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红流 下————水勿

淡唇轻抿，流苏沉默地从地上拾起衣裳，余光悄悄瞄着床边的蓝衣。
"那今天......你打算如何？"不再理会拘谨的流苏，水颜右手一拂，静候在屋外的仙子已经端着银盆走了进来，"是辞退神龙还是继续担任？"
"我想好了，不辞去神龙一职。"
"嗯"梳洗完毕后的水颜，回眸一视，向流苏投去温和一笑，"我得马上去神殿了，流苏......你中午想吃什么？"
"长清殿都是陛下亲自做饭吗！？"
"叫我水颜好了"轻柔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我喜欢给自己做吃的......你想吃什么吗？"
"白玉露羹，你会做吗？"
"好的，中午我给你做......那我先走了。"
凝视着那抹痴恋的人影消失在水雾之中，流苏忽地嘴唇向上一勾，身子倾倒在柔软的床上，紧搂带着水颜气味的枕头，脸上渐渐晕上一层红霜，俏若胭脂，眼角淡出浅浅的盈光。
午时
搂抱着双膝，流苏独自凝视玉石台上的玲珑盏，慢慢把手伸过去，指尖漾起的墨蓝光芒和月白光芒流动交融着，扩散出淡淡的涟漪。
云烟缭绕间，远处现出淡淡的一个人影。
流苏瞬间放下弯曲的腿，袖裾浮动，朝那人飞快地跑去，"你回来拉！水颜！"
"流苏！"白衣白发的明辰被迎面奔来的流苏惊讶地脱口而出道。
"啊！仙帝！"认出眼前之人後，流苏立刻停下脚步，进退两难。
"你怎么在长清殿？"白色的眸子静静地盯着流苏，空气中浮动无形的威严。
"是......是......"面对严厉的仙帝，就在流苏慌乱失措，不知如何回答之际，耳边响起轻柔的声音，安抚着他跳动不安的内心。
"我回来了，流苏！咦？......明辰你怎么来了？"
"水颜！"流苏目光闪烁地迅速走到水颜的身边，无形的压迫感瞬间烟消云散。
"他还叫你水颜！？"
"是我让他这么叫的......"身子一侧，不留痕迹地挡住了一旁的流苏，水颜细眼弯弯，随意回答，"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水颜，你现在跟流苏到底是什么关系？"薄唇一抿，滑出一丝暧昧，"我怎么不知道呢？"
"什么都不是"淡然的声音透着隐隐的漫不经心
仰视着那双如水如月的淡蓝眼睛，听见那淡然平静的回答，流苏的心里染上一层复杂的情愫。
"站着不好说话，明辰你还是进来说。"握住略有冰冷的手，水颜温柔地拉着流苏坐到了玉石桌旁。
玩味地注视着那一蓝一白，明辰掀起衣裳悠然坐下后，轻轻一笑道，"我这次是专门到访，是为下个月的一桩喜事而来。"
"不就是你和九光玄女将要喜接连理枝的事嘛......"
"咦？水颜，你怎么料到的？"
"你和玄女眉来眼去数万年了，我要是还看不出怎么掌管着千丈红尘呢？"目光一掠，水颜上前，默默为明辰斟满酒，再回到原位执杯道，"来，在下就先预祝兄台你花好月圆，比翼双飞！"
右手一抬，杯光交错后，明辰一撩白衣下摆，将酒一饮而尽，"下个月你和夜华可都得准时到！"
"那是，那是！"察觉到流苏的尴尬，水颜也善意地替他斟满，继续回答，"到时我和流苏一定为你们准备一份厚礼！"
"你和流苏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暂时住在我这里......"
"暂时？暂时是多久？"
"我想，在水颜这里住一阵子。"沉默不言的流苏终于隐忍不住坚定地接过话来。
那一刻空气流动似乎变得缓慢，白眸中闪过一抹淡淡地光芒，若有寓意地盯着水颜。水颜似是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他如绸的长发，长睫轻眨，却不愿睁开眼睛，一丝莫名的情愫在空气中蔓延。
凝重地感觉沉沉的压在心口，让流苏窒息得喘不过起来，他回头注视着明眸轻闭的水颜，不太肯定小心地问道，"不行吗？"
"不......我不介意......"背对着流苏，眉宇间隐隐浮现浅浅的皱纹，"你为什么想和我住一起？"
"因为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以前的孤独寂寞一扫而空！"
听出那清澈声音中的喜悦，水颜缓缓睁开眼睛，回视着流苏浅笑盈盈道，"那你就住下吧，我这个长清殿也是个冷清的地方......多点人气也不错。"
略感乏味的明辰，看了看喜上眉梢的流苏，最后抿抿嘴，起身告辞道，"水颜，下个月记得带上厚礼知道吗？否则我可扰不了你。"
"知道了！父神也去吗？"
"去，我已经和父神说过了，他肯定在的。"
"嗯，知道了......我一定会早到的......"
望着消失的素影后，眼珠一直随着水颜的一颦一笑移动的流苏，踌躇半天还是低低问道，"水颜，你有喜欢的仙子吗？"
"如果有，就不会让你住在长清殿了......"水颜执杯，放至鼻息边轻晃，杯中倒影的眼神深邃，迷离。
"说的也是......"凝视着低头执杯的水颜，流苏的心头拂过一丝轻快的清风，"水颜，你这么温柔......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是什么模样呢？"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杯中的眼神掺杂着淡淡的情愫。
"因为你平常就这么温柔......所以我很好奇，你在喜欢的人面前，会是什么样呢？"
"不要说我温柔......"摇晃的琉璃杯被轻轻搁在了桌沿边，水颜背对着流苏，眺望着远处，眼底露出淡淡的凌乱，"你又不知道我是怎么样的人......不要胡说......"
似是感染了那一层浅浅的伤愁，流苏舒缓地接着说，"那你告诉我呀？水颜，你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不告诉你！"明眸微动，水颜似笑非笑地盯着流苏轻笑道，"我是不会说的！"
"狡猾！"流苏抿抿嘴，轻快地回应。
对上那双清澈的眸子，水颜似是有意地再次背过身去，敛去笑颜，淡然道，"流苏......我或许一点都不像是你所想像中的那种人......"
"那你知道我是怎么想像水颜的吗？"
"怎么想的？"
"秘密......"流苏调皮地一笑，转身朝云梦屏走去，"不过将来和水颜在一起的人，一定会很幸福的！因为，我和水颜在一起，就非常幸福呢！"
水颜的眉梢轻轻跳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平时的一脸温柔，他幽幽地看着大殿一角渐渐升起的袅袅檀香，似是一缕柔情与水雾一同缭绕。
交 错
数十万年前
注视着对面已经快被一扫而空的盘子，水颜早已习惯地又递过去一盘，轻轻问道，"流苏，神龙的事情你之后有仔细想过吗？"
"耶？"手中的筷子一顿，流苏抬起头有些诧异地发现，水颜敛去了一贯的笑颜，眉目之间隐隐流露出一丝严肃，"嗯......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你不必因为我过去所说的话，去强迫自己担任神龙一职。"轻柔的声音里夹杂着淡淡的凝重，"我讨厌随波逐流，走一步算一步的人......你应该听从自己的内心，去选择每一件事情......"
"你今天好严肃哦！"流苏似是畏惧地低着头，可嘴边却溢出轻快的音调。
"我只是觉得，如果你真的不想担任，就不要勉强自己......"早看出他的假装畏惧，水颜淡唇一扯，向他投去温和的目光，"就呆在我这里专心修行好了。"
"听从自己的内心？水颜，你掌管红尘也是听从了自己的内心吗？"
"算是吧......"侧身眺望着苍穹间的流云，水颜从容淡定地回答，"我想找寻自己想要的生活，所以我一直掌管着红尘......"
"想要的生活？和你掌管红尘又有何联系？"
"你可以透过红尘看尽浮华流云，看尽世间沧桑，看尽悲欢离合......"
凝视着那抹略带伤感的身影，流苏低下眼睫，低声问道，"那......水颜，你究竟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呢？"
"想和心爱的人长相厮守，然后朝夕相伴......当然，要是能生几个孩子那就更好了......"执杯在空中轻轻摇晃，淡蓝的眸子染上一层浅浅的迷离，"对了，就是红尘中最平常的那种平淡夫妻......是我的梦想......"
"这个每一个人都可以做到吧？何况还是水颜你？"
"并不是那么简单的......"水颜回头看着垂下眼帘的流苏，轻轻地温柔一笑道，"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靠一半的缘分，一半的争取......"
见流苏依旧纹丝不动地低着头，水颜指尖轻轻碰了碰，轻唤着，"流苏？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没，没什么......"缓过心神的流苏慌乱地抬起头，猛地撞上那双温柔似水的眸子，顿时他紧握着竹筷，踌躇片刻还是吐出了心中的话语，"要是......水颜，你怎么看待......两个男人要是相互喜欢，你会怎么看？"
眉宇轻皱，水颜扣住流苏的一举一动说，"你怎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不......不......"筷子跌落的声音清脆地在空气中响起，"我只是在奈何桥边，看见有......两个男子即使死了，也是那么的深情......所以......"
"你私自去红尘了？"
"我只是......顺路逛了一下，真的没什么......"
水颜伸手轻抚着流苏的丝发，缓下语气，温柔地说道，"红尘里有很多人生活在和你完全不同的世界，你以后还是不要好奇，更不要去......知道吗？"
柔和的目光安抚了慌乱的心，流苏抬首疑惑地看着水颜问，"为什么我不能管了？他们不过短短数十年......我已经活了数万了......"
"红尘里的爱恨，不是你所能承受的，那里面有太复杂的东西......"温柔的明眸中流露出淡淡的情愫，"会妨碍你的修行的......流苏，你应该过单纯，宁静的生活......"
"嗯......"流苏点了点头，又坚定地盯着水颜，执着地继续说，"不过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问题......水颜你怎么看待那被红尘里所不容的情爱？"
"真的这么重要吗？"淡唇轻抿，水颜无奈地挤出一丝笑容，"这么不屈不饶地反复追问我？"
"嗯！我很好奇......你告诉我好不好？"
"我不在乎......"水颜瞬间收起了他的微笑，直直地看着流苏，满脸认真，"爱情是没有区分的，能够抓住就已经很幸福了......又何必在意他人的目光呢？"
"嗯！"细眼弯弯，流苏开心地拾起竹筷，继续清扫眼前的佳肴。
"你准备一下，一会我们得去瑶池参加明辰的成亲呢！"
"嗯，我知道！"
瑶池
"颜帝，请这边走。"水云仙子在前引路，淡淡的余光扫着跟随其后的流苏，不由停下脚步，疑惑地问道，"今天众仙聚集，瑶池确实有些纷乱......不过，龙神您是没有资格和颜帝走这条路的......"
"都是我的错！居然给忘记了！"流苏耸了耸肩，轻轻一笑正欲转身朝后面的小路走去，被又被一只手轻轻拉住了。
"没什么，你可以坐在我的旁边......"水颜缓缓走到路边，俯视着脚下盛开的莲花平静道，"如果你愿意的话......"
流苏一愣，瞬间眼底漾出明亮的光芒，"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听出语言中的惊喜，水颜却眉间轻蹙，幽幽盯着流苏，最后一撩白衣下摆，淡然回答，"算了，你还是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吧......我刚才只是有些闲闷罢了。"
"不，我真的很想和水颜你坐在一块！"流苏向上走了一步，不甘地继续争取着。
"我是为你好，流苏......"水颜勾起的笑容似水般温柔，"或许以后你会有些尴尬，还是坐回自己的位置吧。"
"我不是已经住进了长清殿了吗？又何必在意别人的眼光？"流苏盯着眼前之人，丝毫不在意身边静候的水云仙子。
"你......"对上那双坚定的墨蓝眸子，水颜垂下眼睫犹豫地沉思片刻，随后释然一笑道，"对，何必在意他人的眼光......你要执意就来吧。"
"嗯！"轻快的声音立刻在空气中拂过，掩不住那抹喜悦。
见两人达成共识后，水云仙子古怪地斜视了流苏一眼，沉默不语地领引着两人穿过了白玉石桥。
"天神来了吗？"
"来了。"水云仙子屏住气，恭谨地回答，"天神已经到了，就差颜帝一人了。"
"嗯，知道了。"
玉石路想右一转，云雾缭绕的满池莲花顿时映入眼帘。正前面的神座上，一袭银灰色的绸发垂落而下，铺满了整个台阶，四周泛起柔和的光芒。一路上两侧的众仙都纷纷起身向水颜行礼，凌乱的余光均流露出一丝惊讶。水颜不时朝慌乱的流苏投去温和一笑，缓缓地走过长长的台阶，来到了天神的脚下。
"父神......"水颜优雅地向神座上的天神微微倾了倾身子，"我想让龙神陪我坐在身边，可以吗？"
"这里并非神殿，不必太过于拘谨。"温柔洞悉一切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好听。
见天神并未细问流苏的究竟，水颜略有些诧异地俯身回礼後，随即转身走到左侧的水座边，请指着下面的一个台阶，瞬间形成了一个舒适的软席。
"你就坐这里吧，不要太过紧张。"温柔的声音若流水一般清澈，滴落流苏的心田。
坠入云雾里的流苏，茫然地点了点头，混混沌沌的坐了下来，过一会才发现，右侧黑衣黑发的冥帝正冷冷地凝视着自己。
"夜华，今天可是明辰成亲的日子。你也带点笑容好不好？"察觉出流苏的一丝紧张，水颜伸手轻搭在流苏的肩上，对着冥帝浅笑盈盈道。
"水颜......你让龙神坐在你身边不符合规矩......"
"父神都没有说什么......你又何必管这小事？"
"小事？"夜华眉梢轻挑，严肃地回答，"你会让流苏成为众仙人议论的焦点！难道水颜你就没有考虑过？"
"是我自己请求坐在颜帝身边的！"面对冥帝的责备，流苏低声为水颜辩解着。
"流苏，难道你能一直呆在颜帝的身边？水颜他是神砥，你明不明白......"
"只要流苏他愿意，我会让他一直陪在我身边的......"淡蓝的明眸流露出一丝游离的目光，若有似无地向四处扩散而去，"在说了，我已经让流苏住进长清殿了......"
"你......"
听见欲言又止的声音，流苏暗自看向冥帝，发现那黑眸中流露出淡淡的情绪，他看不懂那究竟是什么，只见冥帝的眼神又很快恢复了平静，看不见一丝波澜，深邃似海。
因 缘
明艳动人的仙子们托着流光四射的玉盘，长裙浮动，姗姗而来。
俯视着下面觥筹交错，谈笑风生的仙人们，流苏明眸一转，缓缓站起来，转身拿起酒壶，抿着嘴为水颜斟满了酒，"我现在才明白高处不胜寒的涵义......呆在上面真是沉闷地让人喘不过气来，难怪你要拉我陪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