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好好的一个人会变成这样?
毛吉朝城睿宇示意他可以进去洗澡了,但他没听到城睿宇说话,眼镜上的雾气让他看不见城睿宇的表情,只朝城睿宇笑了下,瞥眼
看见他身上的伤痕已然目瞪口呆的杰瑞,不置可否的扬起下唇,瞧见想要的浴袍搁在沙发上,便转身走过去拿。
一转身,城睿宇也看见了,毛吉背上的几道伤痕,位置城睿宇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见毛吉背对着他们穿上长及小腿的浴袍,把腰间
的浴巾拆下,甩上肩,回身发现城睿宇还站在原地,撩开头发,十分疑惑的看着他。
这几年来,毛吉到底是怎么过的?
城睿宇微微敛眼,见着毛吉喉间的伤,心一窒,心头有千言万语,可是到了嘴边却只有一句:“吉吉,……”
“怎么了?”毛吉惯性的比着手语,在发现房内没人看得懂后,只好用动作表示他的疑惑。
城睿宇红着眼眶,哽着声音,摇摇头,困难的说着:“没、没事,他是我的经纪人杰瑞,杰瑞,他是毛吉,你们聊一下,我去洗澡
。”
说着,城睿宇抱着另一件浴袍就往浴室冲。
毛吉莫名的看了城睿宇的背影一眼,回想着方才他出浴室后有什么差池,然后他想到刚刚他出来身上只围了条浴巾时,便明白了,
他轻叹口气,有些莫可奈何的坐上沙发,一边把头发擦干。
他身上的伤把城睿宇吓坏了吧?都是他一时大意,忘了把浴袍拿进浴室,不然他也不想被城睿宇看见身上的伤痕的。
胸口的伤是CLUB成立的时候附近的帮派想收保护费,他跟他们打了一架留下的;左腹的是他不小心被人暗算的,至于其他大大小小
的伤,毛吉其实已经记不太清楚是怎么受的,反正死不了。
“毛吉,你、你穿我的衣服吧!我的身高跟你差不多,你应该能穿。”杰瑞不知何时,手上多了件衬衫与牛仔裤。他坐至毛吉对面
,打量毛吉。
看不出来这么一名斯文呆板的东方人身上会有那么多伤痕。若不是看见毛吉身上的伤,杰瑞真会以为毛吉只是一名镇日与书为伍的
书呆。
毛吉给人的感觉跟杰瑞所见到的东方人都差不多,只是他那双被眼镜掩盖的眼眸似乎多了点什么,不过他也没兴趣去探究,虽然好
奇毛吉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但是交情不到,还是别问的好。
毛吉闻言,找了纸和笔,推了推下滑的眼镜,才写下:谢谢。还有,你可以叫我“THIS”,毛吉的音不太好发。
“噢,OK,THIS,刚刚听城说你因为受伤不能讲话,你……真的不能讲话了吗?”杰瑞索性坐到毛吉对面,盯着他看。
毛吉点点头,在纸上写着:城跟你提过我?
“城对每个人都提到你,他想了你、念了你四年,最后还上电视去讲,搞到现在你真的出现了,我却得收拾后续。”杰瑞点了要烟
后,才发现他忘了事先询问,“你不介意吧?”
毛吉摇头,反而向杰瑞要烟,杰瑞大方送出,还替毛吉点烟。毛吉深吸口烟,才感觉到胸口的窒碍稍稍消除。
“我刚刚跟城提过,希望你上电视与城来段团圆的戏码,不过城说要问过你才能回答,你的意思呢?”
城睿宇挂念他,他很开心,却也失望。若是城睿宇找他不过是想寻求一个答应,那么城睿宇的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呢?
他只需要上个电视,替城睿宇收拾残局,就可以离开了。
离开。毛吉吸口烟。刚刚才想走,现在又舍不得走了,他真的舍不下城睿宇。
最后,毛吉笑了笑,写下回答:我很乐意,不过就此一次。
杰瑞见了,望入毛吉眼里,刹时明了他是为了不让城睿宇难做人才会答应,“你们都很牵挂对方,为什么你不找出现跟他见面呢?
”
杰瑞很是疑惑,要是他,根本不会失踪给城睿宇看。
一切都是巧合,几个巧合凑在一起,就变成这样了。这是毛吉的回答,他也不打算多谈什么。
杰瑞仔细端详毛吉,直觉个中应该有什么内幕,但直觉也告诉他,别再问下去了。
“总之,城能找到你,真的是奇迹一樁,很高兴认识你,传说中的THIS。”他伸出手。
奇迹?杰瑞透露的不多,但毛吉却能自他的话语间探出其实城睿宇身边的人都不怎么欢迎他,也许是商业考量,他们希望借此刺激
城睿宇一直往上爬上巅峰,也也许是他的出现会扰乱城睿宇的心思,让他无法专心打球,更也许是因为这四年他变了许多而不愿意
让城睿宇见他。
说城睿宇周遭的人如此,他也不是如此吗?一心想不要见到城睿宇就什么事也没有的他,也只能笑笑地叼着烟,回握。
“我到隔壁去,你要一起来吗?”他们几个人的房间相邻,城睿宇自己住一间之外,其余都是两人一间。
毛吉表示想等城睿宇,杰瑞也不勉强,转眼,毛吉烟已抽至尽头,杰瑞干脆把整包烟送他,便到隔壁去了。
毛吉只要没有烟在手,就会坐立难安,尤其是像现在这种情况,亏他刚刚能忍那么久不抽烟,他找出饭店附送的火柴盒,又点了根
烟来抽。
久久,城睿宇才出浴室,眼眶略红,头发也洗过,但是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全身还留着浴室热气,仅着浴袍的城睿宇胸襟敞开,那
微露出的胸膛便足以催动毛吉的情欲。
城睿宇那一举手一投足,在毛吉眼中无疑是最美味的猎物,他下腹一热,不自在的别开视线,猛抽烟,不敢看城睿宇。
城睿宇见毛吉在抽烟,也没打扰他,径自拿起话筒,按了雷房间的号码,请雷过来替他们看伤势后,才到毛吉对面坐下。
城睿宇的房间很大,除了床之外,还放得下一组沙发,还有书桌供使用。
“我已经请雷过来了。”城睿宇的声音干干的,引起了毛吉的注意。
对不起,刚刚我吓着你了?毛吉明白像城睿宇这样的正经人家,见到他身上的伤难免会受到惊吓。
城睿宇知道毛吉指的是什么,摇头,迟疑了下,才伸手拍拍毛吉的手背,“没有,我只是很难想象你这几年的生活,为什么会受那
么重的伤?”
城睿宇一想起方才呈现在眼前的景象就心酸。
一言难尽。毛吉只写下这句话。
城睿宇还来不及回,雷就进来了。
“你们谁先来?”
两人互指对方。
最后还是城睿宇先,他是运动选手,身体就是本钱,要是怎么了,毛机难辞其咎。
于是雷要城睿宇脱光上半身,让他检查。
毛吉的视线游移着,不想让自己因为看见城睿宇的裸体就破功,但眼神溜到最后还是回到了城睿宇身上。
城睿宇瘦归瘦,该有的肌肉还是有,但打网球并不需要过度发达的肌肉,因此城睿宇身上的肌肉看起来并不会像健美先生一样魁梧
。
“你右肩动动看。”雷替城睿宇包完可见的伤,要城睿宇动动筋骨。
城睿宇依言,露出痛苦的表情,“会痛。”
“我看看。”雷摸着城睿宇的骨头,“一会儿让约翰麦可替你按摩,应该没什么大碍。”
“嗯。”城睿宇察觉毛吉关怀的目光。朝他笑了笑,解释,“右肩之前在比赛中受过伤,动过一次手术,好很多了,只是偶尔还是
会有些不顺。”
闻言,毛机的眼眸泄露了他的心疼。
毛吉不知道运动选手是如此脆弱的生物,它们超越普通人,将自己的体能才华发挥到极限,理应是强者,却因如此,更容易因为一
点小伤害就断送了他们的运动生涯。
像他跟人打架也许被打得倒在床上三天下不了床,但对城睿宇来说,也许一个蹬跳,就让他从此饱受运动伤害之苦。
毛吉这回没有丝毫迟疑,起身坐到城睿宇身边,伸手握住了城睿宇的左手,拍了拍,给他一个友善亲和的拥抱。
城睿宇却因此再次瞥见他左手腕内侧的伤痕,他皱起眉,反捉住毛吉的手,直盯着上头平整却交错的伤痕。
然后,他似乎理会到了什么,抬头看着毛吉,难过不已的再次红了眼眶,强忍着汹涌泪意的他,这会转开了头。背对着毛吉轻咳几
声,“我去换衣服,毛吉换你。”
说完,他人便往衣物间去。
毛吉痴望着城睿宇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低垂眼眸,掩去眸底乍现的绝望。
若是能,他也很想好好珍惜生命,只是烙在他身上的印痕实在太多了,他心中的黑暗也从来没有去除过,他根本不知道怎么除去,
又或者,他是在等城睿宇来救他。
只是,城睿宇会想救他吗?
其实毛吉知道光靠城睿宇是救不了他的,他所思所想,全都只是想困住城睿宇,把城睿宇拉进自己所处的黑暗地狱里,看着城睿宇
被自己周身的黑暗所吞噬,看着光芒万丈的他一点一滴的染上沉重的黑,看着他的生命一点一点地消失。
最后,城睿宇伸手所及的,就只有他毛吉而已。
毛吉私心是这么想的,因为他太过自私,他根本不想被拯救,他想的是拉城睿宇一起沉沦,他也知道只要他想,城睿宇一定会被他
污染,然而心底的鬼不断的拉锯者。
杰瑞不愧是杰瑞,竟然在最短的时间内就与电视台敲好节目时间,毛吉在一个专访城睿宇节目的最后十分钟,被安排与城睿宇相会
。
即使是事先已经讲好,城睿宇还是被当时的气氛所感动,这回他争气了点,只是热泪盈眶,强忍着泪的他在与毛吉拥抱时还是忍不
住落了两行泪,所幸他的脸正好是摄影机的死角,他把泪赠在毛吉肩膀的衣物,算是混了过去。
毛吉则无动于衷,却为了城睿宇勉强维持了十分钟的笑容,接受那绑手绑脚与无聊的访谈。
看出毛吉觉得无趣的城睿宇一直用笑容鼓励他,毛吉只好提起精神回应他,却不知毛吉不知是因为录音无聊,更因为要离开城睿宇
,而他们之间却还没有谈清楚感到挫折。
而一录完影,本来想告辞回波士顿的毛吉,却被城家两兄弟跟城睿宇那一群随队队员们硬是再留下一晚,开了一场疯狂派对。
他们叫了一堆酒,啤酒、威士忌、白兰地、香槟,到最后还全混在一起喝,拿来比赛看谁最没酒量倒下。
最先倒的是城睿宇,他只喝了一罐啤酒、一杯威士忌、一杯香槟就醉倒了;第二名是他的体能训练师罗斯,他比城睿宇好一点,至
少还喝了三罐啤酒、一杯威士忌、两杯白兰地、四杯香槟才倒。
然后是随队医生雷假借自己年龄大了,不适合拼酒,早早回房去睡了,他留下的是一瓶威士忌的记录;再来是城睿宇,他喝了一打
啤酒外加两瓶香槟与一瓶白兰地,直称自己还能喝的他,抱着空的啤酒罐倒地应声睡着。
第五名是经纪人杰瑞,号称千杯不醉的他,也再留下比城睿宇多一杯白兰地的量后趴在沙发睡着了;最后只剩下教练彼得、物理治
疗师约翰麦可与毛吉。
基本上约翰麦可已经停止喝酒,不停得在抽烟想保持清醒,但成效不大,终于他叼着烟睡着了,还很清醒的毛吉把他嘴上的烟拿开
捻熄。
“你未免太会喝了吧?”彼得已经有九分醉,所幸讲话还很清楚,只是浑身的酒气与迷蒙的眼透露出他的醉意。
毛吉笑了笑,为彼得倒了杯香槟,彼得看着杯子里香槟的气泡,就这么睁眼往后倒睡,香槟洒了他一身。
最后胜出者:毛吉。
他的酒量是国中初训,高中加强,毕业之后,在CLUB打混时更臻上层,也许是遗传吧,他天生酒量就不错,但这些乱七八糟的酒混
在一起,着实让毛吉也有了五分醉意,只是在他醉倒五分时,所有的人都倒了。
看着一室横陈的男人们,毛吉摇头笑了笑,站起身来活动筋骨,从床上拉下床单、被单毯子来替他们盖上。
最后,他蹲在睡得极熟的城睿宇身前,只见抚过他浓密的眉,滑下他的脸庞,落至他的脖子,指腹感受到其下颈动脉跃动的频率,
暗沉的眸里倒映着他没无防备的睡脸。
心底一直压抑着的一个声音由小至大地嘶吼着要毛吉现在就把城睿宇杀了!
这个声音把毛吉吓醒了,原本置于城睿宇脖子的指尖火速移开,他整个人也因此而往后倒,臀部着地的他手脚并用的退开好几步,
然后他捣住不停颤抖的嘴唇,瞪着城睿宇,想要平息胸臆间的骚动,却不是很成功。
刚刚的想法让毛吉从头冷倒脚,他无意要杀城睿宇,即使有,那也是四年前的事,现在他……现在的他……
毛吉深吸口气,颓丧地放开捣住嘴巴的手,抡拳捶地毯。
没错!他的心还残留有想杀城睿宇的念头!他心底深处仍存有只要城睿宇死去,他就不必这么痛苦的想法,可是他的理智很清楚,
造成现在这种情形的,没有别人,是他自己,怪不得城睿宇,怪不得城睿宇呵……
只是……他仍然忍不住要将一切怪在城睿宇身上……这样的自己,这样的他,这样的世界……为什么会兜在一起?
杀了他吧!杀了城睿宇,一切都不用烦恼了……谁叫他不爱你呢?毛吉,没有人爱你,你想爱的人也不爱你,那就杀掉他,这样就
不用烦恼了……不用烦恼了……
对,不用烦恼了……杀了城睿宇,城睿宇就永远都是你的了,就永远成为你的囚犯,永远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毛吉心底的声音愈来愈大,终至将毛吉存的一丝理智驱赶,望着城睿宇,爬到他身边,冰冷的手指再次环住城睿宇温热的脖子,几
次想使力,却总在最后关头松手。
毛吉笑了,他终究还是下不了手,即使城睿宇已经展现出这么没有防备、这么脆弱的姿态,他的心也一直叫他动手,临到关头,却
还是怎么也用不了力。
“哈哈哈……”毛吉听见自己残破的笑声,感受到脸颊的湿冷,为自己的懦弱而笑,为自己的无用而哭。
再试最后一次,如果还是失败,就离开这里,永远都不要再见城睿宇。
毛吉打定主意,才要伸手往城睿宇的脖子探去,却在只见碰触的当口,看见城睿宇不知何时已清醒,清明的眼眸正望着自己的动作
。
四目相接,一切的一切似乎全然无所遁形。
毛吉呆了,他没想到城睿宇会清醒,而城睿宇接下来说的话更令他无地自容。
“为什么不动手?”在毛吉因为过度震惊退开时,城睿宇也坐了起来,曲起左膝,左手就搁放在上头,偏头望着毛吉。
毛吉说不出半句话来,只能愣愣的盯着城睿宇,混乱的脑袋里,方才被淹没的理智总算悄悄的探出头来,帮毛吉理清现在的情形,
却愈理愈乱,乱到毛吉无法自处,心生怯意,直想逃离这个地方,但还没动作,城睿宇便捉住了他。
“你不是想杀我吗?动手啊。”城睿宇挑衅得看着毛吉。
毛吉摇摇头,且大力挣脱城睿宇的握持,事到如今,他也不想解释什么,只是当场被逮到的难堪让毛吉无法抬头直视城睿宇。
他怎么也想不到明明已经醉死的城睿宇竟然选在这个时候醒来。
“说话啊!你不是想杀我?现在我人都要让你杀了,你怎么不动手!”城睿宇凶狠得眯起眼来,目光直锁着毛吉,不放过他的一举
一动。
毛吉深吸口气,缓慢的开口:“你……什么……时……候……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