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公的造诣果然不一般,那蝇僵虽未练成,但困人半日没什么问题,没想恩公一个时辰就解开了呢。
李佑道寻声望去,蒸雾缭绕之处,阿盈赤身仰卧在池内,黑发高束,肌肤雪里透红,似是八月的蜜桃般,臂上的烧伤红得妖娆。见到此情此景,钉在地上一样,心跳仿若也漏了几下。
阿盈也不介意,施术引了衣物到身边,不慌不忙的穿了,缓步走近愣在当下的李佑道。
恩公,茶饭未碰,怎的那么急着走。
李佑道适才警醒,摆了拳式,便向阿盈攻去。阿盈也不意外,长袖微颤便缠住李佑道攻来的左臂,从头顶绕过,又缠住随即送上的右臂。李佑道不善拳法,又无符咒相助,几招之内,臂膀即被一上一下缚于身后,李佑道吃痛,微微挺身。阿盈趁机欺身上前,沐浴香气引人沉醉,李佑道却无心情赏悦。
妖女,你待怎样!
恩公,奴家请了你来,你道怎样?
哼!李佑道嘴上不让,但心里却是深深一沉,这女妖功夫了得,怕是此番凶多吉少,心中最放不下的还是他那小徒,也是他唯一亲人。
贫道修道虽短,但仗得悟性略优,这些年积得道行非浅。阁下若食得也可换得百年修为。不过,阁下也须得答应贫道一件事李佑道说到此处,心有不甘的闭了眼,百年之内,不得枉杀生灵,否则贫道贫道李佑道是将一己之命换得附近生灵百年安宁,却也值得,倘若阿盈不答应便化作厉鬼也要阻她,只是食都食了,使他魂飞魄散易如反掌,又何来厉鬼,一时间无以威胁,话至一半,梗在咽喉。
阿盈却咯咯笑起来,没想到恩公还有此等悲天悯人的胸怀,只是你们这些人捏打蚊蚁,食肉牛羊时,却不见有何怜痛呢。
李佑道被咽得无语,只瞪着阿盈。
恩公对奴家恩重如山,又有如此风姿,这样的人儿,奴家怎舍得食入腹中。说着便贴得更紧,玉手也抚上脸庞,在那刚毅却不失俊美的线条中摩挲。
李佑道更窘,挣而无力,退而无地,忽得想起备在掌中的雷咒,悄悄脱得手掌出来,心中念念,掌心对准身后的巨石笋之上。嘭得一声巨响,洞内微晃,数条石笋纷纷落下。
阿盈毫无预料,忙护得门面躲避,李佑道趁机脱了束缚,奔至洞口,拣了根枝条施术飞行。只留得传音之术回荡山间。
杏湖镇余下那百数条人命,贫道护定了!
李辰和大夫见到李佑道褴褛而归,知是一场恶战,并不多言,扶他在镇内找了间空了已久的干净宅院歇息。
这一日间,镇中烧起艾草,又改了药方,镇内居然有几个病患稍有转好,实属奇迹。大夫将李佑道之事讲于镇人知道,都还道是道仙来助,几个病得轻的竟在李佑道住的院门口磕头祈福。
李佑道望得镇人动作,不住摇头。自曾立誓降妖除魔济世救人,一直兢兢业业,今日无能还被女妖几番调笑,实是羞愧不已。李辰贴心,用未脱稚气的声音,上前低声道,师父有事,辰儿愿意分担。
李佑道抚了抚李辰的软发,笑道,这两日辰儿累了吧,好好去歇息,待明日降了那蝇妖,带你去城里吃点心。
李辰点头嗯的一声,安静得睡去。
李佑道心中翻涌,盘算制敌之术,转念又觉阿盈身世可怜,若能将她重引正道,也未尝不是件造福苍生的好事。心下决定,又在镇中转了几番,做了些许准备便回屋草草睡去,一夜无梦。
朝日未升,李佑道便寻着记忆来到几十里外的山洞,探得阿盈已然离去,便胸有成竹的择了洞外一处视线好的山崖打坐养神。
不得多时,阿盈御风归来,手扶香肩,见得李佑道等在自家洞口,朱面上更添几分怒意。
道长,那朱砂莫非是不要钱的么?
李佑道轻笑了一下。
那朱砂不要钱,我却不信道长的血肉之躯可盖得住天下。
却是李佑道和了自己的鲜血写出符咒,克了阿盈五行,在镇中布了火阵。阿盈自觉散在镇中的蝇毒渐弱,便去镇中察看,不想却被符阵轻伤。
贫道还是劝你放弃继续荼毒生灵。
哼,阿盈嗔道:本来恢复已足,放弃便也无妨。只是道长您一再伤了奴家,这仇却不能不报。
咦?李佑道本以为劝说且要费一番口舌,不料阿盈不但轻易放下,还为了几处小伤讨上仇来。一时却哭笑不得,正待对峙,却见阿盈的轻帛已直冲面门飞来。
李佑道也不善欺,抽了剑便挡。只见那剑寒光乍现,却密密麻麻缠著着朱线。
道长准备的真是周密呢!
那是自然,还是容贫道先将昨日之辱讨回来。
哪里有辱,奴家昨日只是诚心相约,道长却尽是推托。
阿盈的答恩待客之方却是怪异。
几句话说间,手上并未空闲,已过了数十招。自古妖精皆惧怕道家符咒,偏偏李佑道却在宝剑、衣物、肌肤之上皆密密麻麻画满,阿盈也不敢近身,轻帛出击之力也具被挡下,节节败退,索性转身而逃。
李佑道心下盘算定要降住阿盈,教她步入正道才是,于是也紧追不舍。
阿盈穿于密林之间,步伐逶迤,李佑道死死咬住,步步进逼。
李佑道忽觉得脚下一空,身体直直下坠。好在下落之处不高,且有一汪碧潭相接,无伤无痛。待得游出水面,才心叫不好。此时已晚,水中朱砂飘散,手脚早被阿盈的轻帛缚住。只悔没将地形查探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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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阿盈凑到耳边轻笑,恩公那么不舍得阿盈,适才紧追不舍呢。
李佑道苦笑道唉,贫道无能,再落于你手,你既已答应不再害人,贫道无怨,杀刮随你!说罢紧闭双眼。
恩公,此话当真?
此战已输,人在你手,还有什么当真不当真的,李佑道无语不答,只将头撇向一边。
那便好啊,此潭水寒,不如请恩公先到舍下擦擦干爽,免得惹了风寒。
说是请,却未一点请的意思。阿盈照样是卷帛扯带,直直将李佑道扔于那日的浴池之中。
李佑道不明就里,这女妖便是复仇杀人,也要玩出这些个花样。怒道:女妖!你这又为何,贫道不惧一死,只求阁下给个痛快!
若是奴家偏偏喜欢慢慢来呢?说着也跳入池中,指尖在脸庞耳廓不断摩挲。
李佑道只觉耳后一痒,浑身打了个激灵,阿盈要做什么心下也多半猜出。他修道多年,从来洁身自好,年至十九,不要说经过人事,就连女人也未曾多看一眼。如今这妖女挑逗在前,心中愤怒,但那指尖挑起层层涟漪,却直直将他向下扯去。无奈被困,只得一面反复颂念清心咒,一面挣扎着向池边的错移。
阿盈似是更加不急,指尖四下滑动,任由他后移,另只手却灵巧的将湿衫尽除,轻帛也具松下,却依旧缠着手脚,不一会李佑道便似一条不幸落岸的鱼一般,□裸地在池边平石之上翻动挣扎。
阿盈侧躺在一边,也不知哪里找来一根硕大的羽毛,尽其挑逗之能,酥麻之感遍布全身,李佑道则心意晃动,口中之咒也散散落落不成一体,双颊透红,两眼蕴雾,心中不知何时却也塞满那不肯服输的妖娆身影,似是一股力量扯着身体漫无目的的飘忽,觉得空虚无依。直到落入一处温暖所在,紧紧相偎,便再也把持不住,呻吟之声冲喉而出。
束缚忽松,双手也觉只顾得抓住眼前这骄傲、怜爱、执著、狠厉、狡滑。
轻舞。
跃动。
口中缠蜜,轻誓浮诺,只想双双修道,相依成仙。却不知至亲将死的噩耗,还在杏湖镇等他。
岁月流逝,李佑道已然胡发凝霜,沧桑留痕。
却还记得李辰小手拉着自己食指,轻轻说道:徒儿来生还要陪着师父斩妖除魔。
也记得那道尖声恨泣青山常在,绿水长流。
当即立誓,惹下如此孽缘,定也要一己承担。
李佑道望望月下冲尘安静睡去的脸,不料世道循环,终也解不开结逃不开劫,还卷了更多人进来。
冲尘
三人絮絮良久,俱都疲惫不堪。李佑道和玄君都盘膝打坐,调动气息。冲尘依旧坐于炕前,手持毛笔,细细琢磨。不过几日功夫,他便如脱胎换骨一般,眼神里全然没有先前的轻浮古怪,只静静沉坐,眼中全无波澜。
待得第二天李佑道睁开眼睛,只见炕前桌上一张宣纸,密密在乾巽艮坤四位描画了四根高杆,四条链子垂垂牵拉,在地上依稀石块摆成八卦图案,链子浮在阵中,密密攀匝,十分精巧。冲尘伏于一旁,眼帘低垂,沉沉睡去。
玄君此时也睁开眼来,与李佑道相对一视,俱都一笑。李佑道招了招手,玄君会意,起身轻轻随他出了茅屋,到的院中。李佑道伸手拉了他,笑道:这孩子这些日子可是精进不少,那阵仗设计的也自巧妙。我与阿盈斗的这些年,也没想出这样好的法子取胜呢。玄君微微笑道:他自是极聪明的,只是原先太惯溺了些。可是轻玉教他改了性了。李佑道长眉一挑,道:你说轻玉无恙,可是昨日宽他心的么?玄君正色道:原也不是,我细细探了,他这几日看是无妨。李佑道点头,面色也稍稍缓和些。如此就好,阿盈原不是十恶不赦之徒,我也不愿仇怨太深,难以破解。玄君微微点头。却听身后冲尘声音低低响起:师傅,玄君,你们都醒了。回头一看,只见冲尘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柴门之外。
玄君笑道:也是刚刚才醒,你昨晚熬的最晚,可睡的足么?冲尘微微点头,道:我昨夜想了一宿,那阵仗也是粗略成型,还要师傅指教。李佑道笑道:我看很好,五行生克,你也俱都想得周全。只是那顶峰云层极低,怕弄这几个高杆上去很是不易。冲尘眼神炯炯,道:师傅可还记得那年咱们道观下的那场大雨,雷电交加,二师哥抢着去收那祭神台上的幡子,一个霹雳下来,把个周围的东西俱都打的焦了。二师哥却毫发未损么?李佑道轻轻抬眼,想了半晌,道:似有此事。冲尘又道:别的师兄弟都道是神仙救他,感谢他冒着雷劈之险去收幡的缘故。我趁你们不备偷偷上去看了,只有二师哥无事,连那幡子都被烧得烂了,若是神仙相救,怎能让自己的幡子也被毁了?
李佑道微微点头,道:我倒未曾留意。冲尘又道:我原是细细看了,那幡子下面台子高高的纯是椴木打造,那天先打雷闪电,大雨是过后才到。二师哥上去时候那台子还是干燥,闪电击中,四周俱都焦糊,二师哥和那台子俱都无恙。想是二师哥踩着干木缘故。李佑道吸了口气,道:你到想得仔细。
玄君笑道:他自小顽皮,专爱做些意外之事。这倒是他的做派。冲尘又道:弟子大胆,一会子我劈了那几张炕桌,中间挖空了做成木鞋穿。再把那些高杆铁链一一布置了。若是成功那就最好,若是不成,那就请师傅和玄君去救轻玉吧。我次次害他受苦,只有来生再还他了。说罢微微抬头,眼神依旧清郎镇定,竟是看不出喜怒神色来。玄君心中一痛,轻轻拉住他手,柔声道:我也与你一道。冲尘道:那是不必,你与师傅在一旁看着,若是不成,便强杀进去便是。若是都冒险,谁救轻玉?
布阵
玄君心头一痛,紧了紧握他的手,却不知如何回他才好。
李佑道微微叹口气,也伸手拉住他另一只手,道:实在是我生的冤孽,却让你和轻玉受苦了。
冲尘却不回答,仍旧低头,似是盘算模样。
半晌方道:我昨夜里按师傅教的掐算了。似是近些日子有雷雨天气,若是如此,倒真是帮了我们。那雷阵遇上雷天,更是如虎添翼。只要能布得好,不管她道行再高,也难抵挡。言辞切齿,竟是狠戾模样。
玄君自识得他一来,只见他虽是性情急躁,冲动仗义。心底却是善良,遇上天大的事情也不过心。虽是日常习武,技艺不凡,也从未仰仗身强,欺压过谁。虽也有日常教训过耍赖强抢的流氓市井,也从未重手伤过,俱都是点到为止,认了输纠了过便罢。像这般欲置人于死地的情形却从未在他身上见过。
李佑道也是倒吸一口冷气,他只知道冲尘轻玉应有宿缘,这些日子也见他们相处融洽。却不知冲尘对轻玉却是如此上心,为了轻玉竟是生死不计,倒也是大出意料之外。
三人都微微愣怔,一时无话。
冲尘也不多说,转身进了茅屋。伸手提剑,也不犹豫,手起剑落,把个炕桌劈成两半,放在脚底比划几下,就手削切起来。
玄君跟在一旁,看他紧锁眉头,眼神执着,倒是担忧起来。勉强笑道:你这几下子可是纯熟的很哪。想那些日子在道观中,总是随身带个小刀子,东刻西画的,教道长可没少责罚。
冲尘手微微顿得一顿,眼光却柔和了。也低声道:他胸前那印记也是那时留上的,我可是顽皮的紧,从小便带累他。
玄君心头一紧,轻声道:你可也别太担心了,他现下还好。我的话你不信么?
冲尘停手抬眼看他,眸子里精光闪烁,却无喜忧。就是他不好了,也还有我陪着。我不担心。
玄君更是心惊,直是说不出话来,呆呆看他。
只见他又低头侍弄。又转头看看李佑道,李佑道也是一脸无奈之色。
却听冲尘又道:玄君兄,我求你一事,你可应么?
玄君忙道:你这是那里话,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便是。
你去市镇上买些长杆铁链回来行么?我在这里准备这些个,没有功夫去。今晚我便想去布置阵仗。又转头对李佑道道:师傅,你看看那阵摆的可还行么?
李佑道笑道:我看不出破绽来,咱们尽人事听天命便是。
冲尘低头仍旧忙碌,勉强笑道:正是。听天命便是。
玄君又看李佑道一眼,李佑道点头示意,他也不多话,转身出了茅屋,御风便向前面市镇飞去。
到的傍晚十分,他便置办齐全,回得山上。
只见四周乌云弥漫,鸟雀无声,确是风雨前压抑景致。
心中却不由欢喜,冲尘这几日功夫便这般精进了,算的倒是精准。
回到茅屋之中,只见冲尘正站在屋子正中。
一身黑衣,腰悬长剑,更显身形修长健硕。长发轻攥,一枚木簪别于发上。下颌尖削,双目却是炯炯有神,只是眸子里却有一抹厉色,让人生畏。
脚上却是一双木鞋,实是精巧合适。
看见玄君回来,轻轻一笑,道:回来了。快步上来,伸手接过玄君肩头长杆,自己但在肩上,仍旧默默神色。
玄君知道他一心只想去阿盈洞穴,怕自己劳累,不好开口。转身看看李佑道,也是青衫长剑,准备齐当。便道:时间刚好,咱们这便上山去,到了正好天黑,也好行动。
李佑道答应一声,冲尘依旧默默跟了,三人出的院门,便往山上飞去。
冲尘御风之术刚刚习练,却是天资聪颖,加上轻功本就不弱,却是飞得稳当,也不落后。
只飞得半盏茶的功夫,只觉寒风冰刀般削在脸上,四周雪粒子瑟瑟击打之声密集不断,却是到了顶峰了。
他伸手示意,几人慢慢停下,落在地面上。
玄君微微躬身,依照记忆在前面带路,后面李佑道和冲尘也是默契,紧紧跟了。
到的阿盈洞口附近,玄君停下,扭头一指,两人会意,也都停下伏低身形。
只见天上云层更是厚密,紧紧压低,似是触手可及。闪电在云层里此起彼伏,却比前些日子更为迅猛凌厉。
仿佛空中有几把大刀在生生切剁,把个云层一刀劈开,又提起让云层弥合,又再砍剁,来去不休,甚是骇人。
雷声也是轰鸣,四周回荡,让人好不心烦。三人无法听得彼此言语,只有口形手势传达信息,自是艰难。
只见冲尘伸手拉了李佑道进了怪石堆中,找个大石后面让他伏低了。又拉玄君过来,接过他身上缠绕的铁链,左肩抗杆,右肩套链,示意他两人伏好了,自己便四下查看地形,竖杆拉链,来回穿梭在闪电雷鸣之中。
玄君心中担忧,便要起身相帮。却被李佑道一手拉住,伸手示意,让他忍耐不动。玄君凑近李佑道耳边,道:他一个人可是危险的紧,怎地不让我帮?
李佑道道:你让他自行按阵仗行事。他武功高强,这些日子里道法也都拾得起来。若论起来也不在你我之下。玄君眨眨眼,也不好动作了。
只见冲尘在闪电霹雳中倏忽来去,提起急奔,脚下似是八卦阵法。找准方位一杆插上,皆准且稳,毫不犹豫,动作干净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