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平生下来没沾过家务事,从来没觉得男人不敢家务活有什么不对,这一刻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我学,我学……”
“得了吧,你学干什么?”
郑平发誓:“我学来照顾你!”
楚汐半笑不笑的看他一眼:“我身边缺你一个保姆么?”
他站起身去找医药箱,郑平愣在原地又不知道干什么,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又不好意思,扭扭捏捏的跟着楚汐后边进了卧室。医药箱就放在酒柜下边,楚汐给他包上创口贴:“行了,这两天别碰水。”
郑平坐在床边上仰头看着他,刹那间心里恍惚觉得这就是一生一世。他拉着楚汐,盯着他的眼睛说:“我以后一定、一定对你很好很好……”
楚汐平淡的回答:“我不信。”
郑平一着急就站起身,刚想辩白什么,楚汐拦住了他:“行了行了别出洋相了!你他妈不对我好有的是人对我好!我家董莎放那里是摆设吗?”
“哎,我说真的,你别跟董莎结婚!”
“那我难道跟你结?”
话一出口楚汐自己就愣住了,郑平也呆了很久,接着猛地反应过来,掷地有声的说:“你敢嫁我就敢娶!”
刘辙一大早上被郑平连环夺命CALL叫起床来,飞车赶到郑家小别院那里,车刚停稳就看见郑平站在大门口等着,一见面就赶紧拉过来说:“走,有要紧事跟你商量。”
“怎么了怎么了?我他妈昨天刚上手的小美女啊,床都没捂热……”
“柯以升打电话来了,”郑平走上大门口的台阶,手下默默的为他们打开门,“——说请我明天过去坐坐,还有点生意要商量。你说我带不带楚汐一起去?”
刘辙嗡的一声头就大了:“楚少人呢?”
正巧他们经过卧室门前,郑平放低声音向门里使了个眼色:“小声点儿,还在睡呢。”
刘辙返身就想溜,被郑平一把拖进书房:“滚回来滚回来!跟你说正经事儿呢。”
刘辙欲哭无泪:“你还能有什么正经事?大半年了你所有的正经事就是追楚少这么一件!其他你什么都没管!下半年的生意额都难保证!你还打算做什么正经事?入赘不成?”
郑平哈哈一笑:“好说好说,人到手了就好,入赘也成。但是我跟你说啊,我昨晚想了很久很久,有件事情理解得特别深刻。”
书房里贴桌边还有个小咖啡机,郑平倒了杯牛奶在那打,雾气蒸腾上来,他的声音在水汽中模糊不清:“……搞点拿铁?”
“拿铁吧。什么事你理解特别深刻?”
“就是为什么结了婚的男人都特别不能容忍别人肖想自己老婆,哪怕是结婚以前肖想过也不行。”郑平把装满牛奶泡沫的杯子跺了跺,拿了个勺子往咖啡杯里倒,“重算旧账就是这样,越想心里越恼火,越想越觉得此仇不报誓不为人,……敢肖想我老婆?活腻了不成?就算是很久很久以前肖想过也不行,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
刘辙愣愣的看着他,甚至滚烫的杯子被塞进手里都没有感觉:“……你……你该不会是……你想干掉柯以升?”
郑平喝了口咖啡,点点头说:“是。”
“吞并香港这块市场?”
“是。”
“你疯了?”
“我没疯,”郑平说,“不过我打算谈恋爱了,我老婆看柯以升不大顺眼……”
第39章
柯以升的防卫并不算道上最严密的,最严密当属楚家大公子;柯家的警卫数量大概只有平常军火世家的一半那么多,毕竟系统老化,制度跟不上时代,古老家族都有这样那样的种种问题。
“暗杀比明争来得风险小,关键在于怎么把柯以升引出来。”郑平阖上文件,靠在椅背上揉按着眉心,“听说那老家伙狡猾得很,平时不会轻易出门去不安全的地方,是不是这样?”
刘辙点点头:“出门都是一大家人跟着,除非叫金石出手试试看。”
金石原本坐在边上,闻言立刻扭头装作在欣赏外边的风景。
郑平这两天天天在研究柯家的事情。柯以升这个人,兼有了野心、实力、克制和低调,他总是能在恰当的时间做出恰当的投资,在利润最大化的那一点上抛出手上最多的货。姜是老的辣,楚汐跟着柯以升学了这么多年也没能完全学到皮毛,何况是外地来的郑平。
强龙不压地头蛇,楚汐就是那个地头蛇,柯以升是这一带的真龙。要从明面上解决这个人谈何容易?
郑平回到卧室去的时候楚汐已经醒了,简单一件白色T-恤,一条浅蓝牛仔裤,腰带松松一系,正冲完澡对着镜子擦头发。虽然这个形容对于一个年轻男子来说并不合适,但是水珠从侧脸上滑下来,真的有种映得脸色莹白的感觉。
郑平走到他身后,一手轻轻搂住他的腰,一手拿过毛巾在他头发上揉擦:“感觉怎么样?”
坏笑着的一句问话,楚汐的脸色却纹丝不动波澜不惊:“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
郑平脸色黑了一半:“……狗咬你没那么爽吧?”
“你比狗还是强一点的,”楚汐转过身拿走毛巾,“——一大早上跟刘辙商量什么呢?继续谋杀董莎?”
郑平打着哈哈不说话,这时外边楚汐的手机震天响起,楚汐大步走到外边去接起电话,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压低了几分。郑平偷听欲上来了,趴在门口听了半天,隐约听见楚汐说“好的”、“我和他一起”,然后说了一分多钟就挂了。
“谁啊?”郑平探出头可怜兮兮的问。
楚汐头也不抬:“柯以升。”
郑平立刻一个激灵:“他要干什么?”
“找我吃饭,叫你一起去。”
楚汐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往门口走,他脸色一点动静也没有,就跟说“今天中午上楼下饭馆吃饭”一样正常。郑平一把抓住他的手问:“我们非要去?那老头是什么意思,请我们两个吃饭?”
楚汐的样子特别不耐烦:“你问这个干什么?他到底是我名义上的长辈,你想和我怎么着得过他的目!叫拜见家长!郑平你的脑袋是包子做的吗?”
就算拜见家长也不想拜见这种家长啊。郑平在肚子里腹诽着柯以升的祖宗十八代,然后不情不愿的跟着楚汐下楼去上车。柯以升请在他自己家饭店的包房里,进去就是一排西装保镖站着迎接,美丽的迎宾小姐恭恭敬敬带着他们两人上了楼,在一扇桃木门前停了步,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柯先生已经在里边等待两位,请楚少和郑先生进去吧。”
楚汐伸手推门,突而瞥她一眼,轻轻的问:“你新来的?”
迎宾小姐巧笑:“承蒙楚少青眼,我叫阿沁。”
楚汐点点头,淡淡说一句:“好名字。”接着推门走了进去。
郑平进门去的第一个感觉是,很乱,很晃眼。他走了两步才定睛下来,只见周围全是大红织花地毯、墙幔壁画、水晶吊灯,门边一个古董柜子,酒柜冰柜俱全,最里边有个小台子,上边放着一架钢琴。凡在这里陈列的都流光溢彩金玉辉煌,连椅背扶手上小小刻花都雕工精细翻龙覆凤,一阵阵暖香熏开,烘得人如同置身云里雾里。
郑平生长在大陆,他那种红色贵族和和香港的富贵世家又有很大不同。他的环境是有钱有权但是不怎么很会享受,平时生活优渥舒适就可以了,生活的重心在工作上;柯以升那种人是几代富贵积累下来的,在享受上有自己独特的习惯,自己并不会觉得那是穷奢极欲。
郑平旧仇在心,看人家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拉开椅子大大咧咧一坐,问:“柯先生好情致,吃个饭还叫我们楚少陪着?”
柯以升坐在大圆桌的另一端,笑容可掬的反问:“不可以么?楚汐是我的晚辈,我请他吃顿饭有什么不对吗?”
楚汐跷着腿坐在一边看菜单,眉目如画,脸色冷淡,顺手把菜单本子一合递给侍应生,头都不抬:“来点汤,甜的,少放点糖。”
侍应生点头答一声是,默默退下。
郑平冷笑一声,翘着二郎腿在桌边上抖啊抖的:“我怎么不知道楚汐和您老有什么亲戚关系?据我所知楚家几代之内就没有和姓柯的联姻的,楚汐从哪又成了您老晚辈了?这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血缘秘密在里边呢还是您来自作多情,这我可真想问问了。您老给解释一下?”
柯以升脸色铁青:“郑先生,我好心好意和我自己的朋友聚一聚,你是什么身份在这里跟我大呼小叫的?”
郑平一个京油子,流氓一样的人物,抓住了语病立刻拽着不放:“刚才还说是晚辈呢怎么现在成朋友了?这改天再变变是不是从晚辈又跳到情人上去了嗯?”
柯以升被说中心事,立刻脸上勃然变色。他碍着楚汐是有头有脸又是他名义上侄子的名头一直动不了手,但是他心里想楚汐都想疯了。这会儿被郑平一下子当着楚汐的面说穿了毛病,怎么能不跳脚?
柯以升一拍桌面:“郑先生!你别太过分!”
“我怎么过分了?”
“这还是我的地方!”
“这他妈还是我的人呢!”
楚汐的汤正巧上来,桌子一震,汤洒出来两滴。楚汐神情自若看都没看,拿起勺子低头喝汤,眉毛都不动一下。
柯以升气得没处发泄,指着郑平向楚汐厉声问:“他说的这是怎么回事?”
楚汐喝掉最后一口汤,放下勺子,拿起毛巾抹抹嘴,一边在柠檬水里洗了洗手一边开口平淡的说:“就是他说的这么一回事。”
柯以升暴跳起来:“你回来!你给我说清楚!”
楚汐正打算走呢,闻言就在原地顿了顿,叹了口气问:“又是怎么回事?”
柯以升大步走到他面前去,指着郑平问:“你是打定主意要跟这个男人了?”
楚汐想了一会儿,耸了耸肩:“虽然我想说不是,但是事实是你看到的这样。”
郑平懒洋洋的点了根烟在那抽,吊儿郎当的听柯以升和楚汐吵。听到这一句时忍不住哈哈大笑三声,站起身来拉过楚汐,轻飘飘丢下一句:“我们走。”
车在路上开,楚汐微微皱着眉,一只手支撑在眉心上闭目养神。郑平一直紧紧的拉着他的手,一路都没有说话。一直到了快进楚家的地方他才开口低声问:“你这算是得罪柯家了吗?”
楚汐挥手打开他:“别说话,离我远点儿,我头晕。”
郑平偏偏不放过她,又凑近了问:“楚汐,你愿意……愿意为我得罪柯以升吗?”
楚汐不耐烦的回他一句:“废话!”
郑平心满意足的搂着他,半晌叹了口气说:“楚汐,我真爱你。”
汽车在楚家门口戛然停下,楚汐下了车,郑平还忍不住从车窗里探出头:“晚上我可以来看你吗?”
“不行,”楚汐冷冰冰的说,“晚上我要去柯家一趟。”
“为啥?”
“因为我不能真的和柯以升翻脸……至少现在不能。”
楚汐叹了口气,脸上有种想说什么但是终究又不说了的神情。郑平伸手去摸摸他的脸,两人沉默的对视了一会儿,郑平突然说:“我得杀了他。”
“谁?”
郑平没有回答。楚汐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答案,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他装作不知道,脸上没有什么情绪,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高兴或担心的意味。
他只是退去了半步,有点疲惫的挥挥手:“你走吧,明天见。”
郑平点点头,刚返身打开车门,楚汐突而叫住了他:“郑平!等等!”
郑平回过头,楚汐微微有点期盼一样低声问:“你……爱我么?”
刹那间一种不知所措但是隐约喜悦的情绪席卷了郑平的全身。他张了张口,过一会儿才发出声音:“……当、当然,我当然爱你!”
“很爱吗?”
“很爱!”
楚汐微微笑了笑:“没什么,你走吧。”
汽车开去了很远,楚汐还站在原地没有动。路上的烟尘渐渐散去,郑平留下的气味随风一点一点消失,楚汐看看自己的手,被触摸过的温度还残留在上边久久不去,仿佛已经浸透了皮肤。
他慢慢的笑了起来。
“……只要你越爱我越好……”
金石站在楚汐身后,忍不住脊背上窜起一阵寒意。他几乎不易为人察觉的打了个寒战,然后立刻抑制住了,低声问:“楚少,晚上要我跟着吗?”
“要。”
“那我做什么?”
楚汐沉默了半晌,缓缓的道:“你用枪指着柯以升,一旦有什么变动,不用顾忌我的安全,你立刻就……他太狡猾,事情不百分之百定下来,我不放心。”
金石点点头:“是。”
他看着楚汐的背影。楚汐一直望着郑平的车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离开。金石搞不清楚他在想什么,这个年纪轻轻就坐上高位的、尊贵无比也冷淡无比的黑道公子,他到底对谁有过真心?他相信过谁?他是否……是否有可能对一个人不同?
可能他的心是铁石做的。
没有感情,也没有温度,能熄灭一切炙热的火焰。
晚上九点钟,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传到郑家——楚汐一个人去见柯以升,结果一言不和,现在被柯家扣押了!
郑平霍然起身:“你说什么?”
刘辙说:“你看这个传真,柯以升说的很清楚了,找你过去谈谈,他打算以长辈的身份跟你和楚汐聊会儿天。其实他就是扣押了楚汐等着你去交换,你打算怎么样?”
郑平把传真抢过来匆匆看了一眼,接着一扔,说:“我过去。”
刘辙急忙拉住他:“你疯了?”
“我没疯,”郑平咬牙切齿的说,脸色几乎扭曲,“——我他妈今晚就带人过去杀了他,大不了明天就政府下红头文件打击军火市场走私,他妈的这老头逼我到这地步,不除掉他我就跟他姓!”
第40章
郑平到达浅水湾的时候,柯以升放了条小船把他接上了游轮。甲板上放着一张巨大的圆桌,楚汐面无表情的坐在一端,身后站着那天的迎宾小姐阿沁,连旗袍都没有换下,正拿枪指着他的头;柯以升坐在另一边,脸色愠怒。
郑平一个人走上前去,站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高声问:“你想干什么?”
柯以升拍着桌子:“你知道我想干什么!郑平,你不是这里的人,你干什么跑来我们这片地方兴风作浪?”
郑平平静地说:“我只是过来找我老婆而已,关你什么事。”
他向楚汐走了两步,阿沁立刻一手搭在楚汐肩膀上,示威性的把枪向前顶了顶:“别过来!不然我开枪了!”