了,大爷您到这边坐会儿,等我换好了衣眼过来。」说著就要往屏风後面走。
林玉堂斜靠枉台子上看著温庭玉的背影,突然脱口而出:「庭玉,就跟这儿换。」
温庭玉愕然转身,看著林毛堂说:「这......不大好吧,人来人往的......」
林玉堂笑著说:「这儿没人会闯进来,放心吧,十三贝勒今天被招进宫占了,不会过来。」
温庭玉看了著林玉堂,反而冲著他笑了起来,缓缓的伸手脱衣,宛如在台子上一般。虽是衣衫件件落地,却是一番雍容滋味。看的林玉堂的心痒难耐,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叫:「大爷,外边都快准备好了,老太太让您过去开场呢。」
林五堂应了一声:「知道了,你去跟老太大说,我这就过去。」转头站起来对温庭玉说:「我回头过来穿靠,你先准备著。」又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温庭玉,伸手划过了温庭玉的脸庞,收了手挑了帘出去了,转头看到跟门口伺候的小厮,随口吩咐著:「温老板在里面换衣服,你别放人进去,五小姐也不成。」说著就往主屋走。
林玉堂一边走一边想著温庭玉刚才的样子,越想越觉得温庭玉柔顺的外表底下必定有些不同的东西。这温庭玉倾城的容貌下到底在想些什么?他的热情燃起来又会是什么样?
林玉堂心里有些迫不及待的期待晚上了,今儿晚上,他想好好的把这个温庭玉给点起来,烧掉他的面具,看看他的里面到底都藏了些什么东西。
温庭玉看著林玉堂走了出去,这才松了口气的拿起水衣彩裤穿好,盘好了辫子,坐到了台子前勾起虞姬的脸。镜中的虞姬仍是娇艳如昔,只是心中的霸王已弃他而去。温庭玉看著自己的脸,轻轻的唱著慢板:「自古常言道得好:烈女不侍二夫男。愿借大王青锋剑,情愿尽节在君前。」唱罢又念起念白:「大王力图霸业,前程万里,妾身一命,轻如鸿毛。圣大王勿以妾身为念!」
温庭玉说毕,却笑了起来,又对著镜子左右看了看,站起来穿戏装。才刚刚穿好,就听见林玉堂的声音在背後响起来:「庭玉,来帮我穿靠。」
八
温庭玉唱完堂会就坐在里间卸妆,林雅月又溜了过来,靠在温庭玉的身边说:「温老板,我今儿个唱的可好?」
温庭玉稍微动了动,和林雅月拉了点距离,浅笑著说:「五小姐的嗓子好,庭玉自叹不如。」
林雅月笑著说:「温老板,这话可是您说的。既然我嗓子妤,您干嘛不收了我当徒弟?」
温庭玉卸妆的手停了停,又往边上靠了靠说:「五小姐,您是宅门里的小姐,怎么能吃梨园这碗饭。您要是真想学戏,庭玉有时间就过来给您说戏。」
林雅月摆摆手说:「您这话都跟我说过多少回了,老是这一句。您等下有事儿没,要没事儿,您去雅月的院子里给我说说戏。」
温庭玉想到林玉堂的邀约,沉吟了一下,还没开口,就听林瑞在外面喊:「五小姐,大爷找您过去呢。」
林雅月撅起嘴说:「我哥真麻烦,温老板,您要是没事,我可就在屋子里候著您了。」
温庭玉忙答:「庭玉等下还有事在身,这......」
林雅月刚要说话,就听林瑞在外面催:「五小姐,大爷催得紧,叫您赶快过去呢。」林雅月没好气的回答:「知道了,我就过去。」这才直起身,又冲著温庭玉说:「温老板,您可说了要给我说戏,我可等著,今儿个说不了,我回头上您门儿上去学。」说罢就转身出去,看见林瑞站在门边,哼了一声说:「我这不来了?防我跟防贼似的,温老板又不是外人,我跟他说两句话怎么了?」说完就快步走了出去。
温庭玉松了口气,正了正身子,继续卸妆,林瑞在外面说:「温老板,大爷给您跟门口备了辆车。」
温庭玉一边擦著自己的妆一边应著:「知道了,劳林管家您费心了。」
林瑞应了一声就走了,温庭玉看著自己的脸慢慢的从妆容下显露出来,只觉得虚幻无比。他的脸,和台子上的脸又有什么下同?只是台子上是出总会演完的戏,而这日子却是漫漫长长,不知什么时候才会过完。而他,就好像双簧里那个被控制的人,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永远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
温庭玉看著自己脸想,苟且偷生吧,如今不过是飘摇著活在这北京城里罢了。他左右对著镜子看了看,查看了下有没有粉彩留在脸上,就站起身,到屏风後面换上衣服。然後挑帘子走出去,走到了大门口,就见一辆洋车停在对面。门房见他过来,忙走出门把那洋车叫过来,躬腰跟温庭玉说:「温老板,您走好。」
洋车一路走著,经过了天桥。拉车的回头看的时候,正看到温庭玉伸著脖子在看一边说双簧的两个人,他停了停,对温庭玉说:「先生,要不我停下来,您看完了再走?」温庭玉摇了摇头说:「不用了,从林府去朝阳门还有没有其他的路?」
拉车的急忙说:「这是最快的,您老放心,我绕多那么点地儿也不值得是不是?」
温庭玉靠回车厢里说:「我没说你绕我。你告诉我另外一条路,我嫌这条路吵,快走吧。」
拉车的点了点头,加快了脚程,又告诉了温庭玉另外一条路,心想,除非是钻小胡同,不然哪儿不吵?这坐车的还真怪。但嘴上不敢说什么,拉著温庭玉就到了林玉堂的外院。
温庭玉刚拍了院门,门就吱呀一声开了,露出的居然是四儿的脸。温庭玉吃了一惊,四儿在堂会中间不见,还以为他自己回去了,没想到竟在这里。温庭玉站在门口说:「四儿,你怎么跟这儿?」
四儿把温庭玉让进门里,穿过门洞,绕过了影壁到了院中间的时候才说:「爷,咱们不是要找新院子吗?这是林管家帮我找的,话倒说回来了,我才过来看看,您怎么也过来了?」
温庭玉心下一震,转头对四儿说:「我让你找小院儿,没说让你找四合院儿。」
四儿紧着在一边说:「我也不知道这院子这么宽敞。况且林管家给咱们的价儿可低了,一个月才十两银子。说这儿还带着一水儿的家具。我估摸着便宜就先应承下来,还想著说过来看看,回头再找您商量。这不,刚过来就听见您拍门了。」
温庭玉一边听四儿说一边打量著这小四合院儿。这院儿当中当中一棵大槐树,枝叶伸展出去,树阴覆盖了大半的院子。地上用青砖墁了甬道,连著四周的屋子。
北面一间灰瓦青砖的正屋分成了两暗一明三间,正对著他的主厅敞开著,白色的竹门帘搭在敞开的门上。往里看,能看见屋子中间放著大理石面的红木四仙桌,旁边围了四个也是红木的束腰瓷面圆凳儿。後面靠墙放了一张榉木平带翘头条桌,桌中间放了一个奶白色的玉香炉,两边随意的摆了几件玉器。里面墙角,一边放了一个落地老爷钟,一边放了个撇嘴大花瓶,屋子里光线暗,也看不出是什么花纹。他又左右看了看,只见这左右厢房和他原本住的正屋差不多大,部分成了一明一暗两间,再转过身,南面的倒座房也分了三间,最东的一间前面隔著影壁,开成了他刚走过来的门洞。
温庭玉暗叹了口气,再转过身,看到院儿角落里自带著一口井,井上面沿著墙布了个葡萄架,当下这快入秋的天气,正是葡萄熟时,青紫的结著一串串蒙著霜的葡萄。架下放著一个花梨木雕花躺椅,躺椅旁边放著一张东腰攒牙子方桌,桌子旁边又摆了一张弯腿罗锅藤面长方凳,也都是雕花花梨木造的。
这就是从了林玉堂的好处吗?这院子里又住过多少林玉堂的过往爱宠?温庭玉呆呆的看著正对著他那间主房,只觉得这房子和王公公那大屋无比的像,似乎还有淡淡的大烟味儿传了过来。
温庭玉突然觉得一阵的冷,他搓了搓手臂,看著正屋对四儿说:「这四合院太大,里面的东西太贵重。咱们两个人,住不起这种地方,你回头再去找个小院......」
温庭玉的话还没说完,就听林玉堂的声音在後面响起来:「庭玉,这怎么话儿说的?合著我把热脸蛋往你这冷屁股上贴呐。」
温庭玉听得林玉堂的声音从门口响起,一张脸白起来,闭了眼睛,狠狠的咬了一下嘴唇,回过头来笑著对林玉堂说:「庭玉哪敢拂了大爷的好意,只是十两银子租这么大的院子实在不合适......」
林玉堂打断了温庭玉的话,笑著说:「庭玉,我说值就值,这院子是我的,我爱要多少就要多少。把话说明了吧,这院子我是早给你备下的。如今你就算不找院子,我都琢磨让你搬过来呢,如今这不正好。」说著就走过来抱著温庭玉,「今儿晚上你给我再单给我唱出贵妃醉酒。」
温庭玉觉着林玉堂在背后抱着自己,闭起了眼睛,身子软了软,就靠在林玉堂的身上。他抬起眼,娇笑着说:「大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庭玉先谢过了。只是贵妃醉酒这出没几句唱词儿,怪没意思的。不如今儿晚上我给您唱思凡。」
林玉堂一听这话,蓦的大笑了起来:「成,男怕夜奔,女怕思凡。今儿你就给我好好唱出小尼姑下山。」他捏著温庭玉的下巴就吻了过去,手又开始不老实的摸著温庭玉身子。
四儿看著林玉堂吻著温庭玉,低低的抽了口凉气,这才明白温庭玉不要这院子的意思。往後他们住在这院子里,不就成了林玉堂这金屋里藏的娇?往後温庭玉除了在戏台子上,整个的世界都是林玉堂的了。
林玉堂在温庭玉的唇上碾著,碾得温庭玉好不难受,正好听见四儿抽气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温庭玉挣了挣,从林玉堂的怀里挣出来,低头瞄著四儿说:「玉堂,有人看呢。」
林玉堂看著温庭玉半低著头,风情万种的说著话,身子都酥了,只恨不得现下就吃了这个他想了很久的佳人。他伸手又搂过温庭玉,笑著说:「我回头还叫两个老妈子和丫头过来伺候你呢,你要这么脸嫩,往後咱们不是都没得乐了。」回头又对四儿说:「去,到全众德帮我叫一桌烤鸭回来。」
四儿应了,接过林玉堂随手扔过来的银子,看了温庭玉一眼。见温庭玉没看他,只是笑看著林玉堂,转头咬了咬牙,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林玉堂也不看四儿,只笑著搂著温庭玉往屋子里走:「到屋里看看去。」
温庭玉靠在林玉堂怀里,虽然打量著这屋子,但心里只想著林玉堂的话。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一个劲的往下沉。林玉堂如今不但给了他一个金笼子,还给了他几个养鸟的人,栓住了他,不让他往外飞。
不过,自己要飞,又能飞去哪呢?林玉堂在他身上林林总总也花了半年的力气了,想来不会轻易把自己丢掉。金笼子也好,铁笼子也罢,总之都是个能让他安稳活下去的地方,只不过没有爱情而已。温庭玉的头被林玉堂抬了起来,细嫩的唇又被林玉堂的唇碾得生痛。他闭著眼,努力压下自己心头那种反胃的感觉,尽量迎合著林玉堂的唇。
只不过没有爱情而已,他的心都死了,还要什么爱情呢?
林玉堂一边吻著温庭玉,一边眯著眼看著这个在他怀里的人。这么多年来,住到这小四台院儿的人也不少了,有这小院儿都喜不自胜的讨好他的,有见到这院子就冷笑著往外走的,也有不动声色自持的。可只有这一个温庭玉不同,不骄不躁,知道自己的身份,似乎认命一样的顺着他。
不过,这是认命吗?他感觉着唇下那个冰冷但又努力回应他的唇,他以为认命的人都会认命的任他摆布,而不是像温庭玉一样回应他。
这孩子心里在想什么?林玉堂推开温庭玉。等下全聚德的菜要来,既然他不能继续点这个温庭玉的热情,那么吻一个冰冷的唇有什么好玩的。
温庭玉被林玉堂推开,心里也不知道做什么好,只是手足无措的站在林玉堂身边看著他。突然想到角落的那葡萄架,开口对林玉堂说:「玉堂,我看那角落的葡萄有熟的了,要不我剥葡萄给你吃?」
林玉堂睨了温庭玉一眼,笑著说:「也好,今年我还没吃过现采的葡萄呢,你会采?」
温庭玉点点头,拉著林玉堂的手走到那角落,跟林玉堂说:「你躺著,我来采。」
这温庭玉的确是不一样,林玉堂看了看那张什么都没有的躺椅和桌子。心想他躺那也没意思,乾脆撸起袖子说:「庭玉,你转得动这井吗?去倒座房那边厨房拿个盆采葡萄去,我来打水。」
温庭玉看著林玉堂,看了一阵才点点头,去了南边的房子里找了个盆出来,这才走回来摘葡萄。
两个人一个打水一个摘葡萄,中间温庭玉想了法子的找话跟林玉堂说,俩人竟也玩得热热闹闹的。温庭玉一边笑闹著摘著葡萄,一边想著林玉堂为什么把他推开。
是因为他没有热情吗?温庭玉想著,可热情这东西,即使他再会演戏也是装不来的。即使他努力的去回应,他不爱林玉堂,就是无法动情。可今儿晚上林玉堂势必还是要他的身子的,到时候他该怎么办?
温庭玉想了想,心下苦笑,说不定林玉堂会因此放了他也不一定,谁知道呢?走一步是一步得了。
温庭玉才在冰凉的井水里洗好葡萄,还没剥给林玉堂吃,就听见有人在外面叫:「大爷,二爷请您赶快回去,说有急事。」
林玉堂皱起眉头走了出去说:「嚷嚷什么?回去跟二爷说,今儿晚上我要跟这过,天大的事儿都明儿再说。」
来的是个小厮,他喘著气的站在院中间说:「二爷是从李中堂那回来的,回来的时候脸都黑了,一连声儿的找您。二爷还说今儿您要不回去,林家就败了。」
林玉堂皱起眉头,这老二什么时候学会说这种吓唬人的话了?他这二弟向来不是这么莽撞的人。他转头看了看温庭玉,看见他拿了盆站在角落看著自己,心里一叹,今儿晚上他看来是真没法跟温庭玉共度春宵了。
「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林家要败了。下次再说这种话仔细我住死里打你。你回去跟二爷说,我就回去。」林玉堂见那小厮被骂得一缩头,转身就跑,又说:「等等,你出去帮我叫辆车,还有,回去以后你叫林瑞挑个作饭的老妈子和两个伶俐丫头到这里,今儿晚上就过来。」他看著那小厮转身跑了,这才转头走到温庭玉身边。
温庭玉看著林玉堂走过来,心里倒是越来越紧,什么叫林家要败了?林家今儿个请堂会的时候,还是一片花团锦簇,王公大臣都有来捧场的,哪有败的迹象?
林玉堂走到温庭玉身边,摸著温庭玉的脸,抬起他的下巴,看著温庭玉的眼睛说:「今儿晚上我不跟这儿睡,你是高兴还是失望?」
温庭玉怎么也想不到林玉堂会问出这么一句来。他躲著林玉堂的眼睛说:「大爷今儿晚上不跟庭玉这儿过,我......」他应该说我自然失望的,他应该撒著娇叫林玉堂留下来的。可温庭玉这话就是说不出来,他怕林玉堂真的为了他的话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