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逝————玩客

“是吗？”我微微笑了笑，“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没有你，我现在一定只是一具尸体了。”

“用不着谢我，我不讨厌你，但我这么做并不是为了你。”塔卡看我的眼神很坦然，“你该知道我与纳尔维亚的关系不浅，事实上我想说，从头至尾我想要帮助的就只有他一个。如果在这个过程中顺便做了对你有利的事情……”

“你可以放心，我很明白这一点，”我点了点头，“你觉得留下我的命才能够帮助他？如果有一天我杀了他呢？你会不会后悔？”

“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什么吗？”塔卡突然问我。

猛然间脑海中浮现出塔卡曾说过的话，我脱口而出“事实上如果当初他死了，会不会更好一些呢？”

“对了，”他笑，带着那种让我熟悉的苦涩，“所以啊，死亡——对他、对我来说都不能算是什么令人恐惧的事情。更何况——”塔卡忽然看着我，“你杀不了他。”

“你还真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我知道塔卡是不怕死的，所以他可以毫不介意付出任何代价来使用禁术，这大概是他的愿望，但我的心中却为了他而凭添了一份悲伤，我甚至不知道他应不应该被称之为朋友，但我——不希望他死掉。

“不是我看不起你，伦撒，这个世上能杀掉现在的纳尔维亚的人只有一个。”

“我的父皇。”

“你真是了解了不少的事。”

“可明显的没有你多。”

“你想知道些什么？”

“纳尔维亚的真正身份。”

“以宿命论来说，是伴你父皇而生的风神官。”

“他曾经有过和我一样的状态？”

“对！并且是为了你父皇而取回的自身躯体。”

“那么说他是爱着我父皇了？”

“我还以为通过他囚禁你的那几日，你应该已经明白了这一点了。”

“但是他现在却要找父皇报仇。”

“因为你父皇负了他。”

“他如果是父皇的伴生，就应该与父皇年纪相当，他明明只是20几岁的样子，与你倒是差不多。”

“如果他活着，自然就和你父皇的年纪差不多！”

“塔卡！”我猛然倒吸了一口冷气，首次有了点目瞪口呆的感觉，“纳尔维亚他……”

“放心！”塔卡幽幽的道，“现在他已经不算是个死人。”

“但是……”我还是有点无法接受。

“曾经死过。”塔卡边说便站起身，向窗外瞄了一眼，“康德里加和特里神官就要来了，我要先走。”

“等等！”捕捉到他语气里微秒的变化，“你——好像不喜欢特里神官长！”我不确定的问。

“我为什么要喜欢他？”塔卡并不隐瞒他不快的情绪，转过头来对我冷笑了一声，“我为什么要喜欢——那个曾经杀死过纳尔维亚的人！？”

第 28 章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脑袋里轰的一声炸响，现在的我恐怕不止要目瞪口呆了，全身僵硬的愣坐在床上。我以为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我以为纳尔维亚和父皇之间的事我也能够猜的八八九九了，但事情的突然转折还是大大的冲击着我的思维。相信现在我的样子看在塔卡的眼里一定是像足了‘木鸡’。

“这……怎么可能……”我艰难的扭了扭僵着的脖子，不可置信的看着立在门边准备随时拔腿走人的塔卡。

“你怀疑我骗你吗？”塔卡的眼神抹上一丝嘲讽的笑意，“是啊，是啊，对我的话，大殿下是应该保有怀疑的态度的，毕竟谁也难以保证我不会中伤帝国现任的伟大的总神官长大人！”

“我……没那个意思。”稍稍从一再令我震惊的消息中回过神来，我尴尬的向着塔卡笑了笑，然后非常诚心的开口：“我很明白塔卡是一直站在纳尔维亚的立场上的，虽然我也猜不明白塔卡的心思，但塔卡不是个会中伤别人的人，我相信塔卡——不会做这种事。”

对面的眸子一愣，精光闪过，随后半眯了起来，口中又恢复了那种稍显懒散的语调：“不要太相信别人，你早晚有一天会吃亏的，伦撒。别忘了我虽然是雷鸣的主人，可我同样也是个贼头儿。我从不期望别人把我想得太高尚，我为什么就不能中伤人！”

“不，你不会，”我回笑，奇怪的是，他越是这样的反应我却越是坚信自己的看法，“立场不同是没有办法的事，但人格是另外一说，塔卡本不是那样的人，又何必要贬低自己。反之，我若是不相信塔卡所说的话，就根本不会问你了。只是……你所说的事情让我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而已，毕竟……这还是很难让人相信，特里神官长——他实在是没有理由杀死纳尔维亚的啊！”

“这个——你自己去问他好了。”摆摆手，另一手已经扣上门把，塔卡的情绪又迅速的向不快的方向发展，我猜想他大概是真的很不想和特里神官长见面吧。

但好像老天偏不随人愿似的，刚刚被塔卡拉开的门前正停留着一只准备扣门的手，两边的人同时一愣。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好开口打破沉默：“你好！神官长大人！康德里加大人！麻烦你们亲自过来，实在是有失礼数，因为下官的身体……实在是不太方便……”本想略微欠欠身的，但一道身影却更快的掠过门边的两人，眨眼之间已到眼前，轻轻的按住我预起身的肩膀。我不由的抬脸对那人一笑——罗迪尔——他未免有些保护过度了。

“殿下这样说才真的是折杀了我们了。”特里神官长的声音总让人听起来有点苍老的感觉，与他不过年过中年的年龄不太相附。他错身越过塔卡，刚刚在门边的愣神连他自己好像都有些莫名其妙，只是仿佛在那一瞬间，被定在了塔卡的眸子里似的，让他竟然愣了不短时间的神。

“我先走了。”塔卡看着特里从身边走过，却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简短的一句话是背着我说的。

“等等。”

我预张口唤他，尽管我知道塔卡是真的不想与特里神官长同处一室。然而‘等等’那两个字却在冲出我喉咙之前就被另一道声音代劳了。

我讶然的看过去，显然是特里身后的那道尚未来得及进屋的身影开的口，此刻正好占尽了地利的堵在门口，虽然看不见塔卡的脸，但我相信塔卡的脸色一定好看不到哪儿去，毕竟伸手去推一个名副其实的老人是他做不出来的事。

康德里加睿智的眸光肆无忌惮的细细打量着塔卡，一手摸了摸花白的胡须：“用得着这么急着离开吗？雷神官大人？”

“我不是雷神官。”塔卡的声音已经是非常明显的不奈了。我不禁想要在心底暗笑，塔卡他知不知道？这位在这个大陆上的任何一个国家都会被人礼遇的预言者，大概从最近二十年里就再没有人用这种口气和他说过话了。呃，不对，还有修伦亚，我记得我还是灵体状态时总听见修伦亚毫不客气的称呼康德里加老家伙。

“不是也没什么关系。”康德里加仍是微笑，对塔卡不耐烦的态度没有一丝不愉快的感觉，“只要你能掌控雷鸣就行了。你还不能走哦，年轻人，所谓的统战会议，没有你的一份可开不下去。”

“统战……会议？”我还真没想过康德里加会说出这句话来，我让亚索帮我请来这两位人物，确实是有好多事情要问，可看目前的状况，竟是我落后了一步，看来就是我不让亚索去请，康德里加和特里神官长也会来这一趟的了。

目光抬向已经来到近前的特里，“是对斯里巴加叛乱军的统战会议吗？”

“不，”他微微颔额一笑：“叛乱军的事早就已经接近尾声，亚索殿下处理的非常好，一切都在控制之中，已经不需要大殿下操心了。”

“那么……”

“是对纳尔维亚的作战计划。”康德里加虽然还在堵着塔卡的去路，却也显然没有忽略屋内的谈话，“事实上，我与神官长大人之所以会在亚索殿下的部队出发不久就尾随而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当然，现在还没有将实施计划的条件备齐，而且大殿下受了这么重的伤也在计划范围之外……呃……本来不该在殿下刚醒来的时候就来打搅殿下休息，但我与神官长大人都觉得还是要尽快将具体内容通报给殿下一声……而且……”

“你这个为老不修的老家伙，捡重要的赶快说，”耸开堵在门口的康德里加，修伦亚紧身的战衣，带着一抹红艳就挤进了屋，“伦撒有伤在身，没时间听你长篇大论，他需要休息！”

“喂，喂，你这个臭小子！”康德里加夸张的吼，但语气里却听不出有丝毫的生气，从门边也踱进屋里，顺便把另一个身影让进门。

“皇兄。”亚索笑眯眯的直走过来，越过修伦亚立在床前的位置，理所当然的坐上床沿，一把把我的手抓在手心里。

我和蔼的冲他笑了笑，然后看向塔卡，“好像还是跟你有关呢，塔卡，你就再等一下吧。”

皱眉，塔卡显然还是不悦。

“好歹也跟纳尔维亚有关，是不是，塔卡？”我再笑。塔卡浑身震了震，终于还是转身换了个方向，却随手关上了房门。就近倚靠在墙壁上，他可不打算再向我已经人满为患的床边挤了。

“那么……”我调整视线，看向特里神官和康德里加，“请问两位带来的是怎样的方案呢？”

“首先，关于殿下得到的风之心，相信罗迪尔已经向殿下解释过了。”康德里加略微恢复了一丝严肃的声调，“事实上，我们虽然在正风神身上压下重要的赌注，但就算是赌博，当然也希望能够尽量的加大胜算的筹码，而且要让殿下一个人承受巨大的危险也是不公平的，取胜的方法当然是越多越好……”

“老头儿……”警告的声音伴随着修伦亚一道杀人的泠咧眼神。

“这就说到重点了，急什么？”康德里加回瞪回去，气势一点不输年轻人。

“我来说吧，”特里好心的接过话茬，对我恭恭敬敬。

我自然还是不太习惯帝国的最高神官长对我恭敬的态度，抬头一笑，“神官长大人还是叫我伦撒吧，或者少将也行，我……还不太习惯……”

“好的，少将。”他很温和的点头，倒也没有很坚持，像极了和蔼的长者，我有些愣神，尽管知道这个人或许就是杀了纳尔维亚的人，可还是无法对他产生反感。

“简单来说就是封印。”

特里神官长的声音再次将我的思绪拉回，他显然好像是也想到了什么，竟然竟自微微叹了口气，“那位逆风神，似乎并不是人类风能力者的魔化，而是……亡者……”

“哼。”门边塔卡一声极低的冷哼，没被其他刚听到这个惊人消息的人注意到，而我却清楚的知道，塔卡明明是对特里话中的‘似乎’这个用语表示讽刺。

“亡灵？”

“是的！”特里当然也没有注意到塔卡的嘲讽，“所以他已经不是普通的堕神者，他已经……把灵魂完全出卖给了魔鬼……”

特里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悲伤，我注视着他，不知道塔卡能不能听得出这其中的心酸，也许——当年的事并不想塔卡想的那样也不一定。

“所以，对待纳尔维亚，我们不能只在力量上取胜，那样是消灭不了他的。”仿佛狠了狠心，特里再开口的语调竟透着无比的坚定，“要把他的灵魂，彻底的封印住才行。所以我希望能够在击败他的同时施行神官中最为复杂的封印术。”

“那是……”

“需要四位最高神官的联手。”一旁的罗迪尔缓缓的开口解答我的疑问，他原本就是总神官长候选人，当然对这件事非常清楚。“风、雷、水、火四位最高神官必须集齐。”

“所以说……与塔卡有关？”我看向离众人最远的那位雷鸣剑持有者，暗叹一口气，不是我不赞成这个可以彻底击败纳尔维亚的方法，但要怎么跟所有人说明呢？心中苦笑，要塔卡一起对付纳尔维亚？那根本就是没有可能的！

“对！对！”康德里加笑意盈盈，就算他是预言者，也一定没办法具体预言到逆风神和雷神官的关系吧，“亚索殿下已经可以掌控风仲，修伦亚是火宵的主人，只有雷鸣剑和水凌剑则常年没有在大陆上出现过了，本来正为这个犯愁，可在亚索殿下离开帝都的那天，我却意外的占卜到雷鸣剑的气息正在这个方向，所以便与特里神官长一路赶来，果然啊果然……”康德里加回头看向塔卡，“雷鸣的主人果真是如期出现了。”

“就是说我们现在已经有风仲、火宵和雷鸣了。”亚索在我身旁插嘴，神态相当的乐观。

“对！”特里神官对着亚索微笑，亚索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宠他可以说是已经养成了习惯。

“也就是说只差水凌了？”修伦亚低语，随后又抬头把目光直射康德里加，“老头儿，雷鸣都让你预测出来了，快点儿把水凌也找出来。”

“真要那么简单就好了，”康德里加摇头，“就是因为一直找不到此代的水神官，所以才说条件不完备啊。不过，说来也真是奇怪……不应该啊，为什么水凌剑一直没有消息？”

“虽然已经发了消息给各地祀水的神殿，可目前仍没有受到任何回溃。”特里显然也试图使用总神官长的身份寻找水神代言人。

放松了身子在身后的靠垫上蹭了蹭，对于寻找水凌剑的所在，我已经提不起任何的兴趣，就是找到水凌又能如何呢？毕竟单是雷鸣剑就不会按照康德里加的设想走，这个计划根本就不会成功，更何况——如果要用这种方法的话，亚索岂不是也会处在战斗之中？我不会同意的！

无意识的又把目光飘向塔卡，意外的竟看到他的嘴角漫不经心的向上勾了一勾，速度很快，却让我的心间有了仿佛猛然抓到了什么似的感觉，他就像是完全的站在局外看着局内人在做无聊的事一样，时不时的来个嘲讽的笑。他是个不简单的人我一直都知道，难道在他的身上还有什么可以被挖掘的事吗？

难道？我一个激灵，终于抓住了那个感觉，可能——关于水凌剑，他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更清楚！甚至是，他应该知道，水神官在哪里！

手掌被人扯住微微的晃动，我回过神发现亚索俊美的脸庞在自己面前成倍的放大，耳边也正好响起了罗迪尔压低了的问候：“累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