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汐轻轻摆了摆手,董莎蓦然安静了下来。她盯着楚汐,楚汐瘦得多了,但是脸上的表情很锐利,她从来没有见过表情这么锋利这么狠绝的楚汐。
“……他现在愿意死在我手里,我怎么能如他的愿?要杀也起码等到他不愿意死在我手里的时候……”
楚汐微微的舒了口气,慢慢的笑了。
“……哪有他说结束就结束的道理!”
第33章
楚汐再次出现在香港上流社会的时候很多人都以为那是鬼。举办宴会的新晋军火巨头丢了手上的东西就脚不沾地的跑过去,拉着楚汐的手连声说:“来人!来人!看座!看座!”
楚汐几不可见的微微笑了笑,向场中惊呆的众人挥了挥手,然后一言不发的走到上座上,返身坐下,腰背笔直。仅仅是简单一身纯黑西装,深红色衬衣立领翻出来,一枚小小银耳钉打在单耳上,发际下偶然精光一闪,矜贵不可直视。
他削瘦了,神情冷淡中多了点尖锐的东西,俊美无俦一如旧日。虽然是短短几分钟亮相后就彬彬有礼告退出场,但是所有人都清晰的意识到:楚家大公子回来了。这个主宰着近年香港到东南亚军火商业市场的贵族公子,他又回来了。
董莎带着手下毕恭毕敬等在休息室边上。她原本就是心腹,但是不是最受楚汐重视的手下,经过这件事情从头到尾过来,她的忠诚和智慧让她一跃而成了楚汐身边最信任的人。
“您要喝点什么吗?还是想一个人待会儿?”
楚汐在主办方的护送下走到休息室门口,对前来询问的董莎摆摆手:“不用了,你也歇会儿吧。”
董莎咯咯一笑,银铃般欢快的说:“我以前听人说,动不动就说‘我累了,要歇会儿了’的都是尊贵人。我又不是您,动不动就跑去坐一会儿算什么哦?”
一边早有主人打开休息室的门恭候在旁,楚汐没有走进去,转头对董莎一笑,问:“还有什么事要做吗?”
“您不去见的客人,我能不去见吗?”
楚汐还当真考虑了几秒钟,然后轻飘飘的说:“往后我懒得见的人,你也不要去见。”
他在董莎肩上轻轻拍了拍,然后咳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走进了休息室,反手就关上了门。
董莎给他一句话说得愣在原地半晌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嫌她多事呢,还是把她放到了一个很高的地位上,一般事情不要她做了?
流言蛮语在上流社会无所事事的贵妇中往往如同春天的杂草般生长速度疯快,谁家的小姐爱上那个穷哥儿,谁家的公子最俊美最多情,谁家的婚事嫁的好或娶得坏,这些八卦在酒会的觥筹交错、麻将桌上的方寸围城中流传得最广。不出几天好像所有人都在有鼻子有眼的说董莎即将成为楚家未来的少夫人,真真假假交错在一起,让人不信都难。
董莎也不见楚汐说什么话,也不见有什么特别高兴或不高兴的表示,心里正揣揣不安。金石笑她说:“美女,嫁去当贵妇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坐在窗台上擦拭狙击步枪,董莎看看黑幽幽的枪口,心下不知道为什么胆子一颤,强打精神说:“没有的事,不要乱说。”
楚汐好静,楚家大院的午后一点人声也没有,开春的阳光洒在湖面上,波光摇曳着细碎的点金。金石从窗台上跳下来,漫不经心的抬抬董莎的下巴:“傻姑娘啊——嫁男人不过是吃饭睡觉生孩子的事,有的男人看上去锦绣外表,实际上不能过日子的啊……”
董莎有些恼怒的弹开他的手:“喂!你!”
金石撇撇嘴,还没说什么,里边走出来一个佣人,毕恭毕敬的欠了欠身说:“金先生,楚少叫你进去。”
楚汐的主卧原本是凌空一个天台改建的,他回来后不知道为什么看不顺眼,一把火烧了。别人问为什么他也不说,金石心里估摸着是因为郑平当时进去过的缘故。后来楚汐就一直睡在书房的里间里,仿古的建筑,一座榻上红纱锦被。楚汐午睡刚醒来,披着外套坐在床边上揉眼睛,见了金石淡淡的问:“大中午的不睡觉,说什么呢这么大声?”
金石打了个哈哈:“您叫我来干什么?”
“叫你去联系柯以升,一个冬天过去了,结果呢?”
金石大大咧咧的坐在桌子边要水要茶,完了以后顺手抓过果盘里一个苹果,喀嚓喀嚓的啃着说:“结果?结果就是这老东西滑头,一开始跟我拿乔说不愿意,后来被我拿枪抵在头上才松口答应了。他说现在不是办这件事的好时候,要等到开春了局势稳定下来了再办,把东南亚的有名有姓的军火商人都请来,到时候联手灭了郑家。”
楚汐微微的点了点头,一时没有说什么。阳光透过窗外密密的树叶斑斓的洒进来,他苍白的侧脸在大红纱幔下竟然有点凉薄而婉然的味道。
金石想起来一件事。他第一次看到楚汐的时候很是感叹了一下董莎的品味,像那样火辣的线条美女应该爱的似乎不是眼前这个苍白、冷淡而高高在上的公子哥儿。楚汐让他想起中国古代的一句话,叫做姣若好女,给人的印象就是淡淡的,冷冷的,很贵气,但是好像风一吹就飞了,不能给人一种想和他相处的感觉。
他当时还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想,这小白脸儿绝对是男女走避无人敢惹的类型,一辈子天煞孤星。后来他在郑家看到郑平的时候才愣了一下,心说乖乖,还真有人敢上去吃了他。
他知道楚汐这辈子对郑平恨之入骨,按楚汐的性格,可能处理完了郑平之后,知道这件事的都要灭口。金石对此很不以为然,他觉得你楚少这样子给谁看谁都不愿意看,董莎那是傻,死心塌地的跟你,换了其他谁愿意跟你个冰山扑克脸——看你这样子说不定还肾虚X冷淡?郑平怎么说也是五官周正不呆不傻没什么缺陷的正常人,人家这么一头心思的对你,你就乖乖跟了他吧啊。
楚汐想了一会儿,不知道想起什么,轻轻叹了口气,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今晚的寿宴都准备齐当了是吧?”
金石蓦然想起来今天就是准备了多时的楚汐的二十七岁生日宴。他这种人不会太把老板的私事放在心上,更何况是准备宴席这种家务事。金石一时也不知道是准备好了还是没准备好,不过老板既然问话了,为人下属就要可尽本分的回答,他耸耸肩说:“好了,怎么?担心哪家的闺秀没受到请帖?”
楚汐避而不答:“我让你把消息传给郑家那边的人,你传了没有?”
“……传了……吧。”
金石抓抓头发,所幸楚汐没计较,淡淡的说:“传了就好。”
他站起身,唇角带着一点莫名其妙的愉悦的笑容,轻快的招呼金石:“走,跟我出去接客喽。”
宴会的场地摆在露天草坪上,楚家的院子可大了去了,晚上华灯初上的时候把流水席一摆,上好的地毯一直铺到大门口,请来的一流乐队在临时搭建的舞台上演出,中间还可以让宾客自己点曲子。五彩霓虹的灯光在草坪树丛间一映,玫瑰花丛团团盛开,一派富贵气象。
楚汐下单子请的全是军火和政界的人,舞会场上大家都推心置腹推杯换盏,正热闹的时候金石匆匆走过来在楚汐身边耳语了几句,楚汐转头低声问:“他来了?”
金石说:“可不是嘛,您故意让人家知道,又故意不叫发单子下去,人家当然忍不住心痒痒的要来。这一招叫欲擒故纵,啧啧,您老竟然是情场高手。”
楚汐不跟他计较,对董莎扬了扬下巴说:“去看看去。”
董莎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是谁来了?”
金石立刻挤眉弄眼:“——郑平!”
第34章
董莎快步走到大门口,郑平叼着根烟靠在车门上,见到她竟然还笑了笑,说:“哟美女!怎么好意思让你亲自出来迎接?”
董莎挥挥手让保镖退开,冷着脸说:“郑先生,我怎么不记得我发过请帖给你?”
郑平悠哉游哉的往里边走,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董莎可气坏了,表面上又不能显露出来,只能一步挡在身前说:“郑先生!请自重!”
郑平抽了口烟又缓缓的吐出,调侃的笑道:“美女你这么说容易让人误会我对你做了什么啊……其实我来是祝寿的,你看,”他向手上包装精美的礼品盒怒了努嘴,“连礼物都带来了。”
董莎没有心思管他礼物不礼物的,扬声就叫保镖:“来人!关门!”
话音未落一个声音传来,分外清朗:“——董莎,别对人家无礼。”
郑平猛地一抬头,楚汐正带着金石和几个保镖走过来。舞会灯光靡丽舞曲迷离,刹那间所有的喧嚣都如潮水般退去,整个世界只剩下了那个人走过来的脚步声,一下一下,踏在心里最柔软最敏感的地方,让人战栗。
郑平张了张口,语调平静到让自己都吃惊:“你……你可好?”
楚汐好像笑了一下,又好像淡淡的没什么表情,说:“嗯最近不错,谢谢郑先生关心。”
他的称呼很生疏,语调也是客气的有礼。郑平顿了顿,自嘲般一笑,说:“生日快乐,……怎么,不让我进去坐坐?”
楚汐盯着他看了半晌,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断然拒绝、金石甚至已经做好了当场翻脸的准备的时候,楚汐却微微一笑,说:“好呀。”
接着环顾一圈,说:“你们都去忙吧,我和郑先生进去就好了。”
他们绕过了露天宴会,顺着夜色中安静的玫瑰花园往里走。远处的喧嚣隐约传来,人群的欢笑声离他们很远,楚汐大步走在前面,郑平懒洋洋的叫住他说:“喂!不看看我的礼物么?”
楚汐停下了脚步:“哦,是什么?”
他接过盒子打开一看,脸色微微的变了变。里边是一件衬衣,他在郑家的时候穿过。很多不堪的细节和有关的点点滴滴刹那涌进脑海里,那些他以为他可以忘记的生活原来还那样清晰的印在他的生活轨迹中,屈辱,却确确实实的发生过,不可抹杀。
郑平看着楚汐的脸,楚汐默不作声了半晌,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打火机,拎起那间衬衣,啪的一声轻响点了火,慢慢的烧了起来。
火光中他的脸色明明昧昧看不清晰。他说:“郑平,当初为什么送我回来?”
郑平没有说话,楚汐抬眼看着他,隐约间目光里竟然有点说不出的……类似于妩媚的意味,“——你爱上我了?”
郑平轻微的叹了口气:“我一直爱你。”
“错了,”楚汐说,“你一直爱我,但是你不惮于伤害我;现在你不仅爱我,你还很害怕我受到伤害。”
他顺手把那件燃烧着的衬衣远远丢进湖里,转头来盯着郑平,手掌心慢慢的覆盖到正在燃烧的打火机上。火光在他的脸上无声的跳跃,他的眼睛很亮,有种正在发出灼热的光芒的感觉。
郑平猛地冲上去一把夺过打火机远远的扔开。楚汐回头一看,接着被郑平板着下巴强行转过脸,随即被深深的吻了下来。
那个吻没有给楚汐一点反应的时机,猛烈而火热,唇舌间的纠缠带着淡淡的烟草味。郑平的吻总是给楚汐一种正在被猎食的感觉,舌尖掠过每一寸牙床,尖利的牙齿噬咬着,但来淡淡的血腥味,刺激着人的大脑皮层。
他喉咙里轻微的呻吟了一声,接着被猛地推倒在玫瑰花丛间。
“……滚开!”
楚汐用力一把推开郑平。他的衣服从肩膀上滑落下去,玫瑰花的小刺扎在皮肤上,夜色里可以看见细微的血痕。
郑平亲吻着他的眉心,一只手在他被划破的皮肤上揉按着,轻微的疼痛刺激带着浓重的□的意味。楚汐伸手用力扳开他,喘息着说:“停!停下来!”
郑平住了手低头看他,楚汐盯着他的眼睛说:“这是我的地盘。”
“我知道,”郑平反问,肆无忌惮:“——那又怎么样?”
楚汐反手在玫瑰花丛中摸索着什么,接着他摸到了一个开关,郑平没有来得及阻止他,他就按了下去。结果仅仅是几秒钟之后郑平刚刚站着的地方就砰的一声炸开了,地里埋着的炸药蓬起大团大团的土,那声音还特别响,转瞬之间外边就跑进来几个保镖:“少爷有什么吩咐?”
楚汐已经推开郑平,慢慢的整理好衣服,神情自若的说:“没什么。”
为首的保镖欠了欠身退了下去:“楚少有什么吩咐尽管叫。”
楚汐点点头,扭头回去看着郑平。他的眼神让郑平一下子想起来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漫天盖地的金色阳光,葡萄架下蝉鸣声声,那个人站在台阶的顶端,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和现在一模一样的眼神,俯视的、浅淡的、没有什么情绪的,哪怕再努力的伸出手,也触手不及。
楚汐退去了半步,声音冷淡的问:“郑先生,还有什么事没有?”
“……”
楚汐盯着他看了半天,蓦然叹了口气:“其实我挺看不起你的,你是外强中干的典型。如果一个人想得到一样东西而他只会使用暴力而不会使用合理手段,一般来说我们管这种人叫做纸老虎。”
他优雅的摊了摊手,接着转身离去。刚走没两步突然从身后被拦腰抱住了,郑平紧紧的禁锢着他,亲吻着他的耳朵,喘息声剧烈而急促以至于楚汐觉得耳朵都被说话时的口气熏染得异常炙热。
郑平说:“……好吧,其实……我真的很想你……”
楚汐唇边挑起一点看不出来是什么意味的笑容:“你不怕我炸你了?”
郑平把他按在怀里,用力时如此之大以至于楚汐刹那间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这个男人打算把他勒死在自己怀里,身体在一起腐烂,血肉都混合在一起,最后白骨化成烟灰,连被风吹散都不分彼此。郑平没有给他对此恐惧的时间,他贴在楚汐耳边笑着说:“你炸啊。咱们死在一起。”
他亲吻着楚汐的眉心,然后湿热的唇舌一路往下,轻而易举的就把原本就已经扯下来的外衣挑了下去,顺着胳膊滑到了手腕上。大片皮肤在月光下暧昧的摩擦,因此而蔓延出的快感电流般迅速走遍了全身。
楚汐感觉到后背贴在了地面上,粗糙不平的坷垃土地让他皱起眉,伸手在郑平胸前推挡了一下:“不要在这里。”
话音未落身体最脆弱的地方被恶意的握了一下,可能会被人发现的惊恐和因此而产生的禁忌甜美的快感让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郑平不怀好意的看着他:“那去哪里?”
远处舞会上的音乐隐约传来,纷乱嘈杂,模糊不清。
“……去我的卧室,”楚汐喘息着说,“绕过警卫,有个后门通向书房。
第35章
郑平直接扛着楚汐进了走廊,顺脚踢上了门,书房的内室就在眼前。
他差不多已经没心思去打量楚家这间精致绝伦的书房内室是什么模样。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大红茜纱的床榻上,锦绣床被朦胧不清。楚汐被重重的摔在床上,刚想起身却被按住了。郑平一条腿横跨过他的身体,整个人半跪在他身上,深深的凝视着他。
楚汐扬起头,这个姿势让他优美的脖颈毫无保留的展现在郑平眼前,但是他的神情还是没有什么热度:“你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