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无恨明————费祭

作者:费祭  录入:08-16

顾远则将他的手臂更大力地握住,将他整个人朝自己的身体贴近,眼睛离他的眼睛,近得不可再近。

"我不觉得。"顾远一字一句地说,"我们之间有矛盾,我知道。你认为我已不值得你信任,我知道。但我可以向你解释。只要你愿意听。"

肖崎飞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瞪了他一阵,随後突然用力地挣脱顾远的掌控。

"你不需要解释。"肖崎飞的脸色很难看,嘴唇微微抖动,低声说,"你放开我就好......"

顾远原本想要重新抓住他的手指猛地张开,双脚也不由自主地朝後退了一步。肖崎飞的话,再容易理解不过,只是拒绝而已。肖崎飞的性情素来温和,从小到大,从未看见肖崎飞语气严厉地拒绝过任何人。但是,顾远却已不只一次遭遇肖崎飞拒绝的反应。

顾远霎时僵持在原地,不知该进还是该退。他害怕自己的逼近会更令肖崎飞反感,然而他也害怕自己的退让会从此永远地失去肖崎飞。

顾远只是站在那里,直到肖崎飞踏出步子想离开时,他又迅速地迈步挡了上去。

"你不需要走。"顾远的声音很沈,沈得像这句话本身便有千钧重一般,"该走的人是我。"

肖崎飞睁大了眼,那双眼睛里的神色,看不出是喜悦或是失望。顾远只知道,自己说出的这句话,会给肖崎飞解脱。

"我走。"顾远低了低头,声音低哑地说,"你别离开这里。"

只要肖崎飞仍旧在这里,那麽,顾远还能够再见到他。顾远害怕肖崎飞走了之後便彻底失踪。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竟有如此害怕的事情。

肖崎飞只是动了动嘴唇,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所房子,原本是以两人的名义而购置。他们在商量一同住下来之前,便已商定屋中的任何东西都将两人平分,包括付款。顾远曾想将自己的积蓄拿出来付清房债,但被肖崎飞拒绝。肖崎飞当时说,他也是个男人,他不需要被人养活。如此想来,肖崎飞一直自尊心很强。

顾远转身走向房间时,也没有听见肖崎飞阻拦的声音。顾远只是在心里有些微的宽慰,因为肖崎飞没有将两人曾共同签署的房屋财产拿出,就此与他分道扬镳。

但顾远不知道肖崎飞长久地呆立在沙发前,究竟在想些什麽。

顾远果真去找了新的住所。肖崎飞说得对,他们需要分开一段时间,彼此冷静。但是,这种分离,在顾远眼里只是短暂的分离。他不会任凭他们之间疏远得过久。

顾远找房子的事情,很快被蒋华菲得知。他们在下班後,在公司电梯里相遇,随後,蒋华菲便一直在热忱地向他提供一些租房信息。他们边走边谈,随後一同吃了晚餐。

蒋华菲的一个朋友正将出国,因此会有一套房子空下来,请蒋华菲代为看管。而蒋华菲提议让顾远与她的朋友商谈,将房子租下来。在晚餐的时间里,蒋华菲已经电话联络到那个朋友,并且约好第二天商谈的时间。

即使有关自己今後的住所,顾远却一直显得不甚热衷。蒋华菲也很快看出来。

"你和你的室友相处得不好吗?"直至晚餐将结束,蒋华菲才问出这个问题。

顾远露出一丝苦笑,这是这顿晚餐过程中,他惟一显露出来的表情。

"还是说,你打算......和你喜欢的人同居?"蒋华菲斟酌著,又继续发问。

顾远诧异地一抬眼,摇了摇头:"不,我这次是要一个人搬出来住。"

蒋华菲似是松了口气,随後手抓著茶杯,微微一笑。

"我那个朋友的房子离我家很近,以後我们可以经常串门。"蒋华菲微笑著说。

言语中的意味已不需要再猜。顾远却只能报以一抹礼貌的笑意。事实上,他对蒋华菲挑不出任何毛病,想要拒绝,也无从拒绝起。

"那麽,就先这麽说好喽。"蒋华菲似是看出顾远的略显不自在,聪明地止住这个话题。

随後顾远送蒋华菲回家,并且站在楼下望了望自己以後将可能入住的房子。

顾远其实对那所房子丝毫也不关心。他今後将住在怎样的地方,是否生活便利,他全部不关心。他只觉得,这一顿饭吃下来,然後徒步回家,被一路的清风吹著,却更感身心疲惫。

第二天中午,原有的午休时间,蒋华菲拉著顾远前去看了房子。顾远没有挑出任何毛病,只是淡然地接受。随後,又是两人共餐。两人共乘电梯回到公司时,由同一台电梯里搭乘的同事望见,蒋华菲和那名女同事似心照不宣地面朝著微笑。顾远只是心不在焉,两眼冷淡地盯著电梯旁侧的玻璃壁。

顾远走出电梯时,突然被身後伸出的一只手拽住衣袖。眼前的蒋华菲已走出数步远,他的身後不知是哪个人。顾远不悦地回过头,却讶异地看到对方笑意盈盈的脸。

"hi。"对方站在电梯里,坦然地向他打招呼。

顾远注意到电梯中仍有另几名同事,於是他迅速地挣开对方的手,後退到了电梯之外,却不想对方也跟著走了出来。

"我的公司在上一层。"对方姿态冷静地整了整自己的工作服,刻意地露出自己衣服上的工作证。

顾远的目光分毫不斜,直直地瞪著他,"你一直都知道我在这家公司?"

"对。"名叫潘的男人,仍旧是施施然的模样,"可惜我在电梯里碰见你无数次,你却从未正眼看过我。"

顾远不清楚这个男人的话语里有几分真实。他也并不在乎对方是否真诚。冷漠地朝对方抬了抬眼,顾远便要转身离去。

"刚刚与你同乘电梯的女人,将要和你迁入新居?"潘又再度拉住了他,且喋喋不休地询问,"我先声明,我没有跟踪你们,只是听见她和另一个女人说起而已。"

顾远皱了皱眉,面朝向潘时,已满脸不耐烦:"你想怎麽样?"

"我不认为我会猜错,那晚的表现,你分明是个GAY。"说到最後这个词汇时,潘刻意地凑到顾远耳边,压低了声音。

顾远一把推开潘,不作回答,急急地迈开脚步。这个人,似有些不正常,顾远不愿再与他有任何牵扯。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取向。"潘却仍在他身後说,"我劝你不要随意接受一个女人。一旦沾上女人,就会很难脱身。女人,是最能纠缠的动物。"

顾远有些反感於潘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说著这种不合时宜的话,因此又回过头瞪向他。

顾远瞪向潘的同时,望见潘的脸上挂著一丝忧郁。被顾远一瞪,潘的忧郁神色反而一扫而空。随即潘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并伸手按了按电梯开关。

顾远不知为何,突然想起潘那晚缠住他,却对他这个陌生人说起他的男朋友已是有家庭的人。潘脸上的忧郁,兴许就因他的伴侣而来。如此一想,顾远也没有再对他怒目相向。表情平静地看著潘进入电梯,且朝自己笑得一脸妖媚,顾远随即转身离去。

顾远已与新房东谈好入住的事宜。因此,他回到家後,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

肖崎飞并不在家。这样对顾远来说反而较为轻松。否则,顾远不清楚,面对著肖崎飞,他是否真有勇气抬脚离开。

但是,他将行李锁进行李箱後,便听到了大门被开锁的声音。

肖崎飞打开门走进来时,也刚好看到他将行李箱提起。

顾远的手指微微泄了气,将行李箱轻轻放下,然後,顾远转头望向肖崎飞。

肖崎飞并没有像往常一般视顾远为不见地走开,而是怔了一怔,朝顾远的房间走了过来。

顾远站在原地等待著肖崎飞向自己发问,却许久也不见肖崎飞的声音。

出於无奈,顾远只得自顾自地说:"我已经联系了去处,马上可以搬走。"

肖崎飞抿了抿唇,双拳在身侧攥紧,不知是急是怒的表情。

顾远的眼神微微一黯。他并不希望自己直至离开,也无法看到肖崎飞对自己缓和下来的神情。

"真的要走?"却在顾远放弃地叹了口气,将行李箱重新提起时,肖崎飞突然开口。

顾远有些迟疑,微偏过头望向肖崎飞。他不清楚肖崎飞为什麽而发问。

"好......"肖崎飞又再度开口,并且,肖崎飞的身体微微一偏,一只手抓住了顾远的房间门把,已是抓得手指惨白。

顾远直起腰来,他不清楚肖崎飞为何作此反应,只是肖崎飞的模样令他突然有些心疼。

肖崎飞的手颤了颤,然後用力地将门把朝後一拉,整个人也隐在了门後,关在门外。

"你走,就永远别回来。"肖崎飞的声音在门後隐隐地,倔强地传了过来。

 

28

顾远在门内呆愣了片刻,随即迅速地冲过去,将门拉开,用力过猛的动作,整个人也几乎像只箭般冲出门口。

肖崎飞的手已经垂下,站在门外,头埋得很低。

顾远走到他跟前,手臂抬起,僵在半空中一瞬,便放在了肖崎飞的背後,将肖崎飞朝自己的胸口按了过来。

"哭了?"顾远敏锐地察觉到肖崎飞贴著自己胸前的脸透出一股湿润。

肖崎飞没有吭声,却挣扎了起来。

"如果你不想我走,我就不走。"顾远将另一只手臂也伸过来,紧紧搂住肖崎飞,在他耳边低声说,"如果你想我走,我就走。"

肖崎飞仍旧没有说话,却也没再挣扎。顾远等待著他,也一声不响。许久过後,肖崎飞才闷声说:"你太过份了。"

顾远的头又低了一低,嘴唇贴近肖崎飞的脖子,轻吻了一下,随後才开口说:"对不起。"

肖崎飞的脸仍旧埋在顾远胸前,低低地又说了一句:"太过份了。"

顾远抬了抬头,朝著墙壁苦涩地一笑。现在追究谁更过份,似乎没有任何意义。他连抱著肖崎飞,都是小心翼翼的。此刻肖崎飞的眼泪却不知是因为什麽。顾远连猜测的力气也没有。只是惟恐再度失去他,因此一直紧紧搂著他。

顾远终究没有搬走。

他将行李箱中的衣物重新放回原来的位置,然後走进厨房准备晚餐。就像平常一样。

肖崎飞进入浴室洗完脸後,眼睛仍有些浮肿。坐下吃饭时,肖崎飞一直低著头。顾远挟一些菜放到肖崎飞的碗里,肖崎飞也只是低声说谢谢。

顾远坐在他对面笑了笑。这样他就似乎心满意足了。尽管肖崎飞没有对自己说留下,然而肖崎飞所表露出来的,的确是在意自己。生日当晚的事,他们也没有再提起。

原本是搬迁日子的这个周末,顾远将蒋华菲约在了自家附近的一家餐厅里,向蒋华菲说明自己不能搬入那个新居。他与肖崎飞之间的事情其实与其他人无关,但莫名地牵扯上了其他人。因此,顾远面对著蒋华菲时,也就莫名地感觉惭愧。

"哦?因为你的室友吗?"蒋华菲显得并没有多大意外,微笑著问。

顾远愣了一愣,没有回答。

蒋华菲又接著说:"你突然提出要搬家,我也问过你,是不是因为跟你的室友之间相处得不好。虽然你没有回答,但我想,应该是这样的吧。现在你们合好了吗?"

顾远有些惊讶於这个女人的细心与聪明,所以不再隐瞒,点了点头。

"你们真有点奇怪。"蒋华菲举了举杯子,放在唇边抿一口,然後说,"按理说,两个男人,不会有这麽多勾勾缠缠的东西。闹矛盾便想分开,关系融洽了便想在一起,这不应当是恋人之间的模式吗?"

顾远放在身侧的手臂忽然震了一震,他表情严肃地望著蒋华菲,估算著她什麽时候会说出那个名词。

"我听说你们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呵呵,其实青梅竹马这个词也不应当用在两个男人身上。"蒋华菲放下杯子,两条手臂都搁在桌沿,朝著顾远笑眯眯地说,"不过,你这麽重视感情,挺难得。"

顾远的眼睑动了一动,脸上严肃的表情也慢慢松懈下来。他点了点头,语气略显僵硬地说:"是的,我很重视他。"

即使被这个女人看出端倪,他也不打算矢口否认。只是,被人刺穿心事的感觉并不好受。

蒋华菲转头望了望街道,忽然又说:"这麽些天了,你喜欢的那个女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顾远抿了抿唇,等著她说下一句话。

"你是不是故意那麽说?"蒋华菲将视线收了回来,然後凝视著顾远,认真地问。

顾远顿了顿,随後嘴角一扬,竟点头承认下来:"是,我并没有喜欢的女人。"

蒋华菲原本紧盯著他的神情也顿时轻松起来,脸上的笑容迅速地绽开,背部向後靠去,显得很愉悦。

"你害怕被我缠住,所以骗我?"蒋华菲似对自己的猜测力十分满意。

顾远只是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被你这麽提防,我觉得很受打击。"蒋华菲嘴角一撇,伸手拿著小勺在咖啡杯里搅了搅,然後将小勺扔开,"作为补偿,你带我去你的旧居看看吧。"

顾远诧异地望著她兀自站起身来,似乎便要想让自己带她去家中。

"去我家?"顾远也跟著站起身来,微微皱起眉头。

"只是邀我这个算是朋友的人上楼喝杯茶,没问题吧?"即使刚喝完咖啡,蒋华菲说出这句话时仍是脸不红气不喘。

顾远却感觉到一丝尴尬。他不知道蒋华菲如何定义自己与她之间的关系,但对方已说算是朋友,那麽他再拒绝只显得心中有鬼。

"不,没问题。"顾远拿起自己的外套,走出了座位。

顾远知道这一天肖崎飞未在家里。肖崎飞出门前已说学校举办校庆活动,因此会有一天时间待在那里。顾远已许久不去肖崎飞的学校。想起莫文凡也待在那所学校里,顾远其实会有冲动前去探访。但如今的他,似是没有立场。

顾远将蒋华菲请进屋内,然後娴熟地泡了一杯茉莉花茶给她。

蒋华菲便捧著茶杯沿著屋中的摆设一路看下去。除去肖崎飞与顾远的卧室,蒋华菲几乎将每个角落望了个遍。

但蒋华菲仍旧没有放弃对那两间卧室的好奇心:"你们这里只有两间房?"

"嗯。"顾远站在不远处淡淡地回答。

"若是有了客人,怎麽办?"蒋华菲继续问。

"会有一个人睡沙发。"顾远只是简略地回答。

以往肖崎飞的父母过来,顾远会选择睡沙发,将自己的卧室让给肖崎飞的父母。而这一次莫文凡过来,却轮到肖崎飞睡沙发。只是,在那之前,顾远曾有一晚的机会搂著肖崎飞睡觉。在那之後,肖崎飞却和莫文凡同睡。顾远被蒋华菲的问题引得不得不想起自己最郁闷的那段时间,因此脸色霎时有些不好看。

蒋华菲也没有再问。她转身走至沙发旁坐下,姿态闲适地说:"你们两个大男人,却将房屋整理得很干净。"

顾远一直注重整洁,而肖崎飞也从没有任何坏习惯。这一点,顾远一直觉得他们很平衡。

顾远靠在橱柜边没有回答。

"虽然这个房子并不大,但是五脏俱全,而且很有家的感觉。"蒋华菲转过头来朝顾远一笑,说的话暧昧莫名。

顾远仍旧没有回答。有家的感觉,他一直维护於此。这只是他内心的执著,不需要跟任何人分享。

蒋华菲似并不计较顾远的冷淡,随後拿起电视下的几盒DVD,一边翻看,一边兴奋地唤顾远。

"这个片子你们竟然也收藏了?我一直在找,找很久了!"蒋华菲一边低叫著,一边朝顾远招手。

顾远露出丝无奈的表情,朝蒋华菲走近前去。蒋华菲手中举著的电影DVD是肖崎飞从学校电影系借过来,至今没有还回去。当蒋华菲说想要借去时,顾远正犹豫著该如何拒绝,却被蒋华菲突然凑近的动作引得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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