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理由!
跟着何天鹰往屋内走,豪华整洁的大厅处坐了几个人,何天鹰拉了我手要过去打招呼--我不习惯跟人牵手,扯了扯。
他俯下头在我耳边说:「拜托,做做样子而已,牵手也不会让你掉块肉。」
我考虑要不要跟他额外收牵手费,他已经顺势搭上肩头,我连抗议都来不及,就被推到好几位穿着贵气的长辈面前。
何天鹰先朝右边一位长相跟他自己有八分相似的欧吉桑说:「爸,这就是孔雀,我们念大学时曾经交往过一阵子,后来他跟父母到美国去了,我这次去美国遇上他,决定他就是我今生的伴,也希望爸爸能接受他。」
何爸看来约五十几岁的样子,精神矍铄神采奕奕,我知道他是利达公司的董事长,嗯,不愧是上位的人,想是平常发号施令作决策惯了,自有一股天生的威严在,我有些被吓到。
见我不动,何天鹰搭着本人肩膀的手故意用力的掐了掐我上臂,提醒:「......叫人啊。」
好啦好啦,我会把戏演好的,这是职业道德。
含羞带怯低下头,细着嗓子叫:「爸......」
听到我喊人,何立言轻点头应一声当回应,朝我又看了几眼,问:「天鹰,她的长相很面熟......我是不是哪里见过?」
我心下一惊,记得何天鹰说过他爷爷常常看那张照片,这个爸爸是不是也看过?他认出我了?认出又如何?总不可能以为我真是他老爸的初恋情人吧?
何天鹰接话了:「有吗?」
爸爸却没再多问什么。
何天鹰又朝另外一对坐着的中年夫妻点头,说:「孔雀,这是我姑姑、姑丈,表弟跟表妹则还没回来,他们一家四口都住在这里。」
我照旧低下头,怯生生喊:「姑姑、姑丈,我是孔雀,请多指教。」
两人对望数眼后,姑姑说:「......看起来挺有教养的,可是天鹰,不是我说你,突然间来个电话就说结婚了,新娘我们看也没看过,也没对亲友知会,这种事传出去不太好听吧?」
好,这个家里的头号敌人出现了,把她的嘴脸记熟些。
何天鹰面带微笑替我回答:「不是的,姑姑,孔雀的爸妈其实不希望他跟我回来,是我求了好久,又避免他们反悔,所以紧急找了间教堂......结了婚,他也可以顺利留在台湾。」
何立言眼中精光立现,问:「天鹰,看来你很认真......」
「再认真也不过了,我发誓要好好照顾他、爱护他,让孔爸爸孔妈妈了解我真的很爱孔雀,不后悔把孔雀嫁给我。」
我为了忍笑将头垂得更低,听到他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出情书大全里的肉麻话,对他真是佩服到五体投地,难怪人家能当总经理,要我,砍了我头我也说不出那样虚伪的话。
简短的打过招呼,何天鹰就说要带我去看看房间,我想也好,那三位长辈看着我的眼光都像针刺,让人如坐针毡。
我跟着他上楼,哇,不愧是有钱人,地板上都铺了地毯,每隔几公尺处的墙上还挂着不知是真品是赝品的油画画作;我接着又量了量每间房的间距,去,每间房大概都有十坪以上。
走入走道最底部的一间房,还来不及看房内摆设,我就抱着肚子蹲下来发着抖。
「怎么啦,你刚刚很害怕?」何天鹰见状,也紧张地蹲下来问我。
「不是、我......哈哈,你......」我其实是捧腹大笑:「呵呵,何天鹰你好恶心,在自己的爸爸面前说那种话......如果是我,打死我都说不出来,哈哈哈......」
他看我笑,自己也开心,说:「我很容易入戏的,所以你也得好好配合,在他们面前作出跟我是恩爱夫妻的模样。」
「可以啊,可是我说不出肉麻话,作不出恶烂的动作,一切尽在不言中就行了。」我心情好,跟他开起玩笑。
「动作跟台词我负责,你只要说『唉呀讨厌』、或是『人家不来啦』这种话就可以。」他眨眨眼说,还故意比比兰花指。
真没想到那种娘娘腔的话被他说出来,居然那么好玩,害我笑到腿都软了,最后扶着他肩膀才勉强站起来,嘻嘻哈哈打量这房间。
只有在杂志上才看得到的高格调优雅装潢,正中央摆了张king size的大床,落地窗上白色流苏装饰的窗帘正好遮住夕阳斜射进来的光,外头还有个宽敞的阳台,摆了桌子跟躺椅,方便休息赏景。
我赞叹,继续浏览房内摆设,左手边靠墙有一张大书桌,上头放了电话机、书本及电脑,右边一扇门,看来是专属的个人卫浴设备,另一面是几乎占据整面墙的衣橱,我的两大袋衣物跟家当都整齐放置在衣橱旁。
实在太优了,没想到何天鹰居然配给我一间可媲美七星级总统套房的房间,回头正想谢谢他,结果发现他居然--
「喂,何天鹰,你干嘛脱衣服?」我拳头握紧,双脚蓄势待发。
他被突然发怒的我吓到手都颤,无辜回答:「刚刚秀姨不是说要吃饭了?我把西装换下,套件轻松的家居服,吃起饭也舒服。」
估计我额头上已有多处冒出青筋。
「没事别突然在我面前脱衣解带,让我吓一跳......下次这样就让你提早见阎王爷!」吼。
他一脸纯洁无辜的小羊样:「这里是我们的房间,在房间里换衣服很正常的。如果孔雀你突然宽衣解带,我也不会吓一跳,反而很高兴......」
我真是按捺不住了,跳起来一拳揍过去:「反应?说清楚,什么反应?」
他快速倒退几步避开我拳头,抱头一面窜逃一面解释:「......不、不是,是不会有任何反应,我的心如一滩死水,你放心......」
歪理,继续追!他还真会逃,我怎么追都追不到,都是房间太大太宽敞的缘故,追到后来我都累了,往床上一坐,休兵。
「我只穿着一条内裤被你追来追去,很丢脸,你也别追了,至少让我穿好衣服吧?」他站在三公尺以外,哀怨恳求。
也是,堂堂一位总经理被我逼得狼狈至此,满足我的虐待欲,那就饶了他,然后想到了个问题:「现在都不流行大家庭,你那什么姑姑表叔干嘛不搬出去?」
他拉开衣橱挑了套休闲衣慢慢换上,边换边回答。
「我之前不就说了,姑姑他们一直害怕爷爷将所有产业留给我爸,拼死拼活都不搬出去,想办法讨他欢心......至于表叔,他不学无术,把自己从本家分得的财产都败光了,无处可去,跑来哭着求我爷爷收留......」
好复杂,这个家庭不太简单,以后我得小心为上;另外,有件事情得先解决:「这里只有一张床,我又不确定你到底会不会偷吃我豆腐......这样吧,你是老板,床让你,我打地铺。」
「太矫枉过正了吧?亏你还服过兵役呢,难道你对共同生活的班兵都防成这样?」他很有兴趣地提出疑问。
「那不一样,我运气好,同班的兄弟虽然偷偷对我流口水,却没一个敢动手......」我突然想起讨厌的记忆:「......只有一次连上办联欢晚会,有个辅导长把我骗到外面去,摸了我屁股,还打算乱来......」
何天鹰好紧张:「结果呢?」
我叱一声:「哼,惹我头上就是他地狱旅程的开始。我在阴暗处先把他打成猪头一只,队上兄弟听到声音后跑出来,我就扯开上衣,露出肩膀装发抖......」
「这、这招也行?」他睁大眼睛。
「怎么不行?等连长也出来看时,我就装可怜的哭,他们问发生了什么事,我指指地下那具尸体......什么也不用说了,没多久辅导长被调到外岛去,从此再没人敢对我不规矩。」
简述完上段经历,连我都佩服自己:要知道军队中龙蛇杂处,搞不定哪天真碰上一个黑道份子把我给制服就惨了,可经过这么一回事,我的存在已经受到连长的特别关注,反而没有人敢再对我乱来。
何天鹰听完,对我竖起大拇指说:「你真的很赞,人也坚强,能够化逆境为助力,我果然没看错人。」
我哼一声,反问:「那、可不可以加薪?」
他呵呵笑:「一个月后我看你表现的如何,再决定加薪的幅度好不好?」
我点头:「嗯,看在你那么上道的份上,我让步,睡一房就睡一房,反正你要敢对我乱来,我先阉了你,再把你的宝贝从阳台丢出去,死都让你无全尸。」
他正在换长裤,闻言脚步踉跄一下,看看自己命根子,脸泛白。
我的警告看来有收到效果。
没多久秀姨喊我们下去饭厅吃晚餐,何天鹰照旧拉着我的手,众目睽睽下亲密的让我坐他身边,还殷勤不已的替我拿饭挟菜。
饭桌上其它人都惊疑不定的彼此对看,秀姨还说天鹰少爷对我那么体贴,我果然是他的真命天女。
真呕,要不是知道真相,我也会误认他有多爱护我呢。
提醒自己把他的体贴举动都学起来,以后我真交到了心爱的女朋友,也可以如法泡制一番,让她永远死心塌地的离不开我。
对了,饭桌上我还见到了何天鹰的表弟王思迅、表妹王海静。何天鹰介绍说表弟跟着姑姑姑丈在利达公司的卫星企业里任职经理,至于表妹,目前是大三学生,学生气息很重,却又带一些千金小姐特有的娇气。
我表面平静,内心骇然,想想一桌子同吃饭的人不是董事长就是总经理,要不千金小姐万金少爷,这顿饭吃的真是食不知味。
何天鹰的表叔跟弟弟缺席了,我猜想这两个人又是个什么头街?等吃完饭再问问何天鹰。
饭桌上听他们闲聊扯淡,无非是些政治情势经济政策等等,最后听何天鹰问他爸爸:「爷爷今天状况如何?比较有精神了吗?」
爸爸回答:「我看他这两天胃口不错,晚餐也吃了一大碗鱼片粥,看护说刚睡下去,你别去吵他了。」
「好,明天我再带孔雀去探望他。」何天鹰捏捏我的手,笑着对我说:「我有预感,爷爷一定会喜欢你的。」
我干笑,不敢回答什么,只盼望那个爷爷不会因为初恋情人突然现身眼前,导致心脏承受不了,提早葛屁上西天。
王海静坐在我对面,这时问何天鹰:「表哥,没想到你居然会闪电结婚呢,之前我给你介绍过那么多对象,你都不喜欢,原来你对表嫂念念不忘啊......」
何天鹰一本正经回答:「对,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孔雀才是我心目中唯一的对象。」
我鸡皮疙瘩掉满地。
发现饭桌上所有人都往我这里瞧,我如果不说些什么来回应,很奇怪,只好低低说:「我......我也一样......」
秀姨正在替姑丈添饭,这时哦呵呵笑着说:「少爷跟少夫人是佳偶天成,有缘千里就一定会相会!」
我当场就想挖个地洞......不、不是钻进去,而是把何天鹰给埋进去。
当晚在房间里跟何天鹰各自洗过澡,我终于可以脱掉讨死人厌的胸衣,穿上自己最喜欢的T恤跟运动裤,跳上床。
睡觉?不对,是掐着何天鹰的脖子兴师问罪。
「臭何天鹰,我警告你哦,以后别当着别人面前说恶心话,我听了尴尬!」
他装的一脸可怜相:「我说的是实话啊,有什么好尴尬?你别反应大到却像是狗被踩到尾巴......」
挥挥拳头,恶脸相向:「你说我是狗?」
他立刻挡住自己的头:「别打我脸,明天要跟好几位总裁跟董事开会。」
冒青筋的拳头又挥了几挥才放下,我说:「你呀,那些话等以后找到自己的天命真女,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可就是别拿来侮辱我的耳朵。」
「你真没情趣,我也只是满足海静表妹的一些幻想......她这年纪啊,对婚姻还是充满着幻想的。」
我责骂:「那你干脆把她介绍给死人斐,让他天天化上新娘妆,每天做新娘子。」
他一下顿悟,眼珠子转啊转,一副打算谋害自己朋友的鬼样:「我怎么没想到呢?这两个人都没有交往的对象,要是看对眼,阿斐就是我的表妹夫,以后要压榨他也容易......」
我的意见这么快就被采纳,真是始料未及,而且我发现,脱下西装跟总经理的正经派头,他其实满飞扬跳脱的,就像是一下年轻了五岁以上,跟我相处的态度跟平常交往的哥们差不多。
他算计完,看见我还盯着他,露出一个奸笑,趁我没注意偷亲了亲我脸颊,说:「孔雀你真是太棒了,随口说说都是好主意。」
找死!掐他脖子的手立即往上拧他脸颊,滔滔骂:「居然敢亲我?你土蛋混蛋皮蛋臭鸡蛋王八蛋有机蛋,θΔ§£$#@*&%......」
他被骂得很高兴,嘻嘻笑着说:「抱歉,我太入戏了,原来你认识那么多不同品种的鸡蛋啊,不愧是乡下上来的......别玩了,我明天得早起,早点睡觉吧......晚安。」
说完拉开我还拧着他脸颊的手,熄了灯后躲进自己被窝,南宋偏安去。
我在黑暗中坐也不是躺也不是,搞不定该不该把人给拖出痛扁一顿......算了,今天发生了好多事,我累坏了,还是睡吧。
等明天有空再好好跟何天鹰讨论某些契约规章,免得我还没拿到自己的一百万跟高额薪水,就因为杀人罪被关到监牢里度过下半生。
第四章
「......早啊,孔雀......」
讨厌,谁摇我?睡得正香甜的说......
「原来孔雀爱赖床......不行哦,我要去公司了,先一起吃个早餐......」
谁啊,碎碎念,连我自己的老妈也没这么啰唆......
啪咭一声,什么东西在我脸颊上印了个湿湿的什么?干,那个死人头!
「臭何天鹰,干嘛又亲人家?一大早皮痒是不是?讨打!」
当兵训练出来的能力,让我一醒来就立刻警醒,从床上跳起来,第一步骤先锁定敌人所在位置,第二步骤确立他的肚子为标的区,第三步骤,发射我的铁拳炮弹!
他惨叫一声,躺在床上装死,哼,本人见过的装死色狼还少吗?当场借着高级弹簧床的弹性借力往上一弹,接着学摔角选手在半空中半翻身,屈起手肘往下突刺--
啧,失手了!
何天鹰的反射神经看来不输我,骨溜骨溜滑到床下避难去。
「......原来孔雀喜欢玩摔角......」他从床底向上仰望:「......从美国订制个擂台造型的大床吧......」
我手往地下捞,揪住他睡衣衣领,把人给提起来,怒喝:「一大早就听你疯言疯语,吃错药了是不是?说,干嘛又对我不规矩?」
他嘿嘿笑,装纯洁:「不就是太入戏了......啊,时间很赶,孔雀,我先用浴室,你也换下睡衣,下楼吃早餐。」
看他仓皇逃入浴室的背影,我突然发现何天鹰这个人有扮猪吃老虎的嫌疑,而且在我面前愈来愈皮,不怕打不畏骂,坚忍刚毅的程度直逼蟑螂。
不、说他像蟑螂是侮辱了全国所有的小强弟弟。
被他这么一闹我精神也利索了,棉被叠叠--嗯,把被子折成豆腐形状的功力没退步,柔软的蚕丝被硬是被琢磨的有棱有角,真有成就感。
花了好几分钟的时间赞叹自己的技术,直到听见肚子咕噜噜的声音,才又记起刚刚何天鹰提醒说下楼吃早餐的事。
立即换装,先穿上牛仔裤--死人斐说牛仔裤具有男女皆可穿的特点,只要上衣稍稍变化,动静皆宜......啊,又得跟啥子胸罩奋战吗?很不舒服耶......
何天鹰这时从浴室出来,腰间围了条大浴巾,隔夜生成的短髭都被剃的干干净净,头发拨出了型,整个人神清气爽,看来就是一副菁英级领袖的模样,而我,却在穿衣镜前为个胸衣的背扣伤脑筋。
「何天鹰,过来帮我!」为了怕扯破衣服,逼不得已喊他来帮忙。
他居然在忍笑,走到我身后问:「自己一个人搞不定?」
我含恨点头:「找个机会你也来试穿,简直是活受罪!真佩服女人能一整天穿着这东西,还有很多变化型,什么托高集中啊,魔术马甲的......难怪前卫女性要高呼口号来解放乳房......」
他一边帮我扣扣子一边好奇地问:「你怎么对女性内衣了解那么多?」
问到痛处我更是怨叹:「你试试看走在商业区中,华歌尔黛安芬的专柜小姐一见到你就跑来,推销能在胸部挤出很多肉肉的最新款设计师商品......」
他还真是仰天大笑,破坏了端重总经理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