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吸入一口气,有微微的亮白的光芒慢慢的从周身泛起,越来越亮,我睁开眼睛,抬起右手到身前,全身贯注的凝视着手心,身边的光芒没有丝毫的减弱,而手心里却也同样集聚起了白色的光球,光球先是越涨越大,我微微一笑,再吸一口气,又将光球越压越小,体积减小但亮度反增,能量的压缩。
眯起眼睛,经过风之心改造过的身体当然不会被自己制造的亮度晃住眼,但若是换做普通人,恐怕这种程度的光亮已经能够刺瞎人眼。
舒出一口气,我缓缓的把光球回收到体内,这块儿空地还是太小,更何况我本来就没想把它释放出去,除非我打算把拉巴格里克峡谷给填平了。
“风之心还是有用的嘛,看来你恢复的很快。”
“塔卡。”我转身,抬头,在一棵古树上找到那个正悠闲的躺挂在那里的男子。
“如果你不想让别人发现你身体恢复的速度,就应该更小心一些。”
“也不是一定要瞒着他们不可。”我朝那棵树的方向又挪动了几步,“谢谢你,把这个地方让给我们。”
树上的人不意外的笑笑:“不算什么,我倒是应该感谢你竟然没有派兵捉拿他们,少将大人!”
垂下目光,其实我自己也并不确定自己的做法是不是真的正确,任何时候都会存在一些被生活所迫而不得不走上邪道的人,但盗贼就是盗贼,所谓的义盗也好,劫富济贫也好,然而错的就是错的,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把抢劫盗窃的行为合理化。但……塔卡转移那些人的时候,我却睁只眼闭只眼的放他们去了。再摇了摇头,我不得不为自己的做法找理由,烙总算也为了我的拜托而为亚索的部队带过话,就算是——我还他一个人情吧。
“但是,塔卡。”我调整一下心绪,再次抬头看向树上的人,“纳尔维亚曾经说过盗贼之中有听命于他的人,我承认,我怀疑过那个人是你。”
“但现在你已经不那么认为了。”他依旧对我笑,“没错,我是站在他那边的人,但并不表示我会无条件的听从他的命令,怎么,他拿罗迪尔和修伦亚威胁你?”
“嗯,而且我肯定他一定是说到做到的,所以,塔卡,除了你之外,盗贼里还有什么人可以执行的了对付罗迪尔和修伦亚的任务?”我皱眉,在这里的每一个盗贼我都细心观察过,罗迪尔和修伦亚都不是泛泛之辈,除了塔卡,我实在是看不出还有什么人可以与他们为敌的。
“哦,这个……”塔卡摸摸了下颚,“如果伊兰可以开口说话的话,你倒是可以问问她。”
“你……”纵使伊兰通晓所有的事,不能开口还不是没有任何帮助吗?叹口气,知道塔卡既然说到这里,自然是不会轻易告诉我的,便也不打算再追问下去,他有他的立场,我也不能过分的强迫他。
没有再理会他,我把目光转向天空四处看了看,在见到我熟悉的那个黑点儿的时候才又在唇角挂上笑容,“多尔……”
唤了一声,我伸出一只手臂等待着那只鹰降落,几个月过去了,它似乎又大了一些,强壮的多了,也更加的雄纠纠气昂昂了起来。不知为什么,这个小家伙现在就爱昵着我,反倒是不怎么跟他原先的主人修伦亚了。
从怀里掏出准备好的信帛系在它的腿上,它却亲昵的在我脸上左蹭蹭右蹭蹭,闹够了才颇有气势的展了展翅膀。
我笑,我是真的很喜欢这只鹰,从最开始就喜欢,“好了,”见它闹够,灵动的眼睛看着我的时候,我才开口,“给罗迪尔的,去吧!”
多尔振翅的同时,塔卡也纵身从树上跃了下来,站定了之后拍了拍衣角,“要把罗迪尔叫回来?怎么,打算主动出击!?”
看着他,我点点头,本来就没打算瞒他,否则我也就不会在他面前唤多尔传信了。
“纳尔维亚是冲着我父皇来的,而我,并不打算让他们见面,”我继续道,“与其等他寻来,不如我先去找他。”
“虽然说并不是刻意,但你却隐瞒自己伤势的复原速度,”塔卡接下去道,“你打算瞒着大家离开。”
“嗯。”我微笑,“在父皇和特里神官长来看,我的伤势最少还要一个礼拜的时间才能恢复,他们大概不会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离开。”
“等罗迪尔回来之后吗?”
“嗯,”再点头,罗迪尔这几天一直跟在亚索的身边,收到我的信之后,但愿他能找到一个不会让亚索起疑的理由一个人回来。“从斯里巴加赶回来,快马的话,再经过峡谷的暗道捷径,最多大半天的时间就能回来。”
“你……真的决定这次要带着他吗?”塔卡沉思,缓缓的开口问。
“我答应过他的,再也不抛下他。”撩开一缕被晨风吹乱的金发,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下意识的浮上微笑,“如果不告而别,等再次被他找到,我一定会死的很难看。”不过,也有可能,他再也找不到我。
“修伦亚还在和康德里加四处寻找可以掌控水凌剑的水神官吗?”
唉,塔卡,他怎么总是能提起令我头痛的问题呢?
“说到水神官,难道你就没什么可说的吗?雷鸣的主人?”我懊恼的斜了他一眼,我没有开口先问他,已经是给足面子了。
“咦?我有什么可说的。”琥珀色的眸子眨了眨,故作无辜的看着我,但我看的出来,那里面有分明的笑意。
“塔卡!”我恢复认真的态度,“如果这也是你不方便说的,我不勉强你,更何况我从来也就没有介意过是否能找到那个神秘的水神官,风、雷、水、火四大神官的封印,必定要求四位神官有绝对的默契和诚心的合作才有可能成功。而你,”我看着他,“就算你说你不介意杀死纳尔维亚,但纳尔维亚应该是你重要的人吧,有可能的话,我还是——不希望你动手。”
对面的塔卡猛然被定住,愣愣的看着我好一会儿,而后又突然不自然的笑了起来:“伦撒,你这是在——为我着想吗?”
我没有说话,他却一个闪身来到我的近前,一手竟然抬起我的下颚:“你不希望莱恩斯皇帝动手,我可以理解,他是你父亲,就算他根本什么都不会记得,你却依然想保护他。可我呢,我是你的敌人,你为你的敌人着想!?伦撒,你也是在官场里混过一年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天真……”
塔卡手中的力道加重,我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许久,还是塔卡低沉又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响起:“伦撒,有没有人说过你,你想保护的人太多,所以你的弱点,也太多。”
“有,”这次我回声,并微笑,“纳尔维亚说过。”
“伦撒……”塔卡的脸离我越来越近,直到他的每一次呼吸都能清晰的喷洒在我的脸上,“你刚才所问的所有问题,我都有答案,怎么样?也许你可以考虑,把我抓起来,严刑逼供,那才是正确的对待敌人的做法。”
“不,塔卡,”我转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颊,“你不会出卖纳尔维亚的,严刑逼供也没用。”我觉得我说这话的时候我自己好像比他更为确信这一点。
“真的吗!?”
我听见他细声的自语,看着他放开我的下颚,退后了两步,语气里有一丝淡淡的自嘲:“如果是你来问,我就真的不会说吗!?如果你知道一些事,也许可以将危险降至最低,跟你在一起的罗迪尔所遭受的危险说不定也会降低。”
我不得不承认塔卡的这句话很让我心动,但,“不,塔卡,我不会把你抓起来的。至于罗迪尔,我自己会保护他。”
只是一瞬的动摇,快到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塔卡的眼眸再次明亮了起来,他自己仿佛也暗自舒了一口气,我知道,也许我永远的失去了从塔卡这里问出真相的机会,但我——不后悔。
“伦撒,”塔卡的语气又恢复了我熟悉的那个腔调,“如果我说我可以很诚心的协助封印的事呢,我说过,死对纳尔维亚来说是最好的解脱。这样你也不考虑等修伦亚找到水神官吗?”
塔卡的这句话我知道是认真的,而我回答他的话也同样认真:“不,从最开始我就不打算使用康德里加和特里神官长关于封印的方法。”没错,我在心底微笑,用那个封印?要把亚索牵涉进来?这怎么可能!?我当然不会同意!
“我会和你一起去。”
“咦?”我惊讶!
“你既然不打算瞒我,自然也就不应该会反对我跟着去。”塔卡又退了两步,直到身子倚上树干,“你打你们的,如果是纳尔维亚落败,好歹还能有个熟人送他一程,不至于太孤单;如果是你们落败,”塔卡看我一眼,吐气,“好歹有个人给你们收尸。”
“塔卡。”我感到自己的嘴角裂开了一个弧度,转身踏上小路,“罗迪尔大概下午才能回来,我要给修伦亚留封信,再去见一见父皇,今天晚上,我们上路,当然,还有你。”
第 32 章
“是伦撒吗?”
帝国的皇帝慵懒的斜躺在藤竹编制的躺椅上,尽管那是峡谷里为数不多的几件完整舒适的家具之一,但若拿宫廷的标准来衡量,显然是连简陋这个词都用不上。可这竟然丝毫没有遮掩皇帝陛下的贵气,小幅度的摇摆着躺椅,仿佛他在任何时候里都永远保持着镇静和优雅的风范。
雨后的天气虽然有些微冷,金色的阳光却还是如期的洒落在峡谷里,透过枝枝叶叶的筛割,碎金般的投在皇帝仍然简单的服饰上。大概是雨后的关系,他身上还半搭着一条近侍为他披上的罗衫。
不意外他竟然躺在屋外,事实上这些日子里,他并不怎么走动,他总是喜欢这样舒舒服服的躺靠在躺椅上,不时悠闲的抿一口旁边小茶桌上准备的香茶。他总会让我产生一种错觉,仿佛那天在立我的床边,眼眸中透着决绝神色的皇帝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看见我的时候他笑了笑,并从躺椅上坐起了身。
“父亲。”我上前轻轻的唤了一声,并伸手把那件因为他起身而滑落的罗衫重新披回到他的肩上。
“今天你来的晚了一些。”
“对不起。”
“伦撒啊,”皇帝立起身站在我面前,一手抚去我额前金发上的一片落叶,“为什么说对不起呢?你又忘记了,这不是在宫里,谁也没有规定你一定要在什么时候来请安。我那么问,只是想知道,我的儿子今天来的晚了,是不是早上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父亲。”我不由自主的向前倾身,放纵自己陷在他的怀抱里,平时我是不会这么做的,就算我知道他其实是真的希望我能向他撒娇。
但这一次,谁知道呢,也许是最后一次了。把脸埋在他的怀里,深深的吸气,我想要清晰的记得父亲的味道。很奇怪呢,从小他就不曾照顾过我,没有教过我说话、走路,没有教过我写字、习武。可现在,在他的环抱里,我依然感觉到温暖。
“怎么了?”他显然也有点惊讶于我今天刻意的亲近,抬手轻轻的拍我的肩。
“没什么。”我笑,并离开他的怀抱,微微退了两步,“父亲的气色看起来很好呢,本来我还以为除了皇宫之外,皇帝不会适合出现在其他地方。”
“你的母亲不是一样在民间生活的很好吗?”他的明眸里有笑意,然后转过头去,有一点失神,“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喜欢这样的环境,很想这样一直住下去呢。”
“父亲喜欢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脱口而出,“一定是只要够舒适,够宽敞干净的一间小屋就行了,不用太奢华,但最好门前有花圃,能够开出不知名的各种小花……”
呃……
猛然闭嘴,我与皇帝均是一愣,同时受到触动。
触动我的,竟然是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纳尔维亚囚禁我的小屋,以及他曾在我耳边说过的话语‘莱恩斯!你不是——最喜欢这个地方的吗?’
立在我对面的父亲在失神之后难掩目光中的惊讶,然后又笑:“果然不愧是我的儿子,很了解我呢……”再点点头,发出一声类似是感慨的叹息,“只可惜,身为帝王,这种生活是一种奢侈呢。”
有点尴尬,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解吗?准确的说,了解他的是纳尔维亚,并不是我。
木门吱吱呀呀的一声响,小巧的身影进入眼帘,伊兰手提着紫砂的茶壶,壶口还冒着隐约的水气,空气里立刻荡起了一股清甜的茶香。
有着漂亮的亚麻色曲卷发的女孩儿乖巧的将茶壶放在树下的茶桌上之后,对我福了福身并微笑。
我回以笑容,星见吗?她会知道我想干什么吗?她会知道正逆风神争战的结果吗?星见说出口的话真的可以改变命运吗?如果她能开口,她会说些什么呢。
父亲同样对着出现的女孩儿笑了笑,踱回到躺椅边重新坐下,伊兰倒掉原来杯子里的残茶,换上新的递给父亲。父亲接过来定定的看着茶杯好久,唇角挂上一抹微笑,极为优雅的喝下,“好茶!”将空杯递还给伊兰的时候,父亲温和的目光注视着伊兰并由衷的赞叹。
伊兰只是抿着嘴笑,明亮的眼睛却忽闪忽闪的眨了眨,可以看出,她对父亲所给予的赞美是十分的高兴。
“伦撒。”
“是的,父亲。”我应声。
“那个雷神官,”父亲的声音很淡定,“就是那个叫塔卡的,听说是伊兰的哥哥。”
“是的。”
父亲怎么会问起塔卡呢?难道说父亲竟然可以察觉得到塔卡与纳尔维亚的关系不一般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我的父亲,这个大陆上最杰出的君主,他可以将任何不可能的事变为可能。
手心里微微有细密的汗水渗出,如果父亲知道塔卡是纳尔维亚一边的人,会怎么处置塔卡呢?以父亲要诛除纳尔维亚的决心来看,应该不会放过塔卡吧。但……说实话,我的心渐渐紧张起来,我并不希望——塔卡被处决。
“哦,我知道了。”
咦?就这样吗?我愕然的看着眼前皇帝一副的云淡风轻,自己都可以想象自己的表情有多么的别扭,一颗吊得很高的心却没有如期般的下落,让我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陛下。”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塔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大不小,没多少尊敬却也让人听不出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开口两个字算是向帝国的皇帝打了声招呼。然后直直的来到我身边,不及我回身就附在我耳边微微压低了声音:“罗迪尔已经回来了。”
“嗯。”小幅度的颔额,再看向父亲的时候我刻意隐藏眼中的不舍,因为我害怕,这是最后一眼。“父亲,伦撒……告退了……”
“伦撒……”已经后退有好几步了,父亲突然开口唤我。
“父亲!?”不会是刚才我的眼神露什么马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