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裙摆,衣襟上绣着栀子花的图案。
女尸奇迹般地保持新鲜,仿佛里面那人只是在静静地休息。
“这,这是什么?”楼云生惊愕道。
“霖泱。”楚暮寒的的脸色几下变换,接着说,“我的未婚妻。又或者说,想要和哥哥一起私奔的女人。”
楚暮寒转头,用嘲讽的语气对楚暮暖说,“你到底还是忘不了她,即使人死了也要留着她的尸体。我真是没用啊,无论是未婚妻
还是兄长都无法拥有。你今天上午,是偷偷去她的坟头了吧。哼,想不到竟然是个空坟。”
“寒,你听我解释。”
“当初最后放开她的人不是你吗,现在又反悔啦。”
“寒,不是这样的……”
“哥,你知道吗,为什么不能三个人在一起呢?”
“寒……”
楚暮寒的脸上浮起疯狂的笑容,他一步一步走到楚暮暖身前,俯身,竟然拥抱住楚暮暖。
楚暮暖一脸的惊异:“寒。”他脸上喜悦和不相信的表情交错。几下反复,他猛地闭眼,终于也反手回抱住楚暮寒,紧紧地。
“哥,你知道吗,我喜欢你,很久以前就喜欢上了。”楚暮寒笑着说。
楚暮暖脸色一喜,睁开眼睛,刚要说话。
“所以可不可以请你为我而死。”楚暮寒笑着说。
没有人看到楚暮寒的出手,但待到所有人反应过来,楚暮暖脖颈处忽然出现一圈诡异的红色血线。
楚暮暖一脸震惊地推开楚暮寒,想要看清楚暮寒的表情。
然后,啪嗒一声响,他的头颅整个掉在地上。伤口齐整无比,带着凄艳的美。
楼云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楚暮寒的眼神疯狂,他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粘在手上的鲜血,露出享受的表情。
但接着,他又脸色一变,懊悔地说:“哎呀,这么快就结束了,我还有很多有趣的东西没玩呢。”
“真糟糕。”他自言自语,“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在我心中的地位。”
楚暮寒微笑着抱起滚落尘埃中的那颗头颅,笑容带着孩童的天真和残忍的矛盾:“哥哥,你不应该背叛我的。那个女人凭什么破
坏我们的感情。哥,你是我的,你怎么可以被一个愚昧无知的蠢女人骗走呢?”
楚暮寒温柔地反复抚摸那颗头颅,用溺死人的声音说:“不过没关系,现在,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接着,他长身而起,竟然将两具尸体一起放回那堵墙中。
“我爱你们。”楚暮寒的声音柔柔的,表情也柔柔地,但说话的内容却一点也不温柔,“但更爱你们安安静静地呆在我的世界。
”
“你太过分了。”楼云生过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听在耳里,喑哑地不像人声。
他回眸一笑,手猛地伸进霖泱的胸口,只听咔嚓一声,捏破她的肋骨,取出一把模样是钥匙的东西。
看到那把钥匙,他终于松了口气,笑着说:“果然还在这里。任务完成,这下可以回去了。”
“你疯了。”楼云生忍不住后退数步,一脸惊恐地瞪着那个脸色都不变一下,笑得温柔的人。
“疯?”他歪着头,露出孩子般天真的表情,“爱情本就是疯狂的。如果不能全部占有,那还不如全部毁灭。我爱他们,所以我
要的是全部。这一点,在一开始他们就应该知道。”
“如果真的爱一个人,就不会束缚住他。你这样太霸道了。”楼云生说。
“霸道?”他睨了楼云生一眼,继而像是看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爆发出滔天狂笑,“哈哈哈,你竟然说我霸道。楼云生啊楼云生
,你大概是这天底下最没资格说我霸道的人了。你当年做得比我云生还狠,你不过是看到他和家人拥抱,就把他全家都给杀了。
哈哈,你竟然说我霸道。”
楼云生愣住,下意识地反驳:“你,你在胡说什么。”
楚暮寒停住笑容,缓慢地回过脸来,眯着眼睛笑。
“不要血口喷人。”
“魅夜者。”他轻启朱唇,三个字仿佛晴天霹雳般将楼云生整个怔住,楼云生感觉连地板都震动了。
他缓慢地向楼云生走来,修长而又白皙的手划过楼云生的面颊,轻轻地朝楼云生呼一口气,声音魅惑:“难道你以为那些人都死
了,就没有人会知道你的存在吗?别忘了,江湖是人的江湖,而人,少了什么也少不了一张嘴巴。”
他的身子如杨柳般贴上来,手指在楼云生脸上画圈,悠悠道:“你的另一张脸藏在哪里了?”
楼云生一动不动,面沉如铁。
他也不说话,手指在楼云生身上游走。
楼云生望着他,眨巴瞎眼睛,突然噗地笑出声来。
他疑惑地看着楼云生笑得前仰后俯连眼泪都笑出眼角,似乎没料想到楼云生会是这种反应。
楼云生一边擦眼泪,一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兄弟,你强,你可真强。我不过说你一句霸道,你居然连曾经的修罗都扯出来
了。哈哈,我真不知该说你厉害还是白痴,我这样子哪像魅夜者。先且不论他所到之处必是腥风血雨,你可知不知道,他几年前
就已经死了。”
楚暮寒后退一步,上上下下又左左右右地打量我,眼中依旧充满疑惑。
楼云生几下深呼吸,平缓下来,双手环胸,斜倚着墙,露出很痞子的模样:“你看我有哪点像魅夜者了。第一,他是一个有洁癖
的人,可我随便连你做的西湖醋鱼都吃下去了,怎么可能是他。”
楚暮寒的额头跳了一下。
楼云生又说:“第二,他嗜血好杀,见过他真面目人都已经死了。没有人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子,是男是女,你又有什么证据证
明我就是他呢?”
楚暮寒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楼云生接着说:“第三,他脸上必定带着面具,可我没有吧。”
楚暮寒看了看楼云生的脸,眼中的疑惑减少了许多。
楼云生左右看了看,接着神秘兮兮地说:“其实这个魅夜者是个女人。”
楚暮寒微愣。
楼云生笑:“不然他身边怎么都是美男子。”
楚暮寒终于受不了转身离去。
楼云生看着他的背影,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无论如何,过去的事情已经掩埋,楼云生不希望有任何人发现真相。
想了想,又叹了口气,所以说他是天生的孤星啊。楼云生顿时觉得自己十分可怜,努力两下想要挤出几滴泪来博得别人的同情,
试了许多下,面上依旧干燥。看来他以后失业的话连随时涕泪涟涟的乞丐都做不了。
车轱辘碾碎地上积满的冰雪,回去的路上,楼云生忍不住又问:“到底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这样对待他们,为什么要我当你情人?”
“呵呵,大概,因为这样比较好玩吧。”他回眸,冲楼云生露出一个微笑,声音温柔,但楼云生却觉得凭空吹起了寒风,只觉得
后背脊一股凉飕飕。
回到客栈后,发现殷夜行和楼倾云坐在一辆崭新的马车上。楚暮寒说这是谢礼。至于谢什么,他没有说。
楼云生激动地冲过去,捏捏这个,掐掐那个,开心地叫道:“你们受的伤都好了?”
他们点头,不说话。
楚暮寒在他的马车里发出淡淡的笑容,看上去完全不像那疯狂偏执的人。他交给楼云生一个白玉做的匣子,接着放下帘幕,马车
不一会就消失在视线中。
回头看看,三人都健在。楼云生笑着跳上马车,继续旅程。
离开的时候忽然发现路边冒出一点绿色,原来春天已经来了。
只是楼云生光顾着开心没有注意到二人间沉闷的气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
第八章
白玉雕成的匣子里,黄缎垫底,有一青花瓷瓶,约拳头大小。
楼云生好奇地想要将瓶子拿出来,殷夜行却忽的挥手阻止他,沉声道:“也许有毒。”
“毒?”楼倾云冷笑一声,“他是不屑于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的。”
“听你口气,好像你相当熟悉楚暮寒,莫非你之前就认识他?”殷夜行冷冷道。
楼倾云却像是突然哑巴了,闭着嘴巴再也不愿说话。
他双手环于胸前,斜倚着车厢,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但眼中的阴霾却透露了他此时的心情。他的手下意识地捏紧腰间佩戴的玉佩
,他心里烦闷时常常有这个小动作。
殷夜行坐在楼云生右手边,面无表情的脸却比平时阴冷许多。他不看楼云生,掀开帘子仰望天空。
黑云压天,乌鸦扑哧地划过天际,一片萧索。
楼倾云去劫狱时到底发生过什么,楚暮寒是否和他说过什么,他和殷夜行这二三天是如何度过的?
楼云生的心中充满了这些疑惑,但楼云生没有问。
如果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闭嘴,那他通常很难交到朋友。
楼云生只是看着他,却没有说话。
没有人说话。车厢内沉闷的气氛就仿佛低空高压,迫使每个人都喘不过起来。
楼倾云不停地翻转身子,变换坐姿,仿佛如坐针毡。
他几次装作不经意地扫过楼云生的脸,嘴巴几下蠕动但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这种情况即使到了打尖的小客栈也没有好转。
晚饭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错过了,各自回房间后谁也没有出来。
楼云生郁闷地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反复地回想着这一路来的事情,总觉得冥冥中有什么人在牵引着他去什么地方,寻宝这件事情
从一开始就疑云密布。三师傅到底想要自己找到一件什么东西呢?又或者说,其实他是希望自己去一个什么地方?
而且,楼倾云自从再见面就一直坐立难安,像是藏了心事却又藏不住,整张脸一直都惨白惨白的。
不行,楼云生不能再保持沉默。
楼云生推开门,朝楼倾云的房间走去。
他住在走廊的尽头,和楼云生隔了差不多七八间房。以前他总恨不得和楼云生整天黏在一起,即使住店也必将靠着楼云生屋子,
但这次不知为何,他却执意选择尽头的那件房,像是巴不得和楼云生拉开距离。
楼云生叹口气,刚想推开他的房间,却忽然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楼倾云有客人?
楼云生想了像,决定还是不要冒冒失失闯进去打扰他的好。
但没有人说不可以偷看呀。
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晚还找他。楼云生带着一点小孩子恶作剧的心理,用手指悄声捅破窗纸,偷偷地看。
一抹疏狂而又慵懒的背影首先闯入眼帘,楼云生的心骤然停止跳动,不知为何,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楼倾云单手支头,仰望着窗外的天空。他忽然长叹一声,以一种决绝的姿势一口干掉手中的酒。
酒刚喝完,另一盏盛满的小酒杯就递到眼前。
白玉细颈酒壶,琼瑶玉液倾泻而出。
酒壶上一只纤纤玉手,白皙的手骨,滑嫩的皮肤,任何男人看到都忍不住想要摸上去。
手长在一个人陌生女子身上。
楼云生这一生中,不知见过多少绝代美人,但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楼云生甚至觉得漂亮这个词都亵渎了她的美。她像是上天
精心雕琢而成的羊脂美玉,
她柔声道:“倾云,你这样喝下去会醉的。”
这个女人的声音亦是婉转犹若黄鹂,清脆甜美引人遐想。
然而楼倾云却像是根本就没有看到眼前的人,也没有听到她妩媚的声音,只是又一个仰头,干掉手中的酒。
他似有无尽的愁绪,但终觉无法化作语言,只能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女人还在柔声劝着:“你这样喝很伤身体的。为什么你总是要这样伤害自己呢?”
“到底是谁下令让楚暮寒这么做的,我真是好奇那个疯子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死。你还没回答我,那件宝贝到底是什么,他们在里
面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楼倾云的声音仿佛已经醉了,但暗含的怒气却让女人都抖了一抖。
女人给他倾倒一杯酒,柔声道:“不要说‘他们’这个词,这会让我心寒的。倾云,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你还是把自己当局外人
呢?主人倾尽全力教授你武功,至少你应该说‘我们’吧。”
楼倾云冷哼一声。
她又轻叹一声:“更何况,即使你就这样喝死,楼云生也不会回心转意的。”
“你胡说!”楼倾云怒道,扭过脸瞪着她。
“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他是不会和你在一起的。当年只不过因为他三师傅的一番话,他就一言不发躲到深山老林里四年有余。而
现在,他的身边有了另一个人,你难道没有看到他们两人对视时眼中的火花吗?为什么你现在还是不能明白,他是一片浮云,从
不为任何人而停留。”
楼倾云怒极而笑:“你不在你的紫裳殿呆着发霉,反而跑到我这里来乱嚼舌头,难道大名鼎鼎的紫裳仙子,已经无聊到要靠诋毁
别人来消磨时光。”
楼倾云讽刺的话像是风一样地穿过女人的身体,她竟然一点也不在意,反而看着楼倾云的笑,一时间像是痴了。
她忍不住抚上楼倾云的脸颊,脉脉道:“倾云,你笑起来真好看。”
楼倾云啪的一下打掉她的手,力气之大,完全没有半点怜香惜玉。
他冷冷道:“紫雪裳你给我听好,除了云生,没有人有资格叫我倾云。你要是再犯一次,莫怪我不客气。”
紫雪裳却抿唇一笑:“以前别人说爱情会让人变傻,我当时还不相信。今天我却总算是亲眼见证了。楼倾云,你都不知道你现在
有多难看,情绪全都写在脸上,你还是主人培养出来的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玉面阎罗吗?”
楼倾云脸色一变,紫雪裳妩媚地又抚上他的脸,这一次,他没有反抗。
紫雪裳声音轻柔得仿佛一阵微风。
她笑着说:“我今天来,是因为主人让我给你带一句话。主人说:楼倾云你在外面玩得够久了,是时候回来做你该做的事了。”
她的声音依旧清脆,像珠玉碰击盘子般,让人欣悦。
但楼倾云却像是骤然间被施了定身术,眼中充满了恐惧,像是行刑前的犯人做了一个美梦,但却忽然发现原来斧头扎还在头顶悬
着。
这是楼云生从第三个人口中听到“主人”这个词了。
第一个是任树涤,第二个是楚暮寒,第三个是这个神秘的紫裳仙子。
楼云生再也忍耐不住,推开门冲进屋内。
“主人到底是谁?”楼云生对着紫雪裳说。
紫雪裳似乎愣了愣,没有料到突然闯入一个人来。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她轻声一笑,用袖子捂住嘴,柔声道:“这我可不能说,你现在本不该知道主人的存在的。”
“倾云,那你说。”楼云生说。
“云生!”楼倾云跳起来,像是做了亏心事的孩子,小声问:“你都听到什么了?”
楼云生下意识地隐瞒:“我就听到‘主人让我带一句话’,然后就冲进来了。”
楼倾云不说话。
楼云生不由有些生气:“她说的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什么时候加入了什么邪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