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红流 下————水勿

作者:水勿  录入:08-24

在这踌躇犹豫的片刻间,四周却彻底的宁静下来,再无半点声息。余音悠悠,犹然在耳,而那抹熟悉的背影,那透着幽幽思念的笛音已经不知去向。
难道只是一场幻觉!?眼中掠过一丝伤感,莲月心垂下眼帘,凝视着朦胧的,泛着涟漪的清水--朝朝暮暮的思恋,日起日落的牵挂,最终换来的竟是这样的咫尺天涯,相逢不相识的结局。为什么我不能在多走一步?莫非我们还要重复前世的含恨?不,不......他恍然如梦初醒,扶着柳树跌跌撞撞地朝那边追去,就算是一个破碎的梦,我也要去追寻,这是我前世今生所欠下的眼泪......
他喘着气,奔到桥边四处遥望,却见荷花碧叶,人流浮动,再也找不到那抹身影。他走了,或许在也寻不到了......或许永永远远地在也寻不到了......心田里不断浮现着这两句话,似晴天霹雷,震得莲月心全身发麻,脑海一片空白,将他所有的渴望,期盼,存活的意念霎那间灰飞烟灭,不留半点痕迹。呆呆地伫立了一会,莲月心的心慢慢平静下来,灰烬般的死寂,他落寞地再次幽幽扫了扫四周,随后垂头暗叹了一口气,扶着桥墩一步一步蹒跚地往柳树下走去。
"莲......"轻轻的,温柔的低语在耳边拂过。
正扶着柳树的莲月心顿时僵住了步履,面纱下的目光凝结在遥远的虚空,空白,无助。一片寂静,一秒,两秒......却如千万年般漫长。
"莲......"看着这比秋叶还要脆弱的身影,韩庄细眉蹙起,伸手朝那白衣慢慢走去。
察觉到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莲月心本能地向前匆匆走了几步,左手紧紧地抓住褐色的树干,黑眸一敛,顷刻间他把内心的情绪隐藏起来,缓缓转过身,目光从容地落在那身青衣上--韩庄手持寒雪牵魂萧,静静站立在他的面前,一如既往的俊秀飘逸。
"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
平静地声音在空气中响起,却掩不住那一丝颤抖。那双墨眼紧紧扣住莲的一举一动,韩庄的眼中深邃如海,"为什么我吹笛的时候,你慌张地跑来?"
莲月心哑口以对,迎上他深邃澄明的眼神,心中涌起难言的滋味,苦涩回答:"之前和内人争吵,在下正在四处寻找......"
韩庄一步一步地走到他身边,目不转睛地望住他,莲瞬时芒刺在背,失措地不知如何是好。
"你真的不是莲月心?"
紧握的纤指深深地陷入失去光泽的手掌间,试图用肉体的疼痛来缓解内心的痛苦,莲月心轻轻抬起头,一丝淡然的目光从面纱下射出,"不是,公子认错人了。"
"你娶妻了?"
短短的四个字如锋利的匕首插入莲的心口,他强忍着心扉渗出的一滴滴鲜血,唇边艰难地挤出一丝微笑,"是,在下已经娶妻......"
韩庄依旧平静,平静地就好像此刻苍蓝的天空,他深深地注视着莲月心,随即转头,眼底满是悲凉--那转身天地间,刹那天色苍茫。
掏出腰间那根碧绿剔透的寒雪牵魂萧,韩庄似是隔着千万岁月般抚摸着,"它没必要再留在世间了......"言罢一扬手,要将碧笛扔入水中......
"不!"莲月心惊痛失措地冲上前去,再也顾不上那么多,一把手夺下韩庄手中的碧笛,紧紧地搂在怀里,面纱被风垂落,那张白发苍苍,满是皱纹的脸暴露地无处可藏。
与此同时,在面纱掀起的那一瞬间,韩庄已经伸手捉住了他的手,眼里,满满的,全是怜惜,心疼。
莲月心拼命挣扎着,他想要抽回自己的左手,他不愿意韩庄看见他此时的样子......
"莲!"那双有力的手牢牢的握住,不在放手,深深怜惜,无尽焦虑的声音在两人之间响起。
莲月心一呆,听出了韩庄声音中的痛苦,渐渐不在挣扎,慢慢抬起头,那带着水雾的黑眸如烙铁烙着他的心。
韩庄望着他,无限疼惜,温柔地紧紧搂住莲,"莲,莲......"
他聆听着韩庄的心跳,呼吸着彼此的气息,强忍着泪光盈盈的眼角,低低回应着,"韩庄......"
所有的纷扰和喧哗都渐渐消散,天地之间一片宁静,有的只是他和他的鼻息声。
良久,莲月心才缓缓抬起头注视着那莫不熟悉的一眉,一眼,一唇,说:"我还以为这辈子在也不能和你相逢了。"
韩庄轻抚着灰白的发丝,眼中亦泛起了泪光,"不会的,我从泉州一路寻来,即使找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
"可是,如今我已变成这副模样了......或许,不久的将来,我不得不先你而去......"
胸口一阵苦楚袭来,韩庄无力的轻扯着下唇,轻轻抚摸着莲的灰发,柔声回答:"不会的,我一定能找到办法的!"
对上他那双痴情的明眸,那白玉的脸庞,内心深处的自卑猛地涌上心头,霎那间莲慌乱地低下眼睫,想要避开他的目光。
韩庄不顾莲的挣扎躲闪,捧着莲的脸颊,一字一句道:"即使你永远这样,我也要今生来世,永生永世和你在一起。"此时韩庄的嘴角拂过浅浅的笑意,如春风般温暖,眼中透着无比的坚定和恳求,"莲,你不是答应过我的?永远不在分离,不是吗?"
声音袅袅地沉没在逐渐明亮的阳光里,莲月心点着头,看着那张含笑的脸,温暖了他的心扉。
韩庄端详着眼前这个身上流露出衰老之气的莲,与记忆中那个清雅聪慧的少年,还是同一个人--容颜会变,但心不会变,他依然还是他的莲。他的明眸依旧清澈透明,只是眉宇之间,多了一丝挥之不去的凄婉,令人心碎。韩庄不禁再次紧紧抱住莲,眼睫下滑过一丝光芒。
静守在客栈的瑾瑜,不断地在屋内踱步徘徊,却也无法平息他心中的焦虑,慌乱......忽然一抹青衣从门外出现,韩庄正搀扶着莲月心缓缓走了进来,他们眼角间流露出缠绵的情爱,看得瑾瑜心里恍然划过淡淡的哀伤。
"韩庄!你回来就好!"黑眸轻眨,瑾瑜巧妙地掩去眼底地那若有似无地伤感,勾起淡唇走上前去,"有你在,我的心也不那么坎坷不安了。"
"瑾瑜,这近一年的时间真是多亏你的照顾......"韩庄扶着莲月心朝桌边走去,不时看着瑾瑜,一脸感激。
"你可是把我当外人拉!"瑾瑜抿抿嘴,带着一丝恼怒含笑道:"当初要没有莲,我也不是今天的瑾瑜了。"
"你的事我都听莲说了"见瑾瑜端着茶杯过来,韩庄让莲月心小心坐下后,伸手接了过去。
"我......"在右指碰触到韩庄手腕间的那串淡黄的链珠一瞬间,沉寂心中的那轻轻的,温柔的声音再次在瑾瑜心底响起,他的心中蓦地泛着莫名潮起,无数支离破碎,亮得刺眼的碎片在面前飞过,看不清,也无法触摸......
"瑾瑜?瑾瑜!?"察觉到瑾瑜的失态,莲月心不由眉宇轻皱,言语间流露出淡淡的忧虑,"你没事吧?是不是最近太劳累,病了?"
听见耳边不断的低语,瑾瑜侧过去脸去,稳了稳心神,然后回头轻轻一笑,瞪莲一眼道:"没事,就是等你等得心乱了。"
"刚才,是我的不对......你别放在心上!"
注视着内疚的双目,瑾瑜细眼弯弯,一语拂过回答:"莲,我知道你的心情......现在最关键的医治好你的病。"
"瑾瑜,这病还是顺其自然的好......毕竟......"
"莲,你怎么如此心灰意冷!?"瑾瑜急声打断了莲的话语,盯着韩庄说:"韩庄,你可得相处对策......实在不行,我们再去一次云梦泽!"
韩庄明眸一暗,凝视着莲的手腕,坚定地说:"我会找到方法的,你们给我几天时间,容我好好想想......"
"嗯"轻抚着韩庄的右手,莲月心垂首柔声道,"韩庄,一切皆由天定,你也不要太过勉强自己。"
......
幽幽地注视着相互对视,星波暗流的两人,瑾瑜摸了摸右指,垂下眼帘若有所思地悄悄走去屋外,将房门轻轻扣上而去。
隐 忍
珠流璧转,明月依旧沿着万年的轨迹,孤悬在夜空的边缘处,又圆又远。
面朝东南的镂空窗户内,几缕轻盈的烟雾从莲形状的琉璃炉冉出,萦绕在整个清雅的屋内。韩庄斜坐在红木桌的左边,正幽幽地注视着低头品茶的莲月心,他的眼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兴奋,"莲,我今天在酒馆里,听到了一丝线索!"
"唔?"察觉出那一丝喜悦,莲月心放下手中的茶壶,平静地问道:"打听到了什么?"
"无名海的太极宫,据说那里的主人拥有很奇异的能力,医治了不少生患奇症的人!也许,那能力也可以医治好你的病!"
那苍白无色的唇际露出一抹轻笑,轻淡到了无痕迹,"韩庄,你也相信江湖的流言?我这病,绝非人力所能解开的......"
"我知道!可是明明有那么一线希望,莲,你为何不去争取!?"
垂下眼帘,莲月心顺着话淡淡问道:"你知道太极宫在哪吗?无名海广阔无边,这不是大海捞针吗?"
"据说在西边......"韩庄的目光落在那宁静却透着疲倦的脸上,"我们一定可以找到的,相信我!"
"嗯......"莲月心不甚热衷地回答,他的心里很清楚,这病,已经是无药可治了。
"莲,你一定要振作起来"撩开那几乎全白的丝发,韩庄的黑眸里染满了怜惜,"如果自己都放弃了,别人又要怎么办?"
莲月心缓缓地回头对上那双深情,执着的黑眸,恍然间将若水和眼前之人重合在了一起,心田不禁泛起一丝难以言语的情愫。柔和的目光从布满皱纹的眼中流出,他朝韩庄轻抿淡唇,微微地点了点头。
迷离地看着发丝下失去弹性的肌肤,韩庄细眉蹙起,指尖摩挲着苍白的肩胛骨,最终目光停留在那个细细的红绳上,"莲,你一直佩戴的是什么?见你从未取下过......"
"你是指这个吗?"伸手从胸前掏出细细的红绳,一枚晶莹透亮的白玉低挂在下端,"听大哥说,这是母亲唯一留给我的遗物......也不让我取下来......"
"是吗?"韩庄好奇地斜身站了起来,颇为喜爱的一直盯着玉佩不肯松眼,"真是一块难见的美玉!"
细眼弯弯,莲月心毫不犹豫地将手伸到颈后,小心地取下了白玉递到韩庄的手里,"你喜欢,我就把这个给你了。"
"这怎么行!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纪念!"
不理会韩庄的推辞,莲月心固执地将玉塞入韩庄的手里,言语中透着一丝坚决,"当年母亲的希望也是将来送给我未来的心爱之人,你就是我唯一深爱的那个人......"
低垂的眼睫下瞬间掠过一道复杂的精光,当韩庄再次抬首凝视着莲的时候,他的脸上依旧是带着那恬静温柔的笑颜,"莲......你就是我的一生,另一个我......"随后取下手腕间的淡黄色的手链,轻轻套在了莲月心的左手间,他的眼底溢出淡淡的柔情,"这个有凝神的作用,对你的身体有很大的帮助。"
"嗯......"莲月心轻抚着手腕间的一粒粒珠子,嘴边浅笑盈盈。
银色的明月透过窗户洒下一缕缕月华,依坐两旁的两人依然对望谈笑着,丝毫未察觉出夜色越来越浓。
柔软的柳枝垂落在一片一片碧绿的荷叶上,投下一道道浅浅的阴影。亭亭出水,灼灼荷花间映出发丝飞扬,遥遥相望的两抹人影。
"真没想到,居然会是你......"右边那人银簪墨发,身子向旁一倾,轻轻的笑声划破了沉闷的空气。
"你......"左边那人青丝飞扬,待听到冷冷的笑声,顿时身子微微颤抖,紧握着左手,惊讶道,"难道,你也是......"
"不错!"银簪在阳光下晕出淡淡的月白色,丝毫不理会眼前之人的诧异,右边之人慢慢向前走了一步,依旧轻笑着,"我和你一样......"
"不,不可能的......"见那人朝自己走来,左边之人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试图平复内心的慌乱,"不可能的,你不可能来到这里的......"
"世事无常,谁又能真正看透命运的轨迹。"轻笑之人忽地敛去淡唇边的微笑,眼中射出一丝怨恨,"其实......他自己也深陷于命运之轮里,谁也控制不了,谁也逃不了......"
"他?你说的是谁?"后退的那人盯着那扭曲的面孔,袖裾下的指尖顿时流动出一丝光芒,"难道是他吗?"
"你根本不知道我说的是谁......"明眸一闪,右边那人已经恢复了之前的风清云淡,嘴边泛出一丝轻蔑,"谁也挡不了我的路,你也不例外......"
"我不会让你伤害他的"艰难地撑着树干,在强大的压迫感下左边那人抬着头,坚定地回答:"我不信你会这样对他......"
"他......"那道弯弯的眉微微敛起,右边那人的眼底迅速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情愫,似是云涌的乌云般变化莫测。顷刻他轻轻勾了勾双唇,冰冷地盯着眼前之人回答,"我已经说过谁也不行......即使是他,也不行......"
"我不信,难道一切都是虚情假意,镜花水月吗!?"不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难道这才是正真的你吗!?"
"你何必如此关心他?甚至不惜和我作对?"
"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千丝万缕......且是你能理清的......"
"在复杂,也逃不过本源......"右边那人明眸弯弯,一点一滴的耐心渐渐在眼角流逝,"不要逼我杀你......"
面对步步紧逼的压力,左边那人不在退缩,白色衣袂飘动,嘴唇边绽放出昙花般的笑容,若有似无的低语在风中淡去,渺渺余音隐没在丝丝的光线里。
轻抿的淡唇渐渐僵硬,右边那人的黑眸中逐渐沉重起来,良久之后,注视着左边那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颊,他忽地轻轻地笑了,释然一笑回答:"这是永远不可能的......"
"世事无常,这可是你说的......"左边那人也轻轻反笑道,力量似水般流逝,跌倒在地上......
一阵剧痛涌上心头,额头渗出丝丝冷汗的瑾瑜猛地从床上直直坐了起来,失魂地看着前方,空荡荡的漆黑,肆无忌惮地下沉着。空洞的双瞳慢慢透出色泽,他倔强的仰头,竭力抵抗着心海里汹涌澎湃的情愫--原来是一场梦......我的今生就是为了这个宿命吗?恍惚之间,咽喉突然涌上一丝腥味,瑾瑜紧紧地咬住嘴唇还是没有憋住,一丝鲜血从唇边流了出来,刺眼且哀怨......
次日
身着灰衣的瑾瑜看了看窗外那红红的荷花瓣上还含着清晨的露珠,随后细眉蹙起,轻轻扣上自己的房门,朝南房走去。
"莲......"扫了扫空荡的长廊,瑾瑜轻轻地敲着黄梨木门,压低声音低唤道。
听见门外的声音,莲月心迅速用发簪将灰白的长发简单的束成发髻后,打开了房门,"瑾瑜,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
盯着睡意朦胧的莲月心,瑾瑜从长廊走了进来,转过身正欲关上木门,却又被屋外的另一只手推开了,"莲,起来了吗?"
"韩庄,你怎么也来得这么早?"
"我们昨晚不是说好了吗?"韩庄推开房门,向两人投来温和一笑走到莲月心的身边,"去太极宫的事,还是越早越好,你的病可不能再拖了。"
"今天就立刻动身?"黑眸微睁,莲月心有些诧异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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