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立即地,身体被蛮横打开粗暴贯穿,我一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唇,顿时血腥直冲鼻腔。
我咬紧牙关冷汗涔涔,却是没有说话,最初全身因疼痛而下意识的痉挛过后,干脆连反抗都放弃。
本是有些心疼和愧疚,退一步让他释放心中恨意,我却没料到他恼至如此,全不将我当作活人地折腾,让我差点以为他不是沈南寻,而是某个对我垂涎三尺了很多年的色子。
我想,沈南寻愿意将他所有的怨恨愤怒倾泻而出,必是已有了他的决定。
开诚布公的一刻虽然叫人难堪,总也好过彼此强笑欢颜,打齿和泪吞。
既然他已经做了决定,那我也必须做一个决定。
当意识随着身体的疼痛与渐起的快感愈见飘远迷糊,我想起了沈南寻说,我想做的,是人上神。
大概,也不是的吧。
虽然可能,也就是差不多那样的。
荒唐的梦想,却也的确是我的梦想。
想要站在最高最远最无人能及的地方,沾染太阳般的光芒。
人间之上的光芒。
这就是我真正的梦想。
再疯狂在可笑,也是我刻在了骨血里,一直想要去实现,也一直努力去实现的梦想。
这就是真正的我。
所以我想,我决定了。
沈南寻,让他如愿去做他真正的沈南寻。
而我也如愿,做我真正的易苍。
疲惫至脱力的最后一次释放后,沈南寻趴在我的胸膛上,彼此深深长长地喘气,犹如即将相拥死去。
许久之后,他抬起眼来看我。
我眼中他晶亮湿润的眸子带着覆着浅浅的忧伤,直似底下深沉埋葬的绝望,是不知多少年悠长而即将喷薄的思念。
迷离诱惑得让我抬起了指尖,却又不敢去碰一碰。
多可笑,我竟然会那样想。
我垂眸低笑一声,深吸了一口气。
我支起上身坐起来,一手轻轻抬起沈南寻漂亮却棱角分明的下颚,道:“代替我……”
他的眸子震颤了一下,不明所以。
而我笑了,用我最温柔最诚挚也最平静最淡泊的那一种笑意,继续道:“……叛国吧。”
代替我,叛国吧。
我能明显感觉到手中的下颚动了一动。
沈南寻僵直了身体,紧盯着我。
那一刻的晚风在轻轻摇荡的窗纱间流窜,暖暖的熏人。香炉的烟火已有些薄,袅婷在空中的丝丝缕缕却更有一种藕断丝连,三生相许的味道。外头的夕阳里不知哪处的宫人还在放风筝,远远的笑闹声听不清晰,恍然间便如同一个童年时悠久的梦境。
小小的我握着小小的沈南寻的手,问道:“你明白的,是不是?”
然后小小的沈南寻就会轻笑着回握,道:“我明白。”
一切,多么平静而美好,美好得让记忆,都开始茫远迷离。
可是如今的我,再也无法开口问那么一句。
而如今的沈南寻,也不会誓约般再次回答。
但他明白的。
他半跪在我面前执起我的右手,神情虔诚而恭谨。
他说,好。
他说,我答应你,你只要答应我的条件。
我点头。
也许那一个黄昏的熏风太过醉人,许多年后的我已经记不起来当时的沈南寻,究竟说的是什么。
大略是,完成我三个愿望。那一时,我就会离开你。一刻也不多留。
——江山缺——
第二天,沈南寻就离开了京城。
一个月后,他独身硬闯青云寨,却受青云寨寨主郎青云的大力器重,引为至交。
三年后,沈南寻指挥下的青云寨相继收服了东山大寇、涟水帮、五湖十六洞,青云寨周围数百里的叛国势力,尽数合并。
至此,青云寨本身已成了小小旁系,沈南寻遂将各帮派互相整合联网,形成了纵横了整个晋国上下的庞大组织。
命名——“地火”。
第五十三章 【江山缺 易苍篇八】
我终于看见了沈南寻真正的实力。
自沈南寻独闯天下五年后的我终于明白,当年的沈南寻,为何会那样恨我。
他真的是,另一个我。
整个地火在他的领导下滚雪球一般地庞大起来,不论是内部组织还是军事力量甚至与晋国其他帮派乃至外国势力的关系都处理得迅速果决合适有效,即使我纯粹以晋国国主能得到的情报来看,都是一股危险至极的力量。
而如果我以沈南寻背后之人的角度来看,就更为惊讶与赞叹。
而等我亲身实地看在眼里,就更是五味杂陈。
他是天才。
他的英明果断谋略与强有力的手腕和更强有力的人望,不出我右。
而他在这仅仅五年的血雨腥风里用头脑用武略经营来的当今“地火”,是我自认自即使当年迈入青云寨大门的人是我,或许也达不到的规模与强大。
还能说什么呢。
沈南寻过得很好。他终于在他自己的天下里放开翅膀,肆意翱翔。
但他的翅膀,却还是牵在我手中的引线里。
沈南寻之所以在地火内部依旧不暴露真实身份与姓名,只人称“龙头”,也是顺了我的意思,参照王座无名制度的对位不对人,免得到时“龙头”易位,由我来执掌“地火”之时引出太多麻烦。
一切都顺利地进行着。
除了一年以前,许异的爱妻林宛儿病逝,许异消沉数月,从此每逢大事,必与另一顶传言只放了林宛儿灵位的轿子同行。
待我将即将展开的棋局布置完毕,我自京城出发,第一次,去找沈南寻。
青云寨离京城的距离不算近,却也不算远,兼程半多月,我的手,便摸上了山寨外的栅栏。
我终于再见沈南寻。
第一面,却是个背影。
准确地说,是个全裸的背影。
那时我偷溜进青云寨,发现有人正埋进沈南寻的房门,便顺道连他和两个门卫一道击晕,却发现那正进门的人手里,赫然是件新做的衣衫。
叫我很是喜欢,很是怀念,也很觉遥远的浅紫色。
里头有些微水声轻响,我心下猜测着,迈进内室,果然就是扑面而来的热气氤氲,一眼便看见了个及人腰的大浴桶。
还有个长发遮掩下的全裸的背。
知道有人送衣服进来,那人也不避讳,大大方方地从浴桶里站起来,扶着浴桶壁迈出站在地上。
地面赫然多了几个湿答答的脚印子,迅速扩大成一滩水渍。
迈出浴桶,那人却还是背对我。
只是裸露在我视线里的已经不止一个背部,而是整个背面。
线条不是凹凸有致,却是流畅精干,多年风霜下的洗练劲道。柔韧的皮肤,完美的肌理,仅仅看着便能感受到的强韧有力。
只个背影,便是风骨清峻,意发遥深,起落裕如,气韵天成。
一别五年,改变颇多,似乎更叫我着迷的身体。
欲念不由得有些风雨欲来。
我走上前,他却并未起疑,任我将衣衫披在他的肩头。
他仅仅点点头。
我心下的疑惑瞬时点起火来,骤然将他掰过身体直面向我,冷笑道:“你以为我是郎青云么,南寻?”
沈南寻骤然对向我的眼,一惊之下甚是狼狈,低头看看他此时最不便见人的样子,半羞半恼地竖了两道眉毛更飞了两颊红晕,压着声音推开我,低吼道:“放开。”
而我则是干脆环搂着他的腰肢紧紧不放,继续吹他耳根:“原来情报里称你和郎青云不仅是要好的哥们这么简单,是真的。”
沈南寻看向我的目光一震,红了的脸乍然怒成微白,深吸一口气却是挑了一边眉毛轻笑道:“是真是假,与你无关。”
亲眼见到了这个人,亲耳听到了这句话,原以为早已平息的恼怒与不甘刹那间翻江倒海,而我却只能苦笑一声,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轻道:“你说得对。”
沈南寻被我的力道一推,只能靠坐在浴桶边缘,任我抱着,也不再言语。
满室寂静的暧昧里,只有烛火偶尔爆出的噼啪轻响,带起一室昏黄摇摆。
沈南寻终于开口道:“你真的这么放心让我发展‘地火’?小心有一日我羽翼丰满,干脆夺了你的天下。”
我将额头轻抵着他的额头,笑道:“朝廷是这天下的白色,‘地火’是这天下的黑色。若我无法将黑色握在手里,这天下,本也就只剩了半个,不是我想要的那个天下了。”
“一贯的猖狂。”沈南寻说着低头笑起来,我能看见他低垂而更显浓密的睫毛,和唇际露出的小小齿尖,很是可爱而酣畅。
然后他忽然直盯着我的眼,就着方才的笑意道:“那好。我决定不要你的天下。”
“哦?”我道。
沈南寻道:“我改要你。”
我一怔。
两人在短暂的沉默后同时笑出声来。
明知不可能的话语说起来笑起来,果然格外轻松淋漓。
沈南寻看了眼我身着的褐红色衣衫,道:“其实我一直觉得,你真的很适合穿白色。”
“是么?”我随意接道,“你呢,最喜欢穿什么颜色?”
沈南寻的神情忽然有些恍惚,顿一顿,道:“……黑色。”
我一愣:“黑?”
沈南寻点头。
我笑道:“可你总穿着紫色。”
沈南寻也笑:“你不也总穿着白色。”
我也忽然有一些恍惚苦涩了。
沈南寻,究竟还有多少是我没有摸清没有看透的。
难道真的,我也只是如世人一般,看到的沈南寻,只不过是他沈南寻愿意让你看到的那个沈南寻。
笑完了,门外径直走来的脚步声也清晰了。
沉默间,沈南寻道:“郎大哥来了,你走吧。我知道你已布局完毕,我不久就回……”
他最后的几个字,被我堵回喉间。
他惊疑的几声低吟,也在我的吻里消磨殆尽。
我的手伸进他松垮披就的衣里,紧搂着他光裸的腰,放情深吻。
短暂,却深刻。
将我多年间沉淀得已是爱不爱恨不恨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都一径爆发出来。
究竟是一种试探,还是一种逃避?
谁知道。
谁管他。
待我放开,那四道脚步声已经近至门外一丈,听得见外头有人低声疑问道:“门卫呢?”
在门里头睡着呢。
我在心里回答着,笑容自顾对向沈南寻,视线从他犹与我牵着银丝的殷红嘴角上抬,对上他在身后水光潋滟里更是魅惑的眸。
此时听见门外另一人惊道:“不好!”
而我一手已顺着沈南寻本就披挂而已的衣衫直抚上他的颈,一指勾着他的衣领往下一扯,顿时他的双肩就裸露在了我的视线里。
然后我凑向犹有些呼吸不稳,此刻却是绷紧了呼吸有些僵硬任我抱紧靠近的沈南寻,冲着他的耳根色色道:“其实我一直觉得,这样子的你最诱惑我。”
被我紧闭的门猛然传来数道撞门大响,伴随着不断的叫嚷声,来人要硬破而入了。
而沈南寻苦笑一声,道:“亏得你捉弄人还能这么开心。”
“是啊。”我的语调越来越低沉,目光却紧紧锁着他的,不漏过他丝毫的躲闪,“你背着你大哥,不,你在你大哥面前与我偷欢,似乎也挺开心的嘛……”
沈南寻没有回答。
他是没有时间回答。
我看不见背后,却看得见他眼中倒映的人影幢幢。
来人,闯进来了。
而我就在来人能看见我身影的前一刻松开怀抱,抬起沈南寻的下巴迅速在他的额头落下一个吻,从窗口逃之夭夭。
听见身后哗啦啦水声大响,我知道沈南寻已经再次跳进了浴桶。
不管他想出什么办法来搪塞他的郎大哥,都是不会有纰漏的。
不知为何心情大好,我对着无人的夜空无声而笑。
而第二天,我就有那么一点遗憾。
遗憾没在那一日去听一听郎青云的声音,究竟是哪一把。
因为第二天,郎青云死了。
——江山缺——
郎青云,死在一场内部叛乱里。
这是一场我和沈南寻都没有料到的突发的叛乱。
肇事者本是青云寨的骨干,近年来实权逐渐被架空,心生不满,就在那日晚饭时多喝了酒,竟就揣了他的五寸双筒强力弩,想要杀死郎青云。
当时的郎青云正和沈南寻坐在青云寨外南山头的凉亭里夜谈,无论谈的什么,到最后沈南寻都会提起再次离开青云寨回到晋国京师的事情吧。
我就远远站在能够看见那处凉亭的树林里。
郎青云和沈南寻的身影有些远,月光下成了两道游动的剪影。看得出他们畅谈,欢笑,是那份我再难拾回的亲密。
灼得我眼疼心慌。
当看见个醉醺醺的身影走近的时候,我并没有放在心上。等到我看见他弯弓搭箭,却已经来不及了。
我飞身扑去,尽最大努力也只截下了那支射向那紫衣人影的箭。强弩不愧是沈南寻引进的新式兵器,力道刚猛霸道得近乎不可思议,我事出突然再加一时大意,被那支箭冲得手腕一折,哧的一声,便被那支箭刺入了小臂,一阵钻心的疼。
而我身后另一头,也是割裂人肉的一声哧。
极轻极轻。
几乎同时的,一声“小心”的大喝传了过来。
很快,一声“郎大哥!!”也紧接着传来。
我立即回身一看。
距离已经拉近,我这才发现,身着紫衣的是那身中箭矢仆倒于地的壮年男子,而反常地穿着件黑衣服跪在那男子身边惊惶不已的,才是沈南寻。
闻声而来的青云寨子弟包围了酒醉的肇事者,而沈南寻跪在那尸体边不愿离去。
我知道那壮年男子,就是郎青云。
我知道郎青云为了沈南寻而扑身拦下剩下的那支箭。
我知道沈南寻和郎青云亲密到互相换了服装月下对饮。
足够了。
我捂着滴血的手臂,转身离开。
不用再去管沈南寻和郎青云最后说了些什么。
也不用,现身了。
我回到青云寨外的暂住处,璞玉一见我手臂上的伤就冲了过来,急问怎么了。
我身心俱疲,摆摆手不愿回答。
璞玉少见的恼怒,喘着粗气喝问道:“是沈南寻干的么?”
我摇头欲走。
他还是扯着我不放,呼吸越见得起伏不定,双目里头的愤慨、绝望、不甘、无奈全搅和成了一团化不开的水光,几次颤抖着开口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怎么都说不出,最后低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扯着我衣襟不让走的双手微微痉挛着,就这么站在我面前半步远,低头哭得掏肝挖肺。
我第一次看见璞玉流泪,也第一次听见他的哭泣。
竟就这么的悲伤,让人肝肠寸断。
而我只能将他拥进怀里,道一句,傻孩子。
——江山缺——
沈南寻,回到了青溪涧的竹园。
我知道沈南寻经常外出打点“地火”事宜,但出门一月之内必会回来,照顾被留下独自生活的易逐惜。
可是这一次,沈南寻就如同变了一个人。沉静,冷漠,困倦,时常出神,连与易逐惜的交流都变得少之又少。
密探向我报告了以上内容,我再不愿承认,也只能承认,沈南寻真的不是以前的那个沈南寻了。
一个相识不过五年的郎青云,就在他心里,占了如斯分量。
难道他真的爱上那个郎青云了?
我忽然想起什么,不由苦笑。
是啊,与我无关了。
莫名的苍凉。
——江山缺——
不论波折多少,我布下的局,按照原定计划,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