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等饭菜上来,一边吃,一边也硬逼著肖崎飞将碗中的饭全部吃完,然後与肖崎飞一同起身离开。
两人并肩走在路边,顾远习惯地站在左边。肖崎飞自吃饭时便很少开口,此时也像神游太空,眼睛发呆似地盯著前方。
顾远转头望了他多次,肖崎飞一次也没有察觉。直至一个中学生踩著自行车迅速地穿过人行道,顾远才伸手揽了揽肖崎飞的肩,让他站到绿荫以内。
肖崎飞诧异地回过头,目光警醒地望了顾远一眼,然後挣扎了一下。顾远放开手後,肖崎飞才露出松了口气的神情。顾远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只是不动声色地将手指放回身侧。
从饭店走往学校并不很远,肖崎飞的样子却像备感煎熬。顾远走到学校门口处,忽然停下脚步,朝肖崎飞说:"给我看看你的手机。"
肖崎飞跟著停下脚步,虽然迷惑不解,但仍将自己的手机掏了出来。顾远拿著他的手机,便迅速地按动键盘,肖崎飞这时才生疑:"怎麽了?"
顾远翻开通讯录,唐冕的名字排列了一整行,但却没有他的名字。最近的一个接通电话,是一串号码,并未存入电话薄里。顾远用手指抚了抚手机屏幕,却感觉指尖的力度想要将屏幕刺穿。
"这个手机,似乎不是你原来的那一个。"顾远将手机还给肖崎飞,露出不经意的样子问。
"是啊。"肖崎飞不明所以地将手机收回口袋中,"我的前一个手机被送去修理,一直没有拿回来。"
"多少天了?"顾远的眼神沈了沈,问。
"有好几个月了吧。"肖崎飞诚实地说,"文凡帮我拿去的,现在这个手机是他借给我的。"
顾远沈默了许久,眼睛静望著肖崎飞的脸,半晌过後,才哦了一声。
肖崎飞的电话薄一直保存在手机里。那个手机坏了,也就相当於从前记录的号码全部不见。但是,顾远现在才发觉,自己的号码也没有被对方记住。
呆立一阵,顾远忍不住嘲讽地一笑。
肖崎飞向他道别後,便走进了校园,头也不回。只剩顾远一人自嘲地站著。
傍晚,顾远仍旧去了肖崎飞的学校,肖崎飞仍埋头在桌前看书,被顾远一把拉出了办公室。
"你还生著病,有事也该带回家去做。"顾远语气强硬地说。
肖崎飞明显地抗议著,但完全拗不过固执的顾远。一路上,顾远拉著肖崎飞的手臂,被许多学生侧目。肖崎飞的脸涨得通红,不断挣扎,但无济於事。
直至两人坐进了出租车。顾远才放开肖崎飞的手,转头朝著窗外,肖崎飞见他这副冷冰冰的模样,也未再出声指责他。
回到家中,顾远刚刚解开领带,便走向了厨房。肖崎飞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沈静得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一个小时过後,顾远便唤肖崎飞吃饭。两人端坐在餐桌边,仍旧维持著貌合神离的状态。
肖崎飞默默地将碗中的饭扒完,然後等顾远放下筷子,便收拾起碗筷。像往常一样,顾远做饭,肖崎飞洗碗,平和的状态,却让顾远心头升起一把无名之火。
肖崎飞的手上满是泡沫,将手埋在水池里洗碗,头也不抬,脸上的表情似仍很游离。顾远走近时,肖崎飞便已发觉,眼神明显似抵触地闪避了一下。顾远抿抿唇,站到肖崎飞身旁,伸手抚向肖崎飞的颈後。
肖崎飞的脖子一缩,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顾远大力地吻住嘴唇。
肖崎飞将手中的碗碟砸得砰砰直响,甚至碎了一个碗,但也没阻止得了顾远的攻势。顾远双臂环住肖崎飞,将他的身体拖离水池,嘴唇从肖崎飞的嘴上吻到了耳侧,一路下滑。
肖崎飞的嘴唇脱离掌控,喘了口气,忍不住怒斥:"你发什麽神经?"
顾远一声不吭,突然将肖崎飞抱了起来,分开他的双腿,环住自己的腰。
肖崎飞的脸色浮现出一丝惊慌,手上的反抗也明显激烈了起来,等顾远褪下他的裤子,他才啪的一掌砸向顾远的脸。一巴掌未能打醒顾远,他又接著甩了一巴掌。
顾远埋在他腰间的头才猛地抬起,双眼阴鹜一般直视著肖崎飞。
肖崎飞迅速地推开顾远,双脚离地後,嘴中再度怒斥:"你把我当成什麽人了?想要发泄欲望,你找别的人去!"
顾远沈著一张脸,脸上火辣辣地疼,这股疼,将他心里的欲火突地浇熄,并钻进心间,狠狠咬噬著一块心肉,使他的表情霎时有些扭曲。
肖崎飞怒骂过後,便迈脚走开。顾远也在他身後猛地迈开脚步,穿过肖崎飞身侧,径直地出了家门。
顾远无论走出多远,也无法忘记肖崎飞厌恶与排斥的神色。他用力地用手捶头,蹲坐在酒吧门口,也没办法把烦乱的思绪从脑中排解开去。
最後,顾远点燃一根烟,躁乱地抽了起来。
酒吧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有醉意微醺的,也有清醒自持的,都成群结伴。每个人来这种地方,都是为了找热闹,而不是为了尝寂寞。所以,顾远的样子明显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引来许多古怪的视线。
顾远将手中的烟扔掉,又打开火机,顺著风点燃,嘴唇凑过去,抽第二根烟。
"真够颓废的啊,你。"一个戏谑的声音从他面前传了过来。
顾远微抬头,双眼不悦地望向对方。
潘沿著阶梯走上来,面对顾远的坏心情,他却勾起唇角,笑得挺开心。
"看你的样子,该不会是欲求不满,被赶出门了吧?"潘双手环胸,大大咧咧地开玩笑。
但该死的,这个玩笑正中顾远的心事。顾远腾地站起身,逼近潘一步,嘴中的烟雾吐在对方脸上。
"你少来烦我。"顾远一字一顿,冷冷地说。
潘仍旧笑著,"既然两个人都寂寞,为什麽不烦对方?"
顾远冷哼了一声,将手中的烟掐灭,朝另一侧阶梯走过去。此刻心情烦躁,他谁也不想搭理。
但潘仍契而不舍地追了过来。
"我说,我来这里玩了这麽久,从未看见一人只是在门口抽几根烟就走掉的。"潘在他身後紧跟著不放。
顾远走了一段距离,终於转过身来,没好气地瞪著潘。
"用不著这麽瞪我。如果你被赶出门的话,那麽我跟你遭遇一样。"潘耸了耸肩,眼神忽然忧郁了一瞬,"我家那位,把我住的地方泄露出来了,他老婆正想堵我呢。"
顾远愣了一愣,不清楚对方为什麽要向自己说起这些。但下意识的,他的语气已没有那麽气愤。
"你到底想做什麽?"顾远淡漠地问,"找人解决晚上的时间?那麽你找错了人,我没有心情陪你。"
"你没时间陪我,我有时间陪你不就行了。"潘仍旧好心情地笑著,"一起去喝一杯吧,我看你也没地方可去。"
顾远仍冷冷地盯著他,心想这人的厚脸色已达到极至。
"别误会,我没兴趣再跟人419,否则我也不来找你了。"潘伸手拍了拍顾远的肩,"你不是我这一种人,我清楚。即使你是GAY。"
顾远狐疑地盯著潘。
事实上,顾远来酒吧,初衷的确是想找个人喝一杯。谁都好,只要能将自己灌醉就行。今晚他不想回去。
潘不是最佳人选,却是惟一的人选。
顾远将潘的手从自己肩上拿开,却点了点头。潘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跟著顾远转身朝夜间耸立的酒吧走去。
31
酒吧中的气氛未上演到高潮,人也并不热烈。一双双眼睛沈静於灯红酒绿里,透露出的是觅食的心态。顾远和潘在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坐下,点了几瓶酒,便自顾自地喝起来。
虽然身上仍穿著白天的衬衫,眼睛对旁边的人视也不视,神态疲累,举手抬足间都是上班族的乏味和严谨,但顾远始终是很能夺人视线的人。比起常在酒吧中混迹的放荡人士,气质干净安静的人反而能被人一眼认出来。潘在酒吧中明显有熟络的朋友,都端酒绕过来,有意无意地探听顾远的信息。
潘三言两语地将那些人打发走,尽管潘的脸看起来始终太过柔美,却也意外地有些固执。那些人遭到拒绝,倒也不生气,笑笑地离开。
"如果你只是想安静喝酒的话,这并不是一个好环境。"潘端起一杯酒,朝顾远说了一句。
未听见顾远回答,潘也只是耸耸肩,一口将杯中酒灌入腹中。
顾远将手中的酒杯轻轻放到桌面上,不知不觉,桌上的几瓶酒都已见底。潘扬手打算再叫酒时,被顾远拦住。
"陪我说话吧。"顾远低声说。
潘诧异地望他一眼,随後露出了然的神色,点了点头。
"我大概又伤到他了。"顾远伸手捂了捂额头,声音低沈地说,"不仅伤了他,还这麽跑出来。"
潘没有出声,只是拾起烟盒,抽出一根烟递给他,然後自己也拿出一根。
顾远用火机点著烟,深吸一口,随後慢慢吐出来,才继续又说:
"明知道他并不是那种人,我还是不免要猜忌。他的家庭管得严谨,从小到大连违规的事情也很少做,却跟著我一起生活。即使他没有亲口说出任何承诺,我也该相信他的决心。否则,他不会在我们一次次争吵後,也仍然不离开我。"
潘眼神微沈,静静地望著顾远。
顾远迅速地将指间的烟按在桌上,慢慢熄灭,然後突然站起身来。
"我该回去。"顾远低声自言自语,"他可能不会一个人待在家,我真是太大意了。"
潘也迅速地站起身,猛地拉住顾远的胳膊。
"你这麽回去,打算怎麽跟他道歉?"潘按住顾远的肩膀,将顾远拉了回来,"你的脑中还处於一团乱吧,你能担保这麽回去的结果会好?"
顾远站著,既没有坐下,也没有迈出脚步:"我能怎麽办?"他的声音露出一丝哀苦。
"不妨把事情原委跟我说了吧,如果不介意的话。"潘坐在沙发上,循循善诱一般说,"或者,你把这次的矛盾跟我说了。"
顾远望了他一眼,过了一阵,才默默地点了头。坐回沙发上,他开始慢慢说著自己的事情。
顾远从看见唐冕重新出现开始说,自己对唐冕的旧恨,导致自己对唐冕的出现满眼成刺,唐冕再纠缠肖崎飞,就将这些刺全倒著插进了顾远的眼球里,让他模糊了视线,只剩下嫉妒和惶恐。
顾远是嫉妒唐冕的,他知道唐冕曾喜欢上肖崎飞,以唐冕的个性,也必定表白和行动过。所以顾远惶恐。他不知道唐冕究竟和肖崎飞之间发生过什麽。那其中发生的事情,他连猜也无从猜起,却只能往最坏的一处想。
"我觉得,你应当跟他坦诚地谈谈。"潘听完顾远的话,然後考虑片刻,如此回答他。
顾远埋著头,双臂环膝,像个无助的孩子,听到潘的劝说,他只是微点了点头。
他知道他该跟肖崎飞坦白,也该问清楚一些事情。这股冲动已经由来很久,却一拖再拖,拖到事情有些无可挽回的局面中。
"我感觉,你那位对你是有感情的。"潘拍了拍顾远的肩,声音有些迷离地传过来,"不像我那位,即使我把心都掏出来,也得不到他的一丝反应。"
顾远有些讶异,随即回头望了潘一眼,潘眼里的忧郁,似同自己的烦恼极为类似。
"如果是这样,不如早点离开他。"顾远一时冲动,将劝告的话不加修饰地说了出来。
"呵呵,能离开早离开了,你以为离开只是一个动词吗?"潘揉著他的肩膀,趴在他身上笑了笑,"我告诉你,我无论离得多远,他也会把我绑回来,他就是这麽一个没有心,却有独占欲的人。"
顾远感觉心里忽然一震。潘却没有再多说,兀自站起身来,并且将顾远拉起来。
"走吧,我看你再不回去,真会一失足成千古恨了。"潘笑得一片明媚,刚才的忧郁似一扫而空。
顾远也只是点了点头。潘的事情,由他自己经历,自己感受,仅凭一句话,是无法帮到他的。
顾远与潘并肩走出酒吧,刚走出门,便由一阵迎面而来的风吹得脸上的燥热一片麻木。
这阵风似令顾远轻松了许久,他长吁了一口气。
下了阶梯,顾远回过头想与潘告别时,才突然发现潘不知何时已经没了踪影。
顾远张望了一下,随即看到潘由一个西装革履的人拉著,从阶梯的另一侧拖了下去。看那个人的背影,似乎十分霸道与果决,潘几乎是半推半就,只是在途中转过头望了顾远一眼。顾远还未看清楚潘的眼神,便又见那个人将潘的头猛地扳过去,压在自己的胸口,头也不回地走远。
那个人也许是潘话中提到的人。
但无论是与不是,其实都与顾远无多大关联。所以顾远朝自己回家的路转身走了过去。
顾远回到家中时,屋内一片黑暗。他踏进客厅,脚上便踩到不知名的物体。随即他拉开灯,发现地板上散乱著一些东西。那些东西,都是他的。
肖崎飞在他离开後必定发了阵火,将他的东西拿出来摔在地上。顾远站在原地兀自猜测著,然後他走过客厅,来到肖崎飞的房间门外。
轻声敲了敲门,转动门把,然後顾远走进去。
肖崎飞果然仍旧在屋内。只是发了火,消耗了一些力气,如今睡下了而已。
顾远走到床边,一动不动地注视著肖崎飞。似乎已有许久未曾这样安静地与肖崎飞相处。不是之前的疏离,也不是之前的矛盾争执。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说话。
顾远伸手放到肖崎飞的颊边,轻轻抚过肖崎飞的脸。肖崎飞的身体动了一动,身体由侧躺改至平躺,脸也全部露出来,在月光下显露出一些湿润感。
顾远发觉那些湿润实际上是眼泪,就连他的手指触上去,也沾到了一些泪水。顾远低叹了口气,然後慢慢埋下头去,将嘴唇贴在了肖崎飞的脸上。
肖崎飞已不是当初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孩子,但是,却仍旧是让他放不下的孩子。顾远知道自己有多爱肖崎飞,却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到肖崎飞。让他流眼泪,实在是不可饶恕的行为。
顾远的嘴唇慢慢移到肖崎飞的唇上,轻轻地贴合,手指摩擦著肖崎飞微微润湿的皮肤。
"对不起。"然後顾远低声道歉,站起身来。
顾远关闭肖崎飞的房间门时,没有发觉肖崎飞的眼睛也随後睁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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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两人仍旧相敬如宾一般。顾远也没有过份地作出补偿的行动,只是在照顾肖崎飞的三餐时,更妥帖和细心了一些。并且他坚持送肖崎飞去上班,也坚持接肖崎飞下班。
这一天顾远下班较早,在等肖崎飞下课的空隙里,顾远看到远远地立在学校运动场边的唐冕。顾远站在楼中一阵,随後便转身下了楼。
距离上一次见面,唐冕似消失了一段时间。顾远不认为唐冕会就此从肖崎飞身旁消失。有些事情,向肖崎飞求证只会给予他伤害,不如直接找唐冕求证。顾远便是抱著这样的想法,走到了唐冕的身侧。
唐冕正一派闲适地立在运动场边观看著一场业余的篮球赛。
顾远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唐冕的闲适:"我有事要问你。"
唐冕似乎并不讶异,倒是勾起唇角笑了笑:"哦?这倒是难得啊。"
顾远的下一句话未出口,便被球场边一阵激烈的喝彩声阻住。
顾远微皱了皱眉,望了那群热血沸腾的年轻人一眼。
"怎麽?以前的篮球队队长,会对这种场面皱眉?"唐冕明显在戏谑他。
"去另一个地方吧。"顾远沈声说,"我不是在和你叙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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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冕挑挑眉,似乎对顾远的话中内容很感兴趣。跟著顾远来到偏蔽处的一个凉亭里,唐冕闲适地坐下来,等著顾远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